第一篇:对晏殊与欧阳修词对冯延巳词风的秉承及发扬和二者异同的探究与浅见
对晏殊与欧阳修词对冯延巳词风的秉承及发扬和二者异同的探究与浅见
词是宋代的代表文学。但在晚唐五代之时词的风格已经开始渐渐确立走向成熟。经过“花间”词代表人物温庭筠的创造和南唐词人冯延巳、李煜等的强化之后,逐渐形成了一种以小令为主的文体创作体式和以柔情为主的题材选择,以柔软婉丽为审美规范的文体。直到宋真宗宋仁宗时期才以晏殊欧阳修两人为代表带来了词坛的改变。两人的词风都存在着对冯延已词风的继承和保留。刘熙载在《艺概》中谈到:“冯正中词,晏殊„得其俊‟,永叔„得其深‟”,形象而精妙地阐述了晏殊、欧阳修二人的创作风格与冯延巳创作风格的继承关系。晏、欧二人在继承中又有革新、求变、丰富和发展。
首先学生觉得要探究两位继承者的词之间的关系,先应该明白他们的师承——冯延巳的词风是什么样的。将冯延巳与同时期的词人比较可以窥出一些端倪。举温庭筠和韦庄为例好了。温庭筠词本身的境界是不具个性的艳歌,缺少主观的抒写,不易让读者感动;而韦庄具有鲜明的个性的主观的抒情诗,与艳歌相对,尽管是一种进步,但他所写的时间、地点、人物都是分明的,因此有所拘限。与温、韦不同的是,冯延巳既有温词的不受拘限,也有韦词的直接感受。温词给人联想,但不给人直接感动;韦词虽然直接抒写给人感动,却是因其一具体事件而感动;冯词则既有直接抒发的力量,又无事件的拘限。正如叶嘉莹先生所说:“冯正中的词所写的不是感情的事件,而是富有深厚力量的感情境界。”比如《鹊踏枝》: 谁道闲情抛掷旧?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该词并未在字里行间涉及具体情事,只是借文字表达一种心境,写出一种怅然自失,无由解脱的愁苦之情,郁郁彷徨,若隐若显。终于怅惘的具体内容与缘由,则给读者以足够想象空间。这也正是冯延巳的词中经常有的一种不可明言,不可确指,非常沉郁悲哀的感情。他的词的意境也正是常常建立于这样的感情基础之上。他的词或许称得上是第一个“一切景语皆情语”的吧。
在晏殊的词里,对这一点的继承体现的非常明显,也就是评论家们为什么说晏殊得其“俊”的原因所在。晏殊的绝大部分作品的内容是抒写男女之间相思爱恋和离愁别恨。比如,“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玉春楼》)。再比如《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双飞去 一作:双来去)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但是他的感情较冯延巳又有差别。冯延巳的词里浸透着他的沉郁悲哀让人感同身受,但是晏殊的词里头透露出自我解脱的气度。冯延巳尽管官居高位,可是国家岌岌可危,但晏殊身居高位之时天下太平,相对冯延巳来说,生活优裕闲适。所以他的词里更多的感悟和反思人生。例如他的代表词《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同样是借景抒情,但是较冯的词更有一些强烈的时间意识和生命意识。他把人生有限的忧思又常与情爱的缺失交融在一起,更加深了词中情感的浓度。和冯延巳于“风雨凄凄”中叹“年光往事如流水”的凄切之情不同。而且,出现在晏词中更多的是在佳会宴游之余的慨叹,这就更是闲逸之中的莫名哀愁,如《诉衷情》(“露莲双脸远山眉”),词中人置身于清逸平静的背景中,露莲远山呈现出淡雅的色彩,柳丝并不在风中舞动,只是低低垂下,这样的静景不仅和人物的淡妆相宜,也和他静思默想的神情相 宜。这就是晏词的基本风格,清和淡逸的画面和细腻委婉的感情交相融和,透出“一点凄凉愁绝意”。
相较于晏殊,欧阳修对于冯延巳的词的继承不是那么明显。他继承的是冯延巳的情景交融。但是他词的内容与抒发的感情与冯词都有很大差别。冯词的风格上文已经提到,欧阳修的词,首先内容比较丰富,这也是他和晏殊词的区别所在。他的词作中常有述怀、咏史、写民情风俗之作,题材较晏殊词广泛。
但是与晏殊的“雅正”有所区别的是,他的恋情词中,有一部分用活泼的对话来写的,较多地保存了民间俚词的特点,感情丰富例如《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此外,欧阳修在仕宦生涯中几经波折,他常把由此引起的个人身世感慨写入词中,这是当时词人写得较少的题材,对于那种狭隘的风气有所突破。如《临江仙》中“如今薄宦老天涯,十年歧路,空负曲江花”,《圣无忧》中“世路**险,十年一别须臾”等,都表达了在互相倾轧的官场中所感受到的忧患,而《采桑子》十首及《水调歌头·和苏子美沧浪亭》等,又表达了对这种仕宦生涯的厌倦和对闲适旷逸生活的向往。在这些词中,反映出欧阳修比较坚强与乐观的个性,不像一般文人失意时所作总带有黯然伤神的情调,如“白首相过,莫话衰翁,但斗尊前笑语同”(《采桑子》),“便须豪饮敌青春,莫对新花羞白发”(《玉楼春》)等,都显得很旷放。不再是冯词中那种不可明言,不可确指,非常沉郁悲哀的感情。欧阳修的创新还不止于此,欧阳修在词中塑造的众多女子,摆脱了千篇一律的情思绵绵、多愁善感的形象模式,开始出现了个性的差别,她 们有属于劳动妇女阶层的采莲女,性格豪放泼辣,毫无矫揉造作之态;有调皮可爱不谙人事的少女,为摘花而划破了脸,“羞人问,归来剩把胭脂衬。”或是幼稚地 模仿成年人,惹得“尽人言语尽人怜”;她们也有幸福的新婚女子,陶醉于甜蜜的爱情之中。这些形象让我们看到了纯真的欢笑和朴实的心灵,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从前文所述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冯延巳和晏殊、欧阳修的词作创作风格是具有前后继承关系的,晏、欧词的风格是在继承、吸收包括冯延巳在内的前人创作风格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的,并在这一过程中有所创新和发展。
我们可以从三人词作继承性中,看到词这种源于唐朝,盛于宋代的文体,被不断发展、丰富的脉络。其实文学的发展也不外乎如此。借鉴与改变总是常常发生,一成不变的是教条,瞬息万变的是离经叛道。总有一些东西不断地留下来,也总有一些东西不断被忘记,和社会有关,和时间有关。就是在这样不断的舍弃与选取,不停歇的重新组合中,我们的文学才有无限的生命力。
第二篇:试论欧阳修与晏殊词的差异
试论欧阳修与晏殊词的差异
摘 要:欧阳修与晏殊词在艺术渊源和创作倾向上虽有一致之处,但更存在着明显差异:(1)晏、欧词题材内容的不同;(2)晏、欧词艺术风格的差异;(3)晏、欧词语言特点的不同。晏词是士大夫雅词的典型代表,欧词则雅俗共赏,更具有全民性和亲和力,更能体现词的通俗文学特征。
关键词:欧阳修;晏殊;词;差异
北宋前期词坛,士大夫词人中以晏殊、欧阳修成就最大,他们的词又有一定的内在联系,二人又都是江西人,故清人冯煦在《蒿庵论词》中把他们称为词家中的“西江(江西)一派”,他说:“宋初大臣之为词者,寇莱公、晏元献、宋景文、范蜀公、与欧阳文忠并有声艺林,然数公或一时兴到之作,未为专诣。独文忠与元献,学之既至,为之亦勤,翔双鹄于交衢,驭二龙于天路。且文忠家庐陵,而元献家临川,词家遂有西江一派。其词与元献同出南唐,而深致则过之。”[1]3585现代学者刘扬忠先生更把晏、欧看作与柳永通俗词派相对立的台阁雅词派的代表,并把晏、欧为代表的台阁雅词派命名为“北宋江西词派”,又具体分析了该派词人基本一致的词学渊源和创作倾向:“这个词派以南唐词派为主要艺术渊源,以小令为主要抒情工具,以雅洁婉美为主导风格,与同时期的柳永形成对立的两股势力。”[2]187刘先生从划分词派的角度侧重分析晏、欧词的相同点,颇有见地。而晏、欧作为同一词派的两大代表,其词作有其基本一致的创作倾向,又有明显的个性差异。本文侧重探讨欧阳修与晏殊词的差异,在辨析比较中把握二人词作的特色,从而较全面、深入地认识晏、欧词。晏、欧词虽然仍有不少合乐应歌、代女性立言之作,但已有部分词作抒发自己的志趣、身世遭际和对生活的感悟。即使那些应歌之作,也渗透进了词人的学识、修养和审美趣味,形成了他们各自的词作特色,晏、欧词在题材内容、艺术风格、语言特点等方面都有明显的差异。
一、晏、欧词题材内容的不同
(一)富贵气象与民俗风情。
晏殊作为仕途得意的高官显宦,不仅政治、经济地位优越,而且学养深厚,情趣高雅,喜爱宾客,爱好文学,颇具文采风流。他的不少词作描写侯门相府宏阔高雅的楼台园林、花鸟风月和士大夫的歌酒雅集,烘托词人雍容闲雅、高贵脱俗的气度,展现上流社会富贵安乐而又风流儒雅的生活图景。描写富贵安乐生活,亦有高雅与庸俗之别。宋人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记载:晏元献公起田里,而文章富贵,出于天然。尝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余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惟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晏殊是有高度士大夫文化修养的台阁重臣,鄙薄炫金露玉的“暴发户”作派,而以楼台园林、风月花鸟的“画意”与文人士大夫歌酒风流的“诗情”相融合,富贵而儒雅,风流而蕴藉。因而叶嘉莹说他“写富贵而不鄙俗”[3]131。宋人杨湜《古今词话》就记载了晏殊在相府私第与“两禁”官员歌酒雅集的情景:庆历癸未(按即庆历三年)十二月十九日立春,甲申元日,丞相晏元献公会两禁于私第。丞相席上收稿日期:2007-10-20基金项目:全国高校古籍整理委员会重点项目:《花草粹编》点校(0638)作者简介:杨有山(1958-),男,河南南阳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唐宋文学研究。自作《木兰花》以侑觞曰:“东风昨夜回梁苑,日脚依稀添一线。旋开杨柳绿蛾眉,暗析海棠红粉面。无情欲去云间雁,有意飞来梁上燕。无情有意且休论,莫向酒杯容易散。”于是座客皆和,亦不敢改首句“东风昨夜”四字。今得三阕,皆失姓名。其一曰:“东风昨夜吹春昼,陡觉去年梅蕊旧。谁人能解把长绳,系得乌飞并兔走。清香潋滟杯中酒,新眼苗条江上柳。尊前莫惜玉颜酡,且喜一年年入手。„„”叶梦得《避暑录话》、《石林诗话》中也记载了晏殊与士大夫文人酒席“呈艺”、歌酒雅集的事例,可见这已成为宰辅晏殊常有的生活内容。晏殊词中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浣溪沙》)“日高深院静无人,时时海燕双飞去。”(《踏莎行》)深院华屋、风月花鸟、酒宴歌舞衬托主人的文采风流,显得雍容而典雅。和晏词相比,欧词则多注目平民的生活情景、自然景物、风俗习尚,描写出一幅幅市井社会的风景画、风俗画,带有浓郁的生活气息。他的十二首《渔家傲》采用连章体的组词形式分写十二个月的自然景物和风俗习尚,各具特色。如写正月:“正月斗杓初转势,金刀剪彩功夫异。称庆高堂欢幼稚,看柳意,偏从东面春风至。十四新蟾圆尚未,楼前乍看红 灯试。冰散绿池泉细细,鱼欲戏,园林已是花天气。”正月是一年之首,冬去春回,一元复始,是孕育生机和希望的时节,人们对正月寄寓了种种美好祈盼。词中描写出正月春风和煦、绿柳吐翠、鱼戏绿池、花气萌动的早春景色,又描写了人们剪彩花迎春、看柳意盼春、尊老爱幼贺春和试灯闹元宵等各种风俗习尚,透露出人们热爱春天、追求幸福生活的心愿。第五首描写吃粽子、饮昌蒲美酒的风俗,第七首写姑娘们盛设瓜果清酒,向织女“祈巧”的风俗,都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他用《渔家傲》写的六首采莲曲,勾勒出一幅幅生动逼真的采莲图。在碧水蓝天、绿叶红荷的映衬下,采莲姑娘或采莲欢歌,或荡舟饮酒,或憧憬着纯真的爱情,使青春的美与自然的美交相辉映,风格清新明丽,美不胜收。
(二)晏、欧恋情词的差异。
晏殊和欧阳修或为“应歌”、代女子立言,或自抒婚恋感受,都写有数量不少的恋情词。但二人的恋情词却有明显的差异。晏殊恋情词中的男女主人公多贵族阶层人物,感情委婉缠绵,含蓄蕴藉,不失“温柔敦厚”的儒家“诗教”。对人物的描写往往是略貌取神,人物形象显得概括而朦胧。如《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词中描写的“高楼”、“朱户”、“罗幕”点缀“槛菊”、幽兰的庭院,烘托出富贵高雅的环境,显示出主人公的贵族身份,并以此为衬托,上片写主人公触景伤怀、形单影只的“离恨”,下片写其欲登高望远而不见其人,欲寄书信而不知其处的“别愁”。而对主人公的形貌特征、衣饰装扮未置一词。作者不直接吐露相思之苦,而是将主观情感融进客观景物,借助于秋天清晓和夜晚自然景物的描绘,曲折委婉地传达出主人公与情人离别后蟠结于胸、挥之不去的愁苦和哀怨,创造出深远含蓄的抒情意境。正如刘扬忠先生所说:“抒情主人公那绵绵的思绪、细腻的感受、脉脉的温情和低回往复的矛盾心态,其实无一不是富于高度儒家文化教养的作者本人的贵族士大夫主体意识的表现。„„既符合所谓‘风人之旨’,也不违背儒家‘发乎情,止乎礼义’的道德规范。”[2]195他写恋情相思的名作,如《玉楼春》(绿杨芳草长亭路)、《清平乐》(红笺小字)、《撼庭秋》(别来音信千里)等都写得清雅含蓄。欧阳修的恋情词则多描写平民男女的婚恋生活,为我们展示了平民男女情窦初开、初恋、欢会、夫妻恩爱、离别相思等婚恋生活的多彩画卷,充满着爱的温馨、情的纯真和浓郁的生活气息。对人物的描写亦是形神兼备,人物感情较热烈大胆、自然率真,人物形象比晏词要鲜明生动。像《阮郎归》:南园春早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梁双燕栖。一位踏青赏春的少女被大好春光唤醒了春情,那骑马远去的英俊少年,更让她一往情深而芳心难宁。《渔家傲》(荷叶田田)则写一个采莲女对爱情的渴望:“雨摆风摇金蕊碎,合欢枝上香房翠。莲子与人长厮类,年年苦在中心里。”采莲女由“合欢枝上香房翠”触发了对爱情幸福的憧憬,又由莲子的“心苦”,暗示了自己无爱的寂寞。萌生春情之后,就到了恋爱阶段。他的《南乡子》(好个人人)就是当时青年男女恋爱的写真:好个人人,深点唇儿淡抹腮。花下相逢,忙走怕人猜。遗下弓弓小绣鞋。袜重来,半乌云金凤钗。行笑行行,连抱得相偎,一向娇痴不下怀。少女初恋,生怕人知,故“忙走怕人猜”。但炽热的爱使她终于投入恋人的怀抱,享受爱情的甜蜜。·132·经过长期了解,真诚相爱,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他的《南歌子》(凤髻金泥带),就是描写夫妻美满幸福的新婚生活: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这位新嫁娘以“入时”的梳妆、呢喃的爱语,表达她对丈夫的满腔柔情,更以学写“双鸳鸯字”表达新娘对“百年好合”的幸福婚姻的向往。既描写了新娘的神情话语,又刻画了新娘的心理、动作,把一位娇柔多情、聪慧机灵的新娘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婚姻生活既有花好月圆的幸福甜蜜,又有离别的孤独相思。他的《踏莎行》(候馆梅残)、《玉楼春》(别后不知),就是写夫妻离别后的相思牵挂、离愁别恨。尤其是“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二句,描写女主人独对如豆青灯,听着黑夜风吹修竹的秋声秋韵,品味着孤独凄凉的离愁别恨。千愁万恨幻化成风吹修竹的“万叶千声”。用风敲秋竹的声音衬托浓重的离愁别恨,情致缠绵,颇富凄迷幽怨的韵味。
(三)晏、欧人生感怀词不同。
晏殊和欧阳修都在词中表现对社会人生、自身遭遇的感受,这类词可称之为人生感怀词。二人的人生感怀词相比,具有明显的不同。晏殊的人生感怀词多表现惜时伤春、人生苦短的生命意识,而在对生命的忧思中,又以理性精神化解痛苦,情中有思,颇富辩证思维,具有理趣之美。如“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玉楼春》)。“可奈光阴似水声,迢迢去未停”(《破阵子》)。“窗间斜月两眉愁,帘外落花双泪堕。朝云聚散真无那!百岁相看能几个”(《玉楼春》)。词人由莺燕归去、花草零落敏锐地感受到青春易逝、生命短暂,不禁发出“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般的生命如流水的慨叹。他的《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人生苦短,又要与亲人离别,备感惆怅。唯以酒宴歌舞化解愁苦。别后关山阻隔,登高怀念远人,不过徒增伤感而已。风雨送春,更使人伤别又伤迟暮。人生有限的忧思与爱情的缺失两种苦闷相互生发映衬,加深了词中情感的浓度,在感情浓烈时,词人以理性化解过分的忧愁,与其徒作无谓的烦恼,倒不如珍重自己,善待眼前亲人,使自己感情有所寄托,心理得到平衡。这就是叶嘉莹所说的晏词“情中有思的特色”[3]124。他的另一首《浣溪沙》中“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一联,虽有花落春去、青春易逝的无奈与伤感,又有“燕归”春回的新生与希望。而出句的无情、衰亡,与对句的新生、有情,情景相对,虚实相生,颇富辩证思维,能引发人多种美感联想。如让人感悟到时序周流而人生短暂;启示人振奋精神,珍惜生命,在有限的生命中追求青春的永恒;或让人感悟到新陈代谢的历史规律。给人多种哲理启迪。欧阳修的人生感怀词则多抒发人生坎坷、宦海浮沉的痛苦人生体验,比晏词的人生感怀词要具体、深沉一些。如《临江山》:记得金銮同唱第,春风上国繁华。如今薄宦老 天涯,十年歧路,空负曲江花。闻说阆山通阆苑,楼高不见君家。孤城寒日等闲斜。离愁难尽,红树远连霞。据释文莹《湘山野录》卷上记载:“欧阳公顷谪滁州,一同年将赴阆倅,因访之,即席为一曲歌以送。其飘逸清远,皆李白之品流也。”词人用对比手法,抒发了自己理想落空,“空负曲江花”的喟叹,表达了遭谤被贬、“薄宦老天涯”的凄凉心情。又如《圣无忧》“世路**险,十年一别须臾”,《浣溪沙》“浮世歌欢真易失,宦途离合信难期”等,都表达了“世路”**险恶、宦海沉浮无凭的人生体验。
二、晏、欧词艺术风格的差异
刘熙载《艺概》中说:“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4]107二人在歌词创作上根据自己的需要,接受了冯词不同方面的影响。晏殊吸取了冯词中俊逸洒脱的士大夫气度,表达的感情温柔敦厚,委婉含蓄,淡淡的忧伤中透出超脱的气度,格调雍容舒缓,语言精美雅致。在富贵恢弘的气象中寓含深远之思,形成闲雅俊逸的艺术风格。而欧词则吸收了冯词的感伤基调和柔婉词风,把自己对社会人生的深沉感受融入词中,又善于用曲折深沉的艺术手法来揭示人物深婉细腻的情感,一往情深,而不以理节情。语言清丽自然,语浅情深。这就构成欧词深婉沉挚的主导风格。如《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叫肠寸结。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在千回百转中把离愁别绪表现得缠绵悱恻、哀婉深沉。其《蝶恋花》中“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清人毛先舒评论说:“永叔词云:‘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此可谓层深而浑成,何也?因花而有泪,此一层意也;因泪而问花,此一层意也;花竟不语,此一层意也;不但不语,且又乱落,飞过秋千,此·133·杨有山:试论欧阳修与晏殊词的差异一层意也。人愈伤心,花愈恼人、语愈浅而意愈入,又绝无刻画费力之迹,谓非层深而浑成耶?”[1]608这些词都体现出深婉沉挚的风格特点。
三、晏、欧词语言特点的不同
晏殊词的语言注重韵律和婉,对仗工整,色调清丽淡雅,忌用俗语、艳语。描写人情物态的语言较概括,注重景物气氛的烘托和语言的暗示、象征意义,形成精致典雅的语言风格。他多选取与七律相近的词调,如《玉楼春》、《浣溪沙》、《蝶恋花》、《破阵子》等,词中颇多平仄合律、对仗工整的句子。如:“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破阵子》)“枕头残梦五更钟,花外离愁三更雨。”(《玉楼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浣溪沙》)而且这些句子大都情景交融,具有引人联想的启发性。含蓄典雅有余,而生动鲜明不足。与晏词相比,欧词的语言清丽自然,雅俗相济。在书面文言的基础上,吸收现实生活中的俗语、口语入词,既曲尽人情,活泼生动,又通俗易懂,生活气息浓厚。他多用白描手法,用语言直接描写人情物态,增加了形象的生动性和逼真感。如《南歌子》中新嫁娘的爱语昵声,“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不仅描写了人物说什么,而且还细致入微地描写了人物怎么说,把新嫁娘的神态话语刻画得惟妙惟肖,充满了生活情趣。《南乡子》(好个人人)对热恋少女的情态、动作、心理的描写亦是如此。欧词描写景物的语言,亦是摄自然之神理,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王国维就特别赞赏欧阳修的《少年游》(咏春草),他说:“如欧阳修咏春草上半阕云:‘栏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并批评:“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流,渡江遂绝。抑其有运会存乎其间耶?”[5]210-211欧词的语言风格代表了词的语言应自然近俗的健康发展方向,对后代词人产生了积极影响。综上所述,如果说晏殊词与柳永词处于雅俗对立的两极的话,那么欧词正好处于雅俗交融的中间状态,欧词反映的生活面和社会阶层比晏词更为广阔。晏词主要反映贵族士大夫阶层的生活、思想倾向和审美趣味。而欧词在反映上层社会生活、情趣的同时,又把眼光投向大众的生活和审美趣味,体现出与民同乐的情怀。因而欧词更具有全民性和亲和力,更能体现词的通俗文学特征。就思想、艺术价值和影响而言,欧词已超过了他的同乡、座师晏殊的词,有出蓝之妙。至于造成晏、欧词差异的原因则是多方面的,这与二人社会地位、身世经历、个性气质、审美趣味的不同都有密切关系,由于篇幅所限,俟另文专做探讨。参考文献: [1] 唐圭璋.词话丛编[C].北京:中华书局, 1986.[2] 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 1999.[3] 叶嘉莹.迦陵论词丛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4] 刘熙载.艺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5] 王国维.人间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