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纽约客》上欧逸文对韩寒的特写
《纽约客》上欧逸文对韩寒的特写
“寒”朝
一个青春文化偶像能与权势拧到什么程度?
原文:《纽约客》杂志(2011年7月4日)
作者:欧逸文(EVAN OSNOS)
1999 年 12 月,上海一家出版社收到了一份手抄的书稿,作者名叫韩寒,刚从高中一年级退学,这是他的处女作。他花了一年多时间坐在教室的后面写这部小说《三重门》,在此期间他有七门功课亮了红灯。小说写的是一位高中生的故事,主人公每天面对着无尽的空虚,“从黑板到笔记本到试卷”不停地抄,而他妈妈则不断地给他吃各种补脑的药丸子。之前另一家出版社给这份手稿的评价是晦暗、脱离时代的步伐——当年写给中国青少年的书多数是类似《哈佛女孩》的格调,为人指引进入常青藤盟校之路——但是现在的这家出版社有一位编辑很热心,拍板印了三万册。结果三天就卖完了,再加印的三万册也很快售罄。
与描述少年烦恼的世界经典文学作品相比,这部小说并不算突出。但在中国它却是没有先例的:这是一篇对教育和权威体系既实在又尖刻的讽刺小说,而且出自一个无名小辈之手。中国中央电视台甚至特别为其制作了一个小时的讨论节目面向全国播出,试图冷却这一热潮。但是在电视上,韩寒体现出了睥睨一切的光彩。他剪了一个偶像男孩组合一般的发型,前面的刘海长得遮住了左眼。当西服革履的学者怒斥他“可能是造成社会不稳定”的“叛逆因素”时,韩寒微笑着打断他们说:“从你说的话听起来,你的人生体验比我的还要浅薄。”韩寒一举成名,成为新一代青春叛逆的一位颇具魅力的代言人,中国媒体称之为“韩寒热”。
《三重门》继续热卖超过二百万册,跻身过去二十年中国畅销小说的行列。后来几年里,韩寒出版了四部小说和数本散文集,都围绕着他一贯的主题:青春、姑娘和汽车。尽管他目前的出版商路金波并不认为那些书是伟大的文学作品,但这些书还是卖出了几百万册。“他的小说经常是虎头蛇尾,”路金波最近跟我说。五年前,韩寒开始写博客,他的注意力明显转向了那些在中国极为敏感的话题:......的腐败、........、对年轻工人的剥削、环境污染、贫富差距。这就好比是斯蒂芬妮 · 梅耶放弃了《暮光之城》系列小说,而开始引导她的粉丝去关注公共资金被滥用的问题。
写博客的韩寒比写书的韩寒更为成功。2008 年,他超过了一位电影明星而成为中国最受关注的博主。他的博客就是一种简单的日记格式,浅蓝色背景,角上一张黄色拉布拉多小狗的照片。从他开博以来已经有了近五亿访客,在中国只有谈股票经的博客能有超过这个数字的访客。
韩寒每个星期都要从上海市中心通过高速去市郊的农村老家一两次,他从小在老家的房子里长大,现在那里住着他的爷爷奶奶。这一天,当我们在车流高峰路段上走走停停时,他说:“ 自从我通过写作赚到钱,我就开始买跑车。” 同时他也开始参加车赛。我们当时坐在一辆宽敞的黑色“通用”商用车里,里面有着高背座椅和有色玻璃车窗,开车的是韩寒的好朋友兼赛车领航员孙强。(韩寒这辆商用车专开长途,他怕坐飞机。)“其他赛车手看不起我,因为他们想,你是个码字儿的,你开车只会往墙上撞。”他说道。
韩寒现在二十八岁,身高五呎八吋(1米73),体重不到一百三十磅(58公斤)。他有着线条柔和的颧骨,闪亮的黑眼珠浅藏在刘海后面,活象韩国肥皂剧明星。他喜欢灰色、白色牛仔布的服饰——符合中国流行文化的审美。他整洁而又大摇大摆的个人风格是对中国知识分子那种萎萎缩缩形象的颠覆,也同时具有杰克·凯鲁亚克【译者注:美国作家,《垮掉的一代》的作者】和贾斯汀·汀布莱克【译者注:美国流行歌手】的风范。和别人面对面相处时,他态度温和,言语简洁,说话总带着微笑,但却绵里藏针。
在整个中国异议者圈子里,韩寒具有明显的领导地位,但他的立场却又非常暧昧。有时候,他是中国最直言不讳的声音之一。..........................——那篇博文象他很多其他文章一样,被网管删除了,但是很多粉丝抢得先机,广为转载。)但有时候,他也会极具心机地圆滑。去年十月,.................................,韩寒跟网管和读者兜起了圈子,在博客上只发了一对引号,中间一个空格。这篇“博文”吸引了一百五十万点击量和两万八千多条留言。
他的批评文字使得他经常与中国的网上民族主义大军对立。去年十二月,一个强烈拥护政府的网站指称他为“西奴”之一,并且在他的照片上套了一条绞索。到目前为止,他与政府之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今年年初以来,动荡横扫北非与中东...........................近十年来,韩寒一直保持着作家和赛车手的双重职业身份。在上海大众车队场地赛和斯巴鲁越野拉力赛中成绩不菲。赛车是个赞助和香槟雨的世界,与他的写作生涯风马牛不相及。总的来说,他的读者对赛车毫不关心,但是他这两个身份的重叠产生的却是一个明星。韩寒的形象经常出现在时尚杂志的封面,而一些独立网站,如韩寒文摘、单位、中国奇客,经常翻译、分析他的一字一句。有时候,他的读者会在他发言之前就等着他。他有一次在微博——中国版的推特——上敲了一个字“喂”,马上就有七十多万人关注他,等着他的下一个字,而他却一直没有再在微博露面。他最近一次上电视访谈时,在开场白里说,“只要你会说中国话,你就知道我是谁。”——虽属吹嘘,但其实并不太离谱。
他是唯一一位批评政府但还能拉到商业赞助的人——他和凡客诚品(一家低成本服装连锁店)、尊尼获加(威士忌品牌)签有广告合同,后者的广告把他忧郁的形象与广告语“梦想就是实现一个人脑海里闪现的每一个想法”相结合。他还以他的名字为瑞士恒宝一块独特的名贵表做广告,这块表上用英文镌刻着“为自由”几个字,并被拍卖用于慈善事业。
http://www.xiexiebang.com/blog/more.asp?name=xilei&id=45901(全文无删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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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纽约客》:刘慈欣的小说是对极限问题的哲学思考
《纽约客》:刘慈欣的小说是对极限问题的哲学思考
[摘要]刘慈欣的独特之处,并不仅仅在于文化特色。他的故事是一则则关乎人类进步的神话——想象具体,但构局抽象,近似寓言。
宇宙中的涡状星云。
【编者按】3月6日,美国《纽约客》网络版刊登了该杂志编辑兼撰稿人乔舒亚·罗斯曼对中国科幻作家刘慈欣的推荐文章,文章将刘慈欣喻为“中国的阿瑟·克拉克爵士”。
科幻电影《星际穿越》中的黑洞模型,被科学界称为“有史以来最精
准的黑洞模型”。
3月4日,北京大学的天文学家团队宣布发现一个质量相当于120亿个太阳的“超级黑洞”。黑洞形成于时间源头附近,与目前估计的宇宙大爆炸的时间仅相距9亿年。尽管这一黑洞距地球120亿光年,但它周围的类星体(银河系外能量巨大的遥远天体,其中心是猛烈吞噬周围物质的超大黑洞)的发光强度是太阳的420万亿倍,可通过地球天文望远镜进行观测。
“宇宙如此年轻的时候怎么会形成这么巨大的黑洞?”北京大学的带队天文学家吴学兵教授在《自然》上发表文章称,“目前尚无令人满意的理论来解释这一现象。” 这些科学进步让我想起中国最受欢迎的科幻小说家刘慈欣。这位今年51岁的作家不久前还是山西一家水电站的软件工程师,迄今已出版13本小说集。刘慈欣在中国的知名程度好比威廉·吉布森(美国—加拿大籍科幻小说家);人们常将他比作中国的阿瑟·查尔斯·克拉克爵士,刘慈欣也将克拉克爵士列为影响自己的作家之一。
刘慈欣最受欢迎的小说《三体》已经由美国科幻小说家刘宇昆译为英文,《三体》及其续集也在中国改编为电影。刘慈欣的笔下既有探索之兴奋,也有空间之壮美。在刘宇昆的引荐下,我和刘慈欣通过电邮对话,“诸如„光年距离‟„宇宙直径‟这样的抽象概念,在他的想象中成为具体可感的图像”,让我肃然生敬。他的小说里,一个质量堪比120亿太阳的黑洞很像中国工程师会搭建的东西;十亿年后,当中国的太空飞船遍布宇宙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动手了。转播到腾讯微博
中国科幻小说家刘慈欣。CFP 资料
美国的科幻小说与美国文化息息相关,这一点不言而喻——独立战争、开拓西部、黑色电影、1960年代风行的迷幻剂——于是想象中人类的未来通常酷似美国的过去。作为一个美国读者,阅读刘慈欣的乐趣之一在于他的故事完全汲取不同的源头。《三体》中一大部分故事的时代背景是“文化大革命”。《赡养人类》中的天外来客,要求重新分配地球上的生产资料,并解释说准备逃跑的资本主义差一点就摧毁了地球文明。在《赡养上帝》中,几十亿年前,高度进化的外星人在地球上创造了生命,如今他们拖着长长的花白胡须、拄着拐杖走下了太空飞船。“希望你们尽到对自己的创造者的责任,收留我们,”他们说。我怀疑没有哪个西方科幻小说家以如此透彻的方式阐释“孝”这个主题。
刘慈欣的独特之处,并不仅仅在于文化特色。他的故事是一则则关乎人类进步的神话——想象具体,但构局抽象,近似寓言。比如《中国太阳》,主人公水娃来自一个干旱贫瘠的村庄;前三章中,水娃离开村庄,在矿区工作,随后他来到一个县城以擦鞋为生,最后他来到北京,做了一名高空清洁工。故事在此发生了转折。我们发现原来这是未来世界:中国在太空中修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名叫“中国太阳”,以多种方式调解气候。
水娃受聘清洁中国太阳的反射镜面。而史蒂芬·霍金也生活在太空轨道中,这里的低重力环境有助于他的疗养。霍金和水娃成为朋友,一同在镜面上漫步。(“也许是有了操纵电动轮椅的经验,他操纵太空服上的微型发动机与正常人一样灵活,”刘慈欣在小说中这样解释。)这位物理学家向水娃教授物理规律、宇宙的辽阔,水娃不禁开始思考人类的命运:我们是会探索别的星球,还是在地球上生老病死呢?不久之后,他告别父母,踏上探索星际空间的不归之旅。在故事的末尾,水娃的进步代表了人类的进步。他跨越了巨大的社会、物质鸿沟,但这与他将要踏上的旅程相比,也终将黯然失色。
刘慈欣的故事并不总是这样温暖;他对人类未来的设想,将甜蜜的浪漫与残酷的现实结合在了一起。《流浪地球》中的科学家们发现太阳将膨胀为一颗红巨星,于是他们建造能将地球发射到其他星球的巨大引擎——这一回的“出埃及记”(原指《圣经》中摩西带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的典故)将持续上百代,期间地球表面上的一切将毁灭殆尽。当看见黯淡的太阳渐渐退去,混入群星当中时,主人公情不自禁地叹息,“地球,我的流浪地球啊!”故事还指出,这种令人咋舌的计划,正是为保证人类长远生存所必需的。
“在遥远的未来,如果人类文明在宇宙间生存繁衍的话,人类必需创造超乎寻常的科技奇迹。”刘慈欣在邮件中写道。
我相信科学技术能为我们带来一个光明的未来,但是实现这种未来的旅程将充满困难,我们也将为此付出代价。其中某些阻碍和代价将会相当可怕,但我们最终能够抵达千阳普照的对岸。不妨引用中国上世纪初的诗人徐志摩从苏联返华后说的一句话,“他们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实与那天堂中间隔着一座血海,人类得渡过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们决定先实现那血海。”
然而去向何方呢?人类不可能永存;《三体》三部曲的最后一卷的部分故事设定在宇宙热寂时期。刘慈欣的故事从两个方面审视生命——它既是求生的一次奋力拼搏,也是在局限中束手束脚的行为。在我最爱的故事《山》(收录于英文版短篇小说集《流浪地球》)中,刘慈欣以登山来比喻这一矛盾。“登山是智慧生物的一个本性,”跨维度的外星探险者如是解释。但是宇宙充满了未知,“我们都还在山脚下”,永远无法抵达顶峰。另一篇小说《吞食者》中的一个人物说,“文明是什么?文明就是吞食,不停地吃啊吃,不停地扩张和膨胀”。但是你无法永远扩张下去,另一个人物认为,或许建立一个“自给自足的、内省的……文明”会更好。一言以蔽之,刘慈欣的理性内核是对极限问题的哲学思考。我们应该如何面对生命内质的局限?我们应当开拓,还是认命?
刘慈欣在邮件中写道,“万事皆有终点,描述无可避免之事不应当被视为一种悲观主义。就拿爱情故事来说:„恋人们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认为这当然是一个乐观的故事。但如果你再加一句——„一百年后,他们两个都死了。‟——这样故事便是悲观的吗?只有科幻小说能在宇宙这个层面上讲述„百年之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