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善恶报应与女性关怀从刘清韵的聊斋戏谈起
一、前言
晚清高产女戏曲家刘清韵以毕生精力创作戏曲作
品,其留存传奇达十种之多,占据了明清女戏曲家创作的 半壁江山。然而,国内对古代女性戏曲家的研究原本就重 视不够,而知晓女戏曲家刘清韵大名的人更是寥寥无 几。比刘清韵更早些的另外一些女戏曲家如王筠仅以《繁 华梦》《全福记》两出戏而扬名后世,吴藻更以唯一剧作 《乔影》被时人誉为“旷世婵娟第一流”,“见者击节,闻者 传抄,一时纸贵”而一举成名。213相比之下,留下大量剧作 的刘清韵则生前生后都默默无闻,不为世人所道,一代才 女几乎要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这对她来说是极不 公正的。笔者近期对其戏曲作品作了一番初步的梳理,拟 在其文本的思想内容层面上展开分析和探讨,还历史以 本来面貌。
刘清韵除了历史戏以及现代戏以外,还有相当一部
分作品是以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故事入戏的。她对《聊斋 志异》中的《田七郎》《罗刹海市》《庚娘》情有独钟,作了精 心修改,将其分别改编成《丹青副》《天风引》《飞虹啸》,这 些剧作与小说原著之间虽然是血脉相连,彼此之间仍然 有可以互相印证之处,但是,剧作的主题内涵却又有其独 到之处,且很大程度地反映了作者的思想观点和人格形 态。所谓“一剧之作,必有所寄”,2/3大凡清代的剧作家多 爱将胸中块垒,寓寄于声歌曲文之间,作品中因而充分而 强烈地流露着主观的色彩。刘清韵的聊斋戏也是如此,作 品反映了作者创作时的环境、心情、希望及其思想意识 ——— 尤其是作者对人物善恶的道德观与家庭观,二者在 作品中巧妙地交织起来,本文试图通过刘清韵聊斋戏与 小说原著的比较来阐述其有关道德与家庭的观念。
二、惩恶扬善的道德观念
在国人传统的思想当中,人的善恶即所谓好人与坏 人的界定通常是以道德意义为标准的,一个人倘若能遵 守人们所公认的道德规范,其行为处事处处符合社会对 人的道德以及正义要求,他:她;就能成为一个人所景仰 的好人,反之,则成为一个人见人恶的坏人。刘清韵从小 就接受了这种正统的思想教育,因此她对人物善恶的是 非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而正因为她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女 作家,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正义感,所以在她所改编的聊斋 戏中这种爱憎分明的思想感情表现的尤为突出,通过细 节的增删大加赞赏和提升她所认可的好人形象,而对其 所厌恶的坏人则肆意贬斥和丑化。
1、田七郎的形象与结局
《丹青副》由小说《田七郎》改编而来,该剧叙述了富 家子武承休与山野猎夫田七郎的故事。武承休受梦中仙 人的指点与田七郎结为生死之交,而田七郎在武承休遭 厄运之时,披肝沥胆,除去了武承休的仇人,并以身殉 难。与小说比较,《丹青副》在大的方面如整体故事的构造 上没有变动,只是在故事情节的一些细节方面作了修改,其改动较大的地方主要在开头与结尾。此剧中的主人公 田七郎是作者大加赞赏的人物,刘清韵对其作了精心刻 划,通过增删故事情节以及一些细节来拔高其形象。仔细阅读剧本,我们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剧中 的富家子武承休从道德意识上来说也是一个好人,而刘 清韵对其亦颇有好感,这从作者刻意增加了武承休冒着 “净路雪”2“3 连夜进城探望收监在押的田七郎的细节,可 知作者对其的欣赏。剧中的两个主人公田七郎与武承休 都是值得肯定的好人,但两个好人形象的高下之分在小 说原著中并不明显,小说原著中的武承休身为富家子弟 不惜降尊纡贵,真心诚意地结交田七郎,在屡遭拒绝的情 2收稿日期3/00/ 7 0< 71/ 2作者简介3李红慧:1<=8—;,女,江西于都人。现为江西农业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善恶报应与女性关怀 从刘清韵的聊斋戏谈起!李红慧
:江西农业大学人文系,江西南昌 ”“0000;〓!〓
况下,仍孜孜以求,不以为忤。当田七郎身陷牢狱,面临被 处死的危难关头,武承休不惜以重金保他出狱,免除了他 的牢狱之灾。小说中武承休行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合 情合理,一个出身富豪的子弟能像他那样急人所难,以诚 相待,重情重义,确实难能可贵,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小说 作者蒲松龄对这一阶层贤士的肯定。由于其特殊的生活 经历,蒲松龄并不排斥这一阶层的贤士,因此在《田七郎》 这篇小说中,虽然标题命为田七郎,但小说同样着力描写 了武承休,作者赋予他优秀的品质,从中可见两人的形象 之好在小说中是不分上下的。
而在刘清韵所改编的戏曲中,两个人物形象的孰高 孰低却能通过仔细咀嚼而品味出来,细节的增加使得田 武二人很自然地形成了对比关系,而在这看似不经意的 对比中,田七郎的形象不知不觉地高大起来,远远盛过武 承休。这种对比关系的形象又主要来自于作者所增加的 细节。首先在开头第一出《梦谶》中,作者写了武承休的梦 境,作者大大丰富了梦境的内容。武承休梦见自己的叔父 被狼叼走,无人肯出手相救,危急关头是壮士田七郎将狼 打死救下了叔父性命。武承休从睡梦中惊醒,苦苦思索这 田七郎究竟何人,结交之心欲炽。在小说《田七郎》中,作 者开头亦写武承休之梦,但梦中仙人仅将田七郎名字示 于他,并无其他情节。
对梦境的修改,体现出刘清韵对于所谓患难之交者 身份的质疑,富贵之人与贫贱之人相交果能达到如此之 境界吗” 刘清韵所添加进的内容无疑对武承休的形象有 所贬损。在刘氏看来,武承休之所以苦苦寻找田七郎,其 重要的原因就是武承休深知田七郎在日后将对他十分有 用,刘氏的改动,使武承休义结七郎的行为赋予了功利色 彩。
其次在作品第三出《访梦》中,刘清韵增加了一个细 节,即田七郎亲口告诉武承休祖籍登州人氏,而小说原著 对田七郎究竟何方人氏并未说明,只在结尾处说其子流 寓于登。而刘氏戏中刻意插入这样一个细节,笔者以为颇 有深意。武承休既知七郎为登州人氏,在七郎为己赴难之 后,多方查寻不到其子,原本亦并不影响其形象之贤,但 是在作品中武承休竟连登州都未曾去过,这就使得武承 休的一系列表现有虚伪之嫌,给人的感觉,似乎武承休终 究是富家子弟,对朋友之情并未达到七朗对他的那种舍 身赴义的程度,正所谓“富人报人以财,穷人报人以义”,所以笔者认为刘氏改编的《丹青副》在一定程度上贬低了 武承休形象,而拔高了七郎的形象。
刘氏戏曲中田七郎的形象因细节的增加而更趋丰 满、完整。小说写武承休第一次拜访田七郎,“„„遽贻金 作生计,七郎不受。因与之,七郎受以白母;俄顷,将还,因 辞不受。武强之再四,母龙钟而至,厉声曰:老身止此子,不欲令事贵客。”“翌日,设筵招之,辞不至。武登其堂,坐 而索饮。„„越日,武邀之,乃至。赠以金,复不受。武托 购虎皮,乃受之。”之后蒲松龄极写田七郎如何绞尽脑汁 还礼之事,直至捕获全虎皮,七郎将其送给武承休,武承 休将特制的新衣趁其熟睡之时给换上,七郎无奈受之。回 家后,母亲命他返还新衣索回旧衣,当听说旧衣已被拆 下时,七郎于是只好用兔鹿相赠。小说中作者写七郎被迫 与武承休周旋,着力突出的是田七郎孝顺以及“一钱不轻 受,正其一饭不忘”的质朴品质。但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 在母亲的指导下,这不免给人以迂孝和毫无主见的感 觉。而他在处理与武承休来往关系时,又不免太过拘谨,以一种等价交换的原则来对待武承休的善意结纳,始终 以戒备之心来看待武承休。小说以近# $!的篇幅描述这 段交往,刘清韵却把这一段交往一笔带过,而在开头《慈 训》一出里,女作家增设了田七郎与母亲老夫人之间的矛 盾,七郎想去从军,“好博份五花官诰”,老夫人不允许,于 是七郎也就不去了。可他毕竟“生来粗猛,遇不平眼内难 容”,自述“前日入城见一事,回来足足气了几日。那时若 不是为了牵挂老母,恐贻忧患,俺便将那万般隐忍,千般 按纳,冲天豪气,一吐借钢锋”。老夫人闻言,怒斥他胡言 乱语,终以七郎遵母命而告终。刘清韵增加此一情节,为 七郎形象的塑造增色不少,它既保留了原著中七郎的孝,又删除了他的迂,还增添了他质朴以外正直、善良的品 格,把原著中唯母命是从,毫无主见的一个迂孝木纳之七 郎一变为正直、善良、有头脑,而又孝顺、有血有肉之人,田七郎随后为义赴难的情节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展开。七郎决定为兄赴难,可是自己死后家人如何生活“这
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七郎既不愿连累武承休,又得想出 一个周全的法子,于是刘清韵在第八出《赴义》里解决了 这些问题。在《赴义》出里,刘清韵增加了一个情节,即七 郎把家小托付给他童年的八拜之交登州总镇,然后,又星 夜兼程赶回。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田七郎不仅是个有情 有义之人,而且是个非常爱护自己家庭的男人。在他做出 重大举措之后,他并不是什么都置之脑后,而是想出了一 个尽孝与尽义相兼顾的方法,那就是把家人托付给最好 的朋友,然后自己便可以从容就义。田七郎被置于家庭与 道义两难选择的境地时,竟找到一个折衷的方法,既保全 了自己全家,又满足了自己对义的追求。
小说结尾“七郎尸弃原野三十余日,禽犬逻守之,武 取而厚葬之。”田七郎死后弃尸原野,躯体竟受到禽犬的 保护,长达一月有余,此处蒲松龄已经是明显地对其加以 神化而且给了他一个较好的归宿。但刘清韵却不满足于 此,她在戏曲结尾处增加了一个细节,即田七郎死后在长 白山成了神仙,专门警示恶人。而且刘清韵在结尾处多次 渲染这个细节,让田七郎成神后不仅托梦于武承休,而且 还以大将军的身份出现在其子的梦中,其用意是不言而 喻的。在她的思想意识中,如此一个好人,必须也应该有 一个好的结局。%、王十八的下场
《飞虹啸》是刘清韵的另一部聊斋戏,出自《聊斋志 〓!”〓
异》中的小说《庚娘》。《庚娘》叙述了一个水贼杀夫劫妻的 故事。庚娘本是中州书生金大用妻,遭流寇之乱,与家人 一同逃难,途中遇广陵恶少王十八。王十八见庚娘美丽,遂起恶念,将庚娘的丈夫公公婆婆三人推下河中淹死,并 强行带走庚娘,庚娘为报血海深仇,忍痛承欢,终于在洞 房中手刃仇人。
在刘清韵改编的剧本中,王十八是一个典型的恶人,他“生来不读不耕,无营无业,只在水面上结交些朋友,做 一个个坑财杀命的勾当。”#《飞虹啸〓遇贼》$其妻因不能 忍受丈夫干伤天害理的勾当而投河自溺。对于这样一个 见色欺心,谋财害命的恶少,刘清韵似乎对他在小说中的 结局不甚满意。在小说原著中庚娘杀死了王十八,而后投 池自杀,结尾写金大用与王十八妻均被救起而后成为夫 妻,庚娘死而复生,也回到金大用的身边。如果说在蒲松 龄的笔下,王十八妻改嫁金大用的情节是作为对王十八 的惩罚的话——— 正所谓“夺人妇者,人必夺其妇”,那么刘 清韵对这种结局是不满意的,也许她认为这样的惩罚对 于一个坏事做尽的恶人是过于轻了,她运用手中的笔极 力刻划他的丑恶,并把这种厌恶憎恨的情绪扩大到他的 家人身上。
在第五出《快刺》里,刘清韵增加了一个故事情节,即 庚娘与王十八家人见面前,王十八母亲与其弟王十九之 间的一番谈话。蒲松龄笔下对这母子二人的描绘非常中 性,看不出丝毫恶意。而刘清韵笔下却显示出鲜明的厌恶 情绪,她尽力丑化此二人,写王母“歪嘴独目”,而对王十 九则写他见面就骂母亲是个“老不死的乞丐婆,偏心偏肺 的老贱货”,见了庚娘之后竟毫无廉耻地要跟进哥哥的房 里,连起码的伦理道德都不顾。蒲松龄笔下的王十八虽不 得好死,但毕竟没有祸及无辜。而刘清韵笔下却毫不留 情,不但王十八本人被杀,其弟被药倒,还连累其母、婢女 都被砍死,其报应的惨烈令人触目惊心,这一结局对刘清 韵来说写来则痛快淋漓,读来则大快人心。
三、追求家庭完整的思想意识
刘清韵的聊斋戏凸现出非常浓厚的家庭观念,她尤 其重视剧中人物的家庭完整,这种传统的家庭观念不仅 源自于刘清韵从小接受的正统儒家思想教育以及她自身 的生活经历,恐怕更多地来自于作者自己是一位女性的 性别角色。综观其作品,刘清韵极为关注剧中人物的婚姻 家庭问题,出于女性的感受,刘清韵深深体会到家庭完整 对女性的重要,因此在她的作品中,她似乎不愿让家庭破 裂,也不愿陷女子于孤独困顿的不幸中。在她的才子佳人 戏中,女子追求婚姻自主,其终极目的也是为了能更好地 维护家庭完整,而在一些一夫多妻戏中,女作家也尽量让 种种可能导致家庭破裂的危机因素消除在萌芽之中。总 之,维护家庭的完整是刘清韵思想意识中一个原则性的 问题。小说《田七郎》中,田七郎为义赴难后,“其子流寓于 登,„„以功致同知将军归辽”,其子虽已长大成人,但仍 未摆脱家庭残破的凄凉感。而在刘清韵的戏曲中,作者却 给了田七郎一个近乎完整的家庭。在最后两出戏里,刘清 韵增加了一些小说中原本没有的内容。田七郎儿子田豹 长大成人,被授为靖逆大将军,而且娶妻成家,老母也安 康在世,全家人团圆和睦,尽享天伦之乐。田七郎在长白 山成仙,常于朋友亲人的梦中出现,似在冥冥之中与家人 团聚,人虽已死,但家庭不散,不但心愿已了,而且还能在 冥冥之中与亲人相会,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他还是拥有一 个完整的家庭。
更能体现出作者追求家庭完整意识的作品是由 《罗 刹海市》改编而来的《天风引》,该剧叙述了主人公马俊在 海外罗刹国和海市龙宫的生活际遇。马俊是商人之子,他 “风神俊爽,才调纵横”,是一个才貌双全的“文学士”。作 品前五出写马俊在一次出海经商时,被“飓风引去”,来到 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国家——— 罗刹国。这个国家采取的是 以貌取人、以丑为美的国策,于是马俊只好佩带假面具,以假面示人,并获得官职及地位,但终因自纣以假面示人 非长久之计,遂弃官而去。
作品第六出至第十出,叙述了马俊辞官后在山村“村 民”的帮助下,来到海市,遇见了“东洋三世子”,被邀进了 龙宫。龙宫中国人相貌与中华人相似,马俊在此以自己俊 美的容貌以及渊博的才学获得了龙君的宠爱,不但拜官,而且被招为驸马。马俊在龙宫中既有美妻陪伴,又极享荣 华富贵,生活十分快乐。可是每每想起年迈父母双亲,又 不禁悲从中来。最后征得龙女、龙君的同意下,把父母也 接来龙宫同享幸福快乐生活。
戏曲的前半部分罗刹国故事基本按照小说原著的模
式发展,没有太大的变化。而后半部分,马俊在海市生活 的内容,作者则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小说后半部分,蒲松龄笔下出现了另一主人公龙王女儿——— 龙女,作者 重点描绘了龙女。龙女美丽善良,对马俊格外钟情。“宫中 有玉树一株,围可合抱”,龙女常与马俊啸咏其下。闻知其 夫苦念故土及恩慈,并向她提出与之回归故里的要求时,龙女虑及“仙尘路隔”,拒绝前往,但又宽宏大度地表示 “妾也不忍以鱼水之爱夺膝下之欢”。并与马俊相约三年 后在南海,还他体嗣。临别之际,龙女不但赠以“数世吃着 不尽的珠宝”,而且还亲送至海滨。三年后,龙女果然将一 对双生儿女置于海面让马俊领回,并留下一锦囊长书,她 在书中预言岁后婆婆必将去世,届时自己将临穴凭吊,尽 儿媳之职,并履行了诺言。马俊女儿因为女身,不能入宫 探母,时常哭泣,龙女专门来到人间劝慰女儿,“儿自成 家,哭泣何为%”并为女儿留下了丰厚昂贵的珠宝首饰为 嫁妆方才离去。
从作者对龙女这一形象的塑造中,我们可以洞见作
者有关妇女、婚姻、家庭伦理的思想和道德观念。浸淫于 传统封建文化的蒲松龄,把封建社会对贤妇的种种道德 要求倾注在他所幻想出来的来自异域的龙女身上,极写 〓!"〓
龙女作为妻子、母亲、儿媳克尽封建礼教所规定的种种伦 理道德的责任,在龙女身上体现出所谓贤妻良母之美 德。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蒲松龄塑造龙女,反映了男子对 女子的一种普遍心态,即要求女子为家庭做出牺牲而毫 无怨言,要求女子背负起家庭的重任,而男子则可以不顾 及妻子的感受肆意离家远游。此篇小说蒲松龄还算是给 予马俊一个正当而又堂皇的理由“亡出三年,恩慈间阻,每一念及,涕膺汗背”。而世上更多的男子则为着一些说 不清道不明的理由离家出走,把养家奉亲的所有责任一 股脑儿给女子,如《琵琶记》中的蔡伯喈、《秋胡戏妻》中的 秋胡,甚至大诗人李白亦是如此,把妻子扔在家中少则几 年,多则长达十几年。可悲的是人们对男子的离家普遍以 欣赏的眼光去看待,甚至还津津乐道于他们的功名心、进 取心,而对女子独自在家中所承受的压力及痛苦却无人 顾及。也许刘清韵作为一个女作家更能体会身为女人及 人妻的悲苦,因此在创作这出戏时,她有意识地对马俊在 海市龙宫中的际遇做了大手笔的改动。在其作品中,刘清 韵删去了原著对龙女的大量描绘,而把重点依然放在马 俊身上。马俊在龙宫过着优游富贵,有权有势,美妻侍从 陪伴左右的生活,可谓得意之极,但他对父母、对家乡的 思念之情却也一日胜过一日,尽管如此,刘清韵并没有让 马俊与龙女离别,而是改为龙女为劝慰马俊思念恩兹之 苦,遣人到其故乡接了双亲回来,从此以后全家人团团圆 圆,在龙宫中永享幸福快乐的生活,夫妻二人也永不分 离。这样一种理想结局,不但是旧时代妇女所希冀的,也 是刘清韵所憧憬的。
也许刘清韵从自身的经历,深深体会到妻子离开了 丈夫的种种不能与人言的苦闷。刘清韵与丈夫婚后虽也 十分恩爱,但因自身原因一直未有生育,内心常对丈夫有 愧疚之心。她用自己的陪嫁首饰作资,为丈夫纳妾,生下 一子,使夫家的血脉得以延续。刘氏在为夫纳妾以后,主 动从家中搬出,在“小蓬莱仙馆”全力从事文学创作,借以 排遣满腔的郁闷之情。笔者以为刘清韵主动为夫纳妾,其 内心一定也充满了许多无奈,妾生子后她曾有诗云:“簇 锦门楣争汝羡,典钗心事少人知。”#!$丈夫有了子嗣,这个 家庭即无破裂之虞,刘氏的举动可能在时人眼里不失为 一种明智之举,但个中滋味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现实生 活中因为女性的自身的原因,女作家尚且不愿意家庭破 裂,那么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她似乎更不愿意看到女子 生活在不幸中,因此在作品创作中,她把对家庭对女性的 关怀发挥到极致。马俊与龙女一别永无再会之日,这样的 结局她自然不能接受,所以她要做如此删改。在上述《丹 青副》中对田七郎形象的塑造,她也充分把握了这一点,七郎赴难之前对家庭所做的安排,使得又一个家庭保存 下来。而在刘清韵的其他戏曲作品中,我们似乎也能看到 她所流露出的这种思想意识。
四、结语
刘清韵的聊斋戏中所表现出来的思想观念是复杂 的,一方面她具有极其强烈的是非善恶观念,对其所欣赏 的人,皆力彰显其形象的善,如田七郎、武承休、庚娘等; 而对其所恶之人,像王十八之流,则肆意丑化,作品透露 出极为浓厚的感情色彩。另一方面她在创作中又不知不 觉地流露出对家庭完整的追求意识,凡是剧中人物,必涉 及到他们各自的家庭,而他们家庭的情形如何,最后的结 局怎样,则完全取决于刘清韵的好恶。在作品中,刘清韵 就像是一个公正的判官,所爱之人必然有完美的结局,所 恶之人则必有悲惨报应,她的家庭完整观念完全地服从 于惩恶扬善的道德观,二者完全统一于“善有善报,恶有 恶报”的因果报应思想之中,而对善人的最嘉奖励就是家 庭完好,子子孙孙不断延续,对恶人的最大惩罚则是家破 人亡,断子绝孙,这种思想始终如一地贯穿在她所改编的 戏曲作品中。
刘韵清对家庭极为重视,她对家庭完整的追求实际 上也同时体现出她作为女人对女子幸福问题的深层思 考。她的戏曲创作,其关怀点始终是以女性的幸福为中 心,这是她作品所透露出的不同于男性作家的特点。国学 大师俞樾对其戏曲评价曰:“虽传述旧事,而时出新意,” #%$乃一语中的,切中肯綮。但她关注于女性的命运,热切 地希望女子们都有一个好的归宿,把女子最终的幸福还 是寄托到男子的身上,这又导致了她创作的局限性,正因 为基于这样一种认识,所以使得她的戏曲创作走入了一 个仙人点化、大团圆结局的俗套。
当然处于晚清这样一个社会动荡不安,人民生活毫
无保障,文人士子没有出路,封建礼教压迫严重的时代,刘清韵能有上述的认识及对妇女的关怀是难能可贵的,她以自身的经历以及女性独特的感受为妇女所规划的美 好生活图景在现实社会中是不能实现的,她只有借这如 椽巨笔诉诸文字,从创作中去体验这种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