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椎心泣血写细节,痛彻肺腑抒悲伤
椎心泣血写细节,痛彻肺腑抒悲伤
《记念刘和珍君》是为纪念在1926年“三·一八”惨案中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二位烈士而写,全文以议论抒情为主,叙述的地方不多,而细致的描写仅有一处,在第五部分,文字不多,兹全录如下:
“但竟在执政府前中弹了,从背部入,斜穿心肺,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同去的张静淑君想扶起她,中了四弹,其一是手枪,立仆;同去的杨德群君又想去扶起她,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也立仆。但她还能坐起来,一个兵在她头部及胸部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
这段描写给人的感觉总有些摸不透,一般而言,人们对亲友离世前的痛苦状况,尤其是疾病之外的非正常死亡,是非常悲伤痛心的,谁愿再提起呢?可鲁迅先生为何要那么细致地写出两位烈士牺牲的过程呢?刘和珍是他喜爱、尊重而至钦佩的学生啊!他为什么把这悲惨的一幕条分缕析毫厘不爽地再现出来呢?仔细探究之后,我们不难从鲁迅先生的安排中,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首先,我们感受到的是极其冷静的叙述口吻:刘和珍“在执政府前中弹了,从背部入,斜穿心肺”,杨德群“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这甚至有些象是在听法医的验尸报告,客观,冷静地从生理学、解剖学的角度作出了十分准确的科学判断。哀莫大于心死,“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刘和珍,“沉勇而友爱的”的杨德群,“当时是欣然前往的”,“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竟在府门前中弹了”,一场普通的请愿而已,何至于造成死47人,伤近200 人的屠戮?“但段政府就有令,说她们是‘暴徒’”,“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被人利用的”,“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烈士牺牲时的惨景在先生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挥之不去,时时刻刻啮噬着他痛苦而悲伤的心,他的心已经冷透了,但作者也并未沉浸在无边的悲哀中不能自拔,他不惜再让自己的心流一次血,泣血流泪描摹两位烈士牺牲时的情形,用以揭示事件的真相,让人们认清北洋军阀政府凶残的本质。
第二,这段描写细致准确地交待了两位烈士身体受创的部位:刘和珍中弹时,弹“从背部入,斜穿心肺”;杨德群中弹时,“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随后“一个兵在她头部及胸部猛击两棍”。“心”、“肺”、“胸”被击穿,“头部”及“胸部”被猛击,都是要害部位,都是致命的伤害,可见执政府卫队接到的命令就是置学生于死地。不然,如果仅仅是为驱散队伍,朝天上放枪就是了,不!他们是平射!平射就选择不能致命的地方如四肢就是了,不!是“心”、“肺”、“胸”!是距离远而误射吗?不!“其一是手枪”,手枪可是近距离发火的武器,而且置杨德群于死地的“头部及胸部”的两下棍击是不能再近的距离,打的不是四肢,而是“头部及胸部”,并且是“猛击”!这些都表明执政府卫队的目的就是要从在肉体上消灭学生。朱自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而写的《执政府大屠杀记》中有一段话这样说:“府门前站着约莫两百个卫队,分两边排着;领章一律是红地,上面‘府卫’两个黄铜字,确是执政府的卫队。他们都背着枪,悠然的站着:毫无紧张的颜色。而且枪上不曾上刺刀,更不显出什么威武。„„他们的荷枪挟弹与不上刺刀(故示镇静)与放群众自由入辕门内(便于射击),都是表示他们‘聚而歼旃’的决心,冲进去不冲进去是没有多大关系的。证以后来东门口的拦门射击,更是显明!原来先逃出的人,出东门时,以为总可得着生路;那知迎头还有一支兵,——据某一种报上说,是从吉兆胡同来的手枪队,不用说,自然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府卫队了!——开枪痛击。那时前后都有枪弹,人多门狭,前面的枪又极近,死亡枕藉!”可见他们是早有准备,先围后堵,只为对学生赶尽杀绝。
第三,这段描写交待了两位烈士受枪击的方向和角度:刘和珍的受创是“从背部入”,是从背后受到的打击,是在撤退中受到的打击。据朱自清先生的《执政府大屠杀记》,“到这时才有一两处的嚷声了:‘回去是不行的!’‘吉兆胡同!’‘„„’忽然队势散动了,许多人纷纷往外退走;有人连声大呼:‘大家不要走,没有什么事!’一面还扬起了手,我们清华队的指挥也扬起手叫道:‘清华的同学不要走,没有事!’这其间,人众稍稍聚拢,但立刻即又散开;清华的指挥第二次叫声刚完,我看见众人纷纷逃避时,一个卫队已装完子弹了!”学生发现了危险的苗头,纷纷散队回去了,卫队为什么还要开枪?张静淑和杨德群是同刘和珍一同撤离的,刘和珍中弹倒地,张静淑去扶她,一霎时“中了四弹”,可见弹雨之密集!杨德群又去扶刘和珍,这样她的侧面就受了枪,“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可见开枪者是在极近的距离内自上而下开的枪,并且她紧接着又受到了致命的棍击。也就是说,从刘和珍倒地,到张静淑倒地,再到杨德群倒地,荷枪实弹的卫兵们一直在疯狂追杀,边追边开枪,瞄准的全是致命的要害部位,步步紧逼,直至可以挥起大棒的距离。置之死地而后快,对这样的弱女子下这样的毒手,不是“虐杀”是什么?这些执政府卫队的士兵真是“勇武”得很哪!
第四,鲁迅先生描写的只是这场屠杀中的一个极小的角落,整个的情形又是怎样的呢?参加这次请愿的约有二千人,他们到了执政府前之后,散开在府门的小广场上,派了五位代表进府交涉,却发现府内空无一人,这明显是一个罗网,府门前布置的二百多名士兵,先是装作若无其事,突然在一声哨音的命令下开了枪,“共放了好几排枪;司令的是用警笛;警笛一鸣,便是一排枪,警笛一声接着一声,枪声就跟着密了,那警笛声甚凄厉,但有几乎一定的节拍,足见司令者的从容!后来听别的目睹者说,司令者那时还用指挥刀指示方向,总是向人多的地方射击!”(朱自清《执政府大屠杀记》)这是执政府门前小广场上的情形,那么逃出来的人就安全了吗?“卫队既在场内和门外放枪,还觉杀的不痛快,更拦着路邀击;其泄忿之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区区一条生命,在他们眼里,正和一根草,一堆马粪一般,是满不在乎的!所以有些人虽幸免于枪弹,仍是被木棍,枪柄打伤,大刀砍伤。”(朱自清《执政府大屠杀记》)层层设伏,层层堵截,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显而易见,这是段政府蓄意组织的一场谋杀,让刘和珍们“立仆”、让杨德群们“于是死掉”正是这场谋杀的最终目的。惨案发生后,段政府为开脱罪责,发布了所谓“通电”,造谣说这次惨案是李大钊等人“率领暴徒数百人,闯袭国务院,泼灌火油,抛掷炸弹,手枪木棍,丛击军警。各军警正当防御,致互有死伤。”并且煞有介事地通缉“率领暴徒”之徐谦等五人。鲁迅先生这段客观冷静的描写,以铁的事实,有力地戳穿了段政府对死难横加的种种罪名,揭露了它们凶残而卑怯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