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卞孝萱:五代时期南唐代吴的研究
五代时期南唐代吴的研究
卞孝萱
提起五代史,就会联想到这一时期政局的混乱,篡夺相寻所给予人民的痛苦。但当我具体地接触了一些史料以后,发现并不完全如此,其中还有值得我们注意的不同情况。
不错,李存勗通过十几年的血战而建立后唐、损害了多少万的生命,财产;石敬瑭向契丹割地、纳贡而建立后晋,使幽云十六州人民长期沦于异族压迫之下,并种下宋代灭亡的恶果;刘知远乘契丹退出汴梁机会而建立后汉,还是以暴易暴;在南方,闽国王氏兄弟、楚国马氏兄弟之间争夺帝位的战争,也加重了人民的灾难。所有这些事实,构成了上述的印象。
本文想提出一件例外的事,就是:南唐是由吴国和平地转变过来的,没有产生消极的后果,而且起了积极的影响。兹提出这个问题,请大家指教。
一从错综复杂的矛盾说起
自从九〇五年(唐天佑二年)淮南地区的割据者杨行密死后,由于“诸子庸懦”[1]。出现了两个新情况:
(一)一般将领可以肆无忌惮地向人民进行搜刮;
(二)某些将领滋长了篡夺政权的野心,徐温便其中之一。
徐温是怎样的人呢?“少无赖,入群盗中,以贩盐为事”[2]。后投杨行密军中,“未尝有战功”;只因他擅长阴谋,为杨行密所赏识,尤其是“用其谋杀朱延寿”[3],而得到特殊的信任,留在左右,参与谋议。杨行密死后,徐温野心勃勃,但又迟迟不敢下手,这是甚么缘故呢?试从以下两个方面来分析:
首先,以吴国的政治情况来看。与杨行密一同起事的那些“英雄”们,这时都已成为吴国的将领,担任着州、县长官。杨行密虽是他们的首脑,只是用“智略”[4]约束他们,而不是靠权力统率他们。这是因为:唐帝国虽仅保存着招牌,毕竟还没有正式垮台;淮南地区虽已形成独立割据,但吴国还没有宣告建立。此时,吴国中央政权表现为:吴王“与诸将皆为节度使,虽有都统之名,不足相临制”[5];地方政权表现为:“诸将分守郡府,虽尊奉盟主,而政令征伐,多以便宜从事[6]。可见,吴国的国家机构还是不健全的,中央与地方的关系还是不正常的,国境内的政令还是不统一的。
杨行密死后,将领们更加骄横,地方政权更是尾大不掉。《江南野史》卷四“宋齐邱”:“吴主既弱,政出多门,君臣纲纪,弛而不振”,就是针对杨渥、杨隆演统治时期而说的。从一些史料中看出,当时吴国中央对地方官吏的任命[7],库藏的征用,都不容易。
这些跋扈一时、“分守郡府”的将领们,那里会把“未尝有战功”的徐温放在眼里!徐温以及他的儿子想要篡吴,又怎会不遭到将领们的反对!《九国志》卷三,《徐温传》:“大臣刘威、陶雅、李简之徒,„„勋高位重,温„„超居其上,皆内意不服。李遇尝谓人曰:‘徐温何人?吾素所未识,而遽至此,岂可入觐耶?’乃密议诛温”。这时,徐温才进行篡吴的第一步——挟制杨氏诸子,便已遭到阻力了。
徐温为了缓和自己与将领们之间的矛盾,把儿子徐知训捧上政治舞台,结果更糟。《钓矶立谈》说:“知训童昏,老臣宿将,不甘诟辱”。由于矛盾日益尖锐,到了九一六年(后梁贞明二年),宿卫将马谦、李球“发库兵讨徐知训”[9];918年(后梁贞明四年),大将朱瑾杀死徐知训,并请(杨)溥起兵诛温[10]。
徐温不得已,又用养子徐知诰代替徐知训。徐知诰虽然有一套手段,他与将领们的关系仍相当紧张。《南唐近事》:“当时同立功,如朱瑾、李德诚、朱延寿、刘信、张崇、柴再同[用]、周本、刘金、张宣、崔太初、刘威、韦建、王琯等,皆握强兵,分守方面,由是朝廷用意牢笼,终以跋扈为虑,上虽至仁长厚,犹以为非老成无以弹压”[11]。可见,由于争夺权势,徐氏家族与将领之间的矛盾,是无法避免的。
在上述情况下,徐氏家族篡吴,如果操之过急,一定要遭到吴国将领的武装干涉,很可能落个失败的下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我们也要看到,徐氏家族篡吴,在不利的形势之中,也有其有利的因素:将领们虽各拥有部分实力,却不是统一的整体,可以逐步分化、削弱之;同时,吴国外强中干的情况,使目光短浅的将领,满足于现状(对州、县的统治),而对中央政权,不甚觊觎。初起手时力量不大的徐氏家族,便可以有充分的时间进行篡吴的准备了。
其次,从徐氏家族内部的情况来看。徐知诰虽具有一定的政治才能,却不是徐温的亲生儿子,他对养父母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及遇温戚属,皆能躬俯迎奉”[12],想求得徐温的欢爱与信任,以便逐步猎取政权。但徐温还是重用亲生儿子徐知训。徐知诰与徐知训竞争很剧烈。
徐知训被朱瑾杀死后,徐温“以次子知询等皆少,用知诰犹愈于他人,因留辅政”。从此,徐知诰的权势日渐扩张,徐温“虽遥秉大政,而吴人颇归知诰”[13],因而感到恐慌[14]。
要知道徐温任用徐知诰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填空档,并非真正想让徐知诰做自己的继承人。徐温这个心事,早为他左右的人所识透,从而迎合其意图,劝他再以徐知询代替徐知诰[15]。这时羽毛已经丰满的徐知诰是“安若泰山”[16],因为徐知询并非他的敌手。
徐知诰所顾虑的,却是徐温先下手篡吴、称帝,因而煞费苦心地阻扰他。《五国故事》卷上:“温好抱白袍子,„„座客有谄温者,曰‘白袍不如黄袍好’。知诰遂斥之,而谓温曰:‘令公忠孝之德,朝野所仰,一旦或谄佞之说,闻于中外,无乃玷烜赫之名,愿令公无听其邪言。’„„知诰虑温急于取国,而己非其嫡,不得以嗣,故以此言之。然内谋其家,外谋其国,劳心役虑,数倍于曹、马矣。”就是明证。
可见,徐氏家族在篡吴过程中,不但与将领们存在着矛盾,家族内部又隐藏着矛盾。徐温因为政敌强大,不能不利用较有才能的养子徐知诰为助手;出身微弱的徐知诰,也不能不借重养父徐温作庇荫,作往上爬的踏脚石。所以,他们之间的矛盾还不致于发展到公开冲突的地步。
当徐温死后,徐知诰便设计把徐知询从升州召到扬州,并“诬知询以罪”,“悉夺其兵”[17]。
由于徐氏父子兄弟之间存在着争夺帝位的矛盾,互相牵制,反而延长了吴国的寿命。这时南唐代吴进度缓慢的又一原因。
二一场迂回曲折的斗争
如前所述,吴国的政治情况(主要是徐氏家族与吴国将领之间的力量对比)决定了徐氏父子篡吴的道路,不可能迅速地推翻,而必须积聚力量,逐步转移,其经过如下:
一方面,利用、挟制杨氏诸子。由于吴国外强中干,徐温篡吴,便先从中央入手。他采取名义上尊奉杨氏诸子的办法,以达到最后推翻这个傀儡皇帝的目的。当杨行密临死时,“传位”问题曾在一部分将领中发生分歧的意见,徐温是反对传位于刘威,而主张迎立杨渥的[18]。因为如果政权落入大将刘威手里,徐温便难于篡夺了。
年轻的、缺乏统治经验的杨渥,即位不久便为徐温、张颢,派人杀死。徐温为了抵制张颢,又把杨隆演扶植起来。其后,杨隆演又被徐温的亲信李德诚毒死[19]。
第三个小皇帝杨溥,更是一个可怜虫,曾悲痛地对他左右的人说:我“为徐氏制驭,名存实丧,今欲求为一田舍翁,将安所归乎?”[20]
尽管三个皇帝都被徐温玩弄股掌之上,但他还不敢采取最后的步骤——灭吴,这主要是因为将领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所以,另一方面,徐氏父子还必须笼络、打击、排挤反对他们的将领。起初的情况是:徐温虽能利用中央政权,扩充军备,但如与为数众多的将领们对敌,力量是绝对不够的。他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杀死最反对自己的政敌张颢、李遇等人;而他更重要的策略,却是尽量拉拢有地盘、有实力的大将,“优加官爵”,并“伪下之,恭谨如见行密”[21],以麻痹这些人对他的反抗情绪。徐温这种策略,曾在一定时期内、一定程度上收到缓和矛盾的效果,但没有根本解决问题。
朱瑾杀死徐知训的消息,好似晴天霹雳,促使徐温、徐知诰不能不提高警觉,重行策划今后的斗争策略。(虽然徐知训之死,对于徐温是悲痛,而徐知诰是高兴的事,但从这一突然的事变中吸取教训,却是共同的。)
甚么是新的斗争策略呢?上文说过,杨行密死后,一般将领加强了对人民的搜刮,使阶级矛盾趋于尖锐,这种形势,是不利于那些将领们,而有利于徐氏家族的。徐知诰代替徐知训执政后,便顺应着当时人民厌恶军阀统治的情绪,执行向农民让步,与士人联会的政策,具体表现在:
甲,针对着当时将领们普遍存在着的“务赋敛”[22]的行为,对吴国税制加以改革,例如:
废除苛捐:918年,蠲“丁口钱”[23],又“罢横敛”[24]。豁免欠税:“悉蠲天佑十三年以前逋税,余俟丰年乃输之”[25]。
禁止压低农产品价格,实行征收实物的办法:吴国原是“计亩输钱,钱重物轻,民甚苦之”[26]。而这种“钱重物轻”的现象是人为的:农民缺乏现钱,到纳税时,只得忍受压榨,贱价出卖农产品,或将农产品贱价折合货币。这对吴国中央的财政收入,并无增加,只不过填满了地方官吏和豪强的腰包。因此,徐知诰不顾“朝议喧然沮之”,毅然采取了实物税纳办法,并且“虚抬时价”。“是时,绢每匹市卖五百文,紬六百文,绵每两十五文”,他将“绢每匹抬为一贯七百,紬为二贯四百,绵为四十文,皆足钱”[27]。这一改革,使“县官岁失钱亿万计”[28]。
上述措施的执行结果,减轻了吴国农民的一些负担,鼓励了耕织;徐知诰当然取得人民的好感,提高了政治威信;更制弱了那些担任州、县长官的将领们的经济力量,减少了他在篡吴过程中所可能遇到的反抗。当徐诰灭吴后,于九四一年(后晋天福六年,南唐升元五年),便取消了实物纳税,“虚抬时价”办法,“江、淮调兵兴役及他赋敛,皆以税钱为率”[29]。这不就证明,他原先的措施,主要是为的打击政敌了吗?
乙,从士人中选拔一批人材,参加政治机构,逐步代替将领的职位。许多史书上记载着徐知诰谦恭下士的事实。凡是淮南、江南地区的沦落士人以及由中原地区避难而来的士人,都是徐知诰所联络、争取的对象。前者如汤运泰《南唐书注》卷一,引《吴春秋》:“时丧乱之后,官失其守,甲簿湮落,王潜雍容款接,坐客常满”。(王潜是受了徐知诰的委托才这样做的。)后者如《江南野史》卷一《先主》:“时中原多故,名贤夙德,皆亡身归顺,乃使人于淮上,以厚币资之”,“故北土人士响风而至者,殆数十人”。
在徐知诰所吸引的南北士人中,最著名的有宋齐丘、陈觉、孙晟、韩熙载等人。徐知诰不仅想办法把他们请来,还想办法去接近、了解、提拔他们。如《钓矶立谈》:徐知诰“于其所居第旁,创为延宾亭,以待四方之士”,“语有可采,随即升用,听政稍暇,则又延见士类,谈宴赋诗,必尽欢而罢,了无上下贵贱之隔”;陆游《南唐书》卷九,《陈觉传》:“(烈祖)作礼贤院,聚图书万卷,及琴奕游戏之具,以延四方贤士,政事之暇,多与之讲评古今”;等等。一支南北士人混合组成的队伍,迅速地壮大起来了。
当九一九年(后梁贞明五年),在徐温的导演下,吴国宣告建立以后,任“将相”的,先后有徐温、徐知诰、徐知询、徐景通、徐景迁、徐景遂;任“相”的,先后有严可求、骆知祥、徐景通、王令谋、宋齐丘[30]。这张名单上的人,先后有所不同,在先的严可求、骆知祥是徐温的亲信;其后,王令谋、宋齐丘是徐知诰的亲信,徐景通、景迁、景遂是徐知诰的儿子。可见,吴国的中央政权已完全由徐知诰掌握了。
徐知诰在地方上的势力范围,也是日益扩张的。徐温原以“升、润、宣、常、池、黄六州为齐国”[31],徐知诰则“以升、润、宣、池、歙、常、江、饶、信、海十州为齐国”[32]。所谓“齐国”,就是徐氏家族以吴国国境内划分出来的、直接控制的地区。从徐温到徐知诰,不仅扩大了领域,而且占据了更加重要的地点,“有包举吴国之势”[33]。此外,徐知诰的亲信,还有担任“齐国”以外其他州、县的长官的。
无论从中央政权看,从地方政权看,徐知诰篡吴的条件比徐温更加成熟了。在徐知诰创造条件的过程中,如果不从失意的士人中选拔一批有能力的,并效忠于他的人材,以扩大其统治基础,是不可能达到排挤政敌,并接替其职位的。徐知诰谦恭下士的目的本来就在于此。
当然,吴国将领在地方上的势力,是不可能在这个时期内完全肃清的,但徐知诰是决心尽以士人代替武将为州、县长官的。他篡吴后,于九四二年(后晋天福七年,南唐升元六年),颁布“举用儒吏诏”,便是最好的证明。
九三七年(后晋天福二年,吴天祚三年),徐知诰在“骁勇夙将元寮素所跋扈者,无不乐从”[34],连“闽、越诸国皆遣使劝进”[35]的情况下,对于名存实亡的吴国,已没有武力解决的必要,南唐国便兵不血刃地产生了。
或许有人怀疑,文中是否过分强调了吴国将领和徐氏父子间的矛盾呢?不是强调,而是当时的事实。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五,《申渐高传》:“烈祖受禅,吴朝老将唯周本为元勋,烈祖患其难制,因其劝进至金陵,曲宴便殿,引鸩赐本„„”这个故事反映出,徐知诰在势力巩固、酝酿成熟、安排妥当的篡吴前夕,还顾虑一个已经退休、没有军队的老将的反对,何况在他逐步夺取政权的过程中呢?
本文是否又过分强调了徐氏家族内部的利害冲突了呢?不是强调,亦是事实。《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九“后唐纪八”:“吴润州团练使徐知谔,狎昵小人,游燕废务”,“或谓知诰曰:‘往年知询失守(胡三省注曰:谓自升州召知询还扬州也),论议至今未息。借使知谔治有能名,训兵养民,于公何利?’知诰感悟,待之加厚”。徐知谔因为不与徐知诰争江山,才得到徐知诰的宽容,这不是说明徐氏兄弟之间竞争帝位的又一个有力的证据吗?
三南唐代吴所发生影响
南唐代吴,这一个经过长期斗争,最后和平解决的政治变革,既然不同于五代时期的一般篡夺,其所发生的影响,当然也就有所不同。
大家知道,南唐是五代时期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国家,这个成绩的取得,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主要应归功于吴和南唐境内人民的辛勤劳动;同时,我以为,也应该与徐氏父子在篡吴过程中所采取的措施,联系起来考察。
第一,杨行密生前,常与钱镠争夺土地。他死后,徐氏父子因为想篡吴,把主要精力用来对付国内的将领们,无暇对外,促成了吴与吴越的讲和。“自是,吴国休兵息民,三十余州民乐业者二十余年”[36]。这个和平的环境,是经济、文化能够获得发展的前提。
第二,杨行密既死,“诸子庸懦”,无力统治这一大片地区,不能制服那些功高跋扈的将领这样的情况如果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使淮南地区的政局,复趋于混乱、分裂。徐氏父子在篡吴过程中,与将领们进行了长期的斗争,才结束了大割据内部又分为若干小割据的局面,在淮南地区建立了相对稳定、集中的政权。统一的环境,有利于经济的交换与文化的交流。
第三,徐氏父子采取向农民让步、与士人联合的政策,对于吴国(南唐国)经济、文化的发达,更具有直接的影响。前者刺激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使唐末以来破坏惨重的淮南地区,迅速地恢复到过去繁荣景象;后者集中、供养了一批士人,他们除了参加吴和南唐的政治生活外,很多人还从事文艺的研究、创作与传播,因而诗、词、书、画都很发达。
本文肯定这些积极影响,意义绝不在于歌颂徐氏父子篡吴,更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做过坏事,而是说明:在吴国,由于将领们对人民的过分剥削,已激化了阶级矛盾,活不下去的人民,已纷纷铤而走险,史称“盗贼益繁”[37]。徐氏父子在篡吴过程中所采取的措施,固然是为了打击、排挤政敌,同时也不可否认地确实减轻了人民的一些负担,从而缓和了阶级矛盾。所以,人民是站在徐氏父子这一边,而不是站在将领们那一边的。徐氏父子虽没有统一全国的雄图,但能使淮南、江南三十六州,获得地区性的统一,也是符合当时历史发展要求和人民意愿的。基于这些原因,徐氏父子才能战胜政敌,取得统治权,并为吴国(南唐)经济、文化的发达,教致了一定的积极影响。
四对于南唐政权是否“建立在农民起义的基础上”的商榷
可是我们也不能任意夸大南唐政权的进步性。在对李煜词的讨论中,有一位先生便对南唐政权性质作了不恰当的估计,他是这样说的:“历来对于李昪家世的说法各有不同,由龙兖《江南野史》的材料,可以知道李昪最初曾与江南农民起义有关联,李昪的政权是建立在农民起义的基础上,而北方的诸政权大都是建立在镇压和叛变农民起义的基础上,两种情况是不同的”[38]。本文虽提出南唐的建立与五代时期的一般篡夺有所不同,但与这一论点,却又原则上的区别,为此,占用一些篇幅,表示一点意见。
为了便于讨论,先把这个论点所根据的资料——《江南野史》卷一,《先主》中的有关文字,引录如下:
“江南先主姓李,名昪,字正伦,其先唐宪宗之子,建王恪之后。„„父荣,有器度,不事产业,每交结豪杰,以任侠为事。属时离乱,群盗蜂起,朱梁统制天下,而杨行密专踞淮南。荣乃感愤,遂图兴复之志,然无少康一旅之众,数十里之地。久之,闻海贼夏韶众甚盛,欲因之以成大事。既往,而说韶曰:‘仆本大唐之后,少失怙恃,遭世多难,先祖基业,荡然横流,为人所有。自料以高祖、太宗之遗德,宗祧社稷,未必杜绝,其间子孙,必有兴者。吾虽不调,夙蕴壮志,闻公英雄,士卒勇劲,吾欲因公立事,共取富贵,苟成霸业,古贤鱼水,未足为喻。’韶感其言,于是从之。遂率众自海入淮,转掠沿岸郡邑。至濠梁间,众至数千人,军势颇盛,郡邑与战,多为所败。行密闻之,因帅师攻之,数败,乃为所擒,因捕其家,尽诛之。时先主方数岁,„„”
这段记载,与史实不符:
(一),徐知诰并不姓李,更不是唐室的后裔[39],他假托李唐之后,乃是为了建立新国家(南唐)时向地主阶级进行号召的方便。
(二),当时威胁着唐室存亡的,不是杨行密而是朱全忠,李荣既以兴复唐室为口号,应该渡淮而北,怎能发兵南下,与杨行密打起来呢?杨行密虽“专踞淮南”,表面上还是服从唐朝的,唐昭宗也是把杨行密当作忠臣看待的。《资治通鉴》卷二百六十四“唐纪八十”:“上复遣间使以绢诏告急于王建、杨行密、李克用等,令纠帅藩镇以图匡复”,可以为证。李荣不联合杨行密,反而攻打他,是不符合当时情况的。
注释: [1]马令:《南唐书》卷三十,《世裔谱》。[2]《九国志》卷三,《徐温传》。[3]马令:《南唐书》卷八,《徐宣祖传》。
[4]参阅《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九“唐纪七十五”。[5]《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后梁纪五”。[6]《九国志》卷三,《徐温传》。
[7]例如:寿春守将陈绍卒,杨隆演“遣王定持虚衔官告以往,令度可授者与之”。王定将“符印”交给崔太初后,“复数日,军州无异议,始以官告授之”。(见《九国志》卷三,《崔太初传》。)
[8]例如:杨渥想“多辇宣州库物以归广陵”,宣州观察使王茂章“嫚骂不与”。(见《新唐书》卷一百八十八,《杨行密传》;《新五代史》卷六十一,《吴世家》。)
[9]《资治通鉴》卷二百六十九“后梁纪四”。[10]《五代史补》卷三,“朱瑾得战马”。
[11]这条资料很好,但稍有不够周密之处,当徐知诰执政时,朱瑾、朱延寿已死,不应列入。[12]《江南野史》卷一,“先主”。[13]马令:《南唐书》卷一,《先主书》。[14]《江南别录》:“义祖亦烈祖终为己害”。[15]《十国春秋》卷十,《严可求传》:“可求素忠于温,居恒以知诰非徐氏子,数劝温以次子知询代知诰辅政”。又,《陈彦谦传》:“酷为徐温所亲信„„疾革时,„„彦谦密留书于温,卒劝以所生子为嗣”。
[16]《钓矶立谈》。
[17]《新五代史》卷六十二,《南唐世家》;陆游:《南唐书》卷一,《烈祖本纪》。
[18]《九国志》卷三,《徐温传》。[19]参阅《江南别录》。[20]《江南野史》卷四,《宋齐邱》。
[21]《资治通鉴》卷二百六十八“后梁纪三”;马令:《南唐书》卷八,《徐宣祖传》。
[22]马令:《南唐书》卷一,《先主书》。[23]《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后梁纪五”。[24]《玉壶清话》卷九,《李先主传》。[25]《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后梁纪五”。[26]《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后梁纪五”。[27]《容斋续笔》卷十六,“宋齐丘”,引《吴唐拾遗录》。[28]《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后梁纪五”。[29]《资治通鉴》卷二百八十二“后晋纪三”。[30]万斯同:《吴将相大臣年表》。[31]《新五代史》卷六十一,《吴世家》。[32]《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九“后唐纪八”。[33]《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九“后唐纪八”,胡三省注。[34]《江南野史》卷一,《先主》。[35]马令:《南唐书》卷一,《先主书》。[36]《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后梁纪五”。[37]《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一“后梁纪六”。[38]《李煜讨论集》页一百零六。[39]参阅夏承焘:《唐宋词人年谱》,《南唐二主年谱》中的考证。[40]参阅《资治通鉴》卷二百八十三“后晋纪四”;《江南野史》卷十,《刘茂忠》;《宋史》卷四百四十一,《徐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