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安稳现世 忆君初遇——浅谈王安忆《长恨歌》
安稳现世 忆君初遇
——浅谈王安忆《长恨歌》
看完这本书,很久了,却一直不敢写读书笔记,怕有些淡淡而缱绻的情怀,一写就碎了。王安忆笔下的旧上海,就像一件满是灰尘的古董,岁月的痕迹磨去了鲜明的棱角,却掩不住愈积愈厚的沧桑韵味;又像是一件虫蛀过的云锦旗袍,黯淡的是曾经光鲜的色彩,尘封的是女子的凄凉心事,不变的是故事之外的绮丽风情。
细细长长的上海旧弄堂里,卖桂花糖的梆子敲着亘古不变的调子,窗里的王琦瑶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好久不曾打理的头发,莫不是真的“时间千年,如我一瞬,繁华如梦,杳然无痕”?在旧上海,每条弄堂里,每个雕花窗里,都坐着一个王琦瑶。
聪明如王琦瑶,可谓“心较比干多一窍”,却终无法逃脱反被聪明误终身的命运,莫非真的“自古红颜多薄命”?王琦瑶从来是孤独的。在娘家待字闺中的时候,她是不甘心的,不甘心于这小弄堂里的家,她厌倦自己过于市侩的妈和懦弱的爸。所以当蒋丽莉要她搬去与自己同住时,她假装推辞了一番,也就顺水推舟了。然而在友谊的世界里,她
是孤独的,无论是吴佩珍,蒋丽莉,还是严家师母,她都无法真心以对,哪怕人家对她再好,她这边有的也只是报答,并无将心比心。她从心底瞧不起这些女人,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却有比自己好的命。她躲吴佩珍,因为佩珍见证过她的失败;她喜欢蒋丽莉来找她,因为她在蒋丽莉面前她是一个胜利者;她喜欢严家师母的来访,因为和她的每一次“斗衣”的胜利,都会让她很满足。她不喜欢程先生,可是有不断地给他希望,好让他不放弃,好让他可以成为自己的“底”,“反正再怎么样,还有一个程先生”,这样她在蒋丽莉面前,就有足够的资本来同情。
无论是李主任,康明逊,萨沙,还是老克腊,从来没有谁可以真正的抚慰王琦瑶内心的孤独,也没有谁真正想过去抚慰王琦瑶的孤独。
李主任的爱,像火,来得快,去得快,不给任何人停留,思考的机会,在这场爱情中,李主任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而王琦瑶就像是李主任手中摆弄的娃娃,没有思想,没有利益冲突,所以才会有淡淡的怜惜和挂念。但这少得可怜的怜惜和挂念,也在动荡时局的冲击下,随着硝烟战火,灰飞烟灭。这是王琦瑶的初恋,她很清楚,自己在李主任心中的地位,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也许是最喜欢的一个,但不会是唯一的一个,也
不会是最爱的一个,他那样的男人,自始至终,只爱自己,只爱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江山。他需要女人的抚慰,也需要女人依靠自己,因为他太明白,自己在如履薄冰地走一条不归路,他太缺乏安全感,所以他需要从他的女人向他寻求安全感的过程中,获取某种平衡,这样一个男人,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给他人幸福呢?爱上李主任,是王琦瑶一生悲剧的开始,也是她错的第一步。一步错,步步错。也许正如蒋丽莉母亲所说:“这样出身的女孩子,不见世面还好;见过世面的就只有走这条路了。”
与李主任的过往,燃尽了王琦瑶所有的爱,只剩下落寞,她身心具疲,在邬桥,她得到了短暂的疗养。“长得好其实是骗人的,又骗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长得好,自己要不知道还好,几年一过,便蒙混过去了。可偏偏是在上海那地方,都是争着抢着告诉你,唯恐你不知道的。所以,不仅是自己骗自己,还是齐打伙地骗你,让你以为花好月好,长聚不散。帮着你一起做梦,人事皆非了,梦还做不醒。”外婆看得比谁都清楚,但又不能对王琦瑶说,因为说也没用,有些事必须自己经历过了,才能清醒。也许,这就是老的好,阅历多了,心就明了。
真正触动到王琦瑶的,不是外婆而是阿二,单纯的少年,单纯如水的爱,纯净得如同苏州的水。可是苏州的水是留不
住王琦瑶这样的女子的。王琦瑶,是海上花,是注定要生长,漂泊在上海的,无根,亦是她的根。
后来的康明逊,萨沙,老克腊,不想多说,因为他们和王琦瑶的故事,无关爱,只与寂寞,欲望,诱惑有关。这些情事,就像王琦瑶手中的烟,点燃是因为寂寞,燃尽了青春,却是愈加寂寞了。好在有个薇薇陪伴。
倒是薇薇这丫头惹人怜爱,貌似傻人有傻福,嫁了个金龟婿,羡煞了张永红,甚至王琦瑶。可是她这样无原则的惯小林,去美国后,她的命运已让人堪忧。
王琦瑶最终死在“长脚”手里,而且湮没了所有的证据,可以说是死无对证。其实,她是自己害死自己的,倘若她得饶人处且饶人,放“长脚”走,倘若她退财消灾,那么或许就不是这么个结局了,可是她就不是王琦瑶了。
想不通为什么王琦瑶不爱程先生,这个青年才俊,爱王琦瑶爱得死心塌地,而且是柏拉图式,光明磊落。王琦瑶对他却只有感激,没有爱。是因为李主任拿走了她所有的爱吗?是因为太敬,所以不能爱吗?是因为太熟悉,所以无法爱吗?没有答案,相信王琦瑶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有王琦瑶突然想到另一个女子,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同样是上海女儿,却是琦瑶放纵,流苏温婉,两
人都是在斤斤计较的算计着得与失,在爱情中,小心翼翼,又步步为营,却终不免袒露真心,却失了真正的主动权。我想,如果,没有一座城市的倾覆来成全,或许,白流苏,就是另一个王琦瑶。因为没有依靠,身处乱世,一个弱女子,能怎么样呢?
当王琦瑶第一次遇见李主任时,如果知道这一世的纠缠,她还会如此飞蛾扑火吗?会,还是不会?弄堂上空盘旋的鸽子和弄堂里带着脂粉味的流言或许能给我们答案。
张爱玲说:“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却被这句话误了一生;纳兰容若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却也凑不出一段金玉良缘;我说:“安稳现世,忆君初遇”,但愿下个关于上海的故事,有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