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放大你的格局,人一辈子要有一次壮游解读
有一种旅行,方法很贫穷,却可以改变人的一生。这种旅行,西方从16世纪末传承至今;中国却已失落数百年。那就是Grand Tour──壮游。培养独自「闯」的能力,才能开创个人与国家的竞争力。去年十一月中旬,英国《泰晤士报》以超过十万英镑(约合新台币六百四十万元)的代价,挂名赞助英国「空档年大展」(The Gap Year Show)。
什么是「空档年」?它有多重要?从两位英国王子身上,就可得知一二。
英国威廉王子在入读大学之前的空档年,以十个月的时间,到智利参与当地扶贫的义工服务,扛木头、噼木柴、教英语、洗马桶。形象欠佳的哈利王子,也曾在他的空档年前往澳洲及非洲游历,期间,他在饱受爱滋病困扰的南非小国赖索托停留八周,以手提摄影机,完成一部纪录片「被遗忘的国度」。二十岁生日当天,这部影片在英国ITV电视台播出。
传统上,空档年就是欧洲年轻人「转大人」的阶段,他们绝大多数是藉由出国壮游(Grand Tour),来完成这项成年礼。
同样是二○○六年,八月的一个下午,梳着大辫子、身披纳西族七星羊皮背饰的中国云南省丽江市副市长杨一奔,带着她的新书《地球一奔:一个纳西女人的环球之旅》,出现在上海书展。环球第一人潘德明 徒步、骑车,七年走过八万公里 一九九八年,杨一奔参加了「潘德明环球足迹考察寻访团」。二十几位文化界人士,开着四辆车,走过八万公里,以壮志环游世界一周。他们住在三十吨货车改装的宿 营车上,喝不到热水,吃不到蔬菜,一路颠簸前行。一年半下来,倒的倒,逃的逃,只剩下两位坚持到最后。其中之一,就是杨一奔。
近几年,中国大陆的媒体、体育界又开始重提潘德明。《地球一奔》的出版,两代环球壮游再度引起瞩目。因为,全世界第一位以双脚徒步、骑车,完成环球壮举的人,就是中国的潘德明。
一九三○年,上海青年潘德明为洗雪「东亚病夫」之耻,决心环绕地球一周。过程中,他始终随身携带一本四公斤重的《名人留墨集》,包括印度的甘地、泰戈尔等世界名人,都曾在其上签名。法国总统莱伯朗(Albert Lebrun)、美国总统罗斯福也接见了他,并赠金牌。七年后他刚回国,旋即爆发七七事变,这么伟大的事迹就此湮没在板荡的乱世里。
其实,青年旅行不是现代专有的活动,自古有之。当时,有一个专有名词「壮游」。
壮游,指的是胸怀壮志的游历,包括三个特质:旅游时间「长」、行程挑战性「高」、与人文社会互动「深」、特别是经过规画,以高度意志彻底执行。壮游不是流浪,它怀抱壮志,具有积极的教育意义。它与探险也不太相同,壮游者不局限于深入自然,更深入民间,用自己的筋骨去体验世界之大。这名词源自唐朝,那是一个壮游的时代。高僧玄奘到天竺(印度)取经,就是古今中外最知名的壮游之一;连诗圣杜甫都曾在苏州准备好船,差点东游到日本,他自传性的 「壮游诗」就写道:「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也因为这首诗太有名,留下「壮游」一词。
「中国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有很伟大的壮游文化,真的是了不得!」年轻时代也曾在欧洲壮游的艺术评论家蒋勳指出,唐朝诗人王维写的诗,「回看射凋处,千里暮云平」,那是真的在 边塞打猎的。「你看李白,他是吉尔吉斯人,可以跑这么远到大唐朝来。所以他们的诗,有一种豪迈,有一种气度,它不是书房里的诗。」
巧的是,在欧洲也有一种旅行叫「Grand Tour」,恰恰好可以译成壮游。
十六世纪末,英国贵族子弟流行在学业结束后,与一位家庭教师或贴身男仆,渡过英吉利海峡,到巴黎、罗马、威尼斯、佛罗伦斯等欧陆城市进行壮游。除了探索文化的根源,这场旅行还有个很重要的吸引力——它是一场摆脱了父母束缚又兴味盎然的文化盛宴。
到了十九世纪,壮游已经变为欧洲菁英的成年礼,针对这段壮游时光,出现了一个专有名词「The Gap Year」(空档年)。
如今,西方壮游风气仍盛,但壮游的地区已扩展到全世界。二○○四年十月,《国家地理》子刊《旅行者》(Traveler)的二十周年纪念特刊「新壮游」(The New Grand Tour),就提出了二十一世纪新壮游的方式:环游世界八十个景点。
壮游也仍是西方国家,尤其是欧洲教育中重要的一环。根据英国教育暨训练部的一份报告,英国目前有二十万到二十五万介于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年轻人,正处于空档年当中。
报告认为:「空档年」可增加外语能力,提升个人竞争力,包括独立精神、人际关系、解决问题的能力、自我约束力、沟通能力。更重要的是,许多人因此找到人生的方向,那是完成自我的最大动能。
台湾高铁董事长殷琪的偶像切‧格瓦拉(Che Guevara),是推翻古巴亲美独裁政权的革命家。他要不是在医学院四年级时,和一位学长骑着重机车,展开了为期九个月,穿越五个国家的万里壮游,日后可能只是一个历史上没没无闻的小医师。
格瓦拉父亲日后出版他那本《革命前夕的摩托车日记》,在前言写道:「他旅行,不是为了像一般游客那样,寻找景色怡人的地方拍照留念,而是为了在沿路的每一个拐弯处体验民生疾苦,并探寻这些疾苦的源头。他的旅行是一种社会考察。」
中国最伟大史家司马迁 二十岁遍游九省,用脚写《史记》
史上最伟大的历史作品之一《史记》,也是在司马迁的壮游后完成。司马迁是其父太史公司马谈刻意栽培的接班人。他从十岁开始读万卷书,父亲为他延请当时大儒孔安国、董仲舒为师;二十岁那年,司马谈给他一辆马车,指导他有目的、有计画的到广阔社会中实地考察,接触壮丽河山和四方之民的生活习俗,并搜求历史传说与各种史料。司马迁圆满的完成了这次学术旅行,「读无字之书,禀山川豪气」,最后终于能「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要不是壮游来到中国,广为《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和《国家地理杂志》等撰稿的Peter Hessler(何伟),可能还像大学时代一样写着风花雪月、童年往事。
何伟从就读牛津大学研究所开始,背着睡袋、帐棚,游欧洲三十国。毕业后,他从捷克首都布拉格出发,分水陆两路壮游,以六个月时间从俄国经中国到泰国,跑完半个地球。
对这个世界有了深刻的了解与独到的观察,一九九八年,他所写的《消失中的江城》一推出,即获得「奇里雅马环太平洋图书奖」;最新旅游文学著作《甲骨文》,也荣获美国二○○六年「国家图书奖」非小说类提名。
壮游的价值,在于对于人的改变。古今中外,有太多例子是经历壮游而改变人生,甚至提升人类的文明。
三、四百年来,西方社会的壮游传统,已经沉淀到社会的最底层。
中时旅游第一个「玩家带路」的国际专业导游张榜奎表示,当这些原本价值观单一的年轻人,看到世界各地不同的人、行为、社会规范时,会省思:「我们的标准就是真理吗?」
何伟认为,若是有更多美国人曾在世界各地壮游,「了解那块地方的历史、文化,那么今天就不会发动攻打伊拉克的战争。」他指出,有壮游传统的欧洲,比美国更接受联合国这种国际组织,也更有世界和平的共识。
回头来看中国,蒋勳感慨表示,我们的文化老了,失去了走出去的勇敢。「我觉得中国从郑和以后输掉的,就是那个走出去的精神。」 根据史书,明成祖在位时(西元一四○二至一四二四年),是中国历史上最富庶的时期之一。山河探险协会理事长徐海鹏指出,当时米仓的米,多得都发了霉;钱用不完,串钱的绳子都烂了。
然而权力斗争,使得明成祖长子仁宗即位后,竟以「经济空虚」,放弃全球海上霸主的地位,将七次出海档案全部烧毁,还颁布「片板不得入海」、「沿海居民内移一百华里」的敕令。
「明朝实行锁国政策后,国势开始往下滑,民国初年到达谷底。」徐海鹏惋惜的说,中国虽然不乏壮游的前辈,但从此探险、壮游的精神丧失,在一九○○年前后半个世纪国力最弱时,不仅在探险的领域缺席,还成为其他国家探险的对象。「壮游代表一个国家、民族的开创精神。缺乏这股精神,富不过三代,国家也会改朝换代。」
今天的中国,已有意重溯壮游传统。二○○六年十一月二十日,中国三十六位学者、媒体、企业家,花了四十天时间,驾驶越野车队穿越亚洲八国,抵达印度的那兰陀。这是为了庆祝「中印友好年」,重走玄奘之路的「中国精神追寻之旅」。
「中国有意识的要恢复他的生命力。」蒋勳指出,中央电视台这几年大量报导这些活动。「最遗憾的是台湾。当年能够突破海禁来台的,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是最有壮游背景的。」 单骑走天涯胡荣华 花三年骑过六大洲、四十国
台湾早期确有壮游精神。台商英语不通,却敢拎着一个小提箱,带着样品全世界跑商展、拜访客户。留学生在松山机场挥泪告别父老,非衣锦不还乡。
一九八○年代,台湾更出现真正的壮游风潮。一九八四年,胡荣华以三年一个月的时间,骑着他的自行车「蓝驼」穿行除了南极大陆以外的六大洲、四十国,总骑程比地球赤道一周还长。「那时台湾经济刚起飞,社会上一股走出去的雄情壮志。」现在经常指导后进的胡荣华,是台湾近代壮游第一人。
一九八六年,王瀚横渡直布罗陀海峡。一九八七年,《自立晚报》举办「四壮士环球徒步」活动,以两年的时间,负重徒步二十二个国家,完成环球徒步一万五千公里的壮举,后来出书《走出地平线》。后来,虽然还有单车环球骑士陈守忠等,但壮游的时间和距离,都无法超越最早的胡荣华。
「救国团过去办的活动,学生抢破头;现在辛苦一点的像健行,名额都很难招满,背包要用车运到下一站。」胡荣华认为,时下的年轻人确实比较娇惯。
「我们的教育太强调『书中自有黄金屋』,不鼓励年轻人在真实环境中超越自我。」他指出,人口结构改变也有影响。「现在每个家庭都生
一、两胎,每个都是父母的小太阳。不像以前,我们好像跟大自然生生相息。」
「壮游文化在台湾社会里失落了。」蒋勳从儒家「父母在,不远游」的文化根底分析,华人的文化里,贫穷的时候,是能够闯的,可是一旦富有,就过度保护子女。「下一代失去了闯的能力,很容易腐败掉,我觉得我们的竞争力都会失去。」
焊接技士黄进宝 儿子休学,全家骑铁马露营环球
也因此,云门舞集林怀民以自己的奖金,推动艺术人的「贫穷旅行」;创办山河探险协会的徐海鹏,以十年时间,计画带领年轻人重走成吉思汗与郑和的路上与海上丝路。一九九九年至二○○二年,他们完成首部曲「寻找成吉思汗远征队」,现在正进行他的第二部曲——使用中国木造帆船,重溯郑和航迹。每个人,一生中,都值得有一次壮游,不管你有没有钱。有钱人如全世界片酬第二高的英国影星伊旺.麦奎格(Ewan McGregor),没钱者如台湾电焊技术士黄进宝,都是实践者。
二○○二年七月,黄进宝和同为焊接员的妻子杨丽君,带着建国中学三年级的大儿子黄建家、弘道国中三年级的小儿子黄琮富,暂停工作和学业,以十三个月的时间,完成「铁马家庭环球行」。
他们经济不佳,但爸爸黄进宝决定效法穷和尚只靠一钵一鞋就上路的精神,不仅睡民宿、学校、帐棚,甚至在清真寺、警察局都有过夜经验。一路上,大儿子负责英语交涉与文字记录、小儿子负责採购补给、爸爸负责带队修车、妈妈负责洗衣煮饭。四人同心协力,以不甚流利的英语,克服了签证、食宿、异文化造成的误解等问题。
一路下来,孩子得到许多宝贵的历练,变得成熟、自信。黄建家曾在奥地利街头表演扯铃,赚到第一笔卖艺钱三十欧元(约合新台币一千二百元);他们在伊朗差点被假警察抢,却也在德国帕梭市(Passau),由副市长亲自解说,带全家参观著名建筑。在许多人的关怀帮助下,这个平凡的家庭竟然真的圆梦。
「星际大战首部曲」中饰演「欧比王」的伊旺是二○○五年度全球片酬收入仅次于汤姆.克鲁斯的男明星,他的片酬收入折合新台币高达十一亿八千万元。
尽管伊旺的每一秒钟都昂贵如黄金,但二○○四年四月,当时三十三岁的他暂别繁华,与友人骑摩托车,从伦敦出发,途经比利时、乌克兰、俄罗斯、蒙古,并向东渡海到阿拉斯加,抵达纽约,游历三万二千公里。两人一路上历经无数惊险,入境乌克兰后还曾被请到黑道大哥家中作客。
这些困境让伊旺认识自己的极限:「我懂得为每一天而活,自由得像站在路边的那一排老鹰,我感谢这片有鱼子酱、石油及黄金的大地,教会我这点。」「这是我这一辈子做过最棒的一件事。」伊旺回忆。一直歆羡十七世纪英伦人士壮游欧洲的建筑师姚仁禄,最近在他的部落格上发表一篇文章,引用默剧电影明星约翰.巴里摩(John Barrymore)的话:「人不会老去,直到,悔恨取代了梦想。(A man is not old until regrets take the place of dreams.)」 该用这句话,鼓励自己,去壮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