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读《唐宋诗会意》有感:真诗人当有大怀抱
真诗人当有大怀抱
——读《唐宋诗会意》有感
谢可欣
《唐宋诗会意》,邹金灿著,长春出版社
本文作者简介:谢可欣,召南诗社社员,2017-2018届社长。
认识《唐宋诗会意》的作者邹金灿(字鸿仪,号商木)先生已经有两年。他是我们召南诗社的创社大师兄,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温和儒雅的人。这部著作是诗论,更有淳厚情感。读这本书,更像是和商木师兄本人亲近地交谈。
商木师兄讲解唐宋诗,会圈点一些字句,比如他称赞欧阳修“春风疑不到天涯”的“疑”字运用得巧妙,能够引发读者好奇;又提及苏舜钦“晚泊孤舟古祠下”之“孤”为全诗亮眼之笔。
这本书讲诗,并不拘泥于诗本身,或从谈论一首诗开始,进而讲述诗人身世,再剖析诗人的内心,而其中更蕴涵作者自身的寄托。对于古典诗歌与现实的互照,他更有体悟,行文中并不掩藏这种感受,却以严肃而温和的姿态,对现实发出了感慨。
细读之下,会发现这本书其实是一位诗人多年读诗、写诗的独有体会,一点一滴向我们娓娓道来。作者凭借他博览的积累,从独有的见识角度出发,征引赅博,与我们畅谈开来。书中言语深挚和缓,使我们不觉得隔着纸张和文字,而与作者有太大的距离。
读完这本书,最使人感叹的,是唐宋七百年之间许多诗人独特的性情与高远的怀抱,比如王安石。商木师兄跟我们说过,王安石是他最喜爱的诗人。有一次,他和我们聊天,分别前送给我们的寄语,便是王安石的《送陈靖中舍归武陵》:
知君欲上武陵溪。水自东流人自西。
到日桃花应已谢,想君应不为花迷。
记得师兄当时说,尘世纷乱,但愿我们都能坚守自己,不被乱花迷住双眼,葆有愉悦的心情。这件事让我感触很深。
在《唐宋诗会意》一书里,无论是从谈论的次数,还是从诗歌评价看来,都可看出作者对王安石的尊崇。他认为王安石诗是宋诗的翘楚,其诗“瘦硬雄直”(梁启超语),不事过多修饰,直见诗歌主旨,而气质雄浑刚直。
也许这不是大多数人喜欢的诗歌风格,包括我个人最初读王安石诗,也并没有体会其旨,只看出诗中更多显露的是其作为政治家的气度,比如从《元丰行示德逢》的诗句中,隐隐感受到其抱负及作为主政者对生民的关切。
“大凡思想深刻之人,往往冷峻;心性悲悯之人,容易浮浅。王安石却兼具深刻与悲悯,这极其难得。”这是作者对王安石其人的评价,可见王安石在作者心中的分量。
王安石还有的一面,我是从《示长安君》《送和甫至龙安微雨因寄吴氏女子》等诗中窥见的。刘熙载《艺概》评论王安石文说:“每言及骨肉之情,酸恻呜咽,语语自肺腑中流出。”此番评价也可推及其诗,世人皆知王安石是有宋一代的政治家,却鲜顾及他面对骨肉别离时“泪染衣襟不自知”的深悲,也就是书里所说“拗相公的深情”,令人动容。
提到苏舜钦的诗句“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商木师兄写道:“这里的孤舟,所指的不仅仅是一艘船,它还表露了一种孤往的人生境况——你或许有许多同道,但在更多的时候,你必须一人前行。这庶几于孟子所谓‘虽千万人吾往矣’,阐述的不只是勇气,还有意念、境界。”
这是书中我最喜欢的段落之一。我相信人总会在某一时刻需要“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为“我”所认定值得的事去抗争,就算这个路上只有自己一人。而苏舜钦在政治上支持变革、抨击弊政,对现实尖锐的斥责往往为其诗增添力量,亦可见为人的高度决定着作品的高度。
在本书的“剧谈篇”中,更是多以诗人为主角,谈论诗人诗心,使我们可见孟浩然之率真、刘长卿之刚直、小杜之沉慨等。我们在认识到这些诗人独特性情的时候,便知道他们的诗风及气格从何而来。除了天赋才华,上天更把高远的襟抱给了这些诗人,使他们能够创作出令人惊叹的诗篇。太多人身名湮灭在万古江河之中,而诗人却因其作品中流露出的深远情志而不朽。
除了谈论诗艺,这本书更高的价值在于其寄托的内在精神。通过谈论诗人怀抱,作者向我们介绍了儒家精神的内核,即忠恕仁义等思想,以及对人伦的重视、对现实的进取精神,私以为这是中国文人诗歌的力量所在,作者以此表达了对儒家文化的服膺及坚守之意。
而作者更深层次的理想,便是像徐晋如先生在序言所说的“厚人伦美教化成风俗”。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却是古代士人的信念。《周易》说:“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儒家诗教有温柔敦厚的特点,这里的“化”是一个逐渐浸润的过程,是一种以人为对象的文化陶冶,而不是剧烈的变革。
作者的理想或许显得奢侈,却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在“高尚”不再被重视的年代,更应有此坚持。
邹金灿按:
这是召南诗社谢可欣同学惠赐的《唐宋诗会意》书评,感谢可欣同学。
文中一些揄扬之词,其实我心里知道,以自己微末的才能,是当不起的。不过,我把这视为同道朋友对我的勉励。
我对王荆公诗的钟爱,还有其他原因,《唐宋诗会意》里未遑多说,且俟他日另行草文细谈。
今年六月,召南诗社举办了第三届“召南杯”诗赛,我忝为评委,全程糊名评选,第三名是这首诗:
梦游蓬莱山
杯里江河应倒悬。紫车一夜玉山巅。
出霄鸟使相斜睨,闭户天阍方晏眠。
独客云行耽绝境,醉魂烟散失多年。
幽思又极人间事,到晓生风更悚然。
当时我给出的评语是:“起笔铮亮人目,前四句有雷声殷耳,惜乎后力不济,略显肤廓。醉魂句生硬。末句湊泊。”
这首诗的作者,就是可欣同学,当时正在读大二。
后来我看到得奖者名单的时候,暗暗吃了一惊。想起自己大二下学期的时候,正开始发力写诗,然而学力不足,作品质量粗糙,没有一首诗能够留到现在。
可以这样说,我在大二的时候,远没有可欣同学今天的笔力。
这是一位95后同学。
曾几何时,90后在网络上备受各种严苛的批评。
不过,我在与90后的实际接触中,却得到了迥异于传言的认知。
远的不说,在传统文化方面,他们普遍比我们80后功底扎实。这是因为,90后在接受基础教育的时候,身处一个更加开放的世界里,他们所得到的信息更丰富,也有许多便利的渠道学到真东西。
另外,就追求理想这件事上所展现出的力量感而言,90后比80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并不是旨在证明90后比80后优秀,我想说的是,拿出生年代来说事,本身就是一件极不靠谱的事情。
后生可畏。谁说不是呢?
祝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