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原国军第二兵团政治部主任吴思珩将军回忆录
原国军第二兵团政治部主任吴思珩将军回忆录
吴思珩:徐蚌会战的序幕
发布:2007-8-12 20:50 | 作者:除夕 | 来源:本站 | 查看:1760次 | 字号: 小 中 大
吴思珩 口述一 六合马家集之役卅五年一月,第五军离开昆明。当时昆明警备司令霍揆彰尚未接任,昆明情势仍然紊乱,第五军以二○○师留驻昆明,一九六师及四十五师加上「整编」字号向南京开拔。三月间我们部队到达浦镇,奉命卫戍南京。此时在江南已有军事冲突,匪在江北,这时有粟裕和陈毅两个纵队,从安徽天长往东南江苏六合马家集方向接近。这是南京的大门,我们接到命令,於卅五年五月开向六合,这是国共正规部队的首次冲突——六合马家集之役。当时正面的部队四十五师在马家集的司令部还发生霍乱,一夜之间死了十几个人,为敌包围了三天三夜,苦战而无法突围。一九六师则於卅五年五月廿三日以迂回战的方式先绕道六合马家集,以一团人苦战直取天长,消灭陈毅一个旅,匪兵损失兵员二千多,马家集六合才因此解围,匪军连夜撤退,南京情势於是稳定了下来。卅五年六月初,经一、二周的整顿后,我们从江苏宿县到山东单县、城武长驱直入,政治部带了十几个县长,打下一个县放一个,正在情势极顺利的时候,一件极严重的内部磨擦发生了,这件事给后来徐蚌会战的失败,种下了难以弥补的因果关系。二 邱清泉和胡琏的磨擦⑴ 张凤集事件卅五年六月底,正当军事步入顺境之时,整编第十一师胡琏的部队拨归第五军邱清泉指挥。十一师原为第十八军陈诚属下一支精锐的机械化部队,装备训练均佳。归第五军指挥后,其中有一团在张凤集、张表集之间布防。有一天晚上,为了军事部署,邱清泉命令此一团长向右翼一个空缺上补充靠近。胡琏则命令此一团不准右栘,理由是他的部队正胶著著,他希望邱清泉向左翼靠近,同时又以为:「邱清泉怕自己的部队牺牲,为什麼要我去牺牲!」这一团不知听命於谁,原地不动,结果这一团为陈毅全部歼灭,只剩下一个团长跑出来。邱军长要以军法办他,团长也冤枉,他不过是指挥命令不统一下的牺牲品。后来虽然没办成,但团长归告胡琏,胡大为不快,邱、胡双方裂痕自此开始。⑵ 军事检讨会的调解失败情势开始逆转,十一师刚拨归第五军指挥,就发生此一事件,双方的不睦势必影响到整个战局。当时在城武地区直属部队指挥官是王敬久,他亲自跑到前方司令部前陈楼举行军事检讨会议,以战区指挥官身分企图调解双方关系,两方参谋政工人员都参加;我当时任军政治部主任兼机要室主任,在会议时担任纪录。战地房子极简陋,会议开始,胡琏从张表集赶来,一进门,邱清泉很客气地称呼他「伯玉兄」,胡琏也称他「雨庵兄」,双方客客气气,不幸渐渐谈到这一团不靠近的问题,双方都动怒而直呼其名,邱说:「你胡琏怎麼样!」胡也回他:「我也不怕你邱雨庵邱清泉!」先是呼号,后是呼名,双方皆大拍桌子,声明以后各走各的,情势僵极了。王敬久很下不了台,给双方各说好话,我们也拉的拉,劝的劝,否则几乎打起来。当时的阶级邱是中将,军校二期,胡是少将,军校四期,但各有各的狠,会议不仅没结果,反使双方正式分裂。王敬久事后又召集两方参谋人员,分析双方得失,认为各有过失。按军令指挥系统而言,当然胡琏不对,但按军事情势而言,胡琏所陈述调不动军队的理由也有可取之处,关键在於胡具有成见,不服邱军长的指挥,因此也不愿事先陈述理由,以获得军长谅解;加上军事会议的争吵,关系更形尖锐化,从此这两个沙场名将各自分道扬镳。内部力量自此分化,对於此后战局的全盘失败投下浓厚的阴影。而国防部也妙得很,事后只把十一师划归第六绥靖区周□ 指挥,对此项纠纷,没有处置,也不问是非。⑶ 沈澄年拨归邱清泉胡琏不归邱清泉指挥后,第五军只剩原有的两个师,一面下令昆明二○○师归建,但部队调动并非一朝一夕可及,於是以胡琏的十一师与第六绥靖区(区寿年)的嫡系部队七五师(沈澄年)互调,七五师改归邱清泉指挥。⑷ 邱清泉迟迟解胡琏之围卅五年八月,我们渡过黄河,到卅六年一月,我们又有一个时期的顺境,部队直打到河北的清丰、大名,都是胜仗。共匪并不常和我们正面作战,能打则打,不能打就逃,有时撤退而去从背后截击而来。从此时起,邱清泉就很少和共匪正面遭遇,胡琏在徐州被救,只因共匪不敢和第五军遭遇。卅六年一月,当部队打到清丰时,徐州吃紧,共匪西面陈赓、刘伯诚的部队看邱清泉第五军的精锐直驱北上,而徐州防务较松,胡琏的部队在守,共匪截第五军后路取徐州、郑州,我们接到命令救胡琏,从清丰到平津路南下赶救郑州、徐州。命令是接到了,邱清泉心想:「你胡伯玉厉害,居然还要我邱清泉去救!」行军慢慢地来,从清丰到徐州中间绕过平津路还搭火车,共走了七天,理由是天下大雪,邱是我的老长官,这是我亲眼见到的。以路途计算不应走七天,因为此后救开封时三天就赶到了。胡琏最后的解围是在我们部队到郑州,经过开封时徐州才解围的,当时匪军中有句传言:「逢五不打,闻五就逃」,我们到东,他们到西,很少正面作战的。三 邱清泉安抚吴化文郑州、徐州解围后,部队驻在商邱整训,当时有一个叛变的部队吴化文(整编一八三旅,相当一师)划归邱清泉指挥。吴化文原为日据时的伪军,胜利后力求表现,对中央输诚,因此很合作,邱清泉透过他,还收编了河南土八路地方军及张岚峰的伪军及共军残部。至此,一方面我们有二师,另方面我们又增加了将近一师的地方部队。吴化文归邱清泉后,一直表现得很好,原因是邱军长治军无私,装备待遇等等一律和嫡系部队平等,因此使得吴化文非常心服而无二志。后来他在济南战役中归王耀武指挥时,因王不当他是正规部队,终於叛变。四 邱清泉和沈澄年的磨擦⑴ 微山湖事件郑州、徐州解围,聂荣臻又渡黄河南下;时我们部队还在商邱,共匪的策略是不让第五军有休养生息的机会。卅六年五月,我们又奉命渡黄河打聂荣臻和陈毅,刘伯诚和陈赓又到平津路以西去了,五月,陈毅也渡黄河北去。邱清泉的战略是以七十五师沈澄年部队防守山东曹县到定陶九十里之间布防,原是好意令沈澄年维持商邱到定曹的的后方补给线,而以自己的嫡系渡河追赶陈毅,战局维持了一年,在这里却又发生了第二度的内部磨擦事件。卅七年六月,国防部获得一个情报,谓商邱东北的微山湖发现有匪踪,国防部直接打电报给沈澄年,命令沈连夜返回商邱(归德府)。邱清泉根本不知其事。沈澄年接到此一电报后,惟恐商邱一旦失陷,补给线即将切断,而他的部队的任务原就是维持这条补给线的。由於沈澄年本来是商邱的副司令官,国防部调沈返防商邱,表面上是合理的,但调兵却没按照程式通知邱清泉,而沈澄年也未报告邱清泉,即直走商邱。此时邱清泉本已打到黄河以北,派副军长熊笑三(在台)到定陶、曹县去视察后方补给线的布防情形,结果居然发现后方空无一卒,一问第六绥靖区,才知道部队已「擅自」开拔商邱。邱大怒,一气之下,直接打电报给总统,要把沈押到南京去受军法审判。我相信电报只到达国防部而没到达总统,邱要治他,但他还有国防部的命令,也不是擅自去的。部队内部既已发生纠纷,只有退回离开封五百里的城武停顿。这就是国防部中匪谍渗透离间的又一作法,我们因此没过黄河。过后不久,六月廿二日陈毅、刘伯诚一股即攻下开封。在这一段期间从卅六年一月打到清丰、大名,又回到郑州(卅七年上半年)的一年半之中,经过很多次战役,其中最重要的有莱芜之战、南蔴之战,博山之战(集团军司令李仙洲之殉职)、杨山集之战,这四个战役都很大,但我没有亲自参与,所以不谈。⑵ 国防部刘斐的离间在此需要检讨的是沈澄年的脱离职守案。当军队再渡黄河之际,沈澄年跑了(卅七年六月)。当时司令部设在城武,邱要办沈澄年,虽没办成,但沈澄年心中仍然极为不快,心想我是根据国防部命令,你邱清泉居然这样凶。而邱清泉则认为即使有国防部的命令,要离开岗位也必须报告军长,沈澄年这一点也是糊涂。这一个事件的发生,乃是国防部参谋次长刘斐(为章)的有意离间,电报发给沈而不抄副本给邱。当时的情形是:刘斐见部队已渡河北进,而突然根据微山湖有匪踪的情报,命徐州剿匪总司令刘峙抽调部队回防商邱,当时剿总的参谋长郭汝瑰也是匪谍,即与刘斐二人配合指挥运用,而下令七十五师调回商邱,因为七十五师原就是商邱的卫戍部队,也就很自然地可以调回去。共匪厉害就厉害在此,当时没人注意到指挥系统的问题,只注意到应不应调动,而七十五师调商邱乃是顺理成章的事。邱、沈之间的隔阂就此形成。五 解刘茂恩之围沈澄年事件发生之际(卅七年六月),刘茂恩(河南省主席)在开封吃紧,他天天打电报到国防部求援。卅七年六月十七日刘茂恩终於向邱清泉直接求救,刘有三千字的电报到第五军,大意是说:於公於私你是中原的长城,今天中原人民的安全都寄托在你,我各方呼救都没有反应,现在只有靠你来救了。这是六月十八日的夜晚,邱清泉即刻打电报请示国防部,究竟继续北追陈毅还是回救开封,国防部当晚回电:「限三天内解开封之围」。邱接到电报后气得撕毁了,城武到开封何其远,中间还隔有匪几个纵队,五百多华里,三天之内如何突破阻挠而解其围困,但邱军长终於还是尽量地当做可能去办。一面命令七十五师沈澄年从商邱也赶救开封。国防部在此危急之时,当然不能不命令救援,当部队往开封进发之际,陈毅也同时开向开封,截住第五军的去路。国防部一纸命令给邱军长,大约也将「副本」「抄送」陈毅。邱军长十八日夜接到命令,十九日即开拔,廿二日到达兰封车站(距离开封还有九十里)。第五军原是机械化部队,而且到达兰封是打过去的,不是走过去的,沈澄年则轻车简从自商邱出发,也走了三天才到。六月廿二日开封失守,接著国防部又命令三天内收复开封,以功顶罪。实际上匪没有力量防守开封,占领后劫掠物资,等第五军一到,廿六日从陇海路以南跑了,开封收复。六 黄泛区大会战⑴ 奉命救沈澄年沈澄年本来对邱清泉怀著一肚子的怨气,他原配属米文和部和一个新编九十三骑兵旅,心想他也是奉命救开封的,何不乘此建功。共匪向南逃,他於是带了骑兵旅追赶,直到河南睢县榆厢铺帝邱沿铁佛寺一带,区寿年、沈澄年、米文和被匪围困。一场艰苦惨烈的会战就此开始。六月廿六日开封收复之后,我们正在恢复秩序整训布防,二○○师在六月下旬归建到达;另外为防开封,又拨整编八十三师(周志道)归第五军,此时第五军的兵力计四师(四十五、一九
六、整八十三及二○○师)共八万人。七月一日接到国防部命令救沈澄年,指挥部即由开封移驻杞县,杞县距榆厢铺八十华里。两地中间有许岗和桃林岗两寨子,一日打许岗,二日继续打桃林岗,四十五师牺牲二团,整编八十三师牺牲一团,都打不下来。在许岗,我们枪毙二○○师一个姓李的团长,这个团长有三营,命令一营一营上去送死,被各个击破,全部打掉,仍未拿下,因而枪决团长。师长撤职(师长张式纲为吴鼎昌的女婿),由副军长熊笑三代理。从七月一日起,打了几天几夜,牺牲了三个团,仍拿不下一个据点。其中有一原因:⑵ 国防部供给假情报此时国防部又根据一个假情报下命令:谓在西面陇海路有陈赓三个纵队由西迫近,要军长注意西边防线。军长个人并无获得任何匪踪的情报,但既有命令在先,为防万一,乃以新归建的二○○师部防西侧。实际上共匪只想分散第五军的力量,使部份力量牵制在西,不能集中兵力打榆厢铺,我们往西搜索五十里皆不见敌踪,这情报证明是假的,屡次的经验使邱军长因此不服国防部命令。⑶ 沈澄年殉职及黄百韬被围榆厢铺三天三夜不能解围,机械化部队皆无用武之地,七月三日榆厢铺终於陷落,区寿年、沈澄年、米文和在此殉职,而黄百韬从商邱赶救榆厢铺(两地相距一百华里),也被围困於铁佛寺,情势一时陷入僵局。⑷ 邱清泉奉命救黄百韬七月四日王叔铭空投总统的一封信给邱清泉,信上说:「雨庵弟:榆厢铺於昨晚失陷,区寿年、沈澄年二同志若非阵亡,即已被俘。吾弟号称中原长城,今不以全力相救友军,深堪痛恨,限三日内解铁佛寺之围,如能达成任务,则可将功赎罪矣!」这是七月四日接到的信,军长看到后顿足号哭,召集师长开会说:「老先生的信你们大家看一看,我邱清泉奋斗一生,却说我不相救友军。在中原会战以来,我老是救人,而人家(指黄百韬)救不到人被围,却说我不救,人家不该死,我们该死!不过,不管怎样,对领袖我们没话讲,」他继续说:「现在的情况,桃林岗还胶著在那里,现在弹尽粮绝,打榆厢铺是没办法了,但我们仍得设法救铁佛寺黄百韬,『如能达成任务,则可将功赎罪』,如不能达成,我们都活不了命,现在你们意见怎样?」大家听了,面面相觑,没话说。邱军长则进一步提出主张:「现在我们只好行迂回战,从正面撤退下来打敌人后背。」,周志道(八十三师师长)说:「报告军长,这是兵家大忌,弹尽粮绝,筋疲力竭之际,第一,从正面撤不下来;第二,迂回战下去不知要多少时间,人困马乏之时,在夜间打迂回战更犯兵家之大忌。」邱说:「我知道,今天的情势,身为军人,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人困马乏,匪也人心惶惶,谁能坚持到最后五分钟,谁能出奇制胜,谁就打胜仗,我决定今晚实行迂回战!」⑸ 邱清泉「将功赎罪」那时我们决心牺牲一个团顶在正面,掩护其他部队退下来,连夜从杞县绕道柿园走侧背东行,经清村打其后背,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七月六日拂晓,南下到新兴集,正要打铁佛寺帝邱店,接王叔铭空投的电报谓:「铁帝五十华里内已无匪踪。」邱跳起来说:「呵!我这个脑袋保住了。」共匪发现第五军番号突然出现在附近,即连夜撤退,打都不敢打,黄百韬因此解围了,这是黄泛区大会战的经过。⑹ 忠臣的寂寞——青天白日勋章的烦恼这一仗,只有邱清泉敢这样打,这是一场惨胜之战,无疑的邱清泉有功,但国防部却颁给黄百韬青天白日勋章。这勋章乃是身为军人梦寐中的最高荣誉,邱清泉在一场恶战之后受到冷落,这似乎是上级有意制造的矛盾。卅七年七月廿九日,乘部队在商邱整训之际,邱清泉向总统请了长假回温州家乡,勋章颁给被救的黄百韬,而他一无所有,心怀抑郁,他孤独地阅读岳飞传,感叹地说:「自古忠臣都是寂寞的!」此时此境可以想像到他心境的凄苦。⑺ 邱清泉返任卅七年九月,总统数次写信给邱清泉,晓以大义,再三敦促其回任,并任命杜聿明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第二兵团司令,而以邱清泉为副司令,这次是老先生想通了之后亲自处理的。老先生和国防部都认为邱清泉没有旁人可以指挥得动,只有杜聿明为上司,才可以使邱清泉回来,这种安排乃纯为驯服邱清泉的设计。九月间,邱清泉终於由温州回商邱。⑻ 吴化文调济南此时部队在商邱以东陇海路的砀山整训,吴化文奉命调济南归王耀武指挥。在此以前,吴化文军队装备及表现种种皆极优越,因而调济南参加济南之战。⑼ 邱清泉「骄悍」的原因到九月止,中原情势已经开始好转,在北方较有力量的只剩林彪,其余像陈毅、陈赓、刘伯诚、粟裕,都打得疲惫不堪,聂荣臻也差不多。和傅作义打,比较有力量的也只有林彪。九月,邱返任第二兵团副司令。时杜聿明还未到差,他是以副司令代司令官的。邱清泉在当时,有人说他是骄兵悍将,他的骄悍确是有名的,然而他也说国防部的命令不能听,一听就打败仗,正好陷入圈套。他常说:「国防部的命令未到手,副本早送给陈毅了,我们还打什麼?」这是开玩笑,但事后也印证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认为军人乃以打胜仗为目的,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必须因时制宜,墨守陈规如何能打胜仗?说他骄悍则可,说他不忠则不可。他是领袖忠实的信徒,他在砀山就任第二兵团副司令时,有一段誓词是他自己拟的:「总理在天之灵,使我们做为委员长的学生,如果不服从命令,则雷打火烧,天诛地灭!」他颇有尽忠於疆场的决心。此时陈毅从山东南下,往徐州集中,陈赓则往西面集中,我方的军事力量也做种种部署,这是一场惨烈会战的先声。七 徐蚌会战失败的关键中原剿匪以徐蚌会战的失败了结,其失败的前因种在两个关键。⑴ 邱清泉和胡琏的互相磨擦中原会战张灵甫殉国之后,最有力量的是胡琏和邱清泉。其错误在胡琏不该归邱清泉指挥,二部队若不相隶属,以友军身分互相配合,一个阻击,一个追击,则匪无论如何要消灭。不幸邱、胡由於互相隶属而造成冲突。由於内部的磨擦而自行削弱了力量。平心而论,邱、胡不该闹意气,大敌当前而勇於私斗。此外共匪当时由於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国军,於是想尽办法在政治上来破坏我方。他们化装第五军,随第五军之后奸杀掳掠,以破坏我军军誉。邱、胡两个部队在中原剿匪时期被百姓认为是军纪败坏,事实则否。第五军军纪严明,十一师亦然,高层人士都知道内情,而百姓则不了解,使国军在中原失去人民信赖,这是共匪所熟谙的嫁祸的惯伎。⑵ 国防部的匪谍渗透共匪渗透在我方高级作战参谋机构,制造内部矛盾,几个重要关键的分裂,几乎都是参谋机构造成的。如邱、胡二部队的分裂,邱清泉、沈澄年的隔阂,邱清泉、黄百韬的分裂,使后来黄终於死在碾庄。国防部作战参谋次长、剿总参谋长的受匪渗透,使部队内部问题丛生。此外国防部也发布了很多假情报,没有匪踪说有,西面没有匪兵却说有匪的纵队,凭空使部队力量分散,这都是战局的败因。再者,老先生的指挥原则错误,不能太管小事,否则将在外,动辄受到掣肘。八 失败的预测卅七年十月徐蚌会战开始,第五军在砀山,杜聿明已到徐州,十月十八日在徐州召集军事会议,邱带了个军长在徐州花园饭店召开会议,我没有参加,他们一直到晚上才回来。据说当天会议刘峙主持,由郭汝瑰报告部署计划,邱军长驳他说:「你今天这个部署就等於当年项羽在垓下的部署,今天陈毅从济南下来,也就等於刘邦当年的情势一样。而今时代变了,战略地势没变,我们现在在九里山,也就是当年项羽失败的地方,这个部署非蹈历史覆辙不可!」平心而论,刘峙并无太高的才能。当天邱军长回来,看我坐在角落里叫道:「吴思珩,我看你给我下去好了,跟我这麼多年,何必白白跟我在这里牺牲!」我说:「报告司令官(当时他是副司令,但我们称他司令),我是政治部主任,作战时不在职位是要枪毙的,怎能下去?」当时我还担任机要主任。他说:「不要紧,我下手令派你去南京。」我也无所谓,因为中原会战那麼多年,就没打败仗,再危险都胜利而过。我说:「司令官你要我下去我就下去嘛!」当时整编八十三师已不归他指挥,另拨一九三旅又另成立三十旅,共有十二万五千人,命我去南京领每人两银元的黄泛区会战的犒赏金。当时是卅七年十月底,大约是卅或卅一号,我离开司令部。十一月一日,我走后的第一、二天,津浦路就断了,若迟一、二天就无法到京,我就这样下来的。在南京领了廿五万银元,装成五十大箱,住在骂驾桥三牌楼。九 黄百韬被围困殉职的原因十一月中旬,徐州失守。根据会战后逃出来的人说:十一月廿日,我们部队奉命从砀山至碾庄救黄百韬,此时整编八十三师(周志道)已归黄百韬指挥,改为一○○ 师。部队行动分秒必争,第五军奉命之后,假若邱清泉即时驰援,则碾庄之围必然即时解除,但经徐州时,又叫第五军在徐州停留了六个小时,救援徐州。黄百韬则正在此时等待救援不及,被围困而自杀。这六个小时的停留,造成碾庄的陷落和黄百韬的殉职。事后的分析是陈毅、刘伯诚的部队在此时尚未部署完成,而黄百韬是一支精锐部队,共匪不能让他解围,国防部的匪谍因此使邱清泉在徐州停留六小时。否则不救徐州先救碾庄,则碾庄之围一旦解除,徐州也自然解围,中原之精锐就此平白覆没。在此之前的战局是:吴化文在济南叛变,王耀武被俘。徐州在十二月中旬撤退,此时我方军队的分布是:第二兵团在陈官庄,胡琏兵团为黄维指挥,在双堆集,刘汝明兵团在蚌埠,李弥在青龙集,华中白崇禧部队张淦兵团在许昌以南,孙元良有八个团。以上正规部队总计六十万人,共匪则正规部队有九个纵队,包括民兵共有百万人,这是双方兵力的态势。陈官庄和徐州的失守不是被打垮的,而是饿垮的。说来好像是天意,天下四十天大雪,共匪也没有作战,他们只包围著,士兵饿极了,他们在战壕上拿馒头诱兵。此时军长师长们也数度建议杜聿明突围,但杜脚跌伤了,不便於行,再者重装备太多,难以突围,即使放弃装备突围,丢了重武器责任太大。如果不是杜聿明在上,照邱清泉的个性,他是会不顾一切以轻装突围的,也不至於全军覆灭。当时我在南京,国防部天天叫我上前方。我说交通断绝了,终於派给我一架飞机,载五十箱银元飞徐州,徐州已陷落,无法降落,又飞回南京。机上往下看,蚌埠至双堆集,陈官庄到徐州三百里战线上,无处不冒烟。这一场仗,早在徐蚌失败之前即已种下败因。蚌的失败是果【「蚌的失败」,原文如此,疑为「徐蚌的失败」之漏植。】,这是人为的,非不可抗拒的。十 徐蚌失败的检讨我常想如果胡琏、邱清泉、黄百韬能合作,而白崇禧在华中会战也卖点气力,则大陆不致於失败。而徐蚌会战时假若白也出点力,也不致於败得如此之惨。当然,共匪也可能渗透了华中剿总,在中间挑拨离间,结果这个在军事上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也同归於尽。军与军间有矛盾,剿总本身不能协调,剿总与剿总之间互不救援。白崇禧到台湾来,老先生还对他如此之宽大。老先生也有时候喜欢管太多,我始终认为「将在外主命有所不从」是对的,国防部离得那麼远,如何能察察为明?命令下完,前方情势早就变了,如何能固守成命?邱清泉常说:「我不是不从命,而为了要打胜仗,不能不如此,上级只要确立原则,技术上一切遵从将领,如何能事事掣肘?」要打胜仗如何还能要他来回奔命、往回救援,他之所以不太从命是有道理的。他曾说:「今天这个仗是亮子和瞎子打架,瞎子本领再高强,无论如何也不会打赢亮子。中原会战共匪是亮子,而我们是瞎子,如何能战?」他又说:「国防部给我的命令,副本先到那边。」他这话也是一次一次体验出来的,这是他不太从命的理由。他并不自始就如此「骄悍」,起初当马家集被围时(卅五年三月),国防部是要他死攻六合的,他也从命,因为那里离国防部近,国防部派人送来从六合、天长到宿迁十万分之一的地图,整个部队都代为部署好,连行军的红蓝线都一一指定。等地图送到时,情势早已发生变化,他丢了地图说道:「那这个还要我们指挥官干什麼?」后来马家集之围还是他出奇兵攻下天长时,马家集才解围的。他慢慢才体验到国防部必有匪谍渗透,现在也终於证实刘斐、郭汝瑰皆为匪谍。刘斐投匪后还当国防部次长,管作战,他们是两个好搭当。失败的因素当然还有,譬如经济,那也眞够笑话。卅八年二月我从上海带了三千万金元券,那是三十个人一个月份的粮饷,三天后到达福建,在福州住一夜,第二天结帐,三千万元连一夜的旅馆费都不够,一个月的饷一餐饭吃不够。徐蚌会战开始时还有一个笑话,一个大头起初买一盒烟,后来只能买一根,过不久半根,最后一个大头一口。撤退时局势之乱,钱也没人要,那廿五万银元后来我把它退回新闻局,没人要,过几天后去居然还在,我把它装了一车子回来发遣散费,钱在战乱之际变得毫无价值。
内容完
以上《徐蚌会战的序幕》,是以中华民国八十五年《口述历史》第8期(台北:中研院)收录之《吴思珩先生访问纪录》同名一章内容全文为底本完成数位化处理。吴思珩先生,西元1914年生,湖南安乡人。中华民国廿五年毕业于湖南大学中文系。抗战军兴,投笔从戎。自中华民国政府军连指导员始,累迁至第二兵团政治部主任,参与徐蚌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