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光棍节：暂时性的集体狂热还是新的“被发明的传统”——读《传统的发明》引发的思考
英永青
（南开大学，天津 300071）摘 要：光棍节作为近些年来年轻人热衷于参与的节日，在各个方面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和解读，而光棍节能否成为一项传统而被继续传递呢？英国的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的《传统的发明》一书中“被发明的传统”这一概念的提出，可启发我们辩证的看待光棍节。关键词：光棍节；传统；被发明的传统
中图分类号：C9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2-0131-03 一提起“传统”这词，我们总是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敬畏感，让这个词多了一份历史的凝重。我们是遵循传统的，按照传统所设定的要求约束自己的行为。但是霍布斯鲍姆在《传统的发明》中却颠覆了这个观念，在序言中编者惊世骇俗地宣称：“那些表面看来或者声称是古老的‘传统’，其起源的时间往往是相当晚近的，而且有时是被发明出来的。”作者的观点值得我们重新思考我们认为神圣的“传统”。
《传统的发明》是著名的左派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编写的关于被发明传统介绍的重要著作。在此书中，他采用了历史批判主义的视角，选取了威尔士的民族服装、苏格兰的典籍再造、英国皇家仪式变迁、英国统治下印度庆典礼仪的变化、非洲民族对英国中产阶级生活方式的模仿，以及1870—1914年英、法、德3国民族节日和大众文化方面的变化6个个案研究进行，用生动形象的语言，丰富的例子阐释了“传统”并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么古老，而且传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人们根据自身的需求，创造了“传统”。霍布斯鲍姆在书中给我们传达了这样一种观点：传统并不等同于是真理，许多我们所认为的传统可能仅仅是近代所兴起的“伪传统”，但是我们所需要关注的不是关注是不是验证传统的真实性，而是要关注这些事件如何一步步的由谎言变成真正的“传统”。在此书中，作者提出了“被发明的传统”这一概念，本文主要就这一概念来分析和解释当年11月11日的光棍节狂欢活动。
一、“光棍节”的起源与含义
光棍节的来历有多种说法，被人广为接受的是，它起源于南京大学宿舍文化。1993年，南京大学“名草无主”寝室4个大四学生每晚举行“卧谈”，一段时间卧谈的主题都是讨论如何摆脱光棍状态，卧谈中创想出了以即将到来的11月11日作为“光棍节”来组织活动，从此，光棍节逐渐发展成为南京高校以至各地大学里的一种校园趣味文化。随着一批批学子告别校园，这个节日被渐渐带入社会，并随着成年单身男女群体的庞大，以及群体活动和网络媒体的传播，光棍节在社会流行开来，并由光棍节发展出了“脱光节”。后来光棍节获得各界的关注，又流传了其他的光棍节起源的传说。很多媒体也纷纷考证光棍节的来源，从地方变化到故事情节变化，大家纷纷出谋划策，形成了有鲜明特色的“光棍节”文化。尤其是在2011年的光棍节被誉为百年一遇的超级光棍节（称“神棍节”）、淘宝网每年的光棍节给力促销以及《失恋三十三天》这部故意选择在光棍节上映的小成本电影获得了巨大成功之后，光棍节的影响力空前巨大。当年在南京大学“卧谈”的4个男生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一句玩笑话“11月11日就叫光棍节吧”，竟然在今天如此火爆。从最初的玩笑、到校园内细细碎碎的自嘲活动、再到孤独的上班族借口小聚，最后成为商家眼中的新锐“节日”，经历一步步的推波助澜，“光棍节”脱颖而出，竟与发展多年的圣诞节、情人节等传统节日并肩。光棍节引申出了不同的含义，比如1月1日是小光棍节，1月11日和11月1日是中光棍节，而11月11日由于有4个1，所以被称为大光棍节，一般光棍节则指11月11日的大光棍节。带11尾年份的11月11日是超级光棍节，例如11年11月11日。1111年11月11日是万年一遇的顶级光棍节，2011年11月11日是本世纪百年一遇的超级光棍节（称“神棍节”）。除了含义的解释外，参与到光棍节的人还想出了其他的附属的文化含义，比如在光棍节的早饭上用1代表油条，点（·）表示包子，“11·11”则成为了光棍节的早餐序言，也成了光棍节的吉祥物。除了吉祥物以外，还有光棍节语录、光棍节歌曲、光棍节节日全攻略、光棍节中英文翻译等。光棍节语录触动了不少年轻人的心灵，以真实的感受和搞笑的语言获得了大家的认同，例如“街上的婚介星罗棋布，我也曾幻想著他们能帮我打开销路，然而最终的结果是让我明白了什么叫认贼作父，并被婚托儿们榨干了我几年的收入”等话语。笔者在百度上输入“光棍节”一词进行搜索，找到相关结果约38,600,000个。在百度光棍节贴吧中我们看到共有月活跃用户14,798人，累计发贴数达138,995贴，可以看出光棍节对于网络用户的影响力。光棍节不仅仅在网络中有着超高人气，在社会中的影响力也不断扩，以2011年的山西省为例，在光棍节这天结婚的人数翻了4倍。
光棍节的兴起与快速发展可以看出，这类似于一种群体的集体行为。美国社会学家帕克首先在《聚众与公众》中对集体行为进行了研究，他认为集体行为是“在集体共同的推动和影响下发生的个人行为，是一种情绪冲动”。我们采用彭华民、杨心恒主编的《社会学概论》一书的定义，认为集体行为是指在人群聚集的场合下,不受现有社会规范的控制,通常是无明确目的和行动计划的众多人的行为，亦称大众行为。但是光棍节又不完全等同于集体行为，它既有集体行为的特征，如自发性、狂热性、非结构性和过渡性的特征，但同时光棍节又具有自身的特点，如持续周期长、参与度高、波及范围广、社会影响力大的特点。
二、“传统”与“被发明的传统”的联系
《伦理百科辞典》是这样定义传统的：传统指历史上沿传下来,至今仍在起作用的社会因素。它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存在于思想观念、伦理道德、生活方式、文学艺术、规章制度、风俗习惯等等之中,影响久深。传统具有广泛的内容和多种表现形式。诸如思想传统、道德传统、文学艺术传统、教育传统、风俗习惯传统,以及民族传统和革命传统,等等。传统,在本质上是社会生活和历史条件的社会心理形式;是在以往的社会条件基础上形成并世代相传的文化意识积沉。它源远流长,又总是和一定的民族情绪、社会心理交织在一起,因而具有长期性、稳定性和民族性的特点。这个传统主要是强调传统的作用性和沿袭性质。《社会心理学词典》认为，传统是在一定的社会团体中历代相传的思想及行为习惯,如道德传统、艺术传统、宗教传统、民族传统等。传统是在一定社会、一定民族或一定居住点的人们长期共同生活中逐渐形成和发展的。它总是与一定的社会性质、民族特点交织在一起,具有深厚的社会心理基础,因此往往有较大的稳定性。在个体社会化过程中,传统作为一种具有历史价值的社会文化而发生作用,它对于形成个体的社会态度及信念有着重要影响。传统之所以得以世代相传,也正是通过社会化这一过程实现的。由于传统中往往可能包含着陈旧落后的东西,因此随着社会文化的变革,旧传统与新风尚之间往往会发生冲突。《哲学大辞典》认为传统就是“文化传统”。近代以来作为文化学意义上的传统即“文化传统”,指的是一种文化现象,即植根于一个民族生存发展的历史过程中,是这个民族所创造的经由历史凝结而沿传至今并不断流传着的诸文化因素的有机系统;不仅表现为一系列的文化观念,也广泛地存在于这个民族的社会制度、政治生活、经济生活、伦理道德、文化艺术、行为规范、社会习俗之中。其核心部分是作为这个民族的价值体系或民族心理,是一个民族区别于其他民族的文化标志。具体而言,“传统”是一种文化代代相续的变动着的动态过程;在不同的社会历史条件下,“传统”的流变有着不同的形式,或渐变,或变革;“传统”又是多样、丰富、复杂的文化综合体。这3个定义中，《传统的发明》则比较倾向于第三种“传统”的定义。就《传统的发明》一书所讲的6个例子可以看出，霍布斯鲍姆比较强调传统在发展历史过程中形成的共同的价值观念。霍布斯鲍姆在书中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被发明的传统”，他认为被发明的传统“包含那些确实被发明的、建构和正式确立的‘传统’，也包括那些在某一短暂的、可确定年代的时期（可能只有几年）以一种难以辨认的方式出现和迅速确立的‘传统’”。“被发明的传统”意味着一整套通常已被公开或私下接受的规则所控制的实践活动，具有另一种仪式或象征特征，试图通过重复来灌输一定的价值和行为规范，而且必然暗含与过去的连续性。“被发明的传统”和我们认为的“传统”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传统的发明》一书中，霍布斯鲍姆认为“传统”的含义要大于“被发明的传统”，“被发明的传统”在某种程度是对传统的一定程度的改进与革新，但是这不意味着被发明的传统就完全是脱离所在的社会习俗，而是按照传统的一定框架之内进行的革新。“被发明的传统”采取参照旧形式的方式来回应新形式，或是通过近乎强制性的重复来建立自己与过去的联系，以取得某种形式上的合法性。
三、光棍节与“被发明的传统”：若即若离
《传统的发明》在第二章讲述苏格兰的百褶裙和风笛的起源，讲述了这些被认为是“伟大的古代遗风”的东西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才创造出来，然后成为苏格兰民族的标识；第三章的《从衰亡到景致：浪漫主义时期对威尔士历史的追寻》则讲述了威尔士人是如何探寻历史，甚至在缺乏历史的时候编造历史来创造浪漫主义的各种神话；《仪式之背景、表演与意义》描述了1820-1977年的英国君主制与“传统的发明”；第五章《维多利亚时期印度的权威表象之确立》讲述了维多利亚时期英国在其殖民地印度是一步步的创造了各种传统，从而在印度殖民地上立足；《殖民统治时期非洲传统的发明》这一章则具体描述了欧洲人如何在非洲引入并发明传统来进行殖民统治的；《大规模生产传统：1870-1914年的欧洲》霍布斯鲍姆总结性的分析了欧洲人发明了哪些传统以及这些传统的发明的原因和意义等。所有的这一切都符合与其说是人们需要传统，不如说是人们在一步步创造“民族意识”或者“国家意识”。这种文化的创造是各民族在发展中不断增强民族凝聚力而无意或有意产生的。
光棍节的产生既有社会原因，也有着当前心理的原因。与西方节日的娱乐性不同，中国的节日文化内涵往往较为沉重，如有比较深刻的文化含义的古代传统节日春节、中秋节，有重大历史意义的纪念性节日如国庆节，还有一些是国际通用节日如三八妇女节以及一些少数民族的节日；而西方舶来的节日在中国又明显呈现“水土不服”的特点，所以一些适应当前社会结构变迁、社会转型时期人们心态的节日就开始应运而生，如光棍节、3月7日女生节等。这些节日反映了当前社会形态下，对自我的肯定以及年轻人情感的解放，尤其是当年出现性别失衡、社会资源挤压、剩男剩女宅男宅女的现象，光棍节的出现体现了“被发明的传统”的特点：采取参照旧形式的方式来回应新形式，或是通过近乎强制性的重复来建立自己与过去的联系，以取得某种形式上的合法性。因此在这一点上是与“被发明的传统”相同的。虽然光棍节从文化建构上有着明确的文化内涵，形成了完善的文化附属，但是却又由于参与人员的不确定性、没有完整的仪式活动和意义以及更多的是商业化的炒作，使得光棍节无法凝固特定的文化含义，没有形成群体归属意识。因此从目前的光棍节发展情况来说，将光棍节作为“被发明的传统”又是不充分的。
光棍节与“被发明的传统”若即若离，与其说是光棍节自身的尴尬处境，不如说是当前社会转型时期的节日文化的通病，许多原本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的节日被商业化炒作淹没，过快的节奏使得人们对节日对传统的追求呈现快餐化，新的传统无法被建构，老的传统又在瓦解，传统及“被发明的传统”开始丧失文化凝聚力，这不得不使我们惊醒。而光棍节能否作为“被发明的传统”则要看以后是不是能够植入更多的文化内涵，毕竟仅仅是为了迎合某些人的短暂性需求是无法有更多的发展的。
光棍节是暂时性的集体狂热还是新的“被发明的传统”？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答，只要光棍节能够在以后的发展中植入更多的文化内涵，能够引导人们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不论最终能不能成为严格定义的“传统”，相信都会受到人们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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