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意生沉痛悼念北大94级校友魏延政
沉痛悼念北大94级校友魏延政——“功不唐捐”的一生 作者介绍
朱明明(望京老虎),1993级经济学院毕业
2013年底的一次北大校友联欢会上,我看到一个年轻学弟,拄根手杖跛行,颇有大儒风范,然后静静坐在一隅看着大家欢乐,就忍不住跟他玩笑了一句:“哥们儿打球伤着腿了吧?”他和气的拍拍右腿说:“我这条腿是假的。”我当时愣住了,赶紧为自己的冒昧道歉,他微笑说没啥。后来从他跟校友们的对话中,我隐约得知他患了癌症,正在用断食的方法与病魔抗争,据说,他已经有20多天没有进食了,身体虚弱得无法长时间站立。我悄悄跟人打听,知道他叫魏延政,北大94级计算机本科毕业的。为了参加这次校友聚会,特意从上海来到北京。他对校友情谊的珍惜令我感动。
再次见到他,是2014年7月的一天,作为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双学士毕业生,魏延政被请回母校,为国家发展研究院(前身为CCER)的在校生做主题分享。得知他分享结束就要离京返沪,我立刻打电话给在场校友——帮我留住他,我要去采访!
在1898咖啡馆,我与魏延政见面了。没想到访谈从咖啡馆又转到了他住的宾馆,两天半的促膝交谈,让我感觉魏延政的人生就像1898咖啡馆里那幅《旭日》油画,波澜壮阔,惊涛骇浪,暗流涌动,又充满希望。
顽童扬名竞技场 北大新生扒车党
读俩学位不够忙 小试营销翻花样
寻根溯源,魏延政的祖上还真是北京人,不过在中原地区辗转迁徙了几代之后,父母那一辈支边到了新疆,1975年6月6日,魏延政降生在了乌鲁木齐,成了个地道的新疆娃儿。从小,魏延政就是大人口中那个“人家的孩子”—— 看人家的孩子多出息!学习那么好,将来一定得上个全国最好的大学!小小的魏延政暗想:最好的大学,就是新疆大学了吧?这个念头直到高三还很坚定。那时候也知道北京大学,不过在他眼里,北京大学跟新疆大学都是省级大学,应该差不多吧!
虽然魏延政读的职工子弟学校很普通,可一点儿没耽误他参加各种中学生数理化的市、省、全国竞赛,他取得过全国数学联赛三等奖,还有个新疆高中化学竞赛一等奖。
本来家里不希望他考北大,嫌又远又贵的,可北大招生老师早就听当地中学校长们提起过这孩子了。高考成绩出来,魏延政毫无悬念的上了北大。
去北京上学的路有点传奇
火车站的广场上依旧挤满了人,一票难求!我在几个送行哥们儿的掩护下,空着手从窗口飞进了车厢……查票的如期而至,查到我跟前,我简直是一个三无产品:没车票、没证件、连行李都没有!女车长问我,学生证?我说是第一次报到的。问我要录取通知书,凭这个半价。我说在您桌子下面那个包里。车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从昨天就纳闷,以为是哪个熟人放这的!”拿出录取通知书,车长扫一眼,“哟,北大的?计算机系的!”“我家孩子今年也高考,做梦都想上北大,原来这个名额是你拿走的!”我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车长一连串的说,“哟,你爸妈也不送送你,就你一个苦孩子连票都没有就挤上来了?……要是我孩子拿到这个通知书,我奖他一张机票飞到北京去!……哎,这孩子,还罚什么啊,多不容易啊,手续费5块钱阿姨也不要你的了,就半价票吧,64块5!……到了北京好好读书啊,别辜负了你爸妈!”
——摘自魏延政博客《无票火车奔袭八千里》
魏延政在北大读的是计算机系,这专业在别人眼里已经很好了。可他自己并没有那种优越感。“90年代是国内IT业大发展时期,外系同学都觉得我们捧着金饭碗,可我却不以为然。看到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招收经济学双学士的通知,有了一种‘家有仙妻还可再娶一房’的高兴。”就这样,魏延政同时读了两个学位。
“大学里,不但多读了个经济学位,还操练了一把商业运作——卖电影票!”说到这里,魏延政的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话说大四那年寒假后回校,兜里揣着家里给的两千块生活费。有一天想看电影,便溜达到了海淀工人文化宫电影院。15块一张票,好贵呀!批发是不是会便宜些呢?窗口说可以。我就买了30张票,13块一张。”
攥着30张票,生怕砸手里,那可是自己的生活费呀,魏延政赶紧骑车回到学校,跑到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刷了个广告——现场售票!呼啦一下子抢光了!魏延政那个激动呀,饭都没吃,立刻骑上自行车又杀回去,倾其所有又批回100张票,回到食堂门口接着卖——没多会儿又卖光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魏延政眉飞色舞的说,“电影院看我买的多,干脆给了我底价,每张票我赚的更多了!你知道我赚了多少钱吗?每天能赚4位数,那可是1998年啊!”
“后来电影院经理召见我,爽快的说,“得啦,咱们也别批发了,我给你包场敢不敢?”“敢!”于是,魏延政的电影票事业走出了北大,延伸到了周边单位、学校,直到到毕业离校才不得不罢手。魏延政敢闯敢拼的奋斗精神,由此初露端倪。
因缘际会下南洋 北上英伦继续闯
平生豪赌博士帽 新锐斗法上殿堂
1998年5月4日是北京大学百年校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校长、副校长应邀来访。毕业前夕的魏延政被学校安排做陪同翻译。短短几天的交往,这个聪明机灵的小伙子给两位校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邀请他到新加坡读书,给全奖。当时的魏延政似乎没太在意人家的热情,以为是客套。一年后想继续深造了,才想起这码事儿。言辞恳切的写了一封申请信过去,结果对方大为惊讶——录取通知书一年前就发给你了呀,没收到?
好事多磨,魏延政终于去新加坡留学了,“我硕士研究生的专业是电子工程,就是模式识别、图像处理。我很幸运,导师就是剑桥毕业的那位副校长。”
“到新加坡国立大学读研究生,同时做助教,让我有机会正式走上讲台,体验到了教学的乐趣。”他说,“我主要负责数据结构和微处理器部分的助教工作。任务就是把教授讲过的知识,用案例再讲一遍。事情都明白,可在课堂上用英语整堂讲下来,对当时的我还是很挑战的!
“咋办?狂准备呗!还好,慢慢也适应了。开始分给我3个班的教学任务,后来增加到6个班。再后来,不是我们班的也混进来蹭听了,我挺高兴的!”魏延政一脸骄傲的说。从新加坡国立大学硕士毕业,魏延政想继续攻读博士学位。虽然剑桥出身的导师很愿意推荐他也到剑桥读博士,可魏延政查阅资料,在自己感兴趣的人工智能信息检索领域,英国南安普顿大学的专业,尤其是那位36岁就获得英国皇家工程院(The Royal Academy of Engineering)院士头衔的导师对自己的吸引力更大。
经过严格考核和选拔,魏延政来到英国继续求学,主攻方向:基于市场的信息推荐系统(Market-Based Recommender System)。他给我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就是把淘宝、亚马逊、大众点评几种算法放在一个系统中竞争的方法,谁的搜索推荐结果好,谁就最终显示在用户眼前!”
“我看你只用3年就读完了博士,很顺利啊!”
“完全不是!读到6个月的时候,差点儿翻船!当我拿出来用数学模型搭出的构架,有老师提出质疑,认为行不通。如果用数学模型不能证明我的架构是最优化的,那我整个题目就废了,买张机票回家吧!我坚信我的模式是正确的。我跟导师打了个赌——如果我不能证明我的模型,这个博士我不读了!
“当时我整天都在琢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真到了茶饭不思的程度!最后我终于以为论证完美了,可二老板死活不认可,当时把我气得我呀!
“后来我提议:我写一篇论文,投到当期Call for Paper本领域每年一度最大的全球学术大会上,如果有任何评委说我的论证有问题,我退出这个博士学习!我的大老板(第一导师)说:魏的提议很好,我愿意和他联名投这篇论文!后来,我的文章成为我们实验室在那一届大会上唯一正式入选并发表的论文。”
除了学习好,魏延政还很喜欢书法,尤其喜欢临摹柳公权的帖子。虽然长大后学了计算机,很少有机会用笔写字了,可书法才艺总能在某些时候发光出彩。尤其是在国外留学过年的时候都会拿出来显摆显摆……你别说,这些国粹,到了留学生一起过年或者送洋老师的时候,还真挺给力的!”
“‘无止境’这几个字是2004年在英国留学生春节联欢会上,大家让我现场写书法,因为找不到毛笔,就用油漆刷子写的。”
书法“无止境”,是魏延政最喜欢的作品之一。一如他自己,奋斗无止境,希望无止境!
跻身BT精英堆青年华人仅一位 研究院里巧相遇 报效中华我有为
“博士毕业后,我在英国电信(British Telecom,BT)研究院找到了工作。里面2000多人里,中国人是个位数的,除我之外的几位都是全家落地扎根在英国多年的,就我一个是单身汉。“我做的纯粹是电信方面的研究工作。研究院一般都是很稳定的,可以一直做下去的那种。公司对我很好,还出钱送我去伦敦大学读在职的MBA。”
“后来怎么想到回国的呢?”我好奇。
“那是在英国电信研究院结的缘。当时大院里基本上看不到亚洲人。一天中午,食堂里突然来了一大群中国人吃饭,我很好奇,吃完了就没走,在那儿多看了看,结果他们吃完后招呼我赶紧过去开会,还催我快点儿!原来是华为来英国电信做项目的人,他们把我当自己人了!通过这次巧遇,华为欧洲区的老大,当时驻英国的代表,就把我推荐到华为去了。”
“很多国人愿意在国外工作,你为什么想回来呢?”
“其实我读硕士博士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在国外,挺想回国的。在英国找工作也是看看能不能找到。找不到可能直接就回来了。结果找到了,就打算积累几年海外工作经验,最终还是要回国的,因为国内需要我这个专业。”
“他们挖你回国,有没有给你高薪高职?”
“我是学技术的,不太懂怎么给自己争取利益。我只说,一年后,干不好,我自己走人。干得好,你们看着调整吧。”就这样,魏延政回国了,入职华为深圳总部,做无线产品和战略规划。这次工作变动,对魏延政是个彻头彻尾的转换:从计算机科研转向了电信市场营销;从跟机器打交道变成跟人打交道。魏延政把自己调整成一个小学生的心态,从入职华为的第一天开始,从头做起。
通过半年的努力,魏延政参加华为无线内部的两次营销大比武并夺冠,宣告他完成了从计算机信息搜索博士向无线通信高级营销专家的华丽转身。
2009年,表现优异的魏延政被调往上海履新:无线产品管理部。这是华为战略规划的核心部门,未来整个公司做什么、卖什么,都从这里发出信号。各种讨论会,各部门总会主动邀请魏延政一起来参与。
这一年的国庆,魏延政在上海遇上了一位同样曾经留学新加坡的美丽姑娘。她的开朗性格吸引了魏延政,“在国外留过学的,基本都吃过苦,我感觉她是比较自立那种女孩子。”常年的漂泊让他产生了组建家庭过稳定生活的强烈愿望,两人很快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事业和生活都向魏延政绽开了笑脸,似乎他今后的生活已是一片鲜花和阳光…… 蚁穴几近馈大堤壮士断足保生机
繁花冷雨笑面对向死而生涅槃回
然而,风云突变,不幸的事情在2011年2月发生了。那年参加完巴塞罗那通信展回来后,魏延政感觉右脚无名趾上那个存在多年的小疙瘩不大对劲了,出奇的疼,到了夜不能眠的程度。到医院检查结果很不乐观,是一种很罕见的恶性肿瘤。当时,魏延政刚结婚半年,妻子已经怀孕4个月。
“确诊恶性肿瘤的当天,天气晴朗,白云悠悠蓝天依旧,并无任何异常。一个电话打来,焦急的院长通知我:年轻人速来医院取报告。领着肚子已经隆起的妻子来到医院,医生摇摇头,“活不了几年了,这么年轻,太可惜了。”回来在网上搜,才知道这种病是肉瘤里恶性最强,也是最罕见的一种,所以相关信息非常少,能搜到的信息仅有:现有化疗药基本无效,三年死亡率80%。接下来的几天,我虽在公司上班,人如行尸走肉。从早到晚,眼里噙着潮润,怕人发现,埋着头盯着电脑苦苦搜寻相关信息,结论只有一条,我已经背上了一颗不定时炸弹,直到生命终结。同事走到我座位旁,拍我肩膀一下,我赶紧收起眼中潮湿。同事本想和我说话,见我神色异常,又看一眼我电脑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满篇癌症字样的网页,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同事当时是否察觉了我的秘密。
“我和妻子一夜无语无眠,都忍着不哭出来,怕对方受不了。妻子大着肚子往医院跑,帮我联系专家。一天中午,我从公司赶到医院的时候,妻子已经从专家门诊走出来。老远我就看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医生说,要么横切掉半个脚,要么切掉整个脚’。我茫然,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一个下午。快下班时想起还有活要交代,匆匆赶回公司。地铁上,收到岳父发来的一条短信,‘小子,人生总有风浪。在你的年纪,你已经历太多。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相信你一定能战胜一切!你的妻子儿子需要你,他将来一定比你更出色!’短信没有读完,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在地铁车厢里,任它迸流而下。我仰起头,对着车厢天花板,还是逃不过拥挤人群的视线。到了一站,我走出车门,旁边几位好心人跟了出来,问我,“‘哥们儿,没事吧?’我仍然无法忍住泪水,‘没事,没事’,几位好心人仍跟着我,‘你真的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我呜咽着,‘我不会卧轨的。’……他们又跟了几步,见我往地铁站外走,才回去了。”
——摘自魏延政博客
手术后一个多月,基本能走了,魏延政又回到了工作岗位。“随着脚踝疼痛程度的变化,大家看见的是我时而正常时而蹒跚的步态,出现在国内外出差的旅途中。”魏延政是个硬汉,从上学到工作取得的每一个进步,都是努力奋斗实现的跨越,不论多难。他认为,生病了只要不耽误治疗,还是应该继续工作的。
然而不幸仍在继续,接受手术后不久,腿部日趋加剧的疼痛迫使魏延政不得不停下工作请假到医院复查,结果是癌症发生了骨转移,小腿和脚的骨头已经腐蚀出三个洞,随时可能骨折,肺里也出现了多处病灶。医生说,已经是晚期!
“听到这些,我反而轻松了,对妻子说,没什么了,反正已经是晚期,就这么着吧,谁怕谁呀,不就一条命嘛,要是能用我这条命保你母子一生平安,随时拿去!”
从不向困难妥协的魏延政自己上网搜索肉瘤类癌症医学论文,边学习边分析。为了生存,他自己得出一个理性而残酷的方案——先截肢、再放疗、最后化疗。后来,在美国同学的帮助下,打国际长途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骨肉瘤的专家咨询医疗方案,还联系到美国肿瘤协会的会长越洋咨询诊断,从他们那里得到与魏延政同样的治疗方案。这进一步坚定了魏延政对自己制定的治疗方案的信心。“这或许也是读博士的一个好处,任何时候都可以冷静理性的寻找答案,甚至是挽救自己的生命!”采访中魏延政说,“这就是读书多的优势!”
而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们几乎都不建议他截肢,理由是:反正是一死,倒不如留着腿最后好好活一段时间。
“在公司上班的最后一个夜晚,产品规划部邀请我给大家讲讲过去半年,公司高层对大战略的一些思考,我欣然前往,因为我知道,那将是我最后一晚和大家在一起了。我怀着无限的留恋,走进上海办公室的大会议室,用华为自己生产的大屏幕智真系统,与深圳那边四五十位专家最后一次探讨无线、市场、技术。
“大屏幕几近三维立体的视频效果,让人就算隔着半个地球也有面对面的感觉。我知道邀我开会的人、在座的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我的病情。虽然第二天我就要住院截肢,我不想流露出丝毫的哀伤,他们看到的是我毫无停顿的谈笑了一整个晚上……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晚上就成了最后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是意料之中艰难岁月的开始。魏延政毫无例外地经历了手术、放疗、化疗的痛苦过程。由于他患上的这种肿瘤细胞比较罕见和顽固,放疗、化疗的剂量都超大。当然痛苦也比别人多许多。别说闻到一点油腥味,就是脑子里闪现一下哪怕喝一口水的念头,就会立即大口大口的呕吐。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是每时每刻浑身每个细胞都憋闷足劲了似的要呕吐!每天晚上,必须呕到把半个拳头大的那口半凝固状胆汁吐出来,这一天才算是扛过去了……第二天,又是不断的呕吐直到那一口出来。”
“妻子一直鼓励、支持着我,从没有嫌弃过我,我是幸运的!截肢手术后回家的那段时间,孩子刚8个月大,夜里总醒,她就让我单独在另一间屋睡。一天夜里,我听见她屋里有哭声,就单脚蹦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孩子睡着了,她自己在那儿强忍着不出声的哭。我坐到她身边,安慰她说——我还在呢,别怕啊!
“我知道那个时候,她非常需要我的安慰……其实我也是!我们互相鼓励着。如果说截肢后我只剩一条腿了,那么她就是我的另一条腿。”聊到这里,我和对面坐着的魏延政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为了避免对年岁已高的父母造成打击,之前我尽量不走漏风声,只有公司的几位领导知道。治疗的同时继续工作,直到后来截肢手术。化疗结束时,我才千里迢迢回到新疆老家的父母身边,面对面告知我的病情。老父亲惊住了,一直喃喃的说“这不可能!癌症是老年人才得的病啊!”这一生,父母已经承受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我高三那年,已经上大二的哥哥因意外事故离去。现在我的生病,又一次沉重打击了他们……”
很多校友听说魏延政,不是因为他生病,而是他生病后的自我休整,包括断食。魏延政截肢手术、放化疗之后,从2013年10月起到2014年4月底,半年内经历过20天、24天、30天三次断食,目的只有一个:阻断机体给癌细胞的给养,说白了,就是饿死癌细胞。
“我也尝试中医、艾灸等等。什么叫科学?我就是学科学的,科学就是不断探索的过程。不了解的,我不随意否定,当然也并不随意煽动。为了生存,我愿意尝试。” “断食期间,真的什么都不吃?”
“嗯。只喝矿泉水。”
“饿不饿?”
“别老想着就好了。白天该干嘛干嘛。我还出差给企业讲课呢!”
“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疗效或者有害处,目前还看不出来。我自己觉得挺好,感觉身体挺舒畅的。不必苛求把癌细胞赶尽杀绝,能一直活下去就不错了,活着的天数都是我赚的。我老婆倒是说我皮肤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了!哈哈哈……”
“算算时间,截肢手术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还算可以吧。我还能来来往往的出差,看望家人、朋友们,还能出去讲课,帮企业做方案,感觉这样就挺好了。”
采访前,我在网上看资料,其中提到截肢后,会有一种现象叫“幻肢痛”,就是感觉那段不存在的肢体还在,而且疼痛。我犹豫了一下,问——“你……现在还感觉那条断腿疼吗?”魏延政十分坦诚的看着我,微笑说,“是的。此时此刻,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那段儿截掉的腿脚又麻又疼……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魏延政展示出他那一贯的微笑,温和但坚强。
铁骨儒生返职场 顽疾不掩智慧光
心无止境单枪闯 独家智库共分享
按照魏延政当年出国读博时的想法,是准备毕业后在国外工作几年,回国找个大学教书的。从骨子里,他喜欢教书育人,帮助别人成长。没想到生病后,命运真的把他推到了讲师的位置上——为企业讲课、做咨询。
“2013年以来,我在养病的同时开始尝试做独立咨询,利用自己的经验和知识积累,帮助一些企业做项目,解决特定的问题,包括在大学和企业讲一些管理类的课程。比如《如何与西方CEO交流》、《系统化思维》、《战略与产品规划》、《执行:战略—组织—标准动作》等,中英文授课都有,反响都还可以。”魏延政对我说,表情很平静。
“都为哪些客户讲过了?”我问。
“在中山大学哲学系讲《系统化思维》;在厦门大学给MBA讲《如何与西方CEO交流——海外市场拓展及产品规划》;为思科北京、苏州金龙客车、重庆长安汽车、顺德美的电器、宁波奥克斯三星、杭州华立集团、深圳深瑞电力、武汉长飞光纤光缆……都讲过。”魏延政说,IBM全球事业部的管理咨询团队,这半年多次请他给他们的一个关键客户讲《项目矩阵管理》。“每讲一次,都是一次愉快合作。”魏延政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次北大邀请你回来,也是分享这些内容吗?”我问。
“是。老师觉得我有两个主题可以帮助MBA同学们建立国际商业思维,跟国际接轨吧。”
“你的课堂很火爆啊!其实那天我也想来蹭听你讲课的,打电话请现场的同学帮我占个座,结果告诉我说别过来了,已经坐不下了,连站的位置都没有了!”
“以后呢?你打算一直做独立咨询和企业讲师吗?”
“只要身体允许,这几年我会继续做下去!毕竟我工作积累的东西都在脑子里,不能浪费了。我争取在有限的生命里多做些项目,能更多的帮助企业,帮助别人。况且我还有老婆孩子呢,要让他们看到我在努力!如果将来我有幸活下来了,相信我能做的事情,远不止现在这样给企业和大学讲讲课,我能做的一定会更多。”
1999年,24岁的魏延政在新加坡留学。那时候他不知道后面的道路上会有那么多鲜花、掌声、荣誉,也不知道他需要象凤凰一样经历浴火煎熬才能重新求得生机。未知死,焉知生?向死而生,是魏延政经历过生命巨大落差后产生的坚定信念。
采访结束了,魏延政第二天就要回上海。“好多天没看见儿子,想啦!”而且,他一个同学的企业要跟苹果公司高层谈业务合作,对方全是老外,需要有能震得住场的人帮助谈判,魏延政答应赶回去帮忙。临别,我紧紧拥抱这位令人尊敬的师弟,说出了心里的一句话:“魏延政,如果你老婆是你的另一条腿,那么我,还有咱北大校友们,我们就是你手里的拐杖!不管前面路有多难,我们都会陪你走下去!”他带着感激的微笑回拥我。奋斗无止境,希望无止境。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魏延政。
后记:魏延政的告别仪式今日上午举行,我们尊从逝者基督徒的信念,形式简朴平和。没有花圈,没有挽联,谢绝礼金,我们为现场的每一个人准备了一束鲜花,前来参加的亲朋好友面色平静,大家一起唱诗,祈祷,在温暖的祝福声中,送他一路远行。我们仿佛看到了他缓缓地升上了空中,在金色的云朵里,和主相遇,和主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