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李商隐诗词一段风流事,佳人独自知
李商隐诗词
——一段风流事,佳人独自知(2012-12-29 20:14:40)标签:
爱情诗
李商隐
佛趣禅理
世事无常
风流事
分类: 古诗词欣赏与禅文化
晚唐李商隐的作品一项被人们视为晦涩难懂的作品。写情与颂物、景不同;爱情是上天送给人类最好的礼物,但是情也是最难用语言文字描述的内容。情会给人带来对人生痛苦的体验,因此也能给诗歌带来美学上的张力,好的情诗词更能打动人心。没有上过战场,未经历轰轰烈烈的爱情考验的,是写不出好的情诗的;只有像李义山(商隐)、晏小山、柳永、纳兰这种有苦痛经历的人,才能写出流传百世的情诗词。
张力是作品的美感之源,诗歌要产生张力,首要的条件是诗歌内部要有相互对立冲突的因素,并在诗歌内部微妙和谐地统一起来。在李商隐的情感世界中痴情追寻与痛彻失落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表现为期望中的追寻和追寻中的失望,两者错综交织在一起,在诗歌中这种情感动力经由二元对立(Paradox)得到更充分的聚集,最终使文本圆涨,形成完美的张力。
其次,诗歌张力的形成需要有情感的力度,但情感的释放必须是达到圆融的境界,否则即使有情感的力度,却没有了张力,那么作品感染人的力度就会降低。李商隐的爱情诗往往通过内敛的方式聚集情感之流,以婉转曲折的形式加以释放。这样诗人内心的强烈感情和曲折含蓄的表达形式之间就形成了巨大的张力。
李义山对佛教有不可思议虔诚的向往。特别是在他丧妻之后,与佛教的缘分更深。“三年已来,丧失家道。平居忽忽不乐,始克意事佛。方愿打钟扫地,为清凉山行者 ”。当我们对李商隐诗歌与佛教的关系作一考察之后,就会发现,李商隐对人生痛苦的体验,在精神实质上与佛学对人生的看法不谋而合,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有求皆苦、无常幻灭。
李商隐是重视 “ 心” 的表现,即精神的表现,以从中寻求空寂的内省,保持一种超脱的心灵境界。这种幽怨的美,包含着余情和幽艳二个要素,其中心是余情,即重视气韵,这是一种纯粹精神主义的审美意识,包含带有禅宗虚无的色彩以及哲学思想。所以义山的作品晦涩难懂。爱情与禅都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一说就错,是直指人心的。
一、宋华阳,是李商隐的初恋。华阳姑娘是一宫女,随公主入山修道,住在玉阳山之西峰的灵都观里。她风华正茂,面若桃花,腰如细柳,顾盼生风。华阳姑娘与李商隐初相遇,正是渴望爱与被爱的懵懂年龄,很快二人就坠入了情网不可自拔。山林浩瀚,风为帐,地为席,从未体验过的欢愉将这对情侣灼烧。就在这大山深处,就在这修道期间,他们一次又一次偷食禁果,也使得华阳姑娘有了身孕。
于是,一切真相摆在了公主面前,结局是华阳姑娘被遣返深宫,李商隐被驱赶下山,从此天各一方,爱到了绝望不归路。诗人李商隐也就有了那浓郁的相思:
李商隐《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赏析】诗的首联由幽怨悲凉的锦瑟起兴,点明 “ 思华年” 的主旨。无端,无缘无故,没有来由。五十弦,《史记 · 封禅书》载古瑟五十弦,后虽一般为二十五弦,但仍有其制。诗的一、二两句是说:绘有花纹的美丽如锦的瑟有五十根弦,我也快到五十岁了,一弦一柱都唤起了我对逝水流年的追忆。诗的颔联与颈联是全诗的核心。在颔联中,庄周梦蝶的故事见《庄子 · 齐物论》:“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 俄而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 ……
将那“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的爱恋,那“一寸相思一寸灰” 的守望,淋淋尽致地表达了出来。那真挚的情感,那无法相见的悲伤,那曾经炽热的爱情,就那样永远地消逝了......此诗之所以脍炙千古,潜蕴着禅学韵味也是原因之一。这种禅学韵味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1.色空观。禅宗教义的理论基础之一是佛教大乘空宗般若学。般若智要人们认识现实世界的虚妄,从而超越一切色相,达到彼岸净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锦瑟华年是时间的空,庄生梦蝶是四大的空,望帝鹃啼是身世的空,沧海遗珠是抱负的空,蓝玉生烟是理想的空,当时已惘然、追忆更难堪的“此情”是情感的空……然而正是在这空中,幻出锦瑟华年等一系列色相。作者见色生情,传情入色,因色悟空。
2无常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庄生蝶梦,幻灭迅速。望帝鹃啼,如梦似烟。珠泪晶莹,忽尔被弃;玉烟轻袅,临之已非。深谙无常之理的诗人清楚地知道,锦瑟华年的美满,终将离自己离所爱而去,替代这美满幸福的,将是凄迷欲断的蝶梦,椎心泣血的鹃啼,寂寥映月的珠泪,随风而逝的玉烟……
3求不得苦。庄生晓梦迷蝴蝶,抱负成虚;望帝春心托杜鹃,理想幻灭。玲珑剔透的沧海明珠,本为稀世珍宝,如今却只是在明月映照之下,成盈盈之“珠泪”,独自被遗弃在沧海;自己追求的对象,如同蓝田日暖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凡有所求,皆是痛苦:锦瑟弦断,却期求情爱之杯盈满;华年烟散,却期求时光之流凝驻;庄生梦迷,却期求生命之树长青;望帝鹃啼,却期求春色不再凋枯;珠泪不定,却期求好梦不再失落;玉烟明灭,却期求能真切地把捉……
锦瑟华年所经历的种种人生遭际、人生境界、人生感受,是如此的凄迷、无奈、失落。然而,也正是这种色空观、无常感,形成了李商隐诗歌哀感顽艳的艺术魅力。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这首诗写得是少女之事,所以自然可以解作恋情诗。而有人以李商隐少年的经历进行比照,认为诗中女子为作者自况,从而推断为有寄托之意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是否指宋华阳也不得而知。
二、燕台诗四首 春
风光冉冉东西陌,几日娇魂寻不得。蜜房羽客类芳心,冶叶倡条遍相识。暖蔼辉迟桃树西,高鬟立共桃鬟齐。雄龙雌凤杳何许?絮乱丝繁天亦迷。醉起微阳若初曙,映帘梦断闻残语。愁将铁网罥珊瑚,海阔天宽迷处所。衣带无情有宽窄,春烟自碧秋霜白。研丹擘石天不知,愿得天牢锁冤魄。夹罗委箧单绡起,香肌冷衬琤琤佩。今日东风自不胜,化作幽光入西海。夏
前阁雨帘愁不卷,后堂芳树阴阴见。石城景物类黄泉,夜半行郎空柘弹。绫扇唤风阊阖天,轻帏翠幕波洄旋。蜀魂寂寞有伴未?几夜瘴花开木棉。桂宫流影光难取,嫣薰兰破轻轻语。直教银汉堕怀中,未遣星妃镇来去。浊水清波何异源,济河水清黄河浑。安得薄雾起缃裙,手接云輧呼太君。秋
月浪衡天天宇湿,凉蟾落尽疏星入。云屏不动掩孤嚬,西楼一夜风筝急。欲织相思花寄远,终日相思却相怨。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金鱼锁断红桂春,古时尘满鸳鸯茵。堪悲小苑作长道,玉树未怜亡国人。瑶琴愔愔藏楚弄,越罗冷薄金泥重。帘钩鹦鹉夜惊霜,唤起南云绕云梦。璫璫丁丁联尺素,内记湘川相识处。歌唇一世衔雨看,可惜馨香手中故。冬
天东日出天西下,雌凤孤飞女龙寡。青溪白石不相望,堂上远甚苍梧野。冻壁霜华交隐起,芳根中断香心死。浪乘画舸忆蟾蜍,月娥未必婵娟子。楚管蛮弦愁一概,空城罢舞腰支在。当时欢向掌中销,桃叶桃根双姊妹。破鬟倭堕凌朝寒,白玉燕钗黄金蝉。风车雨马不持去,蜡烛啼红怨天曙。
诗的本事,已难评考。从诗中来猜测,诗人怀念的大约是一位能歌善舞的贵家歌妓或姬妾,有姊妹二人。这从 “歌唇”、“罢舞 ”、“ 桃叶桃根 ” 等语可以看出。诗人与她初次相识,可能是在 “湘川”(今湖南长沙一带)某地,大约是春天。后来这位女子流落到金陵,诗人也曾去寻访过她,但佳人已远去。在写这组诗时,女子大约已流转到岭南一带,原先据有她的贵官已故去,只剩下她孤身一人。这可从 “蜀魂寂寞有伴未?几夜瘴花开木棉 ”,“ 唤起南云绕云梦 ”,“ 楚管蛮弦愁一概 ”,以及“ 玉树未怜亡国人,古时尘满鸳鸯茵 ”,“ 雌凤孤飞女龙寡 ” 等诗句约略推知。诗题为 “ 燕台”,大约因这位女子为使府后房的缘故。这组诗吟咏了一段浓厚悲剧色彩的爱情,诗立春、夏、秋、冬四题,系取《子夜四时歌》之义,抒发对所思慕的女子一年四季相思之情。
《春》诗从春光烂漫中寻觅娇魂而不得开始,折入追忆初见对方时美好情景。立即又描绘雄龙雌凤杳远相隔的浩叹和魂牵梦系的情景。以下即极力渲染寻觅之渺茫,思念之深挚,最后想象对方在春天将逝的季节身着单绡、肌衬玉佩的情景。《夏》诗先写初夏雨景和石城(金陵)凄清的环境,暗示女子已去。然后想象对方身处南方瘴花木棉之地,独守闺帏,孤寂无伴之状。接着又转而回忆往昔两人曾经的短暂欢会和随之而来的分离。最后以祈望对方的到来作结。《秋》诗全篇都是对女子现时情境的想象。先想象她秋夜含愁独坐,相思念远;再想其夫亡室空,孤寂凄冷;最后又想象她秋夜弹琴,衣衫冷薄,怀思旧情,独对爱情旧物,潸然泪下。
《冬》诗首点时令及对方失侣孤居,次言双方如青溪小姑与白石郎之相隔遥远;复想其身处孤冷之境,芳心已死,爱情幻灭;然后又转忆佳人之美,远胜嫦娥,而今唯独处空城,歌舞早歇,唯余纤腰,当年姊妹二人联袂而舞之欢早已烟消云散。最后想象女子在风雨冬夜独对残烛,空流红泪,直到天明;而破鬟松散,倚坐朝寒,容颜亦非往昔。
四首诗都交织着现在与过去、回忆与想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四季景物的变换,抒情主人公的感情也由寻觅怀思、企盼重会,到悲慨馨香已故,情缘已逝,最后则根断心死,悲剧色彩逐渐浓重。女主人公的形象,从《春》之 “ 暖蔼辉迟桃树西,高鬟立共桃鬟齐 ”,到《夏》之 “绫扇唤风阊阖天,轻帷翠幕波洄旋 ”,再到《秋》之 “瑶琴愔愔藏楚弄,越罗冷薄金泥重 ”,最后到《冬》之 “破鬟倭堕凌朝寒 ” “ 蜡烛啼红怨天曙 ”,从外在到内心也都经历了从春到冬的循环过程。徐德泓借《柳枝诗序》 “ 幽、忆、怨、断 ”四字概括四首大意,认为 “春之困近乎幽,夏之泄近乎忆,秋之悲邻于怨,冬之闭邻于断 ”(冯浩笺引),比较真实地概括了四首所表现的情感特点。
这首组诗以炽烈的情感,秾艳的语言,纯粹抒情的笔法和极富跳跃性的结构章法,歌咏带有浓厚悲剧色彩的爱情,抒发爱情幻的感受,主要是通过情绪气氛和幽艳意境的渲染,而不是叙述悲剧性的爱情故事。即通过回忆、想象来抒写刻骨铭心的思念,其中经常出现出人意料的转换,诗歌语言的秾艳和象征色彩造成一种华艳而朦胧的风格。如《春》诗的 “暖蔼” 六句。先是写回忆中初见对方的情景: “暖蔼辉迟桃树西,高鬟立共桃鬟齐。” 在春日和煦阳光的掩映下,对方梳着高高的发鬟,伫立在盛开的桃枝下。下两句却从过去之遇跳过生活中应有的阶段(如会面、结合、离别),闪回现境,发出 “ 雄龙雌凤杳何许,絮乱丝繁天亦迷”的叹息。接下来 “醉起微阳若初曙,映帘梦断闻残语” 写午醉初醒,迷幻历乱。误以为残阳映帘是初阳照窗,好梦中断,然乍醒迷惑之际,耳畔似犹闻对方之言萦回,似幻似真,如痴如迷。四首诗中,随处可见。这种昔境与现境的迭现,实境与幻境的蒙太奇镜头的变换切入。这种时空不断变化交错的写法,构成了意境的朦胧与多彩。
长吉诗奇而怪,艳中显冷,有时甚至追求强烈的刺激。李商隐这首仿长吉体的组诗,却以奇幻的想象来构筑迷离朦胧的意境,用秾艳的词采表达炽热痴迷的情感,哀感缠绵,一唱三叹,令人低吟不尽。
三、那一年,李商隐 23岁,那一年,他遇到了洛阳富商之女柳枝,这个走入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女人。柳枝无意间听到兄台吟诵李商隐的《燕台》诗,便心生爱恋,柳枝虽然出身富贵,可是她不爱红妆爱文采,她敢爱敢恨,手断衣带,请兄台转赠给李商隐以表达爱意。那年李商隐进京应试,落脚洛阳,大声吟诵自己的诗句: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当柳枝得知吟诵的男子竟然是自己芳心已许的李商隐,喜极而泣,以身相许。可是,两个人出身的悬殊,让每一次相见都到了充满了艰辛,也是这份艰辛,让每一次相逢那么浪漫,李商隐知道柳枝喜欢他的诗文,每次见面都送她一首,缠绵悱恻的文字,让柳枝爱得无法自拔,才子佳人,浪漫到了极致的爱情,却面临着不得已的分离。
殊不知此地一别,竟然无缘再相遇。李商隐去赶考,而柳枝被逼无奈,被关东的一位地方长官娶为姬妾。闻此噩耗,李商隐无比心痛,昨日知己枕边缠绵细语,今日已为他人妇,仰天长叹,悲伤至极,一介书生,唯有用文字来抒发对情人的思念,一口气写下了五首《柳枝诗》。
花房与蜜脾,蜂雄蛱蝶雌。同时不同类,那复更相思。本是丁香树,春条结始生。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嘉瓜引蔓长,碧玉冰寒浆。东陵虽五色,不忍值牙香。柳枝井上蟠,莲叶浦中干。锦鳞与绣羽,水陆有伤残。画屏绣步障,物物自成双。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
情人的泪,诗人的心,问苍天大地,岂止一个 “ 愁” 字了得!“ 多么凄凉的心,多么真挚的爱,多么欲罢还休的情!“同时不同类,那复更相思”,两个不同身份不同阶级的人,即使生活在同一时代,即使彼此深深相爱,也是不能够在一起的。相爱者不能尽情地倾吐爱慕之情,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是人类永久的悖论,也是永远的感伤。
《无题》(照梁初有情)是一篇清新自然的描写爱情相思的五言律诗。
照梁初有情,出水旧知名。裙衩芙蓉小,钗茸翡翠轻。锦长书郑重,眉细恨分明。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
首句写所恋女子之美如巫山神女、出水芙蓉,颔联进而描写女子的娇艳动人的外貌,通过衣着服饰的清新可人而衬托女子之美。颈联写盼归的情态,给人人物以生命和灵性,使所咏之人真的活了起来。如果把末联理解为时局不平,犹如棋局,则显得有些牵强,与整首诗的意趣也不相合。而参照《柳枝五首》其二 “ 玉作谈棋局,中心亦不平”,解释为如柳枝一样的女子荡漾难平暗自嗟怨的心态则更适合些。
四、感情两度受挫,李商隐的爱如同大海的一叶扁舟,不知道驶向何方。而爱妻王氏,让这个浪漫的才子有了家的温馨,有了爱的归属。王氏,因为其显赫的王侯之女地位,王氏父亲的官场起落,也影响了李商隐的仕途,可是王氏对李商隐的爱,是那么的纯粹。王氏,这位心高气傲的侯门之女,不贪慕豪宅华屋,锦衣玉食,甘愿洗尽铅华,与李商隐过着清风伴明月的清苦日子。
李商隐也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两人早晨一起去采撷草尖上的晨露,黄昏去看绝美的夕阳,人世间的万物,因为有了爱情而充满了温暖,零落的心因为有了爱人的牵挂而不再孤单。朝朝暮暮,暮暮朝朝,李商隐期望着这样幸福地陪着爱妻一直到老,甘苦相守,粗茶淡饭,亦甘之如饴!但是王氏也很快离他远去。
李商隐
悼诗《正月崇让宅》
密锁重关掩绿苔,廊深阁迥此徘徊。先知风起月含晕,尚自露寒花未开。蝙拂帘旌终展转,鼠翻窗网小惊猜。背灯独共馀香语,不觉犹歌《起夜来》。
生命欲望会引起种种痛苦,对女性美的爱恋会破坏心态安宁,李商隐在理智上也有体察,其《唐梓州慧义精舍南禅院四证堂碑铭 · 序》云:“ 俯爱河而利涉,靡顿牛行 ”,即是赞叹佛菩萨像牛王一样,心志坚定、稳如磐石地渡过爱欲之河,毫不顾盼留连。但理智的认知,并不等于情感的超越。如果说李商隐在观赏自然景致、与乡村野老闲话、与禅僧围炉夜坐时,还能 “坐忘”,还能从世俗欲网中超脱出来的话,那么,一当他面对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女性时,诗人的激情又重新炽热地燃起。“
即目——李商隐
地宽楼已迥,人更迥于楼。细意经春物,伤酲属暮愁。
望赊殊易断,恨久欲难收。大势真无利,多情岂自由。
空园兼树废,败港拥花流。书去青枫驿,鸿归杜若洲。
单栖应分定,辞疾索谁忧。更替林鸦恨,惊频去不休。
属疾 作者:唐·李商隐
许靖犹羁宦,安仁复悼亡。兹辰聊属疾,何日免殊方。秋蝶无端丽,寒花只暂香。多情真命薄,容易即回肠。过楚宫
巫峡迢迢旧楚宫,至今云雨暗丹枫。微生尽恋人间乐,只有襄王忆梦中。
刘、余《集解》:“ 此诗感情内涵,实较复杂。人间之乐与云雨之梦,似代表现实与理想两种不同境界。仕宦婚姻之顺遂,家室人伦之乐趣,皆常人所经营所依恋者。然徒有此则人生不免卑琐。故作者乃刻意追求更美好之人生理想。而此种理想境界又正如云雨梦思,虚幻恍惚,难以寻求,且并追求理想之高情远意,亦不为世所理解。人间之乐,亦因己之坚持理想而不能享有。是则理想之境,现实之乐,两皆落空,此实理想主义者之莫大悲剧。„ 微生尽恋人间乐 ‟,于 „ 人间乐‟ 固有所不足,然其中又寓有并此亦不能享受之悲哀 ‟ ;„ 只有襄王忆梦中 ‟,于己之独持理想固含自负,然又不免透出孤孑与自伤。”
生命中的一次次邂逅,论其总趋势大执终归是相思无益,然而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他偏偏不能割舍!。《过楚宫》襄王梦中与巫山神女的欢会,是超出 “ 人间乐” 的至真至美的情爱。对这种情爱,义山则既深感向往,又深感其虚幻;既深感其幻灭,又坚韧不懈地追求!“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无题——李义山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译】见面的机会真是难得,分别时也难舍难分,况且又兼东风将收的暮春天气,百花残谢,更加使人伤感。春蚕结茧到死时丝才吐完,蜡烛要燃完成灰时像泪一样的蜡油才能滴干。女方早晨妆扮照镜,只担忧丰盛如云 , 乌黑的鬓发改变颜色,青春的容颜消失。男子晚上长吟不寐,必然感到冷月侵人。对方的住处从这里去没有多远,却无路可通,可望而不可及。希望有青鸟一样的使者殷勤地为我去探看情人,来往传递消息。
《无题》至死不渝,铭心刻骨,抽刀断水,欲罢还休,如同怨鬼般的执着!真可谓 “ 欲火入心,犹如鬼著 ”,明知其幻灭却偏偏执着地追求幻灭,岂非 “ 颠倒想”,岂非执迷不悟!正如他在《上河东公第二启》所说: “ 犹恨出俗情微,破邪功少!” 由此看来,李义山“ 入不二法门,住第一义谛 ” 《上河东公第三启》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他仅仅是个遥远迷离的禅的梦而已。正是这种执着,成就了千古传唱的佳句。
五、李商隐执着地眷恋天地间至纯至真的美,然而,无常流转,好景成空。李商隐在诗歌中反复咏叹美好事物的凋零衰落,展示了一幅幅桂摧兰折、香消玉殒的惨烈图景。《昨夜》
不辞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尘暗烛房。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
"鶗鴂”,是杜鹃鸟。杜鹃鸟一叫春天就过去了,百花都零落了。李商隐说我知道春天要过去,百花要零落,我知道人世间这种无常是无可避免的。我所惋惜的是,为什么蜡烛还在燃烧的时候就被尘土遮蔽了?花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如果在它开放的短暂时间内风和日丽,那也算对得起它。可是为什么它那么短暂的生命还要遭受风吹雨打不被人认知不被人了解?他说,昨天晚上我站在西池凄凉的池水边,到处都是寒秋的凉露,那时候是 “ 桂花吹断月中香 ”。大家都说月亮里边有桂树,桂树上的桂花是有香气的,可是在昨天那个寒冷的晚上,连月中桂花的香气都消逝了。“吹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被摧毁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这是感情,是李商隐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感情。
李商隐的爱情诗 —— 无题· 重帏深下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元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赏析】一开头就撇开具体情事,从女主人公所处的环境氛围写起。透过这静寂孤清的环境气氛,我们几乎可以触摸到女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感觉到那帷幕深垂的居室中弥漫着一层无名的幽怨。
颔联进而写女主人公对自己爱情遇合的回顾。上句用巫山神女梦遇楚王事,下句用乐府《神弦歌 · 清溪小姑曲》: “小姑所居,独处无郎。” 意思是说,追思往事,在爱情上尽管也象巫山神女那样,有过自己的幻想与追求,但到头来不过是做了一场幻梦而已;直到现在,还正象清溪小姑那样,独处无郎,终身无托。
颈联从不幸的爱情经历转到不幸的身世遭遇。这一联用了两个比喻:说自己就象柔弱的菱枝,却偏遭**的摧折;又象具有芬芳美质的桂叶,却无月露滋润使之飘香。“ 不信”,是明知菱枝为弱质而偏加摧折,见 “ **” 之横暴; “ 谁教”,是本可滋润桂叶而竟不如此,见 “ 月露” 之无情。措辞婉转,而意极沉痛。
春深脱衣
睥睨江鸦集,堂皇海燕过。减衣怜蕙若,展帐动烟波。日烈忧花甚,风长奈柳何。陈遵容易学,身世醉时多。
在这时而小径低徊,如怨如慕,时而壮士扼腕,浩然弥哀的喟叹中,诗人对生命无常的迷惘、愤懑、无奈、怅惘,得到了酣畅淋漓的抒发。
六、天地之美的最佳载体、最好象征是美丽的女性。这些美丽的女性,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却遭受无常的玩弄,红颜薄命,晨艳夕枯 “ 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 ” 《槿花》,色貌如花,青春似火,然而,在无常的蹂躏下,只不过是朝开暮落的槿花,瞬间即逝。
槿花
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
也有一说李义山在京为官,与宫女有一段缠绵之爱情,也无从考证。
深宫 作者:唐·李商隐《全唐诗》的第 540卷第 34 首
金殿销香闭绮栊,玉壶传点咽铜龙。狂飙不惜萝阴薄,清露偏知桂叶浓。斑竹岭边无限泪,景阳宫里及时钟。岂知为雨为云处,只有高唐十二峰。
其诗构思新奇,风格浓丽。但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 之说。
赠勾芒神
佳期不定春期赊,物夭春阏兴咨嗟。愿得句芒索青女,不教容易损年华。
人们都会将木神句芒称呼为春神,这是因为句芒所学法术的特性带给人们入春天一般的感觉所得来的。“春天来了 ”这个词汇会给人们带来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一种充满无尽生命的气息。
佳人、好景,殒落于无常。除非将时光之流截断,才能避免无常惨象。“佳期不定春期赊,春物夭阏兴咨嗟。愿得勾芒索青女,不教容易损年华。”《赠勾芒神》年华似水,青春跳丸,痴情的诗人期望韶华永驻,幻想给人间带来亮丽生命的春神勾芒,能迎娶萧杀的秋神青女,从而使时光之流凝固成永恒的刹那,百花永远亮丽,生命永远欢笑。
《流莺》 李商隐
流莺飘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风朝露夜阴晴里,万户千门开闭时。曾苦伤春不忍听,凤城何处有花枝。
总体来看:这首诗首先描述流莺的栖皇之状,第二联起,打入寄托,将自己的感情寄托于流莺的形象之上:自己巧啭,但无人能识。别人良辰,我无佳期。第三联主要是时间和空间上的跨度,以及境况的对比。末联抒发伤感,说诺大的京城,竟然没有栖身之地,可以一展抱负。
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
露如微霰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 悠扬归梦惟灯见,濩落生涯独酒知。岂到白头长只尔,嵩阳松雪有心期
从全诗看,可能是诗人悼念亡妻之作 —— 因为手中没有李商隐年谱,所以是从诗意猜测。雾太浓了 浓得像小冰晶降在庭前池塘里 一阵风过 池塘回湾的茂竹发出悲凉的呼啸 唉 只说聚散是人间世上才有的苦事 为什么 池中的荷花也被吹得颠沛流离
夜夜漫长的回家梦 只有床前的灯花知道 空虚寂寞的生涯 只有终日相伴的酒杯才明白
难道一直到老永远都只是如此吗 那嵩阳书院的松树 它也盼望枝上的雪早些消融。
七、《无题四首》含七律二首、五律一首、七古一首,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含情春晼晚,暂见夜阑干。楼响将登怯,帘烘欲过难。多羞钗上燕,真愧镜中鸾。归去横塘晓,华星送宝鞍。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东家老女嫁不售,白日当天三月半。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归来展转到五更,梁间燕子闻长叹。
【注释】 刘郎,相传东汉明帝永平五年刘晨、阮肇入山采药,迷不得出,遇二女子,邀至家留居半年才还,后人以此典喻艳遇。蓬山,即蓬莱山,泛指仙境。韩寿,晋人,司空贾充的僚属,充每在家聚会,贾女从窗格中偷窥,见其貌美而爱之,与私通,充发觉后乃以妻寿。宓妃留枕:曹植《洛神赋·序》:“黄初三年,作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植过洛水时,忽见一女子来,赠所用枕。宓妃,传说中伏羲氏之女。
李商隐的“无题诗”大多隐约、朦胧,表现含蓄、委婉,因此具有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对李商隐“无题诗”的评析也众说纷纭。比如这首“无题诗”,有人认为是政治诗,也有人认为是爱情诗。
第2首联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描绘环境气氛:飒飒东风,飘来蒙蒙细雨;芙蓉塘外,传来阵阵轻雷。既隐隐传达了生命萌动的春天气息,又带有一些凄迷黯淡的色调,烘托出女主人公春心萌动和难以名状的迷惘苦闷。东风细雨,容易令人联想起“梦雨”的典故;芙蓉塘即莲塘,在南朝乐府和唐人诗作中,常常代指男女相悦传情之地;“轻雷”则又暗用司马相如《长门赋》:“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这一系列与爱情密切相关的词语,所给予读者的暗示和联想是很丰富的。
纪昀说:“起二句妙有远神,可以意会。”,所谓“远神,是指这种富于暗示性的诗歌语言所构筑的渺远的艺术意境,一种难以言传的朦胧美。
颔联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写女子居处的幽寂。金蟾是一种蟾状香炉;“锁”指香炉的鼻钮,可以开启放入香料;玉虎,是用玉石装饰的虎状辘轳,丝”指井索。室内户外,所见者惟闭锁的香炉,汲井的辘轳,它们衬托出女子幽处孤寂的情景和长日无聊、深锁春光的惆怅。香炉和辘轳,在诗词中也常和男女欢爱联系在一起,它们同时又是牵动女主人公相思之情的东西,这从两句分别用香”、“丝”谐音“相”、“思”可以见出。总之,这一联兼用赋、比,既表现女主人公深闭幽闺的孤寞,又暗示她内心时时被牵动的情丝。
颈联出句“贾氏窥帘韩掾少”使用贾充女与韩寿的爱情故事。见《世说新语》载:晋韩寿貌美,大臣贾充辟他为掾(僚属)。一次充女在帘后窥见韩寿,私相慕悦,遂私通。女以皇帝赐充之西域异香赠寿。被充所发觉,遂以女妻寿。
对句使用甄后与曹植的爱情故事。见《文选洛神赋》李善注说:魏东阿王曹植曾求娶甄氏为妃,曹操却将她许给曹丕。甄后被谗死后,曹丕将她的遗物玉带金镂枕送给曹植。曹植离京归国途经洛水,梦见甄后对他说:“我本托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前与五官中郎将(曹丕),今与君王。”
曹植感其事作《感甄赋》,后明帝改名《洛神赋》(句中“宓妃”即洛神,代指甄后)。由上联的“烧香”引出贾氏窥帘,赠香韩掾;由“牵丝(思)”引出甄后留枕,情思不断,藕断丝连。这两个爱情故事,尽管结局有幸有不幸,但在女主人公的意念中,无论是贾氏窥帘,爱韩寿之少俊,还是甄后情深,慕曹植之才华,都反映出青年女子追求爱情的愿望之强烈,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