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诗中的灯意象品读唐代文人的情深与思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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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从唐诗中的灯意象品读唐代文人的情深与思深

从唐诗中的灯意象品读唐代文人的情深与思深

摘要:《全唐诗》中灯意象很多,而灯意象是融注了作者特有的感受、体验、情绪和心态的,具有丰富的人生意蕴和审美价值。“夜雨孤灯梦,春风几度花”——唐代文人情深,“水窗席冷未能卧,挑尽残灯秋夜长”——唐代文人思深。

象由心生,因而笔者试从灯意象入手,去观照唐代文人内在的精神世界,以期对其进行浅陋的分析。

关键词:灯意象情深 思深

《全唐诗》中写到灯的意象共有1563次,灯从一种不带有任何主观情感的自然现象到被刻意营造成中国文学中传统的抒情意象,其中融注了作者特有的感受、体验、情绪和心态,具有丰富的人生意蕴和审美价值。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黑夜,不同的情境里,那微弱而温厚的光给予人们以切真的光明以及种种细微和深刻的感受。象由心生,因而笔者试从此意象入手,去观照唐代文人内在的精神世界,借一盏唐代文人的青灯,去品读他们的情深和思深,再现他们昔日的心路历程。

“夜雨孤灯梦,春风几度花”——唐代文人情深

“灯”往往与“孤”字相连,我们可以试着想象1200年前,静寂的黑夜中,浩瀚的长空下,一盏孤灯在静默地叹息着,我们可以感受到来自遥远的唐朝文人的孤独、愁苦,智者的索莫、寂然与情思。而每位诗人黑夜中的那盏“孤灯”又非决然相同的,而又非决然不同的。下文将着重对灯意象所表现的情感中的亲情进行浅易的分析。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十分重人伦重亲情的社会。唐诗中以此类亲情为题材的诗作较多,充分体现了唐代文人感恩的心灵和重亲情的传统文化情结。

“父母者,人之本也”(司马迁《屈原列传》),父母与子女之间有着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有着最为浓烈而真挚的亲情。孟郊有首诗《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

诗人孟郊一生穷困潦倒,常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而“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则是无时无刻不在的,亦是无微不至的,诗中的母亲缝衣的镜头印刻在每个读者的心中。“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慈母的深笃之情,尽在眼中,催人泪下。虽然诗中并未出现“孤灯”的意象,但不难想象,慈母是在夜里微弱的灯光下走针纫线,缝制即将远行的孩子的衣服的,那种昏暗的灯光下的母亲慈爱而伟大的身影,是多么令人敬畏啊!班固的《汉书食货志》中有这样的一段话:“冬,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颜师古的注解是:“一月之中,又得夜半为十五日,凡四十五日也。”也就是说,古代妇女比男人要辛苦得多。一盏油灯伴随着母亲度过黑冷的漫漫长夜,这种情境是游子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忘却的,“向来多少泪,都染手缝衣”(彭桂《建初弟来都省亲喜极有感》),孤灯中摇曳着母亲对游子的眷眷之情,也摇曳着远方游子对母亲的拳拳之心。

《尚书·君陈第二十三》:“惟孝友于兄弟。”意为兄弟之间友好相处,也是对父母的孝敬。实际上上溯到《诗经》,我们也可找到这种表现兄弟之情的诗作,如《唐风·杕杜》、《王风·葛藟》,都是写流浪异乡无兄弟相助的孤单和哀伤,而在唐代,文人对于兄弟之情则体味得更深:

悄悄初别夜,去住两盘桓。行子孤灯店,居人明月轩。

平生共贫苦,未必日成欢。及此暂为别,怀抱已忧烦。

况是庭叶尽,复思山路寒。如何为不念,马瘦衣裳单。

——《别舍弟后月夜》(白居易)

感时思弟妹,不寐百忧生。万里经年别,孤灯此夜情。

病容非旧日,归思逼新正。早晚重欢会,羁离各长成。——《除夜寄弟妹》(白居易)

在第一首诗中,先是写了与舍弟分别后的彼此都相同的惨然的心绪——“去住两盘桓”,再续写两人的不同的住所环境:孤灯店,居人轩。虽然在空间上他们相隔遥远,但心灵却是息息相连的,“行子孤灯店”,是老哥哥对舍弟的担忧、牵挂和不舍的留恋。时令已是深秋,落夜满园,山路峭寒,怎能放得下心呢?怎能不牵挂他呢?可知道马瘦衣正单啊!或许诗人此时所盼望的惟有黑夜饥冷之时,舍弟能够找到一盏孤灯,安顿他的行程。孤灯,看似幽冷,却寄寓了诗人太多的牵挂和深情。

第二首诗歌读后令人潸然泪下,除夕之夜本是家人围坐炉火,团聚欢乐的时刻,可是很久都未曾见面,相隔遥远,音信杳然,只有让彼此眼中的这盏孤灯寄予美好的新年的祝愿。这似乎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意味深在其中。而眼前的孤灯和想象中弟弟和妹妹屋中的孤灯竟是包含无限意绪的,彼此正像眼前的孤灯,冥冥之中注定了分离与孤寂,但空间和时间上的距离并未冲淡兄弟和兄妹之间的亲情,反而愈远愈浓,愈久愈深。

除了母子之情,兄弟、兄妹之情外,还有一种亲情叫乡情。“日暮途且远,游子悲故乡”,中华民族是一个农耕民族,重土安迁,有一种对家庭的眷恋与落叶归根意识,因而乡愁是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一个永恒的主题。刘若愚曾指出:“中国诗人似乎永远悲叹流浪和希望还乡。对于西洋读者,这可能也显得太感伤”。宋人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而思乡诗正是这些作品中“能感动激发人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乡愁恰如春水,在孤灯的青影下,缓缓地流淌在每一个游子的心房中:“孤灯然客梦,寒杵捣乡愁。”(岑参《宿关西客舍寄东山严、许二山人时天宝初七月初三日在内学见有高道举征》),“孤灯闻楚角,残月下章台……乡书不可寄,秋雁又南回。”(韦庄《章台夜思》),孤灯下,捣衣声里,楚角声中,飘荡的永远是游子深切而悲慨的思乡的浓情。“野店星河在,行人道路长。孤灯怜宿处,斜月厌新装。”(李郢《早发》)“昨夜孤灯下,阑干泣数行。辞家从早岁,落第在初场。”(黄滔《下第》)“十上书仍寝,如流岁又迁。望家思献寿,算甲恨长年。虚牖传寒柝,孤灯照绝编。谁应问穷辙,泣尽更潸然。”(欧阳詹《除夜长安客舍》)在异乡的孤灯下徘徊的是诗人孤寂而落寞的心灵。这一盏盏昏暗的异乡的孤灯,照亮了诗人寒凄的住处,却温暖不了他们孤独而寒苦的身心。思乡的孤灯下,情感与理智,愿望与责任,常人之情与荣誉之心交汇成一种深沉的乡愁,以乡愁之心观物,物也皆染上乡愁。诗人怀着他那颗敏感的心灵,耳闻异乡的窗外风雨声,寒夜捣衣声,或是画角的哀鸣,或是秋虫的低唱;目穿天边残月,或是案上青书,而灯下垂泪到天明,此种境界中的“孤灯”,是诗人乡愁的象征与希望的寄托,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统一,融入了诗人浓郁的思乡的情愫。身经生命的沉沦,或仕途的失意,或厌倦官场生活,或只身异乡飘荡的生涯中度日如年的诗人,便常常对故乡产生一种永恒的忆念和向往。“孤灯”昏暗的光亮,独处的静默无疑都给诗人以带来无限的乡愁,而唐代诗人在表达这种乡愁之时,涉笔于“孤灯”,便增加了诗作的情感内蕴,“孤灯”是一种文人味极浓的意象,一方面,“孤灯”是诗人孤身一人的隐喻,看灯如见己,而又带有一种自怜自惜的意味,那孤灯之外的远方的故乡则是游子心灵的归宿,“孤灯”给人以一种空间的遥远感;另一方面,“孤灯”下,诗人的心境是比较平和的,此时的所思所想往往是真实的,“孤灯”意象所营造的意境又恰恰形象而深刻地表现了乡愁这样沉重而永恒的主题。

“水窗席冷未能卧,挑尽残灯秋夜长”——唐代文人思深

唐代儒、释、道三教并重与合流,这种情况深刻地影响了文人的创作思想、创作方法和审美情趣。而当时浓厚的文化艺术氛围又大大地提高了唐代文人的文学修养。在这种状况下,唐代文人的思想意识变得自觉而深刻,他们善于深思、反思,而诗作中也表现出此种思想的深刻。李泽厚先生认为宋代的时代精神是“已不在马上,而在闺房,不在世间,而在心境。”而笔者认为唐代的时代精神不仅仅在马上,也在闺房,不仅仅在世间,也在心境,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而已。唐代经历了由盛而衰的发展过程,那么其中处在不同阶段的文人因遭际不同,而感受自是不相同,但是对于生命意识的自觉思索则是他们共同的永恒的人生的主题。无论是对生命的哀叹,还是对家国的痛思都根源于这种强烈的生命意识,它是唐代文人对生命的自我意识,也使得唐代文人更加珍惜生命,理解生命,更加热爱生活。具体分析如下: 对生命的哀叹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夜雨》(白居易)

在此诗中,“所念人”、“所感事”应当是泛指的,即所有诗人怀念的、远在它乡的、甚至可以说是普天下所有的人和所有深结于心中的难以忘却的事(家事、国事、天下事),诗人的心绪是惆怅而复杂的,因为思念不得的希望的渺远,因为思量不解的饶肠的烦忧,况且又是风雨苍苍的秋夜(又是盛极而衰的中唐),残灯照壁,是怎样的一番苦味?“残灯”这个意象之中又融入了多少失意与无奈?它是诗人深思的外在表现,它不仅仅具有“孤灯”的孤独寂寥之意味,更有一种残破、零落等不完满的意绪旨归等深在其中,透过“残灯”,我们仿佛看见诗人心灵经受创伤后的迷茫的心绪,看到诗人眼中中唐受苦百姓的坚忍的愁容,看到中唐士人对生命价值的不住地质问,看到人们对于盛唐气象的苦苦的追忆。而从本质上说,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在于,中唐以后,人们在仰慕前日的辉煌,追寻昨日的残梦之时,对个体生命的体察和把握常常赋予一种社会的思索,表现出了沉重的历史感和沧桑感,因而对生命的关怀也不再限于个体存在而表现出一种群体的民族意识,对生命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张扬充满激情,而是较内敛平和的,同时也充满着困惑与愤懑。因而,此处的“残灯”及诗人在其微暗之光中的细微而深刻的思想与感受就不能从单一层面上去理解,而应联系时代社会背景去多层面的解析。

再看晚唐的诗作:

柳岸风来影渐疏,使君家似野人居。云容水态还堪赏,啸志歌怀亦自如。雨暗残灯棋散后,酒醒孤枕雁来初。

可怜赤壁争雄渡,唯有蓑翁坐钓鱼。

——《齐安郡晚秋》(杜牧)

杜牧才兼文武,志在经世,但因当时牛李党争激烈,而受到牵连而屡受排挤与驱逐,“得洲荒僻中,更直连江雨”,他展转出任刺史的黄、池、睦、湖诸洲,也都是些偏远的地区,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次身心的巨大磨难和考验,体现在这首诗中则是一种对于生命人世的深层理解与感悟,强烈的生命意识却呈现为另一种形态:这里似乎没有对生命的叹息和命运的感伤,没有厌弃和悲观绝望,一片云水野意,空灵清明。但是,细细读来,不难发现,在这种清澄的表层下面,还沉淀着诗人对于整个人生和生命的空幻、觉悟和淡然。它虽然没有浓墨重彩,但在这种质朴自然、平淡无奇中显露出来的是一种透彻了悟的人生观。“雨暗残灯棋散后,酒醒孤枕雁来初。可怜赤壁争雄渡,唯有蓑翁坐钓鱼。”是全诗的主旨所在,诗人所表达的是一种静悟,是对灰色人生历程的诗意的解读,“残灯”与“孤枕”正是诗人心绪的时间与空间载体,是诗人对悲苦人生、风雨年岁形象化的寄寓对象。对家国的痛思

具体体现在中晚唐时代,在这里以晚唐为例。由于晚唐人困缚在离乱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巨大阴霾氛围下,走不出历史的藩篱。精神家园失落了,前途憧憬渺茫无依。无数文人的责任感与儒家的济世精神曾一度激起他们的愁绪——国家、民族的未来在哪里?现实中经历坎途、挫折、失意和跌落,使他们已看不到国家王朝振兴的力量,他们在思索中缅怀盛世,哀叹盛世远去,对国运衰落产生了潜在性的悲剧忧患,他们的忧患意识在诗歌中再次感发。这又是另一番悠远伤感的悲美。文人眼睹耳闻的是“千家数人在,一税十年空”(黄涛《书事》)的乱离之象,所亲身体验的是“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崔涂《旅怀》)的流亡生活。所痛切感受的是“大道将穷阮籍哀,红尘深翳步迟回”(李咸用《途中逢友人》)的暗淡前程。灾难与痛苦折磨着整个社会,野蛮与黑暗吞没了一切,大唐复明的希望在他们看来是虚无的了。一些深感现实黑暗政治腐败的文人在诗文中表现一种愤世思想,这时的愤世,是一种看不到时代曙光而诅咒失望的愤世,是一种深思的愤世,是一种静默的不满与抗争。如下面的一首诗:

故国春归未有涯,小栏高槛别人家。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

——《华上二首》其一(司空图)

故国的再次兴盛已成明日黄花,春日永不再来,“西北乡关近帝京,烟尘一片正伤情。愁看地色连空色,静听歌声似哭声”(司空图《淅上》),处处是衰飒之风,心寒之景,“未有涯”仅三字便道出了诗人内心沉痛而深厚的对于国家衰败的深切哀叹,看似平常心说出,但其后隐藏的情感则是极其复杂、极其沉郁的。“小栏高槛别人家”,则写出了晚唐文人共同的心灵感受——在风雨飘摇的时代,他们的心灵找不到归宿,怀着高洁的品质,怀着对美好的渴望,在现实中历经创痛,于是理想破灭,身世家国的双重衰落,使得一切的一切在现实中都失去了存在的依据。诗人抒发的是对历史时空及世事沉浮的感喟,所谓“山水永恒,人易湮灭”,是一种宇宙意识的沧桑感和空茫感以及尘世的幻灭感。“五更惆怅回孤枕,犹自残灯照落花。”则是晚唐文人的真实写照——担虑国事,辗转反侧,无力回天,惆怅不眠;在这里诗人没有直接诉说自己的家国之痛,但在诗人注目的“残灯”单调而反复地照落花的情境中我们能够真切地感受得到诗人那颗饱经风霜、千疮百孔的受伤的心灵,那是一种大悲之后的落寞,是一种思国思家的无助的苍凉,历史的剧变引发诗人无限悲叹,人力微弱,如在汪洋巨浪中颠簸的一叶扁舟。“残灯”是衰败的唐王朝的写照,而落花则是复兴的希望,是诗人对于国家的深切而真挚的期望,但又是短暂即逝,杳杳无望的希望。

唐代文人正是于对国、家、人、事的执著而沉重地深思中总结历史教训,憧憬未来,安顿一己生命的,生命意识在这里成为他们的诗作与人生的不朽的主题,而诗作中的“残灯”意象,便间接地体现出了诗人的这种生命意识:夜使人和外界之间形成阻隔,而残灯微弱的光则成为黑夜中人的所有情思的载体,灯光柔婉朦胧,令人更容易细腻而敏锐地回视、反省内心世界,更深刻地解读人生和世界——“水窗席冷未能卧,挑尽残灯秋夜长”(白居易《秋房夜》),“微风时动牖,残灯尚留壁。惆怅平生怀,偏来委今夕”(韦应物《秋夜二首》),“我有愁襟无可那,才成好梦刚惊破。背壁残灯不及萤,重挑却向灯前坐。”(陆龟蒙《五歌·雨夜》),凡此种种无不映现着唐代文人的思深。

1灯烛是中国古典诗人心目中不灭的神圣之光,小小的一盏灯是历史的延续,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史就是在灯光烛影里度过的。灯光下不知演绎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有着丰富细腻情感和独特人文体验的诗人们,用他们的心灵感悟,为灯烛意象营造了一幅幅完整的社会生活画卷。

2灯烛具有光和火原型的意味,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灯烛的摇曳明灭和人的悲欢离合相契合,同对一盏灯烛,闺中思妇表达的是相思离别之愁,在外的游子抒发的是怀乡恋土之情。而灯烛的亘古更能衬托出人的生命的短暂,因此又会引起文人的宇宙人生之思。在隐逸诗中,灯烛也是一个出现较多的意象,它成为诗人悠远、淡泊心境的对应体,寄托着词人的超拔脱俗之志。

3、灯烛客观的美感特质吸引了诗人的审美目光。它的出现是在夜晚这一特殊时空,从外形看,光亮但不刺目,有着含蓄的光彩。这些都暗合了中国人的审美感知世界。它给人柔和、优美、圆浑的感觉,很切合“中国诗词‘温柔敦厚’、‘味外之味’的意境追求的美学价值取向,是一个入诗的上佳的‘象’。”

唐代士人的生存状态

灯烛意象在诗歌里反映出时代特有的文化风貌,也与当时文人的悲欢际遇、升沉荣辱等生存状态密不可分。

唐诗中带有灯烛意象又记载唐人“勤苦诗书’’生活的诗如:

草堂栖在灵山谷,勤苦诗书向灯烛。柴门半掩寂无人,惟有白云相伴宿。(薛令之《灵岩寺》)深夜竹亭雪,孤灯案上书。不遇无为化,谁复得闲居。(韦应物《答崔都水》)。夜山秋雨滴空廊,灯照堂前树叶光。对坐读书终卷后,自披衣被扫僧房。

(王建《秋夜对雨寄石瓮寺二秀才》)。

读书林下寺,不出动经年。草阁连僧院,山厨共石泉。云庭无履迹,龛壁有灯烟。年少今头白,删诗到几篇。(于鹄《题宇文裔山寺读书院》)

唐人在科举求仕中百感交集的的情感浪花,演绎出一幕幕人间悲喜剧。我们就以写放 榜的唐诗为例,来看看其中有关灯烛意象的作品,一同来感受他们当时的重要时刻。

吾唐取士最堪夸,仙榜标名出曙霞。白马嘶风三十辔,朱门秉灶一千家。郄诜联臂升天路,宣圣飞章奏日华。岁岁人人来不得,曲江烟水杏园花。(黄滔《放榜日》)

诗中烛意象真是充满富贵祥瑞,往日干谒之耻、下第之苦,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曹邺的登第诗灯意象与黄滔不同,他极写白已疑惊惧喜交加的心理。

⋯⋯僻居城南隅,颜子须泣血。沈埋若九泉,谁肯开口说?辛勤学机杼,坐对秋灯灭。织锦花不常,见之尽云拙。自怜孤生竹,出土便有节。

每听浮竞言,喉中似无舌。忽然风雷至,惊起池中物。拔上青云巅,轻如一毫发。⋯⋯(曹邺((成名后献恩门》)

孟郊有《赠李观》诗,题下自注:“观初登第。”李观登第在德宗贞元八年(792年),郊年长于观,却屡屡落第。此诗以灯意象极况个人科场之苦,并借以反衬李观登第之喜:

谁言形影亲,灯灭影去身。谁言鱼水欢,水竭鱼枯鳞。昔为同恨客,今为独哭人。舍予在泥辙,飘迹在云津。卧木易成蠹,弃花难再春。何言对芳景,愁望极萧晨。埋剑谁识气,匣弦日生尘。愿君语高风,为我语苍早。

姚合《及第后夜中书事》的烛意象洋溢着苦尽甘来的欢畅: 夜睡常惊起,春光属野夫。新衔添一字,旧友逊前途。喜过还疑梦,狂来不似儒。爱花持烛看,忆酒犯街沽。天上名应定,人间盛更无。报恩丞相圈,何啻杀微躯。

第二篇:从唐诗中的“月”浅析唐代诗人的忧患意识和感伤色彩

从唐诗中的“月”浅析唐代诗人的忧患意识和感伤色彩

论文关键词:唐诗;月;意象;忧患意识;感伤色彩

论文摘要:月亮,向来是诗人的宠儿,与中国文学生而有缘,作为一种意象源远流长。唐诗中的月意象是古典诗词中最具魅力的形象之一。唐代的诗人或借月造境,或以月融情,将自己独特的人文、宗教体验寄予其中,展示了难以言表的情感流程,尤其是孤寂、凄凉、相思等感伤情愫。

自古至今,人们描写月亮,赞美月亮,借月抒怀的诗歌比比皆是。这类作品尤以唐诗为甚,而唐诗中的月亮又经常与人们的孤寂、凄凉、相思等感伤情愫纠结在一起。本文主要从羁旅行役的思乡之愁、两地相思的哀婉情怀、人生感慨的哲理思辨、对月感怀的历史沉思几方面来阐释由唐诗中的“月”意象透视出的唐代诗人的忧患意识和感伤色彩。

唐朝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黄金时代,在璀璨、繁荣的唐代诗坛上,月亮从众多的自然物象中脱颖而出,成为唐诗中最典型的意象之一。那么,为什么月亮会如此受到唐代文人的青睐呢?

诗歌中“月”意象的存在有其历史的渊源。首先,“它给人柔和、优美、完整的感觉”·;“月圆之时,发出清幽明亮的光,给人以视觉上的美感”-引;它那“由缺到圆、由朔到望的有规则的形体变化”,构成了其“形体美中不可或缺的内容”。月亮的这些美感特质都暗合了中国人的审美感知。原始社会中,初民所认识的月亮是与女性相结合的。在我国古代的传说或历史神话中有许多感月而孕的故事。《遁甲开山图解》:“女狄暮汲山下,泉水中,得月精如鸡子,爱而含之,不觉而吞,遂有娠。”《宋书·符瑞志》上记载:“扶都见白气贯月,意感,以乙日生汤,号天乙”等等。这都应该属于生殖崇拜的范畴。现在不少地方还有着小儿拜月、老人望月的习俗,人们仍是把月亮当作一种生殖崇拜物,渴望对月祈福得以儿孙满堂,人丁兴旺。在古老的传说中,月中捣药的是蟾蜍,又作“蟾蝣”、“詹诸”。《太平御览》卷四引《春秋纬演孔图》:“蟾蝣,月精也。”《淮南子说林》云:“月照天下,蚀于詹诸”。“蟾蜍本是一个为天所‘媚’,受天之恩的‘非类’。然而,它恩将仇报,斗胆蚀月,毁了天之‘目”’,所以月亮的阴晴圆缺变化常用蟾钩、蟾盘、蟾轮来指代。

其次,诸如“嫦娥奔月”等有关月亮的一系列神话,更体现了月亮在中国文化中的独特地位。《淮南子·览冥训》中记载:“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嬗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汉高诱注:“妲娥,羿妻。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未及服食之,妲娥盗食之,得仙,奔人月中为月精也。”女性是月亮的灵魂,月亮是女性的诗化象征。自然地谈起月亮,人们不能不联想到嫦娥(又作姬娥)。她孤独地在广寒宫中忍受着永恒的寂寞,因而又成为诗人反复抒写的一个女性形象,作为月亮的灵魂被赋予了多重意蕴。月亮“伴随着神话的世界飘然而至,负载着深刻的原始文化内容”,“流转了中国广阔的心灵空问”,凝聚着中华民族的“生命感情和审美感情,成为高悬于天际的文化原型”。

再者,月亮与中国传统审美追求相契合,“文人们对‘月亮’这个代表着阴柔、和谐、随顺与宁静的意象表现出特殊的偏爱并不是一种巧合,它是中国古代文人特别是唐宋以来一些以自然闲适、清净虚远、淡泊宁静为生活和艺术目标的文人雅士在生活情调和审美情趣上的必然反映”,这种反映恰恰体现了“中国古代文人审美理想和审美情趣上的中国特色”。

亘古不移的月亮总是莹莹地照着大地,照着有情众生。月光是柔和、迷蒙又清冷、朦胧的,似是蒙娜丽莎那浅浅的微笑。可以说,月亮在一定程度上孕育和生成了唐诗。在唐代,诗的显赫地位离不开月的激扬和烘托。李白、杜甫、王昌龄、孟浩然、李商隐„„常是一卷在手,月下窗前,精心细品,沐一身月辉,抒胸中愁绪,法自然天趣,得万物之灵。由此,月与诗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入朝洛堤步月》、《江亭夜月送别》、《关山月》、《古朗月行》、《拜新月》、《月夜忆舍弟》、《江楼月》、《霜月》、《静夜思》、《江楼感旧》、《枫桥夜泊》、《春江花月夜》、《春色山夜月》、《峨嵋山月歌》、《正月十五日夜》„„难以尽数的优美诗篇在月光的浸润中登上了唐代诗坛。

唐诗中的“月”意象俯拾皆是:1.月的时间意象。月升月落,月圆月缺,契合着生命的轮回,因而古人常以“月”来感伤生命的易逝,岁月的飞度。李白从“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的醉意中探寻着“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生命哲理,发出了“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李白《把酒问月》)的慨叹。2.月的边塞意象。“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王维《陇头吟》)的啜泣诉说,“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沈俭期《杂诗三首.其三》)的绵藐深沉,“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的幽怨悲亢,“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王昌龄《从军行七首》)的悲凉凄清„„我们还可从盛唐边塞诗中真切地感受到“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出塞二首》其一)的浑融苍茫,“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王昌龄《从军行七首》)的雄心忧患。3.月的相思意象。如孟浩然“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的孤寂凄恻;王建“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的深沉蕴藉;钱起“二十五弦弹月夜,不胜清怨却飞来”(《归雁》)的郁怀难耐„„在情感世界里,唐人的渴念甚为空灵,同样,爱情也甚是挚热。“待月西厢下”(崔莺莺《答张生》,一作《明月三五夜》)的痴心迫切,“落月满屋梁”(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一)的空虚寂寞,“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李端《闺情》)的深深痴情„„月似乎是爱情的最佳见证,凄迷的月光引起的情思萦绕着爱的惆怅和迷惘。月所造就的相思意绪,莫不流淌着中国古人难释的生命情怀,莫不激发古人情爱思恋的浩歌。总之,“月”的意象是时光的飞逝,是情爱的寄寓,是人生悲欢离合的演绎„„这其中蕴涵着诗人的忧患意识和感伤色彩,体现着他们不同的人生观。

(一)羁旅行役的思乡之愁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月代表着团圆,寄寓着和亲人相聚的心愿与期待。然而,唐代的诗人们很少描写月下团聚的欢乐,却屡屡倾诉着离散的痛苦。月在漂泊迁徙的游子、独守空闺的思妇心中,不仅寄托着团圆的期盼,更是引发愁思、怅恨的讯息。月以其惨白凄清的光辉,孤独孑然的身影,唤起并契合了诗人们寂寞孤独的感伤之情。无论他是在踯躅旅途,还是在独守客舍寒窗,只要在月光的沐浴下,就会情不自禁思念起自己的家乡。借月表思乡怀远之情的莫过于杜甫的《月夜》:

今夜廓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千。

此诗是天宝十五载(公元756年)八月杜甫被安史叛军所俘,于沦陷的长安月夜思家所作。诗的起首两句“今夜郎州月,闺中只独看”,作者看到的是长安月,但他更焦心的是他远在郧州的妻子对自己的处境何等的忧虑。“今夜”的“独看”与往日的同看形成鲜明对比,“忆长安”,百感交集。“遥怜”小儿女们天真幼稚,只能平添妻子的负担。一个“怜”字,饱含深情,感人肺腑。“双照”与“独看”相呼应,清朗的月光下,“我”身羁敌巢,诸事萦怀。整首诗不正面写自己对月怀人之情,而从写妻子对月怀念自己,泪流不止的情态人手,使怀人的愁思倍显具体、深切,匠心独具。全诗曲折有致,构思新颖,想象丰富,语丽而情悲。由于家是依附在故乡的土地之上的,所以游子思欲归家之情便会自然延伸为征人对祖国的深深眷恋。唐代边塞诗中抒情主人公钟情于把月亮作为其孤独失意情感的象征,借助“月”意象强化征人置身偏远异地、内心孤寂凄凉的特殊处境与感受,从而离开了战马嘶鸣、刀光剑影的阳刚之气,产生了阴柔之美。每当我们读到“一时回首月中看”(李益《从军北征》、“战罢沙场月色寒”(王昌龄《出塞二首》其二)等诗句时,便能体会到征人的深深哀怨。王昌龄的名作《出塞二首》(其一)曾被誉为是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它“音律虽柔,终是盛唐骨格”,其“悲壮浑成,应推绝唱。”J(诗人从“秦月”、“汉关”入手,月照关塞,尽显边地荒凉,征人辛苦,意境悲凉苍茫。“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气势雄浑,统摄全篇。唐代经常对外用兵,战争时起时伏,戍边的将士常年镇守边疆,置身在广漠无边的黑夜,孤寂、清冷。可以想见,他们的思乡之情是何等迫切,愁绪又是多么的深沉!面对一弯冷月,月下彷徨,忧苦之情难遏。“征人月”因饱含深沉悠远的历史内涵而尤其显得悲凉空旷。

月亮那凄冷的光,为自伤飘零的人们添愁益恨,成了他们失意困顿、羁旅行役之苦的见证;他们努力寻求慰藉和归宿,于是流于文人骚客笔端的“月”又成了他们借以抒发愁肠百结的归乡之情的载体。“归家”这个永恒的文学母题积淀在唐代诗人心头的依恋显得格外的沉重,在这里,月亮成了孤臣浪子们启动乡愁,回归家园的精神寄托了。

(二)两地相思的哀婉情怀

唐代诗人还用“月”表殷切之爱,达别离之恨,抒发痴男怨女间的无限情思。花好月圆,是爱情美满的象征。满月之夜,清辉照人,正是情侣们互诉衷肠的美景良辰,但这天涯共对的一轮明月对于相隔两地的情人来说竟是这样的撩人心绪,勾起了多少离愁别恨。张九龄《望月怀远》便是一首怀人之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竞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起句意境雄浑阔大,气象高华。在这漫漫“遥夜”,远隔天涯的一对情人对月相思,久不能寐,一个“怨”字油然而生。

三、四两句就以“怨”字为中心,“情人”与“相思”呼应,“遥夜”与“竟夕”呼应,月亮皎洁圆满的光华,更加让人难以入睡:“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相思不眠之际,有什么可以相赠呢?唯有满手的月光。这月光饱含哀婉的情思,真挚感人。

明月似乎确实与思妇结下了不解之缘。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以孤篇盖全唐,可谓《全唐诗》的诗中诗。在《春江花月夜》里,月光从思妇心头流过,我们不难瞥见民间永驻的情爱光辉。诗人用民歌般清丽忧伤的笔调,将离愁别绪的缕缕情丝,客愁闺思的脉脉情缘娓娓道来。从“自云一片去悠悠”到“落月摇情满江树”:一切景语皆情语,极写春、江、花、月、夜五字之外的“情”字。“何处相思明月楼”是孤舟飘零的游子、阁中思夫的怨妇们共有的“相思”情结。“此时相望不相闻”到“江潭落月复西斜”:今夜月圆人不圆,既然只能“相望”,那么,倘能跟随“月华”,“流”到他的身边也好啊!然而这样也不能如愿,那就请“鱼雁传书”吧,却又“光不度(渡)”、“水成文(纹)”。至此,思妇望月怀人的凄美深情已逐层深入。“梦落花”——“月西斜”——“春欲尽”——“不还家”这一连串让人神伤的意象,极大地激起形影相吊的妇人心中思人、惜春的耿耿情怀。经过曲折、含蓄而又深沉的渲染,全诗自然地进入尾声:“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明月终于慢慢落下,情人却依然远隔天涯。诗人在极写一对恋人忠贞爱情的同时,又宕开一笔,喊出了“不知乘月几人归”的时代心声。这就使五字之外的“情”字有了新的色彩,余情袅袅,情深意远。

(三)人生感慨的哲理思辨

《春江花月夜》之所以能称得上唐诗中的一朵奇葩,还因为诗人引出了对江月与人生、永恒与短暂的哲学思考。面对这一轮孤月,诗人不禁发出了这样的人生感慨:“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不仅仅是“梦境中晤谈”的“宇宙意识”~8J(P17s),还是经人类生命情感浸润过的忧患意识。从明月初升——皎月当空——斜月西沉——落月摇情,这条生命网络直贯无穷的宇宙和有限的人生,从而使诗篇具有了崭新的思辨美和哲理美的意蕴。

月亮也是超拔脱俗的人生志趣的象征。以李白的《月下独酌》为例: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月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首诗以孤独之苦写乐,以乐反衬孤独之苦。相传写于天宝三年,当时李自供奉翰林,遭人进谗言被唐玄宗疏远,他无处诉说,只好借月下赋诗来排解自己内心的苦闷。诗人身在花间,手持酒杯,一个人登场,其孤独之感可以想见。孤苦实在难耐,于是诗人便把天上明月和自己的影子拉了过来。“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让人感到了淡淡的、难以言状的悲愁。在诗中,月被赋予了人的情感,诗人从澄澈、永恒的自然之月身上,获得了身心的宁静与升华,达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审美境界,我想这便是文人士大夫追求的“道”家境界吧。

再来看他的《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诗人以体道合天的豪情,抒发了对永恒生命的渴望。“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诗人把人与月进行比较,从中感悟到了一种超越宇宙的永恒。李白的一生始终在“仕”与“隐”的纠葛之中难以自拔,于是用及时行乐、对酒当歌的呼吁来舒缓心头的压力。“唯愿对酒当歌时,月光常照金樽里”。酒是人间的奇物,月是天国的使者。在月下独酌的韵致中,孤独与充实、短暂与永恒都幻化为一片银色的月辉,与茫茫的宇宙浑然相融了。李白对月进行了永恒性的审美观照,而后,他忘却了苦闷与烦忧,感悟到生命的律动,实现了现实生命与无限宇宙完美统一。

永恒而宁静的月亮,曾经引发了多少文人骚客关于宇宙人生问题的哲理思考啊!他们深沉的喟叹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对于人生局限性的审美悲情。面对着月华如水的明月,诗人们总会生发许多感慨,或感于怀才不遇、仕途偃蹇、壮志未酬,或慨叹命运坎坷、时局黑暗、民生多艰„„于是唐诗中又有了许多感怀之月。

(四)对月感怀的历史沉思

唐王朝从辉煌的盛唐逐渐走向衰败,面对依旧高悬的明月,中唐以后的一些文人心中难免会涌上一种凄楚的感觉。他们仍有着安邦治国的壮志雄心,对国事表现出极大的关注。诗人把自己的情感和对时事的感慨寄寓在重温历史的过程中,发出了盛衰无常、今昔兴亡的感慨。从而,月意象也被寄予了诗人宦海浮沉,人生失意的感慨和抚时伤世的悲悯情怀。刘禹锡在《石头城》中咏道: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石头城曾经繁华一时,而如今,当年从秦淮河东边升起的明月,依旧多情地照着这早已残败的古城。“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诗人描写的是“故国”、“寂寞”的现实,反思的却是六朝近三百年的历史,是江月见证了这些朝代骤兴骤亡的悲凉历史。这秦淮旧月融进了诗人故国萧条、人生凄凉的感伤。还有“烟笼寒水月笼沙,夜?自秦淮近酒家”(杜牧《泊秦淮》);“一夕小敷山下梦,水如环佩月如襟”(杜牧《沈下贤》)等等,这些“月”同样都带有历史的痕迹,笼罩着无限哀婉的色彩。即便是在盛唐,当诗人的理想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以后,在创作中便体现出他们人生价值的追求。杜甫的沉郁,子昂的悲慨无不由此开始。正是有开元盛世这样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才使诗人得以认清国家时事,关怀生命,具有了一种感时伤世的忧患意识。国难当头,时代又赋予了诗人更为严峻的历史任务。与道教的遗世高蹈和佛教的参禅坐忘不同,儒生士子多是“人世”的,他们注重的不是个性的自由和灵魂的升华,而是民族的荣辱和国家的安危。“诗圣”杜甫的诗歌不仅富有儒家的民本思想和人世情怀,而且也充分体现了儒家严谨整饬的特点和沉郁顿挫的忧患意识。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杜甫《旅夜抒怀》)

怀古之作并不仅仅是在“发思古之幽情”,而主要是体现出诗人对于历史、社会、民生、自身命运及未来的沉思。需要指出的是,诗人们感时伤世,情感虽然凝重,但并不悲观。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与政治之间,状态历来是紧张的,自屈、陶、李、杜以来,有无数的诗人表达了对现实社会人生的焦虑。这种焦虑必然带来一种反抗,他们将个人的不幸与国家的忧患相结合,以宣泄或抗争。长期影响中国文人的儒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思想,也是形成这种意识的原因之一。诗人通过凭高远眺时的所见、所感,将忧时、忧世、忧己之情熔于一炉。于是就有了望月之时宦海沉浮的人生辛酸,报国无门的苦闷压抑。

综观从唐诗中“月”意象透射出的忧患意识和感伤色彩的种种体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第一,爱情和青春本是人生最美好、最宝贵的。而我们却不难发现,除少数作品有明亮、欢快的色调外,绝大多数诗作都充满了哀怨、忧郁的色彩。在封建时代,自由美满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不得不唱出凄苦的哀歌。

第二,民族的灾难,政局的危机,国家的前途堪忧,再加上诗人的身世之慨,凡此种种都通过“忧患”的面貌体现。

第三,诗“可以怨”(《论语·阳货》)这一传统的继承和发展,使得许多失意的诗人们借月来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某些讯息,以寻求精神上的解脱。所以在边塞诗、怀古诗中总隐含着挥之不去的哀婉、寂寥的意味。

唐诗作为中国古典诗歌的精华本着表现忧患意识的传统,体现出民族精神中深刻的悲剧意识。总体看来有两大共性:第一,唐诗中多表现伤春悲秋、离愁别绪、国仇家恨、世路艰难以及韶华难驻的感慨,令人掩卷怃然;其中出现的人物形象,大多是一些痴男怨女、游子思妇等等,他们孤单,他们寂寞,他们苦闷,他们悲凉。总之,他们身上几乎背负着人类全部的悲剧体验而艰难孤独地行进在历史的漫漫长途上,因此谓之悲剧性。第二,唐诗多以“月”的意象来表达泪、愁、恨、怨、叹等情感。不论是豪放诗人的悲慨苍凉,还是婉约诗人的缠绵凄怆,最终都逃脱不了感伤的调门,因此谓之感伤性。

对于唐代诗人在诗作中体现的忧患意识和感伤色彩,我们不应持简单的否定态度。忧患意识、感伤情绪不免有消极的一面,但它也蕴藏着诗人对于美好生活的执着追求和积极肯定的人生态度。应该说,忧患和感伤是人类必定要向历史所付出的精神代价之一。在唐诗的“满纸荒唐言”中,我们看到的是诗人们对于美好人生、美好理想的一片痴情!唐诗中的“月”所折射出的忧患意识和感伤色彩,使得唐代诗篇因此又拥有了无限丰厚的精神感召力和汲取不尽的艺术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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