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黯淡春色里的寂寞咏叹——电影《秋喜》评析
黯淡春色里的寂寞咏叹
—电影《秋喜》读解 毋庸置疑,电影是一门叙事的艺术。但真正的电影是在故事之外更应该弥散着一种具有个人特质的情绪。这种情绪是导演对人生,世界的态度的流露,是对时间,空间具体感知的一种凝结。而《秋喜》这部电影散发着缓慢、绵长、动人且寂寞的令人唏嘘感叹的情绪。就像在黯淡秋日里阳光散发着富有朝气的春色,但无论如何我们也会无奈的发出寂寞的咏叹。
《秋喜》是由孙周导演的一个关于1949年建国不久,在广州我党地下潜伏人员在敌人困兽般的艰难环境中所做出的困苦的斗争。电影运用了大量符号展示了其情节和富含深层次的故事主旨。
电影是一种语言,但它的语言和我们的日常语言不同,电影主要是用镜头说话。镜头就是电影的单位,而镜头之中出现的那些有意义的物品和画面,就是符号。符号是电影中最小的语言单位,而符号这个单位也有大有小。符号的意义,可以是电影特定的,也可以是生活世界中约定俗称的。电影世界的符号和现实世界的符号都可以传达特定的意义。但无论是哪一种符号,在电影使用这些符号传达意义时,都必须先确定这些符号能被受众或部分受众理解并接受。只有当这些符号可以以被理解并接受的时候,符号才能准确传达它的意义。按照索绪尔的说法,具体的符号就是能指,其所表达的意义就是所指。然而符号同时也具有两种表达方式:外延和内涵。作为一种艺术,电影的语言如果可以使用恰当的符号来表达,那么整个电影的意境都可能会得到大的提升。一个符号,可能有多重身份,这么就是属于符号的外延表现形式。而这种具有外延意义的符号在《秋喜》这部电影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影片第一个需要解读的画面是在宴海清在天字码头监视暗杀他的上司夏惠民时,走在一个长廊里,听到一间杂货铺在放开国大典的广播后,他身后突然飞起了许多白色的鸽子。白色鸽子有个公认的象征意义就是代表了和平。而此时和平鸽的出现,是说明旧中国终于成为了过去,新中国的诞生。和平已经到来,并且今后的长期发展趋势都是以和平为主。而这个时候身为中共地下党的宴海清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且舒心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当代表着“和平”的白鸽飞起,联系影片下面国民党士兵荷枪实弹朝和平鸽走来并且店铺老板被国民党士兵所杀死的情节,我们发现和平鸽不仅仅有它的所指和能指作用。当和平之际来临之时,在广州城里却还有光天化日之下的残暴杀戮,预示着广州人民在国民党的严酷统治下积极呼唤着和平和安宁。另外一处需要解释的具有强烈符号特性的段落就是在暗杀夏惠民失败后,宴海清随机逃跑到密会地点鱼珠岛会面陶书记。在一边谈话一边吃饭的过程中,我们注意到宴海清在陶书记说出了他及组织上的心声后,他一直沉默不语但却将汤碗里的杂质挑出来一口气喝干剩余的汤,随后便把汤碗摔在了石头上,再然后,他令人费解的把汤碗的碎片捡起,朝着平静的河面上打起了水漂。解读这一段落的关键是陶书记所说的话,他是这样说的:“我军的战略目的是,跟着老蒋走,过海打台湾。组织上希望你继续潜伏,去台湾,迎接大军渡海。„„组织上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但是这个时候的宴海清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示。刚刚所述的他一系列行为其实也表明了他的立场。他捡净汤碗,只剩清汤。说明他想落个一身轻松,然而形势下他不可能放松下来。喝净清汤,只能说明他要独立且不计后果的做好我党地下工作者。联系他摔掉汤碗,代表了宴海清要“破罐子破摔”,即便是牺牲也甘为党国大业赴汤蹈火。最后他拾起碎片打水漂,并且碎片在水面上弹过记下后落到了对面岸上,更加表明了他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跟着党的方针走,过海打台湾。本片片名就为《秋喜》,秋喜作为宴海清家的一名女佣其戏份并不多,而且秋喜的戏份怎么看也是游离在情节主线之外。然而恰恰是秋喜却是本片的关键之关键。秋喜不喜欢穿鞋是出于疍家习俗。但是在本片中光脚是象征着纯洁、高尚的意思。光着脚代表了秋喜这类人世代生活在水上船上的渔家人民不愿与陆上的类似于国民党的乌合之众同流合污。这便是代表了纯洁最基本但也是最特殊的含义。
在影片中有那么一段落另我们值得关注。当宴海清和夏惠民在渔船的青楼里大醉而归时,他们肩并肩,手挽手一同唱着象征革命的黄埔校歌。“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需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领导被压迫民众,携起手,向前进„„”这首歌在他们唱的同时,他们是一直相互扶持的。这也象征着国共的第一次合作。在很多时候,国民党和共产党是有许多的共识和相同之处的。他们都是为了党国大业,为了革命,为了新中国的诞生。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到这个时候夏惠民与宴海清两个人的形象和气质是完全不同的。这个时候的夏惠民略显邋遢,失落,而宴海清则比较高傲,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通过共同的一个情绪传达方式来突显两人迥然不同的象征意味,是这个符号所表达的另一层重要并且为比较隐晦的涵义。
《秋喜》中有一个特别常见且易懂的符号运用,就是秋喜在第一次被宴海清送走后偷偷回来跟他说“救救阿爸”,然而在得知了秋喜阿爸的姓名后,宴海清深知秋喜父亲就是下午夏惠民带他去看被杀死的一帮渔民中的其中一个。随后宴海清在沉默许久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剪下一朵菊花戴到了秋喜头上。而这时的秋喜已经是泪流满面。菊花代表了对亡人的祭奠和缅怀,在这里,也暗示了宴海清的无能为力,内疚并且沮丧。
《秋喜》中的台词设置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不仅听起来让人发笑但也会令人深思。从手段上说,《秋喜》这部电影,对白简练,讲究影像叙事,节奏流畅,没犯追求画面叙事就流于空泛或者沉闷的中国式艺术病,不少细节也极具表现力,值得慢慢体会。而对白的令人发笑程度也是高出了另一部同类型谍战片《风声》。但是诙谐幽默的对白背后却是意味深长的隐喻。在影片后半段夏惠民一夜突然造访宴海清家来,在见过秋喜之后的餐桌上,他们有过这么一段对话,夏惠民说,“秋天的喜事。可喜从哪来呢?„„宴兄,如果我当上了共产党,今天会是个什么样子?肯定是出类拔萃之辈!„„我们俩做一个比较看看,假如我给你一把枪让你杀一个人,你敢吗?”宴海清的回答是我不敢。而后夏惠民却说:“我敢!这就是我们俩的不同之处。可我怎么有这个胆量的呢?为了党国。我也有信仰,谁反对它我就杀了谁。一个接一个一茬接一茬的杀,直到我杀的我的心都不跳了„„信仰,难道是用死人堆出来的吗?„„”这段话的解读至关重要,是理解全片的一个必要因素。首先,夏惠民为什么要换位成为共产党,因为取得了革命胜利的是共产党,他们失败了。可是他不甘心,他在嫉妒宴海清。这句话清晰的表明了夏惠民有信仰,有追求,还有着革命的热情。他如果成了共产党,业绩会更大更辉煌。至于为什么说自己敢去杀人,而且还口口声声强调自己有信仰。因为夏惠民正是有着革命的热情和希望,他还有着对国民党的信仰,他才去不得以的去杀人。而后他也强调他自己也不喜欢杀人,是被党国被形势所逼出来的。他知道这样做是在丧失人性,但并不是他所能够控制的。接下来的一个画面,夏惠民抓住了前来倒茶的秋喜的手,又说出了一些另我们发指的话:“我知道你为
什么喜欢她。因为她纯洁,你也纯洁。我还纯洁吗?”但是宴海清的一席话彻底击中了夏惠民的要害之处。夏惠民之所以质问宴海清,是因为他确切的想知道他在这些纯洁人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跟魔鬼一样。他是还想继续拥有那份没有沾过鲜血以前的那份纯洁。最终,宴海清直接倒出了最为直接也是最为锋利的华语,说明他可能以前纯洁过,有过信仰,但以你现在的做事方式,你转眼之间就能杀死这个叫秋喜的人。你现在和魔鬼有什么区别。这也是下一个镜头里夏惠民从宴海清家出来独自坐在街头埋头痛哭的直接原因。还有一组镜头需要我们好好揣摩。在宴海清换上国民党军装后从夏惠民手中接过了枪,朝着银幕后有着秋喜的靶子上连开四枪。而且夏惠民也这么形容他:眼神里有了内容,我喜欢。这个段落暗含了宴海清的改变,穿上了军装,打了手枪。而这层意思的外延含义是中国共产党已经也慢慢失去了刚建党初期的纯洁和信仰,也沦落到与国民党同样的地步。但是也是无能为力的做法。为了党国,为了革命,为了新中国,共产党同样拾起了武器,采取了暴力。
最后片尾两人的对话更是编导的匠心独运。
“你为什么要杀死秋喜?”
“不,不是我杀死了秋喜,是你杀死了自己的纯洁而已。”
“纯洁是不会死的,它只会离你而去。你也许纯洁过,但是你现在只是一个魔鬼。”
“那你必须死,别以为你是我的镜子。”
对于这段对白,隐喻层层埋伏,可谓是妙笔生花。貌似宴海清确实被夏惠民操控着杀死了秋喜。他们俩的说辞各有千秋,其实各有道理。但是夏惠民错误的认为了夏惠民杀死了自己的纯洁就能和自己是同一类人了,然而宴海清却相信纯洁不会死亡,只会暂时的离你而去。这就隐喻了我们即使再事故,再残暴,可是人性之中纯洁的善良的美好终究不会死亡,只是暂时的消失。人不能丧失人性,应该永远追求这些永远不会消失的东西。对于镜子的理解,它代表了你宴海清不论你身上的纯洁是死亡了还是暂时离你而去了,但终究现在你跟我是同类人了。你就是我的镜子,你就是我。那么,你必须死。如果再探索外延的意思,那么就是国民党在说:共产党,你别以为你现在是我了,你就可以怎样。如果我要灭亡,那么你迟早也会被其他的所取代。在对话外,两人所在的场所也是设计的颇为准确。那个走廊挂满了红色的染布,象征着红色的政权,红色的中国共产党,红色的希望。
影片另有一人是粤剧红伶惠红莲,虽然她始终是出现在夏惠民身边的,就如同秋喜出现在宴海清的身边一样有着相反的象征涵义。惠红莲同样是社会上比较下等的身份地位,也同样跟秋喜一样。但是惠红莲的象征是在国民党残暴统治下被压榨的下层人民包含疾苦且苟且偷生的形象。但是,红莲最终是被夏惠民打死了。原因是她并不想跟他去台湾。红莲之所以不去台湾是她曾经向班子里的人说过,他们唱戏的,只活在戏里。她不愿意面对生活,不愿意面对夏惠民,不愿意面对这个残缺的社会。而且,离开了广州,她的戏不知道唱给谁听。就算是广州改朝换代,不论是谁管辖,戏总是有人听的。从这点说,我认为导演在红莲身上赋予了她和秋喜相同的象征使命。她们从某一点上来说,是相通的,共同的。
再说秋喜,秋喜的主要戏份是在表现在她对宴海清的爱情表达上。不得不说,秋喜与宴海清的感情纠葛是这部影片最为重要的主旨之外的另一条重要线索和主线。宴海清很清楚自己对秋喜的感情,但是他连一个跟自己多年假结婚的人都不敢娶,他就根本不会再对秋喜有过多的情感。就像陶书记所说:而且是谁也不
能顾谁的死人。然而宴海清是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勇敢的面对自己的感情,他想过给霜晴一个真正的名分,一个真正的家。他也想过让他的秋喜感到幸福,然而他却都不能。在感情上,他无疑是一个失败者。这种感情上的纠葛加以他每天疲于奔命的掩盖自己的身份并且潜伏工作,他的精神压力更是很大。所以,在家里他只能用鸦片町来麻痹自己,减少自己的痛苦。然而那哪是减少痛苦啊,是在残害自己呀。在剧院审批结束后,他在大雨中回到了家,却因为吸食鸦片町过度痉挛地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这时的秋喜从身后抱住了他,给了他最基本也是最需要的安慰。这也代表着不能靠物质来麻痹自己,只有寻求最真切最纯洁的精神才能支撑着我们,我们的集体,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而这精神追求就恰恰是本片中所一直讲到的“纯洁”“人性”。在影片中有一段是秋喜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也能快活之后对宴海清的表白遭拒后,她跑到庭院里在大雨中脱掉了全部的衣服。之后的画面就是一簇艳红色的海棠花独自在雨中绽放。这一组画面同样也是隐喻着秋喜如同出水芙蓉般纯洁无邪,善良高尚。对于这个人物的象征意味可能会产生多种解读,作为一部配合广州解放60周年的献礼片,影片对主题的开掘如果仅停留在通过谍战戏来展现斗争的艰苦卓绝上应该是不够的,它要反应的是一个城市的新生。《秋喜》截取的是1949年10月1日到10月14日广州解放这段可以成为黎明前的黑暗这一段史实。开篇收音机中传出的开国大典上毛泽东的宣言和片尾海珠桥的爆炸成为两个清晰可辨的历史时间节点,其实这也就是这座城市走进一个新时代的最后一步。
片中也有交代,秋喜是一个很具有岭南特色的名字,也是一出著名的粤剧的主人公的名字,而且能够带给人很多美好的联想。但这个美好的人物身上所背负的悲惨命运与这个喜感的名字形成了一种反差,而且片中有一个细节,在妓院中的一名妓女也是以秋喜来命名的,孙周在这里是把秋喜作为在国民党昏聩统治下这座被损害和玷污的城市的象征来刻画的。而秋喜对晏海清的依恋则不仅仅是“女追男”的感情戏那么简单的事情,这象征着这座城市对新生政权的皈依和眷恋。最终的结局,倒在枪口下的秋喜和结尾处欢庆人群中出现的秋喜则代表了广州这座美丽的城市的浴火重生,从而完成了这部电影的拯救主题。孙周在这样的一部主旋律类型电影中,还是执拗地植入了自己作者电影的印记,这也是他根深蒂固的审美趣味使然。
春色黯淡,然而在秋光明净而高远中透露着新的晨光。可是我们还是要发出永久的感叹,来告慰和纪念那段寂寞时光里的微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