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杭州城市文化:张岱《西湖七月半》
杭州城市文化:张岱《西湖七月半》
在晚明文学发展进程中,小品文的创作占据着一席重要的地位,它代表了晚明散文所具有的时代特色。小品文在晚明时期趋向兴盛。晚明小品文内容题材上的一个显著特点是趋于生活化、个人化,渗透着晚明文人特有的生活情调。晚明小品文创作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在现代作家文学观念和创作中都有所表现。其中袁宏道、张岱的作品历来为人所称好。
小品文之为小品文,除掉短小,一是要有散文的品格,一是要有高尚的品位。比诸一般的散文,小品文的质量标准显然要求得更高。如果没有值得品味和赏鉴的意义,而只有取悦于人的特点,便算不上真正的小品文。张岱的《西湖七月半》是小品文的典范。
一、主要内容
今诗人卞之琳有诗曰:“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张岱游山玩水,观赏自然风光和人文美景,还不忘观察游山玩水之人。《西湖七月半》主要描写的,不是自然风光的美丽,反而侧重刻画赏景之人。文章专注于游人,把他们的情态刻画得生动逼真。这里表现的已经不是自然山水,而是人文山水。
在作者看来,七月半看月之人有五类:一是“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的达官贵人;二是“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的名娃闺秀;三是“亦在月下、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的名妓闲僧;四是“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实无一看”的市井之徒;五是“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的文人雅士。这五类人都成了作者眼中的风景。
一般人游西湖,都是选择在白天,“巳出酉归,避月如仇”。只有那些附庸风雅之人,才在夕阳西斜的时候出城。这些人也多是达官贵人,他们成群结队,急于参加盛会。因此二鼓以前人声和鼓乐声恰似水波涌腾、大地震荡,又如梦魇和呓语;在喧闹中,人像聋哑了一样,既听不到别人的说话声,又无法让别人听到自己说话;大船小舟一起靠岸,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船篙与船篙相撞,船与船相碰,肩膀与肩膀相摩擦,脸和脸相对而已。这种热闹是暂时的,待他们尽兴以后,便散得灰飞烟灭。
前四类人都是不会赏月的故作风雅的人,真正赏月的,在人群散去的时候,才停舟靠岸,“呼客纵饮”。此时月亮仿佛刚刚磨过的铜镜,光洁明亮,山峦重新整理了容妆,湖水重新整洗面目。原来慢慢喝酒、曼声歌唱的人出来了,隐藏树荫下的人也出来了,我们这批人去和他们打招呼,拉来同席而坐。风雅的朋友来了,出名的妓女也来了,杯筷安置,歌乐齐发„„直到月色灰白清凉,东方即将破晓,客人刚刚散去。我们这些人放船在十里荷花之间,畅快地安睡,花香飘绕于身边,清梦非常舒适。
月色、青山、湖水、荷花,一切宁静而美好,在这样的环境中品茶赏月,才是真名士追求的情趣啊!庸俗和高雅,喧哗与清寂,前后作了鲜明的对照。
二、思想感情
张岱中年经历明朝的覆亡,家境也随之败落,所以他的小品文中常暗含家国之痛与沧桑之感。
中国传统是在八月中秋赏月,七月半赏月,无论是风雅还是热闹程度都不及八月半。我们知道,七月半在民间也被称为鬼节,是祭祀先人的日子。晚明时,杭州西湖的各大寺院这天晚上都要举行盂兰盆佛会,为信徒们诵经拜忏,以超度其祖先亡灵。所以,七月半晚上,杭州人去西湖夜游的也是很多的。《西湖七月半》是追忆过往之作,作者是文雅之士,不写八月赏月,却写七月,其实也是其心情的写照。
张岱生活在明晚清初。他的家世颇为显贵的。高祖张天复嘉靖廿六年进士,官至太仆卿;曾祖张元汴,隆庆五年状元,官至左谕德侍经筵;祖张汝霖,万历二十三年进士,视学黔中时,得士最多;父张耀芳,为鲁藩长史司右长史,鲁王好神仙,他却精导引术,君臣之间,甚是契合。张岱一生,以甲申年(1644)为界限,迥然划分为两个阶段。在前则为纨裤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谲谑,书囊诗魔。”声色之好,耳目之娱,无所不用其极。生活的鲜活乐趣,生命的切肤欢娱,他以身自任,糜不知返。在后则为亡国之民,破家之子,“山厨常断炊,一日两接淅”,凄风苦雨,飘零人间四十年。
他一生坎坷放荡,不羁之中却自有真性情,高格调,综观其书其文,少有夸饰语,更少伪词,少惺惺恶态。他交友主张“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作文更不会如附庸风雅之徒,沽名钓誉之辈,故做惊人语。明末,他和王思任祁彪佳,并称晚明“三才子”,不但才气相类,而且私从甚密,人格相伯仲。张岱还与祁家兄弟多人,堪称莫逆。明王朝灭亡之后,王思任誓不朝清,绝食而死;祁彪佳于清军破山阴后,留下“含笑入九泉,浩气留天地”的《遗诗》,投水身亡。昔日的挚友已成阴间之鬼,只有他一人苟活于世,七月半,其实也含缅怀故人之情。
张岱钟情于山水而无意于政治,七月半游湖,而且选择在人尽散去的二鼓以后,就表现了张岱不入世俗,对熙熙攘攘的社会和变化无常的士人的冷淡甚至厌恶,他追求的是一种冷寂的孤高。他对世人的冷眼旁观,体现了他对世俗民情的关注,这虽然没有政治性的目的,更多是禅性的感悟,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三、艺术特色
《西湖七月半》以一种诙谐的手法,写出了游湖的五种人,他们各有特色,各不相同。作者开篇就点明了人是本文的主要描写对象:“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接着就以三言两语的笔画勾勒出五种形态各异的人,写得细致入微,生动传神,惟妙惟肖。“不衫不帻,酒醉饭饱,呼群三五,跻入人丛”形象地将市井闲徒的特征展现在读者的面前。层层的白描文字中,夹杂着作者醉心于昔日繁华生活的怀旧情绪。
这些游玩之作,富有作者的生活化、个人化情调,显得清新自然。《西湖七月半》属于追忆之作,描摹西湖游人的情态,烘托出繁华热闹的生活气息。五种人,基本上涵盖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不同类别,从达官贵人到市井无赖,游湖的繁华,其实也是社会的繁华。湖上是“篙击篙,舟触舟,肩摩肩,面看面”,拥挤不堪;耳畔则“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喧闹难耐。俗人看月只是“好名”,其实全然不解其中雅趣的旨意。接着,作者由动入静,描写了文人雅士,趁俗人散去后,才邀约三五好友名妓,在月下同坐。此刻轻歌曼舞,美酒千杯,佐以如镜明月、清秀山水、幽香荷花。环境的优雅,映衬出作者等诸人情怀的高雅。一俗一雅,两相对比,褒贬不言自明,将作者的情趣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岱的语言雅俗结合,颇见功底。这篇小品,寓谐于庄,富有调侃意味。诸如“明为看月而实不看月者”、“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等语,饶舌一般,富有韵味。“轿夫擎燎,列俟岸上”、“速舟子急放断桥,赶入盛会”等语句,含带调侃嘲讽口气。前者以轿夫之克尽职守,认真其事,反讽其侍奉的主人实乃“好名”而已;后者则可以从“少刻兴尽,官府席散,皂隶喝道去”的描述中,见出“速舟子急放断桥”,不过是赶凑热闹,对于“看月”并不真正在意。三言两语中,便点画出了这些人的庸俗。
张岱拓展了小品文的表现领域,各种题材、各种文体到他手中无不各臻其妙,而且获得一种表达的自由。
第二篇:《西湖七月半》张岱文言文原文注释翻译
《西湖七月半》张岱文言文原文注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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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西湖1七月半2
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3。看七月半之人,以五类看之4。其一,楼船5箫鼓6,峨冠7盛筵8,灯火优傒9,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者,看之10。其一,亦船亦楼,名娃11闺秀12,携及童娈13,笑啼杂之,环坐露台14,左右盼望15,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声歌,名妓闲僧,浅斟16低唱17,弱管轻丝18,竹肉19相发,亦在月下,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者,看之。其一,不舟不车,不衫不帻20,酒醉饭饱,呼群三五21,跻22入人丛,昭庆23、断桥24,嚣25呼嘈杂,装假醉,唱无腔曲26,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实无一看者,看之。其一,小船轻幌27,净几暖炉,茶铛28旋29煮,素瓷静递30,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31树下,或逃嚣里湖,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32看月者,看之。
杭人33游湖,巳34出酉35归,避月如仇。是夕好名36,逐队争出,多犒37门军38酒钱。轿夫擎39燎40,列俟41岸上。一入舟,速42舟子43急放44断桥,赶入胜会。以故二鼓45以前,人声鼓吹46,如沸如撼47,如魇48如呓49,如聋如哑50。大船小船一齐凑岸,一无所见,止见篙51击篙,舟触舟,肩摩52肩,面看面而已。少刻兴尽,官府席散,皂隶53喝道54去。轿夫叫,船上人怖以关门55,灯笼火把如列星56,一一簇拥而去。岸上人亦逐队赶门,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
吾辈始舣57舟近岸,断桥石磴58始凉,席其上59,呼客纵饮60。此时月如镜新磨61,山复整妆,湖复靧62面,向63之浅斟低唱者出,匿影树下者亦出。吾辈往通声气64,拉与同坐。韵友65来,名妓至,杯箸66安,竹肉发。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67,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68人,清梦甚惬69。
词句注释
1、西湖:即今杭州西湖。
2、七月半:农历七月十五,又称中元节。
3、“止可看”句:谓只可看那些来看七月半景致的人。止,同“只”。
4、以五类看之:把看七月半的人分作五类来看。
5、楼船:指考究的有楼的大船。
6、箫鼓:指吹打音乐。
7、峨冠:头戴高冠,指士大夫。
8、盛筵:摆着丰盛的酒筵。
9、优傒(xī):优伶和仆役。
10、看之:谓要看这一类人。下四类叙述末尾的“看之”同。
11、娃:美女。
12、闺秀:有才德的女子。
13、童娈(luán):容貌美好的家僮。
14、露台:船上露天的平台。
15、盼望:都是看的意思。
16、浅斟:慢慢地喝酒。
17、低唱:轻声地吟哦。
18、弱管轻丝:谓轻柔的管弦音乐。
19、竹肉:指管乐和歌喉。
20、“不舟”二句:不坐船,不乘车;不穿长衫,不戴头巾,指放荡随便。“帻(zé)”,头巾。
21、呼群三五:呼唤朋友,三五成群。
22、跻(jī):通“挤”。
23、昭庆:寺名。
24、断桥:西湖白堤的桥名。
25、嚣:呼叫。
26、无腔曲:没有腔调的歌曲,形容唱得乱七八糟。
27、幌(huàng):窗幔。
28、铛(chēng):温茶、酒的器具。
29、旋(xuàn):随时,随即。
30、素瓷静递:雅洁的瓷杯无声地传递。
31、匿影:藏身。
32、作意:故意,作出某种姿态。
33、杭人:杭州人。
34、巳:巳时,约为上午九时至十一时。
35、酉:酉时,约为下午五时至七时。
36、是夕好名:七月十五这天夜晚,人们喜欢这个名目。“名”,指“中元节”的名目,等于说“名堂”。
37、犒(kào):用酒食或财物慰劳。
38、门军:守城门的军士。
39、擎(qíng):举。
40、燎(liào):火把。
41、列俟(sì):排着队等候。
42、速:催促。
43、舟子:船夫。
44、放:开船。
45、二鼓:二更,约为夜里十一点左右。
46、鼓吹:指鼓、钲、箫、笳等打击乐器、管弦乐器奏出的乐曲。
47、如沸如撼:像水沸腾,像物体震撼,形容喧嚷。
48、魇(yǎn):梦中惊叫。
49、呓:说梦话。这句指在喧嚷中种种怪声。
50、如聋如哑:指喧闹中震耳欲聋,自己说话别人听不见。
51、篙:用竹竿或杉木做成的撑船的工具。
52、摩:碰,触。
53、皂隶:衙门的差役。
54、喝道:官员出行,衙役在前边吆喝开道。
55、怖以关门:用关城门恐吓。
56、列星:分布在天空的星星。
57、舣(yǐ):通“移”,移动船使船停靠岸边。
58、石磴(dèng):石头台阶。
59、席其上:在石磴上摆设酒筵。
60、纵饮:尽情喝。
61、镜新磨:刚磨制成的镜子。古代以铜为镜,磨制而成。
62、靧(huì)面:洗脸。
63、向:方才,先前。
64、往通声气:过去打招呼。
65、韵友:风雅的朋友,诗友。
66、箸(zhù):筷子。安:放好。
67、纵舟:放开船。
68、拍:扑。
69、惬(qiè):快意。
原文
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看七月半之人,以五类看之。其一,楼船箫鼓,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楼,名娃闺秀,携及童娈,笑啼杂之,环坐露台,左右盼望,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声歌,名妓闲僧,浅斟低唱,弱管轻丝,竹肉相发,亦在月下,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者,看之。其一,不舟不车,不衫不帻,酒醉饭饱,呼群三五,跻入人丛,昭庆、断桥,嚣呼嘈杂,装假醉,唱无腔曲,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实无一看者,看之。其一,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树下,或逃嚣里湖,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者,看之。
杭人游湖,巳出酉归,避月如仇。是夕好名,逐队争出,多犒门军酒钱。轿夫擎燎,列俟岸上。一入舟,速舟子急放断桥,赶入胜会。以故二鼓以前,人声鼓吹,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大船小船一齐凑岸,一无所见,止见篙击篙,舟触舟,肩擦肩,面看面而已。少刻兴尽,官府席散,皂隶喝道去。轿夫叫,船上人怖以关门,灯笼火把如列星,一一簇拥而去。岸上人亦逐队赶门,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
吾辈始舣舟近岸,断桥石磴始凉,席其上,呼客纵饮。此时月如镜新磨,山复整妆,湖复靧面,向之浅斟低唱者出,匿影树下者亦出。吾辈往通声气,拉与同坐。韵友来,名妓至,杯箸安,竹肉发。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
白话译文
西湖七月半的时候,没有什么可看的,只可以看看七月半的人。
看七月半的人,可以分五类来看。其中一类,坐在有楼饰的游船上,吹箫击鼓,戴着高冠,穿着漂亮整齐的衣服,灯火明亮,优伶、仆从相随,乐声与灯光相错杂,名为看月而事实上并未看见月亮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一类,也坐在游船上,船上也有楼饰,带着有名的美人和贤淑有才的女子,还带着美童,嘻笑中夹着打趣的叫喊声,环坐在大船前的露台上,左盼右顾,置身月下但其实并没有看月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一类,也坐着船,也有音乐和歌声,跟著名歌妓、清闲僧人一起,慢慢喝酒,曼声歌唱,箫笛、琴瑟之乐轻柔细缓,萧管伴和着歌声齐发,也置身月下,也看月,而又希望别人看他们看月,这样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又一类,不坐船不乘车,不穿长衫也不带头巾,喝足了酒吃饱了饭,叫上三五个人,成群结队地挤入人丛,在昭庆寺、断桥一带高声乱嚷喧闹,假装发酒疯,唱不成腔调的歌曲,月也看,看月的人也看,不看月的人也看,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见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还有一类,乘着小船,船上挂着细而薄的帏幔,茶几洁净,茶炉温热,茶铛很快地把水烧开,白色瓷碗轻轻地传递,约了好友美女,请月亮和他们同坐,有的隐藏在树荫之下,有的去里湖逃避喧闹,尽管在看月,而人们看不到他们看月的样子,他们自己也不刻意看月,这样的人,可以看看。
杭州人游西湖,上午十点左右出门,下午六点左右回来,如怨仇似地躲避月亮。这天晚上爱虚名,一群群人争相出城,多赏把守城门的士卒一些小费,轿夫高举火把,在岸上列队等候。一上船,就催促船家迅速把船划到断桥,赶去参加盛会。因此二鼓以前人声和鼓乐声恰似水波涌腾、大地震荡,又犹如梦魇和呓语,周围的人们既听不到别人的说话声,像聋子一样,又无法让别人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像哑巴一样;一会儿兴致尽了,官府宴席已散,由衙役吆喝开道而去。轿夫招呼船上的人,以关城门来恐吓游人,使他们早归,灯笼和火把像一行行星星,一一簇拥着回去。岸上的人也一批批急赴城门,人群慢慢稀少,不久就全部散去了。
这时,我们才把船靠近湖岸。断桥边的石磴也才凉下来,在上面摆设酒席,招呼客人开怀畅饮。此时月亮像刚刚磨过的铜镜,光洁明亮,山峦重新整理了容妆,湖水重新整洗面目。原来慢慢喝酒、曼声歌唱的人出来了,隐藏树荫下的人也出来了,我们这批人去和他们打招呼,拉来同席而坐。风雅的朋友来了,出名的歌妓也来了,杯筷安置,歌乐齐发。直到月色灰白清凉,东方即将破晓,客人刚刚散去。我们这些人放船在十里荷花之间,畅快地安睡,花香飘绕于身边,清梦非常舒适。
作品鉴赏
农历七月半,正当月圆之际,此时游湖,本应赏月观景,文章一开头却说“一无可看”,先将题目正面一笔扫倒,接着说“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从反面揭题,选择一个独特的视角来抒写自己的观感。开头这闲闲两句,简练警切,不落俗套,且直接导出下文。
接着即写“看七月半之人”。七月半游湖之人千千万万,何能遍看,作者自有手眼,即“以五类看之”。
其一,是有身分、有地位的官僚,坐着豪华的大船,摆开丰盛的宴席,奴仆侍奉,演员献艺,船上灯火通明,声乐齐鸣,好不气派。这种人“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即有意自炫而无心赏月,作者一语刺破此辈假冒风雅的嘴脸。
其二,是豪富之家,千金闺秀,携带美貌家童,露坐于船上的平台上,哭哭笑笑,娇声娇气,左张右望,“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这一类人是乘机玩乐,本不想看月,也不必作出看月的样子,其有别于第一类者在于不借“看月”之名,虽然庸俗,却不假冒风雅。
第三类,船上有声歌,有名妓闲僧随侍陪游,可见也非等闲之辈。浅斟低唱,颇有韵致,且“亦看月”,较之“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和“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的前二类人,似乎要风雅一些。作者用了四个“亦”字,正是比较而言。但这一类人虽然“亦看月”,更重要的却在于“欲人看其看月”,则不免有意做作,其“风雅”也要大打折扣了。
第四类,是一批市井好事之徒,他们与前三类大不同,不坐船,不乘车,衣衫不整,三五成群,在人丛中乱挤乱撞,专拣热闹处钻。他们大呼小叫,旁若无人,甚至假装酒醉,东倒西歪,手舞足蹈,嘴里哼着走了调的流行曲调,左顾右盼,洋洋自得。此辈“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无所不看,而“实无一看”。他们以此为乐,什么雅与俗,统统不在话下。古往今来,大凡在人群簇拥的热闹场合都能碰到此辈。作者在此白描传神。
第五类,是清雅之士。他们坐的是小船,船上还挂着细薄的帷幢,大约是不想露面吧。明净的几案,通红的沪火,煮好茶,慢慢地品味,二三好友,绝色佳人,一同赏月,确实雅兴不浅。但是他们不想被人看见,有的把小船隐蔽在树荫下,有的则悄悄地划向里湖,躲避喧闹的人群。他们在清净处得以从容看月,而不被别人看见,他们的看月纯是兴之所至,自然而然,并无做作之态。
作者写五类人,观察细致,描绘生动,各色人等,无不现身纸上,而作者似乎不动声色,五个“看之”,大有冷眼旁观之概。然而他的'主观褒贬之情还是从笔下的形象中表现出来了,第一类是假冒风雅的官僚,第二类是无意风雅的豪门,第三类则欲显风雅而不免做作,第四类是不知风雅为何物的市井好事之徒,第五类是不欲显其风稚而真正风雅的文人雅客。作者对前二类人显然嗤之以鼻;对第三类有所肯定,也有所讥刺;对第四类虽然不作肯定,却似乎欣赏其放荡中亦有几分天真;对第五类则显然引为同调。五类人,依次写来,如镜头推移,声态各异,境界不同。纷杂的情景再现于笔下,作者并不现身评点,却于客观的画面中分雅俗、寓褒贬,兼有史笔与传神之妙。
第二段写杭人游湖好虚名,凑热闹。“已出酉归,避月如仇”,即喜欢白天游湖,像怕见仇人一样躲开月亮。袁中郎在《晚游六桥待月记》中也批评过杭人只爱白天游湖,不会选择时间,白白放过西湖最美的时刻。农历七月十五之夜,例应游湖,杭人出于好名,则成群结队而出。西湖在杭州城西,游湖须经城门,而城门关闭有定时,这一晚就多赏给守门的兵士一些酒钱,好晚些关门。二更以前,湖上人声乐声,闹成一片,“如沸如撼,如魔如吃,如聋如哑”,连下六喻,形容声音嘈杂,含糊难辨一。这一片刺耳的嘈音,破坏了西湖月夜的静谧气氛。这是写听觉感受的不堪。从视觉一面来说,则“止见篙击篙,舟触舟,肩摩肩,面看面而已”,连用四个短句,将湖上密密麻麻舟船相触,肩摩踵接的拥挤状况形容尽致。拥挤中的人群,哪里还有兴致赏月,见到的无非是一张张贴得很近的油汗淋漓的面孔罢了。这与其说是游湖,不如说是赶市。“少刻兴尽”,狂热的兴头维持不了多久,官老爷们宴席已散,衙役喝道,率先离去。船上的人也纷纷上轿,轿夫还以城门将闭来催促人们上岸,岸上的人也争先逐队进城。各色人等作鸟兽散。灯笼火把,排列成行,如闪烁的星星在夜幕中移动消失。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莫名其妙,名为游湖看月,实与西湖风月毫不相干。这一段插叙,回应开头“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的论断,具体描写,缴足其意,同时又为下文作铺垫和反衬。
“吾辈始般舟近岸。”最后一段从前面第三人称的叙述,突然转为第一人称的“吾辈”,叙述角度变换了,加强了主观的抒情色彩。“始”字,很可玩味,表示喧闹嘈杂的场面一告结束,西湖恢复了宁静安闲的本貌,湖山美景即开始属于“吾辈”,“吾辈”也就开始登场了。“断桥石瞪始凉”,这个“始”字,则表示被人踩热的石阶也刚刚退烧,恢复平静,这是一种外化了的心理感受。“此时月如镜新磨,山复整妆,湖复靧面”三句,则写一种崭新的审美感受,唯“此时”才能有此感受。一规圆月,如新磨之镜,清光格外皎洁可爱;湖光山色,如美人重新梳妆打扮,益发显得容光照人。此时,对景畅怀,与客纵饮,“向之浅斟低唱者出,匿影树下者亦出。吾辈往通声气,拉与同坐”。“浅斟低唱者”即前文所写之第三类人,大醇小疵,还算有赏月雅兴;“匿影树下者”则为第五类清雅之士。五类人中唯此二者独留,故与之声气相通,有共同语言,拉来同坐。“韵友来,名妓至,杯著安,竹肉发”,这四个短句,写相得共赏之乐,节奏欢快,心情亦极欢快。“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写通宵盘桓,兴尽方散,与前文众人游湖匆匆聚散恰成对照。兴尽而散,却并不急于回城,而复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这个富有诗意的结尾,更显得雅韵流溢,余香沁人。可见西湖七月半自有其迷人之处,一被俗人点污,则一无可看;一成为雅人的世界,则处处是诗。作者的审美情趣自然是高雅脱俗的,但也不免传统文人孤高自赏的毛病。
此文写人物场景,极纷繁复杂,而又极有条理。五类人物,两种场景,写来如见其人,如临其境。其观察之深人细致,笔墨之精练老到,确实令人佩服。行文错综,富于变化,转接呼应,均极自然。开头奇警峭拔,结尾则韵味悠长,全篇运用对比映照,严于雅俗之分,而又妙在不作正面按断。
作者简介
张岱(1597—1679年),字宗子、石公,又名维城,别号蝶庵居士,晚号六休居士,号陶庵,浙江山阴(今绍兴)人,汉族,寓居杭州。出生仕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精于茶艺鉴赏,明亡后不仕,入山著书以终。文笔清新,时杂诙谐,作品多写山水景物、日常琐事,不少作品表现其明亡后的怀旧感伤情绪。张岱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其最擅长散文,著有《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三不朽图赞》《夜航船》等文学名著。又有《石匮书》,现存《石匮书后集》。
第三篇:西湖七月半教案
不是荷花满池的六月,不是郁郁葱葱的七月,亦非秋凉即至的八月,而偏偏要写七月半的西湖,这是为何?六月太热,七月初无以看月,八月太凉,惟有七月半,有人,有月,有湖,一切都恰到好处,看湖看月,又可看观月之人,岂非妙哉?
西湖,在今浙江杭州,是江南著名风景区。旧称中元节。中国传统是在八月中秋赏月,七月半,农历七月十五日,在七月半赏月,无论是风雅还是热闹程度都不及八月半。七月半在民间也被称为鬼节,是祭祀先人的日子。晚明时,杭州西湖的各大寺院这天晚上都要举行盂兰盆佛会,为信徒们诵经拜忏,以超度其祖先亡灵。所以,七月半晚上,杭州人去西湖夜游的也是很多的。《西湖七月半》是追忆过往之作,作者是文雅之士,不写八月赏月,却写七月,其实也是其心情的写照。
张岱(1597—1679),明末清初文学家。字宗子、石公,又名维城,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晚号六休居士,号陶庵,浙江山阴(今绍兴)人,汉族,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寓居杭州。出生仕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精于茶艺鉴赏,爱繁花似锦,好山水,晓音乐,戏曲,明亡后不仕,入山著书以终。文笔清新,时杂诙谐,作品多写山水景物、日常琐事,不少作品表现其明亡后的怀旧感伤情绪。张岱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散文家,其最擅长散文,著有《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三不朽图赞》《夜航船》等绝代文学名著。又有《石匮书》,现存《石匮书后集》,记载明朝末年崇祯年间(1628—1644)及南明王朝的史事。
作者选择的角度独特:写了游人赏月的景象,写了民俗,作者眼中的人有褒贬的,体现了超脱、风雅不同、世俗的情趣,提高审美情趣。原文:
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只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看七月半之人,以五类看之。其一,楼船箫鼓,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楼,名娃闺秀,携及童娈,笑啼杂之,还坐露台,左右盼望,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声歌,名妓闲僧,浅斟低唱,弱管轻丝,竹肉相发,亦在月下,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者,看之。其一,不舟不车,不衫不帻,酒醉饭饱,呼群三五,跻入人丛,昭庆、断桥,枭呼嘈杂,装假醉,唱无腔曲,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实无一看者,看之。其一,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树下,或逃嚣里湖,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者,看之。
杭人游湖,巳出酉归,避月如仇。是夕好名,逐队争出,多犒门军酒钱。轿夫擎燎,列俟岸上。一入舟,速舟子急放断桥,赶入胜会。以故二鼓以前,人声鼓吹,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大船小船一齐凑岸,一无所见,止见篙击篙,舟触舟,肩擦肩,面看面而已。少刻兴尽,官府席散,皂隶喝道去。轿夫叫船上人,怖以关门,灯笼火把如列星,一一簇拥而去。岸上人亦逐队赶门,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
吾辈始舣舟近岸,断桥石磴始凉,席其上,呼客纵饮。此时月如镜新磨,山复整妆,湖复靧面,向之浅斟低唱者出,匿影树下者亦出。吾辈往通声气,拉与同坐。韵友来,名妓至,杯箸安,竹肉发。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译文
西湖七月半的时候,没有什么可看的,只可以看看七月半的人。看七月半的人,可以分五类来看。其中一类,坐在有楼饰的游船上,吹箫击鼓,戴着高冠,穿着漂亮整齐的衣服,灯火明亮,优伶、仆从相随,乐声与灯光相错杂,名为看月而事实上并未看见月亮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一类,也坐在游船上,船上也有楼饰,带着有名的美人和贤淑有才的女子,还带着美童,嘻笑中夹着打趣的叫喊声,环坐在大船前的露台上,左盼右顾,臵身月下但其实并没有看月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一类,也坐着船,也有音乐和歌声,跟著名歌妓、清闲僧人一起,慢慢喝酒,曼声歌唱,箫笛、琴瑟之乐轻柔细缓,萧管伴和着歌声齐发,也臵身月下,也看月,而又希望别人看他们看月,这样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又一类,不坐船不乘车,不穿长衫也不带头巾,喝足了酒吃饱了饭,叫上三五个人,成群结队地挤入人丛,在昭庆寺、断桥一带高声乱嚷喧闹,假装发酒疯,唱不成腔调的歌曲,月也看,看月的人也看,不看月的人也看,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见的人,可以看看这一类人。还有一类,乘着小船,船上挂着细而薄的帏幔,茶几洁净,茶炉温热,茶铛很快地把水烧开,白色瓷碗轻轻地传递,约了好友美女,请月亮和他们同坐,有的隐藏在树荫之下,有的去里湖逃避喧闹,尽管在看月,而人们看不到他们看月的样子,他们自己也不刻意看月,这样的人,可以看看。
杭州人游西湖,上午十点左右出门,下午六点左右回来,如怨仇似地躲避月亮。这天晚上爱虚名,一群群人争相出城,多赏把守城门的士卒一些小费,轿夫高举火把,在岸上列队等候。一上船,就催促船家迅速把船划到断桥,赶去参加盛会。因此二鼓以前人声和鼓乐声恰似水波涌腾、大地震荡,又犹如梦魇和呓语,周围的人们既听不到别人的说话声,像聋子一样,又无法让别人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像哑巴一样;一会儿兴致尽了,官府宴席已散,由衙役吆喝开道而去。轿夫招呼船上的人,以关城门来恐吓游人,使他们早归,灯笼和火把像一行行星星,一一簇拥着回去。岸上的人也一批批急赴城门,人群慢慢稀少,不久就全部散去了。
这时,我们才把船靠近湖岸。断桥边的石磴也才凉下来,在上面摆设酒席,招呼客人开怀畅饮。此时月亮像刚刚磨过的铜镜,光洁明亮,山峦重新整理了容妆,湖水重新整洗面目。原来慢慢喝酒、曼声歌唱的人出来了,隐藏树荫下的人也出来了,我们这批人去和他们打招呼,拉来同席而坐。风雅的朋友来了,出名的歌妓也来了,杯筷安臵,歌乐齐发。直到月色灰白清凉,东方即将破晓,客人刚刚散去。我们这些人放船在十里荷花之间,畅快地安睡,花香飘绕于身边,清梦非常舒适。
(二)介绍游湖看月的五类人 ①
达官豪富
身份:“山我冠”,做官人、官僚,张扬自己的 排场:“盛筵”铺排声势 “实不见月”附庸风雅
嘲讽达官豪富“楼船萧鼓”附庸风雅的丑态和市井百姓“嚣呼嘈杂”,赶凑热闹的俗气。②
亦船亦楼,招摇过市
太太小姐
坐着有楼阁的华丽游船,带着漂亮的妻妾、姑娘、侍童 无意风雅
左右盼望
实不看 ③
名妓闲僧、闲士 亦看月,而欲人看共看月 ④
不衫不帻,市井游侠 装假醉
下层市井百姓,不懂风雅,行为粗陋 唱无腔曲
而实无一看者,不专注,凑热闹 ⑤
文船轻中晃,文人雅士(有文学修养,艺术细胞)看月,不作意——真赏月者,真正的清雅之士
(三)二更以前俗人看月热闹份乱情绪(场面)好名,附庸风雅 拥挤
逐队
列俟 速舟子,急切凑热闹
如沸如撼如……纷乱场面(声音)篙:拥挤不堪 少刻:无心赏月
嘲讽俗人看月只是“好名”,全然不解其中的幽雅情趣。新奇之处:不写景写人,思路不凡。
(四)描绘真正的看月者怡情水光月色,勃勃兴致和高雅情怀 赏月人眼中的美景。懂美,看出美
景:月——新磨
山——整妆
湖——面
雅:志趣相投的人,有共同的审美观。
饮酒
兴致盎然
韵友
名妓
纵舟:心情豪纵
荷花
香气
清梦
对月景无限留恋。荷香月美,衬托高雅之趣,陶然其中。清怀高雅,脱俗
酣睡:
与俗人赏月形成对比(两个具体场面),对真假看月者进行比较,对附庸风雅者的暗讽,对雅士爱美、懂美又沉醉于美的欣赏。
这篇小品文虽然讥讽了世态百象,但是也流露出一种近俗倾向。与唐宋时期类似记游之作相比,张岱此文不再是“目下无尘”,而是颇有兴味地观察各类俗人的不同情态,表现出对世俗的关注,这显然是晚明勃兴的市民文化的投影。
按唐宋记游的“目下无尘”,如柳宗元《始得西山宴游记》那样的孤峭峻冷,欧阳修《醉翁亭记》的那种雍容优雅,苏轼前后《赤壁赋》的深沉悠远,都是属于文人士大夫的情调,而张岱的《西湖七月半》虽然也表现文人的高雅意趣,也讥讽世俗百象,然而并不疏远世俗,反而是一种近乎“零距离”的接触,反映了晚明文风的雅俗融会。
四、艺术特色:
1、写人生动传神
“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因而,写“看七月半之人”,成了本文的主要内容。写任务,往往以极简省的三言两语作粗粗勾勒,但生动传神,惟妙惟肖。如写豪绅携满门老小倾巢而出,“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的情态,仅以“笑啼杂之,环坐露台,左右盼望”,便将这类人物招摇过市,张扬形迹,凑热闹,煞风景的种种俗气形诸耳目。更精彩的对市井闲徒的描绘:“不衫不帻,酒醉饭饱,呼群三五,跻入人丛”,“嚣呼嘈杂,装假醉,唱无腔曲”。辞语浅显而笔墨平实,但人物神情形态毕露无遗,鲜活无比。
2、善于营造氛围
作者善于营造氛围以突出文章主旨,如第三段,作者意在讥讽杭人赶凑热闹的俗气,有意渲染了“二鼓以前人声鼓吹”嘈杂喧哗的气氛。湖上是“篙击篙,舟触舟,肩摩肩,面看面。”拥挤不堪;耳畔则“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喧闹难耐。以此显示俗人看月只是“好名”,其实全然不解其中雅趣的旨意。又如地三段作者欲标榜文人之高雅,在叙述与韵友名妓月下同坐,轻歌纵饮的同时,又佐以月明如境,此清水秀,荷花十里,香气袭人的幽雅环境,以环境气氛之幽雅映衬情怀之高雅。通过不同氛围的对比,不看看月者的雅俗,而作者的褒贬也不言而喻了。笔调幽默诙谐
张岱的语言表达能雅能俗,颇见功底。这篇小品,貌似以平直质朴的笔墨进行叙述,但往往寓谐于庄,富有调侃意味,时或令人忍俊不禁。诸如“明为看月而实不看月者”、“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等语,稍加体会,即不难感知其中意味。即使如“轿夫擎燎,列俟岸上”、“速舟子急放断桥,赶人胜会”等语句,亦含带调侃嘲讽口气。前者以轿夫之克尽职守,认真其事,反讽其侍奉的主人实乃“好名”而已;后者则可从“少刻兴尽,官府席散,皂隶喝道去”的描述中,见出“速舟子急放断桥”,不过是赶凑热闹,对于“看月”并不真正在意,与叶公好龙没什么差异。
作品赏析 小品文是明代文学的主要成就之一,以袁宏道、张岱的作品最出色。其显著特点是题材趋于生活化、个人化,渗透着文人特有的生活情调,对中国近现代散文有重大影响。《西湖七月半》可看做明代杭州市民的风俗图。作者先为我们描绘了达官贵人、名娃闺秀、名妓闲僧、慵懒之徒四类看月之人;与这些附庸风雅的世俗之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最后一累,即作者的好友及佳人,其观景赏月时行为的持重高雅、情态气度与西湖的优美风景和谐一致。作者对五类人的描述,字里行间不见褒贬之词,然孰优孰劣、孰雅孰俗则昭然若示。文章表面写人,又时时不离写月,看似无情又蕴情于其中,完美而含蓄地体现了作者抑浅俗、颂高雅的主旨,的确韵味无穷。[ 当代诗人卞之琳有诗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张岱游山玩水,观赏自然风光和人文美景,还不忘观察游山玩水之人。《西湖七月半》主要描写的,不是自然风光的美丽,而是侧重刻画赏景之人。文章专注于游人,把他们的情态刻画得生动逼真。这里表现的已经不是自然山水,而是人文山水。
张岱钟情于山水而无意于政治,七月半游湖,而且选择在人尽散去的二鼓以后,就表现了张岱不入世俗,对熙熙攘攘的社会和变化无常的士人的冷淡甚至厌恶,他追求的是一种冷寂的孤高。他对世人的冷眼旁观,体现了他对世俗民情的关注,这虽然没有政治性的目的,但更多的是禅性的感悟,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苏轼《东坡》诗云:“雨洗东坡月色清,世人行尽野人行。”张岱此文的构思和立意或许受到其影响。然而,颇有意味的是,张岱此文在嘲讽世俗的同时,也明显流露出一种近俗倾向。作者对于世俗并非不屑一顾,而是颇有兴味地观察各类“俗人”的“俗态”,具体描述其行为举止。虽说是冷眼旁观,但毕竟体现出他对世风民俗的某种关注。若将其与唐宋时期的类似的记游之作比较,张岱此文虽说少了那种心契造化、目无下尘的玄味禅意,却多了一份人情世态,多了一份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
第四篇:西湖七月半读后感
兰雪梦醉
——西湖七月半读书札记
初识张岱,是因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之中,遇见了这个孤独者,恍若狭长小巷的一道身影,一个在蒙蒙细雨中,手持酒壶低声喃喃的身影,把一切景物都排斥了,独占了我的视野。一个脱俗的世俗人,一个博奥的无知者,一个诙谐的愤恨者,矛盾在他身上融合出了清冽鲜明的惆怅彷徨,冷冷的沁入心脾,沁入魂魄。
西湖七月半,本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山两堤三岛十景到了张岱这里就成了“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殊不知他看的是谁,念的是谁,想做的是谁?
看西湖七月半一文,便想起卞之琳所说的“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张岱刚到西湖的时候定是有些失望,惋惜着那一陌杨柳,一痕长堤,一窗月光,一池碧水,慨叹极好的风景中平白多了几粒灰黑的身影。他坐卧行船中,冷眼旁观岸上“灯火优傒,声光相乱”,无聊中,发现那些无聊之人竟也是一处风景,便颇有些滋味的品头论足一番。
其实,张岱不应该看的,他应是一人独坐,煮一壶兰雪茶,举茗自赏,闲闲观月的空灵之人。其实,他刚到西湖之时就应信步离去,不让这些世俗尘埃沾染一角清傲的衣袍。其实,他不过一脱俗的世俗人。他想要做一个世外之人,清净悠闲的旁观,不愿“同流合污”,却始终免不了近俗,总是被吸引了,忍不住侧头看看,便搅乱了心境。不知他究竟是桥上看风景之人,或是楼上看风景之人?呵呵,若他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他人眼中的风景,不知会做何感想呢?
事实上,他不会有感想。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我对一个普通人的猜想罢了,张岱,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从“茶淫谲谑,书轟诗魔”到“山厨常断炊,一日两接淅”的人,何必故作孤高。他怎会被那些故作看月的人吸引,怎会因他们而落入俗事。他看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自己,张岱。七月半,鬼节,是祭祀先人的日子。对张岱来说,国已破,家已亡,只想对月倾诉,独自缅怀,聊以自慰,却见着了那些“身在月下实不看月者”,想起了自己曾经纨绔的模样,他在《陶庵梦忆自序》中写道“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这天,他便是对往生的忏悔吧,因他看的是自己,念的是自己,才会有如此细致的笔墨,才会有轻灵幽静的萧索。
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清梦甚惬的张岱,果然还是雪景中缓步而行的痴人,带着一丝丝愁绪的茶香。
让我,从此再也忘不了那抹清香,那个身影。
第五篇:《西湖七月半》 ——感想
沉默的孤独者
——读《西湖七月半》有感
他从来都是孤独的,他也愿意为自己谋求一个孤独的印象;他活在名叫张岱的影子下面,拥有张岱的一切得与失;逐渐地,他也成为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孤独的追随者,因为难堪这庸俗的世道,难堪这痛恨的人生,难堪虚伪地追随主流行不欲之为,只有自己一人漫漫追随一种叫作“孤傲”的标榜。
张岱的文字对我一直具有启发式的作用,从《湖心亭看雪》到《西湖七月半》。本人读他的文章不多,可是每一片都很喜欢,他的字里行间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有一股逆流为上的倔强,贯穿着本性中的执着。
本文开篇“一无可看,只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真实自然,本就不俗。万千人生态,在张岱的眼里,目的、形态的要求可以把所有“赏月人”统统归为这么五类人;其中,他把自己归在了最后一类,“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月者”的文人雅客里,但又似乎与其他的迁客骚人不同。
杭人游西湖,争队出游,人声鼓沸,摩肩擦踵;随后集会解散,“灯笼火把如列星,一一簇拥而去”。如此的啼笑忙乱,倒是像极了愁乱忧然的人生,人们抬头不见月,狭窄的视线被财富、名利、贪婪重重锁住;更看不见保俶塔下张岱幽然、别离于尘世的目光。他的孤傲伴随了一生,出生于明末清初一个富贵家族,“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他骄傲却满腹学识;他的沧桑也是当时国家的创伤,自清朝后,生活巨变,感染了文字的风格。
试想,一个曾经放浪不羁的富家子弟,国破家亡后,还能剩下些什么?残忍的现实是一个人转变的最好方法。疼痛可以使他认清现实,知道以前的自己无非也是俗人一个,清醒这个世界还有更高的追求在等着他。对于如今繁华的西湖,他还能表达什么呢?他无需去一个个直言过去时代留下的痕迹,旧代的子民欢乐地生活在新朝地社会中;因为,他清醒地认知这个社会的冷暖。
张岱的文扎,每一次下笔都含有深深的回忆,每一次笔落疾处都是向内心孤傲的标榜的蜕变,每一次提笔都完成了对自我的肯定和神圣的完结。以至于本文的最后两句话,“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沁人,清梦甚惬。”结尾清新自然,此景才是真真正正的月下景——可张岱却只是简略地一笔带过,留下的风景空白、忧伤情绪、静谧的氛围揉杂在一起,作为最后一次自我内心的升华。
待一阵喧嚣过后,湖边野外的人会迎来属于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