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父 亲
父 亲
这个九月,父亲在无量山东坡那块真正属于他的土地上沉睡即将满十四周年,并且将继续沉睡,感受这块土地的变化。
在这块土地上辛勤耕作了半个多世纪的父亲,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块他寄予十分希望的土地,总不能让他过上安逸的日子。
当然,父亲也有很值得炫耀的事:那就是他的六个孩子,全部都是中学生。这在无量山东坡那一块那个连饭也吃不饱的小山村里,绝对是伟大的成就——何况这中间还有四个女孩。
年近七旬、刚刚吃了几年饱饭的父亲终于不甘心整天在那片土地上刨那几粒包谷了。他整天扛着锄头在那片刚刚为他及他的家人解决了温饱的土地上挖下了许许多多的坑,并且在冬天来临的时候种上核桃树苗。他对我说:“这块地是60年代,我和你妈开垦的,那时这里都是树林,我想再看看那样的景象。”
父亲终于没能看到他亲手栽下的核桃树变成树林。当那些小树才刚刚一米高矮的时候,他终于使尽了最后一口气,带着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眷恋,将自己的身躯永远的交给了这块他深爱的红土地。数百人送父亲上路的时候,我感觉得到他的孤独:他已经感知不到这些亲人及朋友的温暖了,他的心一片冰冷,那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温度。
母亲特意要求人们在父亲种植核桃树的地块前停留一会。唢呐声停了下来,所有人静静地站立着,目光全部投向那一株株幼小的树苗。我想,也许这时,父亲才感受到了人们的存在,他感觉到人们在看着他最后给这些树苗施肥的样子。
父亲终于长眠在了离树苗不远的地方,只不过,隔着一道山梁,他看不到它们的成长。不过我想,凭着山风的气息及雨滴的声响,父亲一定能够感知得到。
如今,我每一次回乡,走在父亲曾经的路上,仰望路边葱郁的核桃树,枝头挂满了绿色的希望。我在树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想:在这块土地上耕作了一生的父亲,看见自己亲手栽下的最后几株树苗疯长着彝乡人民走向富裕的希望时,他是否会笑?
第二篇:父亲
父亲,您在哪里?
赵爱霞
今天是周二。父亲,是您走后第三次过周二。早上五六点想起了您,想起秀景安慰我的短信,于是给秀景发了短信:“父亲最挂念最不放心的是我„„我不能再沉溺于悲伤和自责了。谢谢你,秀景。不用回复。”
上午第四节做好饭独坐阳台上,不由又想起了您。正好收到了秀景的回复:“父亲到天堂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陪伴母亲,开导毛毛,教育鹏鹏,有很多事要你去做。只有你尽力去做了,父亲才会走得安心。不要伤心,更不要自责,咱伯不要这些,他要你振作,他才会高兴。”我一边给秀景回复:“秀景„„谢谢你!”一边忍不住又一次放声大哭。悲伤与否,不是一个人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父亲,您走了整整两周了。在这两周里,几乎每天我都会想起您,一有闲暇就想起您,一人独处时就想起您。我不知您在那边过得怎样,父亲?前几天天降飞雪,气温骤降,您独自在山坡上可否寒冷?孤零零的坟茔独立在严冬的荒坡之上,父亲,您是否会感到孤寂悲凉?
父亲,请原谅您这个不孝之女吧,在您临终前没有贴心贴肺跟您说说心里话,让本就被病痛折磨得形同枯槁的您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父亲,我内心的愧疚和自责您能感受到吗?
也许是遗传了您的倔脾气,也许是这一年多来我心灵的自我封闭,父亲,在暑假伺候您和母亲时,每当您内心烦躁无缘无故不着边际信口骂我时,我总会忍不住反驳几句。父亲,原谅女儿的不孝吧,女儿是那样无知,女儿为什么对你要求那样苛刻?我现在才明白,也许是您对我有太多的不舍,希望女儿是完美的,是无所不能的,只有那样您才会在撒手人寰时安心,才会在离我而去时放心。父亲啊,我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这么想,为什么要反驳您,惹您伤心?我能像对待孩子那样照顾母亲,为什么就不能对您宽容一点?为什么要去同身患重病貌似基本康复的父亲争辩呢?父亲,每次回去,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到您跟前,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我总忘了向您解释:父亲,我根本不在意您对我不好的态度啊!我也根本没把您骂我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当时听到后忍不住反驳了您,过后早把您说的话忘掉了。父亲,难道从每次我们刚重逢时我的所作所为您看不出来么?哪有女儿跟父亲记仇的啊!我知道是病痛把您折磨成那样的,并非出自您的本意。我只是担心您对待孩子们的态度会伤了哥嫂的心啊,我的老父亲啊!昨天一位同事提起了您,提起和您患同一疾病而离世的她的父亲。他说他父亲生前和您一样烦躁,一样骂人的症状,我听着不由自主泪如雨下„„我的老父亲,女儿愧对您啊!女儿总认为是您想不开,是您意志不够坚强,是病魔摧毁了您的自信心,您才变成那样的,甚至还闪现过您心理是否有了问题的疑问,根本没有对您身心所受的折磨感同身受。父亲,您能原谅女儿的粗心和无知么?
我真恨自己,为什么在您最需要心灵慰藉的时候,没有说出自己内心感恩的话,没有表达依然爱着您的心声。我最后悔暑假过后某个星期天的事。当时我去给您灌开水,您幽幽地对我说了一句:“你跟着我没享过福啊!”那是一位父亲在女儿面前的自责吗?
饱含着多么浓重的父爱和对女儿的怜惜啊!说这句话时,您肯定想向我倾诉心里话,想和女儿交流,对吧父亲?我也不知当时急于去忙什么,好像母亲当时独自在院子里,我不放心。于是只是潦草地应付了一句:“说那干什么?”父亲啊,当时我为什么不抓住时机跟您说说心里话?我为什么要说那句伤害您的话。我真恨我自己啊!
您走后的那天晚上,妞妞回来了。孩子对我说:“小姑,其实爷爷最牵挂的人是你,是毛毛。”我喃喃地反复说着:“我知道,我知道。”早已泪流满面。我想起暑假时,有次松兆到家里来,我隐隐约约听到您小声地对他说:“其实霞很细心,也知道萦记人„„”我知道是您不放心我们,在劝说松兆珍惜,好好过日子。我怎么会不知道您对我的牵挂,对我女儿的牵挂啊!父亲,也许您或其他个别人会误以为因为您在我小时候曾一度想把我送给别人,因此我会对您有看法,于是照顾您远没有照顾母亲细心。可是父亲,根本不是那回事啊!
我从小就没在意过这一点,我理解您的想法。也许是我对您要求太苛刻了,总觉得您心理应该很坚强,应该什么都能看得开。您也许不知道,小时候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那么魁梧高大,会给我做红缨枪、放鹅鞭,手拉车等各种玩具;会肩扛给我做的红缨枪又唱又跳逗我开心;会冒着酷暑蹬着单车到洛阳的大街上给六岁的我买来小学一年级的语文、数学课本;会在我每次扁桃体发炎时及时出现在我身边,带我到洛阳给我最好的治疗;会以逗趣的语调讲我小时候的糗事并模仿我在金谷园大街稚嫩的读标语的童声:“中、国、共、产、党„„”;会在周末带我到王城公园玩一整天,陪我一遍遍坐那让我百坐不厌的滑梯;会扯来花布央求同厂的阿姨给我做好看的花裙子;甚至,在我十六七岁时,骑着单车带着已上师范却不会骑自行车的我,陪我去铺沟看望我的好友秀景„„您不仅关爱我,还关爱我的孩子。当年毛毛做手术那几天,听母亲说您坐卧不宁,家里到地里,地里到家里,你来回折腾,什么活也干不成,不停地发无明业火;当年鹏鹏没人带时,您天天早上骑车到学校去带孩子,傍晚我们放学时您却又执意离去。父亲啊,这一切女儿怎么会忘记,又怎么能忘记?父亲,您在我成长的岁月里,给了我多少父爱啊!这几年您病重以前,您从没舍得骂过我一句,更不用说拍打我一下了。我怎么会去记恨您那因时代而造成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呢?其实,您何曾“轻”过女儿啊!至今我还依稀记得孩提时您在院里冬青树下亲吻我的脸颊,我害怕胡子扎而躲避拒绝您的温馨场景。小时候有好吃的,好玩的,您总是对自己舍不得,然而买给我们„„这些温暖的往事一直在我记忆里珍藏。况且,您有您的道理,现在我更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如果我是男孩子,至少在我去世后可以埋葬在您的脚头陪伴您„„
好强的父亲啊!您总是拒绝我们的照顾,能自己动手干的,决不让我们插手。正是这样才使我总会在不经意间忽略了您啊!因此才会照顾您远没有照顾母亲细心周到。还记得那次么父亲,您吃了润肠片,拉肚子。那天早上我到您房屋去,发现了屋门后您藏的衣物,就拿出来连同母亲的衣服洗了,您没有发现。上午让我给您房屋里端一盆清水,我告诉您洗过了。父亲,如果那次我没有发现,您一定又是自己动手洗啊!以前每当我们关心您或给您钱物时,您总会拒绝说,您不需要,等您需要时会主动向我们要的。可是,父亲啊,自始自终,您几乎没有要求我们什么啊!就连我真正伺候您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父亲,我遗憾的事还有,我们明明相爱着,却不能真正懂得对方,真正体贴对方。
父亲,我给您买的衣物,大部分至今还是新的,不论是冬天的防寒服、羽绒服,还是夏天的衬衣、褂子。父亲,是因为您一生节俭舍不得穿吗?每次劝您穿时,您总会用种种借口回绝。您不知道啊,父亲。您走后,看着被您叠得整整齐齐珍藏在柜子里的这些衣物,女儿的心里有多难受啊!父亲,您让女儿对您微薄的回报一一落空。我呢,不也是这样吗?在我们集资买房时,您送给我的钱我一半还给了哥哥,一半还给了您;当我们买车后,我又把您送我们的钱如数奉还。知道吗父亲,女儿只是不想让年迈衰老的父亲为我操劳,根本不是拒绝父爱啊!我却没想到因此极大地伤了您的心。父亲,但愿您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女儿,能够明白女儿一直是爱着您的!
您走时是周二。那天无知的我以为您病情减轻了。因为前一天下午您竟然吃了我给您做的饭,那天休息的也很安稳。原本我请了一周假要伺候您,我也已经打算接着再请一周假。我根本没想到您会走得那样匆遽。在您这次从洛阳回来后,仅让女儿我伺候了不足两天时间。您走了,您的憨女儿不相信那是真的,却觉得您是睡着了,因为您是那样平静,那样安详。我不停地抚摸您温热的额头,抚摸您温热的脸颊——那瘦得皮包骨头的脸颊,如梦似幻。我想把您唤醒,可声声呼喊再也唤不醒您——我可怜的父亲!
女儿给您清洗脸庞,头部,清洗身子,清洗您那浮肿的双脚„„胸腔里的剧痛攫住了我,这才如梦初醒,放声大哭,父亲真的去了,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了。父亲啊,不孝的女儿是第二次给您洗脚吧,记忆中只是春天在医院伺候您时给您洗过几次。每次回家,我都不忘给母亲洗洗脚,却从没想过主动帮您洗洗脚啊!
父亲啊,您白养了我这个女儿,白疼了我这个女儿啊!从春天到冬天,在您最需要我的时候,竟然因为害怕您的斥责而没能好好照顾您,没能畅快淋漓地和您说说心里话,没能真正慰藉您那颗孤寂的心„„甚至还和您顶嘴,惹您生气。我做的什么孽啊!您说,大包小包往家拿不算孝顺,那是让外人看的,每次给我买个肉夹馍才算孝顺!我明白您说这话的良苦用心,您并非曲解我的行为,而是舍不得我花钱,怕我乱花钱,对吧,父亲!于是春天您从医院回来后,每周末我回家一次,揣摩着您想吃什么,仅仅给您带些肉夹馍,粽子,小笼包之类,暑假后星期天回去伺候您和母亲时,总要包您爱吃的饺子。只是,我为什么不能再体贴一点,去体察一下您的心理,我何曾想过去满足一下您的精神需求啊!
送您出门上马,给您烧出门纸,看着您的棉袄、纸马在烈火中焚烧,我匍匐在地,五内俱焚,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啊,您的灵魂真的骑着这匹马走了吗?让我从此到哪里去寻找我的父亲?我拉着马的后腿,久久不愿松手。父亲,您为什么不让女儿多伺候您几天?是不孝的女儿惹您生气了么?您竟然走的这样毅然决然,这样义无反顾。
上周二是您走后整整一周的日子,虽然按照家乡的习俗在家过了一七才来学校,但我心里明白,真正的一七在周二。那天数学老师去栾川听课了,我去代她上中午辅导。午饭后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不由悲从中来,原本声音嘶哑的我关起门来又一次放声大哭。学生自习时,还是忍不住簌簌地流下泪来。我又一次想起送您的情景,希望您不要因女儿送您出殡时肝肠寸断歇斯底里的哭声而难过,女儿是情不自禁,并非想惊扰已经饱受病痛折磨的父亲的清梦。
父亲,您在哪里?您能听到女儿心的呼唤吗?您能听到女儿给您说的心里话吗?
父亲,您去了哪里?女儿只有在回忆里和您重逢了。清理遗物时,我拿了您的剃须
刀。这把剃须刀不知已陪伴了您多久。您走后,哥哥再次用它给您清理了胡须。我把它拿回家了,父亲。没有您的岁月里,就让它陪伴我吧。我知道,除了母亲,您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可如今我把您弄丢了,我的父亲!
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吗?我希望有!有人说再过几天的冬至日,是地球由三维空间向四维空间过渡的日子,明知不可能是真的,但我还是隐隐希望是真的。那样也许我就能穿越时空隧道再次看到您——我的父亲。记得写《父亲》这篇文章是在2007年的秋天,那时您虽说苍老还算康健。那天中午您骑着摩托车给住在田湖的我送来一大袋您自己种的萝卜白菜。下午没课,我坐在集体办公室的门外写您。岁月无情,仅仅五年的光阴,时光不仅剥夺了您的健康,而且无情地带走了您,让我们永远失去了您。父亲,我希望见到您时,您已摆脱了病痛的折磨,不再饱受病痛之苦,让我们父女促膝谈心,共话别后思念„„
从没有像今年冬天这样感受到如此寒冷。我想,也许是因为失去了父亲的护佑,失去了父亲这堵挡风的墙,儿女会一下子全都暴露在阴风冷雨中吧。
有人说,我们人类用两年学会说话,却要用一生学会闭嘴。父亲,您的离去却教我学着闭嘴。从今往后,在亲人们面前我要尽可能不再说驳斥他们伤他们心的话了,不管他们对与错。错了,过后再平静地说。可惜,我的老父亲,您却不能享受到我的这份体贴,仅留给我终生的愧疚!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就不会深刻体会到人生的苍凉和无奈。我知道,失去您的巨痛要在今后的岁月里慢慢疗治。
写下这些文字,再次放纵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此,我必须学会坚强,好好过日子。父亲,正如秀景所言,这一定是您的期望。请父亲放心!
父亲,愿仁厚的地母能永安您的灵魂!
2012.12.18.周二
第三篇:父亲
父亲
初一七班
父亲,坚韧如铁,厚重如山,他有着伟岸的身躯,不屈的心灵,始终傲挺的头颅给了天地多少震撼;父亲,柔情似水,慈爱如锦,他有着侠骨柔肠,无私的父爱,荡气回肠的亲情留给世间多少芳香;父爱,坚定如钢,承诺如金,他有着斩钉截铁的话语,一诺千金的信念,永挑重担的精神记载了古今多少豪情!父亲,一个最最伟大的人!
我的父亲,是一个平平常常﹑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他不善言谈,但一开口必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千古佳作。他虽然平常,但在我眼里,他实在伟岸,太伟岸。
比起父爱的含蓄,母爱就开放多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细致体贴的话语,无一不让我感动。有时候,母爱是一瓶纯净水,而父爱就是一杯浓茶,苦中带甜,让你品到苦尽甘来的幸福。
比起母亲来,父亲没有她的温柔体贴;比起母亲来,父亲没有她的无微不至;比起母亲来,父亲没有她的语重心长;但父亲有自己含蓄的爱,有自己简短而严厉的话语,有自己紧张气氛中的幽默,;他有山一样的肩膀为你遮风挡雨,他有铁一样的臂膀为你捍卫青春,他有海一样的胸怀让你纵情嬉闹,更有闪电一样的责备让你幡然醒悟。父亲的爱从不挂在嘴边,它总是体现在行动里。有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我刚说完葱香肉丝挺好吃,爸爸一言不发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手上竟提着新鲜大葱和肉。他迅速地架锅倒油,不一会,香飘十里,一盘用爱炒的菜出锅了。父亲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菜,脸上满是喜悦。这就是我的父亲,我想要的,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绝对给我找到。
父亲很疼爱我,但绝对不是溺爱。他曾让我天天练字,这确实对我的书写有很大益处。
母亲给了我空气一样的清新,父亲给了我保持清新的方法;母亲给了我大海一样的温柔,父亲给了我柔中带刚的秘诀;母亲给了我白雪一样的纯洁,父亲给了我纯洁的研制方法……同时,父亲给了我山的意志,海的胸怀,大鹏的信念,狡兔的智慧,瀑布的激情,草原的浪漫。
我跌倒了,父亲教我爬起;我哭泣了,父亲教我擦泪;我遭遇困难了,父亲教我战胜它;我失败了,父亲教我自信;我成功了,父亲教我谦虚。就这样我在父亲无声的鼓励下,一步步走向成功。
如果母亲是大海,那父亲就是大山,教我做人与处世,给我花开的智慧;如果母亲是花儿,那父亲就是根,不求名利默默付出,让我懂得奉献的快乐。
第四篇:父亲
父 亲
曾今几次在电脑上敲出“父亲”二字,想为我的父亲写点东西,可每次都是什么都没有写。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我和父亲在一起能像朋友那样聊过天的场景。每次聊天,都是我在默默地听着父亲对我的教诲。我不能反驳,反驳也无用。父权在他那里体现地淋漓尽致。更没有父亲背着我或是抱着我的情节。记得小时候,父亲给我的印象总是冷冷的,父亲在家,我和弟弟都很害怕,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被他看到。其实父亲没有打过我和弟弟。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就怕。所以总是离他远远地。只要我们没犯错误,父亲也从不主动找我们。
所以在我人生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我都觉得父亲是不爱我和弟弟,起码是不爱我。因为无论我多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他都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我。无论我多久没回家,回家看到他的表情依然是冷冷的。要是他在忙,他更是当没看见我一样。
我的高中是在离家有几十里地的一个镇上读的。那时,学校的条件不太好,没有能力给学生提供宿舍,学校也没有食堂。所以像我这样离家很远的学生,只能自行解决住宿和吃饭的问题。那时,我和几个同学 在外边租房子住,学校附近有很多农户把自己闲置的房子租给像我们这样的学生。他们有了点额外的收入,对我们这些穷学生来说也很经济。一间房子,一铺炕,睡着五六个学生,从炕头到炕梢一个挨着一个地排过去,一个挤着一个。最喜欢冬天了,因为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取暖设施,东北的冬天有多冷,是不用我形容的。晚上,大家挤在一起,挺暖和。夏天就另当别论了。
那时每天的三餐也很简单,房东有一口大锅,我们自己从家里带米,和两个铝制的饭盒。每天早晨洗漱完,就把从家里带的米淘好,放在灶台上,房东会把我们的饭盒放在那口大锅里,在中午放学之前蒸好。至于下饭的菜,基本上都是每次放月假,从家里带了几大瓶自己家做的酱和腌的咸菜,还有半袋土豆和二三十个鸡蛋。每天把土豆削皮或是一个鸡蛋在放在饭盒里一起蒸出来,用它们蘸着大酱就着咸菜就把白米饭送到肚子里了。周末时,大家也会改善一下伙食,说是改善,其实很简单。大家把土豆切成丝,里面放点油和盐,或是把鸡蛋打碎,里面放点油和酱。再从咸菜铺买点味道和家里腌制的咸菜不太一样的咸菜。呵呵,大家把自己蒸制出来的拿手菜放在一起,觉得每个人的手艺都不错,因为所有的菜都被一扫而光。每次放月假,大家就盼着回家改善伙食。每次放月假回来,我都会听到同学们在谈论,自己回家时的情景,父亲去集市上买菜,母亲在厨房里忙活。两天的时间都快把自己撑坏了。回来时大包小包的又提了很多,够吃十天半个月的了。而我总是默默地躲在一边,插不上一句话。因为我每次放月假回家,父亲就当我没回来一样,家里没有任何变化。我知道家里不富裕,所以也从没有任何的要求。每次从家里回学校,背上父亲为我准备好的半袋土豆和几瓶大酱,拿着五十元钱,就这样回学校了。虽然我从没对父亲要求过什么,但心里还是不是滋味,觉得父亲不心疼自己。
在我的心里,多么希望父亲能在我回家时不一样一次,哪怕就一次,甚至是一句关心的话也行。证明一下,父亲不爱我的想法是错的。和我同住的学姐,在兴奋地讲她从小到大,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他到集市上买扎头发的卡子和新衣服,而且还给她扎小辫。看着她脸上幸福地笑容,我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孩子。
一次放月假回家,正好赶上父亲从磨米厂回来。他赶着那辆赶了很多年的马车,车上装了几袋磨好的米,还有米糠。那是夏天,天很热。炙热的阳光晒在人的脸上跟火烤似的。当我被太阳晒得蔫蔫的走进院 子时,父亲刚好把马车停在院当中。他一手握着马缰绳,一手拿着鞭子,不停地用握鞭子的手摸脸上留下的汗水。我已经看不清父亲的脸,父亲的脸上都是和着汗水的米糠,他的头发全白了,衣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看着父亲,把马车卸下来,将一袋袋的米和糠扛进仓。
我又用心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我不曾仔细端详过地父亲,发现他的白头发不全是因为落上米糠,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已经布上了“沟沟壑壑”,他扛米的脊梁已经微微前倾,他落满米糠的衣服本就已经辨不出颜色了。
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哽咽在那。他抬头见我回来,和往常一样还是冷冷的。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竟然意外地聊了点什么,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但有一句话,却始终记着:“每次你放假回来,身上穿的都是同一件衣服,明天你去集市上买件新衣服吧!”这句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我很震惊。我的心似乎也被这句话融化掉了。我点头答应着,第二天我没有买新衣服,可是我的心情比买了新衣服还要好。
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地去品味我的父亲,感受着父亲对我和弟弟的点点滴滴。感受着父亲一个普通农 民内心深处的梦想与激情。大爱无言,父亲对我和弟弟的爱就是这样,他就那样默默地爱着我们,在我抱怨穿不上漂亮衣服时,我的父亲身上却穿着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旧衣服;当我抱怨父亲不爱我的时候,父亲正在为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和学费忙碌着;当我在抱怨每个月只吃土豆鸡蛋蘸着大酱时,父亲却把家里那仅有的十几二十几个鸡蛋拿给了我„„
父亲虽是个普通的农民,可是却有着远大的梦想。父亲曾今问过我,长大了,想做什么?我豪迈地告诉父亲,我要当官,要不做个大商人也行。父亲就一改冷冷的表情笑着说:“当官好啊!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老爸后半辈子能在村子里挺直了腰杆儿,就看你们姐弟两个了。”孩子的戏言,让一位父亲能幸福地露出笑容,甚至是把孩子的戏言放在心里,无论自己吃多少苦,受多少累,况且这个戏言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他都不在乎。
他用心地在田里劳作着,照顾那些庄稼甚至比照顾他的孩子更细心。他在想方设法的增加收入,在农闲的时候,他就走村窜巷地买牛、马、驴,一次不能多买,仅一两头,然后赶回来,放在家里养一段时间,将这些牲口养胖点,再卖掉。为了买到便宜一点的牲 口,他有时会走很远的路,到那些偏远的小村子里,买到后,再一个人,有时也会有同村的人和他一起,把买到的牲口赶回来。母亲在的时候,也会帮他。
他们经常是起很早,从家里走,半夜才回来。养这些牲口要吃很多的草料。所以一到秋天,父亲和母亲收完地里的庄稼,就开始用我们家的马车,往家里一车车的拉人家不要的玉米杆。一车又车,堆的我家很大的一个后院里到处都是玉米杆。整个冬天,那些牲口就有吃的了。
父亲看牲口的眼力也不错,一头牛站在面前,他大概能看出牛有多大“口”,能看出牛身上能出多少斤的肉,也能看出养上个把月这牛能不能上膘。所以父亲的买卖有时竟也收入“不菲”。有一段时间,村里人竟也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父亲。家里的日子也渐渐地有了好转。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慢慢的继续下去,父亲母亲甚至设想了更美好的未来。
但“天不遂人愿”,家中突然地变故,让这个幸福的四口之家,从人间坠入了地狱。母亲由于意外,离开了父亲和我们,离开了这个他辛劳操持的家。到天国享受幸福的生活去了。丢下了父亲、弟弟还有我。
母亲的辞世让我无法面对,每天放学回家,总是幻想打开门,能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但每次看到的 都是父亲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忙碌着。白色的水蒸气充满了整个厨房,晶莹的水珠凝结在父亲的发丝上,他顾不上抖落,就又隐入蒸汽之中。
我当时还小,不懂母亲的离开带给父亲的是什么。我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只感觉到了自己的痛苦。那些日子,我过得昏天黑地。每天提着书包上学,但是一到学校就趴在书桌上睡到放学,无论哪个老师来叫也叫不醒我。我知道这样不能解决问题,也改变不了母亲不在的事实。况且在母亲的坟头我还承诺过,要考上大学。但是,我就是打不起精神,而且我似乎丧失了记忆的功能。眼睛望着老师,可脑子里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数学题拿过来,我反复的读,可还是不知道这道题的题意。我的学习成绩一天天的下滑,从前几名下滑到我也不知道是后多少名了。
我产生了不念的想法,我觉得这样下去只能是白白的浪费父亲的血汗钱。在一次放月假回来,我就打算好了,向父亲说出我的想法。但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因为我深深地知道,父亲内心深处对我读书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两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告诉他我不打算上学的想法。虽然没有说,却默默地下着决心,反正我是不上学。真的,到了返校的那天,我没有准备下个月要带的米和土豆,更没有到父 亲那里要下个月的生活费。父亲忙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下午,父亲一改往日冷冰冰的表情,满脸微笑的说:“女儿懂事了,看我忙不过来,要留在家里给我帮一天的忙吗?那下午你就帮我把家里的活做完,然后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听了他的话,我一个上午的决心算是白下了,泪水夺眶而出。父亲没有给我讲什么深奥的道理,他只是告诉我:“家里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如果你真的不读书了,像我一样做个农民,那我就没什么盼头了,我每天也没有劲头干活了。”
我乖乖的返回学校,发誓要好好学习,一定不让他失望。磕磕绊绊的走过了高一和高二,在高二的下学期刚刚结束。我骑自行车去姥姥家,走到半路上,摔倒了,摔断了左胳膊。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摔断胳膊的黄昏,我抱着摔断的胳膊站在离姥姥家不远的那条乡间小路上,周围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摔断的胳膊很疼,疼的我热汗淋漓。但我没有哭,镇静地让人帮我找舅舅、姨妈还有大伯家的二姐。
父亲是最后一个到的,那天他在稻田地里干农活,还没回家。所以我看到父亲时,他身上和鞋子上都是从稻田地那带过来的泥巴。县城的医院拍过片子后,觉得我胳膊伤的很重,医院治不了,建议转院。姨父、姨妈、舅舅和父亲又连夜把我送到市里的医院。但父亲马上又和姨父回家了,因为匆忙中谁都没有带钱,况且我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钱。父亲连夜回去借钱,就是为了不耽误给我做手术的时间。
终于在我的胳膊变得又紫又粗的时候医院为我做了手术,听着医生用手术刀刮去我骨头上淤血的声音,我没有觉得害怕,却有一丝幸福感浮上心头。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幸,母亲早早的离开了自己。父亲又好像不爱这个女儿。但当我躺在病床上时,原来我失去的只是一份爱,而我的周围却还被爱包围着。
而今离家千里,一年到头,也看不到父亲,偶尔和父亲通个电话。还是父亲主动打给我的时候多一些。话题很简单,也就询问一下我最近工作情况,生活顺不顺心。而我也就是例行公事似的报个平安。想和他多说一些话又怕他担心,我只能努力的工作,希望我的生活越来越好,这样他就放心了。更希望我能有些钱,不要太多,只要能给父亲寄些生活费,不让他再从事繁重的农活就好。这个想法不难实现,就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祝福天下的父母健康长寿,留给儿女多一些孝顺你们的时间吧!看着电影《天伦之旅》我情不自禁的流着眼泪,原来给父母最好的礼物就是儿女能在他们身边,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
第五篇:父亲
飘逝的父亲
● 雨亮
人的一生最大的哀痛莫过于让你感觉亲密的人的去世,这份哀伤是终生难忘和永恒的,是刻进生命里无法释怀的--悲伤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减少或淡忘,只是不提或不能提罢了。我依稀记得老家土屋里也有过这样一幅照片,一位穿军装的男子表情冷峻,似乎在思索什么,眼眸中流泻出浅显的忧郁。这个男子就是我的父亲,一位只迈过四十道坎儿便把生命交还给上苍的我的父亲。
我没有见过年轻时的父亲,父亲在我八岁时就去世了,丢下四个如阶梯般大小不闻谙事的我们。年轻的父亲是快乐、单纯的。母亲回忆,父亲当时刚从部队复员下来,躯体流淌着域外军营里新鲜的血液,穿一身令村人羡慕、妒嫉的草绿色军装,戴一顶现时已成古董的人造毛棉帽,显得英俊潇洒、活泼干练。他如现在的我一样抱有许多美丽的梦想,这梦想曾激励他不知疲倦在地贫瘠充溢灰色和红色的土地上网织收获,他的快乐与对生活的向往像阳光一样给沉寂苍老的土屋罩上了一层长流不息的生命气息。那时他的母亲我的奶奶还很健谈,一张干瘪缺牙的嘴巴总有说不完的稀奇古怪的故事。望着每日欢愉如歌的父亲忧心忡忡,她知道在那个特定年代父亲的品性是不合适宜的。它只会轻而易举地扼杀一个年轻的生命,同样也会放飞你心中摇的梦想。于是,年迈的奶奶自作主张,为二十四岁的父亲张罗婚事,期望拴住一颗时刻跳跃的心。父亲唯一的照片是与小巧但美丽的母亲订婚时拍的,就是如今老家土屋里悬挂的那一幅,不过已被大哥绘制得面目全非,全然失去了旧日的容颜。或许因为拘谨和操劳,他神色憔悴,不曾流露出十分欢悦的表情。
热火朝天的军旅生活没有把父亲锻打成一枚坚毅的顽石,他的抗拒心理宛如微风抚过湖面,荡不起半点涟漪,却招来一片冷峻怀疑的侧目。不怎么健壮的父亲终于抵御不住传统婚姻的束缚,违心地屈从了。漫长的梅雨季节和繁杂困苦的劳作,使他不敢奢求丰裕的精神生活,憧憬美好的青春人生,他心静如水。但父亲的心灵深处是浮躁和痛苦的,他经受着现实与梦想的双重困惑和压力。婚后的父亲时常沉思,变得少言寡语,与母亲很少交流感情----其实他们本来就没有深层次的交流话题。他们为一桩桩琐碎的小事争吵不休,最后竟升格为撕打谩骂,逼迫母亲几次跳井寻死。同族本家对父亲反常的举动感到万分惊诧又无能为力,认为这是一桩错误的婚姻。可是,谁又能真正读懂父亲的心呢?
第二年有了大哥,紧接着是两个姐姐,七零年腊梅花开的时节生下我。由于营养跟不上,我们兄妹四个从小身体一直很羸弱,感冒发烧接连不断,给艰难贫穷的生活蒙上了无法弥合的经济重创。父亲那时已经“痛改前非”,与母亲患难与共竭力抚育我们的成长,并饱含热情指望日后我们能扬眉吐气,光宗耀祖。可是不争气的大哥总是惹父亲生气,他的顽劣调皮和不思进取、无心念书使父亲大喊头痛,忍无可忍用秃头的扫把打屁股,教他认错。我当时还小,不懂得父亲的良苦用心,觉得他怒发冲冠的样子特别吓人,我偎在母亲怀里大气也不敢出。打完了,又罚大哥站在场院的墙角不给吃饭,炎烈的阳光照着大哥泪水模糊的脸庞。我听见父亲躺在土屋的坑上唉声叹气,数落母亲教子无方。还记得有一次,大哥砍了附近植物园里几株碗粗的竹子要做床板,被管理员捉住让去领人。父亲很好面子,他不相信自己曾经指望的儿子竟然沾染上偷盗的恶习。整整一天,父亲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吃一口饭,他思绪繁乱地在场院里走来走去。深夜,晚秋的风把木格窗上的旧报纸刮得呼啦作响,细碎的脚步声就像一支沉重悠远的歌子,发泄着父亲内心的郁闷,一点时隐时现的烟蒂的亮光,在暗夜显得格外耀目。我是在母亲焦虑地催促父亲早点休息的话语里沉沉地进入梦乡。
我淡忘了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但对那个夜晚父亲的反常举动却异常地清晰,以至十几年过去了亦不能忘怀。父亲细碎的脚步声和夹杂在脚步声里的沉默无语,恍若昨天还在耳边鸣响;那燃烧香烟的一点亮火,象碧天中的星星清澈而深髓。如今想起,儿时的一些有关父亲的种种想法实在是浅薄和错误的,需要有人诠释指点。也许他们那一代人不擅长张扬,封闭的思想酝酿得太久而失了本色,令今天的我们产生表面的困惑或不理解,可是如果细细品味,那里面掩藏的东西其实与当今许多伦理道德不谋而合,只是它换了另一种方式表述罢了,让你一罪子都铭刻于心。
对父亲最初也是唯一的一次印象大约是在五岁的时候。他坐在破旧的门槛上给我洗一双黑乎乎的小手和沾满泥巴的脸庞--那是我在户外与同伴玩耍的杰作。那时父亲病情已日益恶化,但幼小的我却无从印象,过分迷恋外界新鲜的事务让我连他一天天消瘦下去的身体和灰白如纸的面容亦无动于衷。渐渐长高的我对静寂无语的父亲流露出来的威严和神秘显得手足无措、力不从心,尽管他不曾打骂过我,但看到父亲因为大哥及姐姐的玩劣肆意地责罚他们,心里便觉得无法形容的惧怕。因此当他嘶哑着声音换我到水盆前蹲下时,感到万分惶恐与不安,蹒跚的小脚费力而极不和谐地走近他面前。儿时的我不知为何害怕洗脸,担心水顽皮地跳进耳孔象讨厌的苍蝇嗡嗡乱叫。我微闭了眼睛,黑暗中听到毛巾在水盆里清脆地搅动,然后是一阵阵连续不断、悦耳动听的“滴滴答答”,如亘古不息的山泉,知 2 道父亲正在高我头顶的地方拧动湿漉漉的毛巾。我屏住呼吸,只感觉一绺绺滑软冰凉的水顺着小脸滚落下来,随后一双粗糙有力的手粘了毛巾,在我细嫩的脸颊上错落有致地飞舞划动。威严的父亲近在咫尺,我必须象木偶似地一动不动。我能觉察到他均匀混浊的呼吸有节奏地反反复复,掀散我柔软稀零的发质,温热的气息于头皮间一点点地溢满全身。如此重复几次,我终于睁开眼睑,父亲摊开巨大的粗糙的手掌握紧我一双小手送入水盆里仔细揉搓,我能隐隐感到手指钻心的疼痛,急于想缩回手去,但是不能,我的手被父亲固执地牵扯着,尽管用尽气力也于事无补。他甚至变本加力,直到将我的小手搓洗得彤红透明才肯罢休。在我仅存的记忆当中,我与父亲面对面的接触只有这一次真实而具体,没有飘渺和虚幻模糊的成份渗杂其中。我的笨笔写不出一二,但那破旧的门槛、巨大的手掌和清脆的滴水声时时在我心头掠过,而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仰视他操劳过度的脸。我记得仿佛是一幅善良亲和不令人讨厌的圆形脸,眼睛并不很大但仍极其有神,嘴下留着一片密密匝匝的令人生畏的大胡子。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曾格外注意父亲日渐老衰老的面容,期望他亲和美丽充满母性温柔的举动呈现眼帘,但是艰辛困苦的生活如一剂苦药,使他再无快乐的心情迎候我们,那一点月光般清亮的滴水声如飘飞的流云随风而逝。我看到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奔波忙碌,为生产拉货养马,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才回家,我几乎无缘见到他一面。晚上起夜借着灰暗的灯光,才能看清父亲凹陷在棉被里,留出的仅是一丛茂盛如林的头发。即使这样,家里有时也会无米下锅,尤其是每年四、五月份。父亲就支使大哥替我们到大队仓库去领“救济粮”,要先在队长那里开张字条,然后拿着能给我们延续生命的纸片挤进村头的粮库,带着粗麻袋叫号到里面去领苞谷或麦子。父亲做完这一切,以后几天都不搭理我们,低着头闷声不响,满怀无限的忧郁和愧疚。我当时尚不懂事,不知道穷的景象是什么,只诧异父亲的脸何以如此苍白乏力,他那样静寂无语好象积愈了千丝万缕的心事,而这份心事,幼稚的我是无法理解和宽慰的。如今追想,他把生活的苦涩深埋心底不与任何人倾吐,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在那个困沌、凄楚的年月,他唯一的表述方式就是独自郁闷地思考、深深地自责。而这种近乎虐待的排泄方式等于慢性毒药,侵蚀了他的躯壳和心灵不能自拔,结果越陷越深,使本该健康的身体疾病丛生,最后像一朵没有阳光照耀的花过早地凋零败落,留给我们许多的想象和无奈的遗憾。
父亲去世那年我只有八岁,自然无法懂得死亡真正的含义。以我当时童稚的观点来看,它不过类似于儿时常玩的捉迷藏游戏,不管你隐蔽得多么神秘总会轻而易举找到的。那年夏天的某个傍晚,父亲被人用一床厚被裹着从医院抬回来,3 我身边有许多老妇人坐在坑上守护着我,不让我出去观看。我只能躺在被窝里吃力地从木格窗的空隙间朝外张望。我看清父亲赤裸着身子,脚板像风中的树叶一荡一荡,在灯火通明的深夜烁烁闪亮,我觉得是那样滑稽。记忆中的父亲从来没有过这样轻浮的举止,他衿持的着装态度一直是村上人效法的榜样。我奇怪自己竟然不曾伤心落泪哪怕流露一丝痛苦的表情,我对于死亡的概念之淡薄现在想来都觉得无法理解和接受。看到大哥滚在地上痛不欲声,母亲披散着头发好象衰老许多,还有两个姐姐红肿的眼睛,我知道这一切都缘于父亲。屋外人声起伏,我则躲在坑头一角昏昏欲睡,心底填满了许多莫明其妙、缺损不全的白色疑问。
父亲第三日下葬那天,没有人理会,我独自坐在屋外一堆果实干瘦却金黄灿灿的玉米棒子上,神情恍惚地望着写满悲痛的忙乱的人群,幼嫩的心灵涌出无限的惆怅与感伤。但我不曾有哭的迹象,即便当时流泪不止,我想那也是虚伪和做作的,不是我真实的思想。我看到父亲平静在躺在结实厚重没有空隙的狭窄的红木棺材里,随着下葬时间的临近,有人开始叮叮咚咚地钉紧棺盖。这时,四周的空气陡然凝固在一起,紧接着传来声嘶力竭、暴风骤雨般的哭喊声,我的泪也因了这悲痛的氛围而大哭起来,满目白色的波浪渐渐幻化成一群纯洁的仙鹤,伏载着同样是一袭白色衣服的父亲悄然飞远。
直到今天我依旧无比怀恋与父亲曾经有过的故事,虽然里面夹杂了许多自己主观上美丽的意想,但这有什么关系呢?那些细小平凡甚至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恍若碧空寥落的星辰,被风一吹随时都有湮灭的可能,然而于我却终究无法忘怀,随着时光飞逝流转反而愈加地清澈透明。直到有一天,我发觉自己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写作冲动。当我拿起锈迹斑斑的笔,艰难笨拙地写下“父亲”这两个字时,泪水已经溅湿了素净洁白的稿纸,感到父亲正用粗糙有力充满灵性的大手在天空中缓缓舞动,送温暖于我们了。
(约45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