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优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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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老屋的优美散文

下午闲暇,于是,蹲在台阶上晒太阳。

天气预报说,近日会急剧降温,局部地方将出现雨夹雪的恶劣天气。天未变冷,人心已凉。只感觉这个冬天来得太凶猛,让人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但庆幸的是,前天晚上只刮了一夜肆虐的北风,第二天,依然是大好晴天。太阳明晃晃的高悬在头顶,暖暖的像冬天炕上的火盆。但是,路面低洼处的水结了一层晶莹的冰花,气温还是大幅度的下降了,早晨出门,只觉得耳大招风,疼的生硬,让人想摘下来装在温暖贴身的衣兜里。冬至刚过,冬天的坚硬和肃杀,就从各个角落铺天盖地而来。

冬天到了,天就短了。蹲在台阶上,冬日的夕阳颜色好,热度足,晒得人懒洋洋的,真是一种简明而惬意的享受啊。看着夕阳不急不忙的给大地披挂上一层黄金甲,看着夕阳柔情脉脉的将面前一棵老树的影子,变瘦拉长。我忽然不由自主的心焦、烦乱,坐卧不安,内心欲罢不能蠢蠢欲动。好想要远离什么,又好像要非得苦苦追寻到什么不可。认真想想,我其实真没处可去!车水马龙的闹市,让我心生烦扰和压抑。绿意盎然的原野,对肃杀的冬季来说,已成昨日黄花和明丽回忆。家是温馨的港湾吧,但好像在潜意识里,觉得那个有土炕、盘着大锅台,院子里有树、牛圈中有牛、鸡窝里有鸡、后门狗窝中、黑狗拖着铁链扑腾蹿跳的家,才是我荒废、远离已久而又魂牵梦绕的家……

我是想去看看我的老屋了。

其实,我在乡下教书,老屋离学校只有二三里远,我就在家门口传道授业解惑。夏天时,白昼炎炎,老屋是我常去光顾守望的地方。我在老屋的房前屋后种菜,轻松散漫地,拔拔院子里的荒草。在黄昏时分,坐在院里的石板前,慢悠悠的喝点啤酒,享受凉风袭面,轻嗅野草清香与苦涩的气味,看落日在对面的房顶上痛苦妊娠般欲走又留……

马郎洼村的父老是喜爱我的,我在他们眼中是先生。他们敬慕有知识能脱离土地的人,他们骨子里也向往风雅。他们向我老远打招呼问好,打问娃娃的学习,宽厚大度的告诉我,他们的儿子孙子如果不听话,就让我使劲的修理,毕竟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嘛。我一一应承。尔后,他们推心置腹的给我说:你要经管好你的老屋,种菜种粮食。常回来看看,炕,要定时烧一烧,不然会屋内凉气逼人阴森败落。有漏雨的地方,赶紧换瓦。要防贼,要锁好门,挖的洋芋和葱赶紧挖坑窖起来,地可能已冻了那么,埋在麦草里也不失是一种防冻良策。你不要瞧不起农村,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你照管呵护好你的老屋,将来退休了,别和儿女混在一起,回你老屋来,清清静静空气新鲜安享晚年……

说的是啊,我是马郎洼土生土长的孩子,每一条山岭,每一条沟壑,我家的每一块土地,都留下过我童年、及长大成人的脚印,都见证了我在成长过程中的忧伤与甜蜜。我没有漂泊在外远离故土,更没有迫不得已背井离乡,但我还是那么的眷恋我的老家——我在马郎洼的老屋。

在经受了失意及委屈时,我就慌张如丧家之犬,奔来跑去,最后,还是选定老屋做我的避难所和灵魂栖息地……

在老屋的院落中走走停停,在老屋后面的打麦场中一个人发发呆,拿一把铁锨这里剜剜、那里铲铲,掐几片葱叶嚼嚼,在老父亲散发着旱烟味和汗水味的被垛上上躺躺,擦擦拭拭母亲生前一直使用触摸过的锅碗瓢盆,在无意识的随意忙碌中,时间过得悠悠荡荡,心情也悠悠荡荡,变得明净豁亮……

老屋,是父母一辈子苦心竭力建造的人生里程碑,是父母留给儿女子孙后代的念想。有父母在其中忙碌操劳、高声大嗓说话的老屋,是让人顿生温暖而时时向往的地方。时时回到老屋,其实是时时对父母的牵挂于怀想。既是对儿时旧梦的重温,也是对老之将至的父母的关怀与惦念。

可是,我的母亲去世了。我的老父亲老景凄凉,一个人孤苦伶仃形单影只,在人生夕阳时,不堪忍受寂清与对母亲的牵肠挂念,也喂不了那么多牛,也营务不了偌大的庄稼,干脆,在亲友的劝说下,去外地的建筑工地看大门,去打发、消磨残年……

没有了父母充斥在其中的老屋,我一直把他当做一种多余的存在,一种累赘。

每次路过时,都故意克制自己不去瞥她一眼。我不想迈进那个没有生气、蛛网纵横、阴湿荒凉、杂草丛生的院落。

今天下午,好像鬼使神差,我又徘徊到了老屋门前。

我的老屋很好找,在周围洁白瓷砖耀眼、好像马群中的褪毛骆驼一样醒目而又黯淡的农家建筑,就是我从前的家,就是我欲言又止的老屋。

门前,野草没夏季那蓬勃霸道了,低矮的荒草,像已被征服的亡国奴一样伏低伏小紧贴地面;仗着身高体壮、逞能一夏的大草,也被凛冽秋风扫荡的只剩下嶙峋弱骨在冬日斜阳中苟延残喘。大门上的铁锁,老父在时,怕风吹雨淋失效而给它裹过塑料外衣,老父离开,我的不在乎和懒惰,又把那一团塑料外衣给剥离丢弃了,铁锁依然尽着它防盗守院的本质职责,只不过红锈斑斑,看起来仿佛像历尽岁月沧桑的暮年老人……

老屋的走向横对马路,一溜五间瓦房与马路平行。当时穷,再加上图省事,大门通向院落的走道其实就是最中间的一间房子。水泥铺就的甬道,来来回回穿行过架子车,停放过自行车和我的摩托车,割胡麻时,还恰如其分的容纳过我的汽车……那一年,我二十六,和老婆在晚上吵架了,吵得气急败坏如火如荼。老婆赌气闹着回娘家。我拉拽无法使其止步,哀求无法使其回心转意的关键时刻,老父亲从屋里循声而出,就在这条甬道上,不由分说不分青红皂白,甩手给了我两巴掌,在我眼冒金星不辩东南西北时,适时而又果断的制止了这场内讧。打儿子就等于制止儿媳妇,于是孩子不哭了,媳妇不闹了,一切复归平静。该睡觉的装着睡觉,该准备明天农事的继续手里的活计……半夜起来给牛添夜草的父亲,在后门黑狗的又一次清醒吠叫中,烟锅中火星明明灭灭,坐在牛槽边上,看黄牛牛慢慢地咀嚼和反刍……

进了大门,紧靠西边的一间房,是厨房。似乎还晃动着母亲在冬天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戴着尖尖的毛线帽子为我们拾掇炊饭的身影。那把切菜刀,从我依稀记事起,就熨帖的放在暗红的梨木案板上,直到现在,还躺在那个显眼的位置上,刀把被摩挲的光滑圆润、恰恰一握,刀刃,两头凹进中间微凸……

由于父亲生病,再加上供我上学,那时,我们家是全村最穷的一户。那是1999年,村子里富裕人家都已装上固定电话,只有我家,还戳在老村子的沟边。只一户,没有邻居,没有乡亲来串门。单门独户的我家,好像被村落隔绝了、遗弃了。那时的自卑,毫无遮掩的写在全家人的脸上。日里思,梦里想,都要修一处新庄基,融进村子热闹与熙攘中。终于攒了一点钱,再加上我们小两口的工资,决定动工修一处新房子.再不修,我家就成独门绝户了。母亲,是她所有姊妹中排行最小的,幼年双亲俱亡。两个哥哥,既是兄长有是父母,苦苦拉扯她长大成人。在新房子动工时,我的两个舅舅毅然停下了家中的活计,风风火火都赶来帮忙。大舅那时已六十好几,负责给我们打理建房用的木料。二舅,那年五十八,边和匠人说趣话逗笑鼓励士气,一边在我家旧房高高的屋脊上挥舞厥头拆除旧木料,尘土飞扬中挥汗如雨。农村人家,修一所新房子,难以想象的艰辛和酸楚……新房终于落成了,父母的脸上露出了难以遮掩的骄傲和满足感。但是,母亲没住几年,就匆匆弃世而去。再后来,追赶潮流,在乡下可能工作一辈子的我,竟然买了楼房。而两个舅舅,也在短短几年先后离开人世,大舅前年患肝癌去世,二舅在我家新房落成后的第二年,得了脑梗塞。

造化弄人!谁也没料想到的是,头一年还精神矍铄生龙活虎的二舅,第二年竟半身瘫痪丧失言语能力,连吃饭都要人来喂。二舅这样的苦罪活活受了三年,在冬季的一个夜晚,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从这个充满了苦难和嘲弄的世界上,解脱了……有时我想,有些人,降临人世,是专门来享福的;有些人,来到这个世上,是来饱受苦难和折磨的……冥冥之中,似乎命中注定。可能很多父老,只有在死之将至的刹那,才会有所领悟和超脱……两个舅舅,他们都没活过七十……

老屋院子里,有一棵梨树,那是母亲栽的。本来是一棵野生杜梨树,移栽到院子里专门请人嫁接后,才长成了梨树。父亲一辈子对栽植果树不感兴趣,即使田边地畔长有果树,父亲也会毫不犹豫的连根挖掉。父亲的心思全放在土地的耕种和庄稼的营务上。挖树的理由很直接很简单:树越长越大,庞大的树冠遮蔽了大量的阳光,影响树下庄稼的生长。而且,犁地时,阻挡磕碰不方便。

屋后打麦场地畔那一棵离地三尺后,枝桠张牙舞爪向四周纵横伸展的桃树,也是母亲亲手种植的。而用尼龙绳子绑在桃树枝干上、目的是想拉直树身、矗立在西边地头的那棵核桃树,是母亲鼓动父亲,从对面山坡生产队里的树林中连夜偷挖回来的。母亲说,栽上一颗核桃树,等核桃树长大时,妞妞(我女儿的小名)也长大了,核桃树叶,能给妞妞包染指甲,再有几年,妞妞就可以哧溜哧溜爬上树摘核桃吃了……可是,等到我们的妞妞长到能爬树摘核桃吃的年龄时,他的祖母,早已安睡在地母的怀抱中好多年了。母亲去世时,我们的妞妞才四岁,长大成人后,肯定连奶奶的模样都记不清楚、想不起来。奶奶对她的期盼与祝福,只能通过我的絮絮叨叨,像讲童话故事一样说给她听……

后门旁的狗窝中,早已没了狗,堆放着一些玉米芯和零碎木料。几年前,我养过一条硕大威武的黑狗。黑狗最信赖最亲近的人是我,我把他从狗贩子那里买过来,我把他带进了这个贫寒而又温暖的家。我偷偷喂它白面馒头,一有时间就快活地逗它、欺负它。在它最需要撒欢宣泄体力的时候,我会解开链子让它绕着院子狂奔吓得母鸡乱窜扑腾。黑狗巴结、热爱着家庭里的每一个成员。它向家人邀宠示爱的方式,就是当人通过后门时,不厌其烦的蹭人的腿、直立起来往人身上轻轻地扑拱,尾巴能摇出风车旋转的状态。但有一次,女儿经过它身旁时,他一如既往像开玩笑似的一下子就扑到了孩子。女儿吓得小脸煞白,哇哇大哭。妞妞那次受了惊吓,晚上睡觉很不踏实,经常从梦中惊醒。由于疼爱女儿,我一下子对黑狗火冒三丈,用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它,它呜咽哀鸣,弓着腰身夹着尾巴上蹿下跳。挨过打后的几小时,它不在像往日那么张狂和欢实,身子趴得平平的,两条前腿伸的直直的,狗头前倾、老老实实的埋在腿上,黑眼珠委屈而战战兢兢的留意着我的一举一动……搬家时,我把它送给了亲戚。两个月后,亲戚把它卖给了做狗肉生意的食堂,获得了200块钱……人有人性,狗有狗心。狗对人无怨无悔的忠诚,狗对家庭不屈不挠的眷恋,人对狗的抛弃及不负责任,想起来让人心里发酸。在农村,一条看家护院的狗,养的时间长了,就相当于这个家庭的一口人。我觉得,养什么都行,最好,别轻易养狗……

后门出去靠东边的墙根下,曾经是我家的牛棚,有水泥牛槽、和用木桩树枝围堵起来的栅栏。栅栏里,前前后后拴过四头老牛。有五六头毛色润泽光滑的小牛犊,在这里出生、撒欢,成年以后继续被拴在在曾经拴过它们母亲的木桩上,给我家拉车、拽犁。大牛碎牛卖光后,这里堆积了父亲上山爬洼砍来的荆棘、树枝。父亲读过小学,看过一些民间故事,父亲一直向往着民间故事中打柴、喂牛、种地的传统农人日子。父亲说,他小时候,恰逢三年饥馑时期,地里打不下粮食,荒山野岭中连蒿草、狼牙齿都不见踪影。锅底下没有能少的干柴,他从十三岁时起,就和小伙伴们手里拿镰刀,腰中系绳,在悬崖边、在半截悬空的沟边崖畔,为争夺一刻枯枝打过架……自母亲过世后的秋天开始,父亲早晨熬点罐罐茶,吃点烤的焦黄酥脆的馍馍,不顾秋风萧瑟,在沟边、在崖边,带着攫头和锯子打柴,远远看去,崖边黄尘滚滚,砍剁声声声铿锵……可是苦了我,下午放学后。饭都来不及吃,饥肠辘辘中,使尽浑身解数,像负重的毛驴一样,把老父亲的劳动成果驮背上来。那些年,靠着父亲的干柴,厨房中炊烟袅袅;卧室里,火炉温暖如春……

从后门出去,紧接着是打麦场。打麦场的后面,是我家的一亩半地。地是好地,就像小学语文课本里所说的田野中的沃土。我们冬季里院子里的积雪,用架子车从后门拉出来,全部倒在这块地的中心地带;所以这块凹地,旱涝保收、种什么成什么。在这块地中,我们种过小麦、胡麻、荞麦、玉米。那一年,老天作美,这块地种的玉米,获得了史无前例的丰收。玉米棒,小的大如牛角,大的长如棒槌。我们全家在对面的地里挖洋芋的时候,不知是谁忘了锁后门,我家养的一头预备过年的大肥猪,拱开了猪圈栅栏,从后门获得了空前的自由和开怀,在秋天的田野中为所欲为。

家人回来后,一看猪圈中不见诸,都慌了神。要知道,猪比牛更费饲料,养一头猪所费的五谷杂粮,够养两头大牛了。我们一家不由自主的牵挂着这一头肥猪。找遍了比人低的所有庄稼,不见肥猪的踪迹。于是,全家围追堵截,在这块玉米地中找到了那头猪。那头蠢猪在玉米地里返璞归真到了它野猪祖先的本真状态。我们找到它时,它连吃带蹂躏,一大片玉米被践踏的尸骨狼藉,而它正侧卧玉米杆上,享受着秋日艳阳的温暖和惬意。老家的猪,脖项比头粗,拴不了缰绳。拽无处抓手,在后面撵吧,猪会恼羞成怒急于跳墙,更怕这头蠢猪毁坏别人的庄稼。怎么办呢,于是母亲拿着两个胡萝卜,在前面引诱哄骗,我和父亲在后面连推带搡,把这头笨猪历尽艰辛,请回了猪圈……

眼前,冬日暗淡夕照下的老屋,仿佛是一座破败、历史久远的古堡……

老屋见证了我们夫妻的欢声笑语和纠葛缠绵,见证了妞妞的趔趄学步,见证了母亲的繁杂劳作、见证了母亲的丧事、还见证了母亲弃世后父亲的形单影只……

老屋的存在是以父母的健在为条件、给我们提供牵挂与念想。我一直在思考,风烛残年的老父亲过世后,我怎样处置老屋?

我不知道,老父下世后,我会不会再次踏进老屋的门槛?我会不会修葺补救它?

一座父母修建的农家建筑,到底能在马郎洼屹立多久?每辈人都在修建庄基,但孙子,看不见爷爷一生苦心竭力建造的房屋里程碑……

马郎洼是我的家,我要不要像妞妞祖父一样,给我们的妞妞在原来老屋的基础上,也树立一座属于父辈的农家建筑?

毕竟,我们夫妻俩长在农村,妞妞也在农村出生。我不奢望我的女儿回到艰辛而炊烟袅袅的农村,那么,几十年后,我和老婆退休了,就回到生我养我的黄寨塬上,回到马郎洼我的老屋院落中,烧好火炕,熬上灌灌茶,在麦草垛旁,一对老态龙钟的男和女,在半睡半醒的恍惚中,在阳光充沛的麦草垛下,悠然地享受冬日暖阳下的温馨和舒展……

第二篇:老屋旁边那座闸优美散文

我家老屋旁边有一座大闸。大闸是新中国建立初期大兴水利时修建的一座水闸,条石砌成,水泥沟缝,双闸室,全长50多米,高耸的闸头,八字形胸墙,有棱有角,厚实壮观。人们把水闸叫做大闸,响亮、气派而亲切。久而久之,大闸不仅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水利工程,也是一处远近闻名的地理标志。

童年的记忆中,大闸给我无穷无尽的乐趣。

春天,闸板拦得很高,大闸像一位温柔可亲的母亲,把碧水盈盈的小河拥入怀抱。阳光和煦,微风轻拂,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村庄、屋舍;细雨霏霏,烟雾迷茫,河畔绿树披拂,翠竹掩映,又是一片朦胧景象。我和小伙伴们,在闸墩上或坐或站,一边欣赏着这诗情画意的风景,一边手执鱼竿垂钓,一个个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梅雨季节如期而至,大雨滂沱,连日不晴,圩里的积水一齐拥到小河里,像脱缰的野马一下子奔向大闸。这时大闸像一位指挥若定的将军,汹涌的河水在大闸前显得格外驯服,顺从地流进闸室泻入大沙河。有时山洪爆发,大沙河犹如怒吼的狮子咆哮起来,水位猛涨,波涛翻滚,大闸像一位忠于职守的卫士,紧紧地关闭闸门,不让洪水倒流进小河。遇到特大洪水,大沙河和小河的水位都超过警戒线,对大闸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退水的时候,大闸处于危急状态,而每次大闸都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保证圩堤安然无恙。在发水的日子里,大人们聚集到大闸,揪心地关注着洪水与大闸的变化。孩子们也跑到大闸来凑热闹,吵吵嚷嚷,蹦蹦跳跳,大胆的还提着鱼网蹲在闸胸上捕鱼,无忧无虑,不亦乐乎。

几场洪水之后,小河渐渐地平静下来,大闸也开始悠闲起来。河水从固定高度的闸板上缓缓淌过,形成一道水帘,跌到闸底,溅起白亮亮的浪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美妙的音乐日夜不息。盛夏时节,孩子们成群结队,在水帘里游戏,在闸笼里捉鱼,在闸墩上跳水,在小河里游泳。炎热的中午,闸室里特别阴凉,有人就到里面避暑,还很滑稽地唱起“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闸室的共鸣作用,歌声悠扬动听,给人们带来一股清凉之气……

日月如流,转眼我也风风火火地进入了而立之期。那年,政府对大闸进行改建,废除原来的松木闸板,安装新的启闭器。巧的是我家刚盖好新房,修建大闸的水泥、钢筋等材料正好借我家的房子保管,利用我家院子进行一些部件的加工。由此,我对大闸多了一份关注,也多了一层了解。我从管理和施工人员那儿得知,过去我们这个地区,水系紊乱,易旱易涝,十年就有九年闹灾荒。自从修建了大闸,除了极特殊的年份,三个村的五个圩口二万余亩良田都能保证丰收,近万人口从中受益。我第一次认识到,这静卧在我们身边的熟视无睹的大闸,是多么的了不起。改建后的大闸提高了安全性能,更好地发挥蓄水与泄洪的作用。每每看到家乡五谷丰登、美丽富饶的景象,我就联想到功不可没的大闸,对其油然而生敬意。

我离开老屋十年了,和大闸越来越疏远,只是每次回老家,才去看看。风吹雨打,洪水侵蚀,当年青白色的麻石已成黑褐色,布满斑斑点点的苔藓,大闸留下了岁月的沧桑。面对着与我同龄的大闸,我不禁感慨万千,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起涌上心头,挥之不去。同时,和大闸相比,我又惭愧万分。半个世纪,大闸坚定不移,默默无语,一心一意,为民造福;三十年来,我却心性浮躁,灵魂流浪,东奔西走,追名逐利。我常想,纵然有一天我能回归家园,我还能为大闸为故乡做点什么呢?

第三篇:老屋情感散文

终于,我推开了那扇门。旧式的铁锁锈迹斑斑,桐油漆过的木门在风雨的洗涮下蒙上了深深的一层灰色,我伸手抚摸残留在门角上方的一角年画儿,它早已褪了色,添了一层厚厚的灰。像是渐渐苍老容颜,凭增了满头华发,沧桑了许多。

木桌,椅凳,仍在记忆中的角落里,像阔别多年的亲人再次重聚时竟惊喜地呆住了,已看不清桌面的纹理,雕花间结满蜘蛛网,一丝一缕勾勒出岁月从他身上走过的痕迹。桌下的角落里,不知是今年还是去年的杨絮静静地沉睡。阳光透过屋顶的瓦楞,斜斜的照进屋子,无数的像小精灵般粉末在细细的光束里舞蹈。拉开窗,阳光蹒跚的窗帘,微风过处,似小家碧玉翩翩起舞的衣裙。窗台上的梳妆镜模模糊糊,笔盒里的用过的铅笔和橡皮擦与玻璃窗上细碎的裂痕一起隐藏着满满的回忆与心事儿。

像是好久无人问津,院子里长了很深的草,直到墙角的屋檐下,满是荒芜却也和渐渐苍老孤寂的老屋相依为伴。场院边我种的小樱桃树已经长得很高,和父亲种下的棕榈树一起层层叠叠遮住了大半个阴凉。

回来了,我回来了,熟悉的味道。

七月份的尾巴,八月份的前奏。夏的繁盛交替着秋的悲凉,印象里的这个季节似乎总是不深的。

夏的暑热渐渐退去,晚风轻抚着聒噪的大地,温顺,安详。余晖将远边的天空染得绯红,像是害羞的姑娘的脸。暮色渐浓,群岚隐没。乡下的夜,想是比城里的夜来的快些,才是夜色降临,蛐蛐,夜莺,青蛙,夏蝉轮番上阵,演奏着美妙的夏天协奏曲。老屋便和这一切静默在无边的夜色里了。

小时候的傍晚,夕阳西下,忙了一天的人们哼着调儿,荷着锄头在田埂小径上留下瘦瘦长长的影子。夜色四合,院子里的人们摇着蒲扇说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有星星的晚上,在屋檐下的长凳上听父辈们谈起奇妙的星月故事。

老屋听着故事,历经着岁月地剥蚀,越来越老却变得越来越单薄。像极了父亲。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傍晚,天上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父亲送我去读书,离开村子。走了,只是没想到从此我的季节里便只有寒暑,再无春秋。后面的一年,为了姊妹们的读书,离开老屋,走了,想象不到四季变换中老屋的样子。

转眼四年走过,也曾想过回魂牵梦绕老屋,但阴差阳错还是留了这里。还记得毕业典礼时老师曾这样勉励即将告别母校的学子:这世上很多努力都是以相聚为目的的,只有母校是以离别为目的。母校的使命就是把你们培养成合格的社会人,交给社会。我想父母也有过相似的心愿。尽管多想子女留在自己的身边,但不会自私的将子女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像老屋,承载着我们更好生活的梦想却依旧要选择孤寂。

寒来暑往,季节的交替演绎着我们的聚散离合。我知道自己与老屋是越来越远了,可能连再回去一次都变得奢侈。就像我与父亲,相聚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每年的相聚只是在短暂的春节里,话越来越少,压缩的关心越来越多。

父亲是个聪明严厉的人,喜欢传统文化,爱听古典乐曲。很小的时候教过我们数数,背诗,小学时教过我写过作文(也因此我的作文经常被老师作为范文在全班通读)中学时,替我解过几何也帮我算过物理,高中后,虽时常为整个家庭奔波在外却也不忘关心我的学习。也曾因为叛逆,怨过父亲对待我们的学习太过严厉,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教会我的是一种对事儿认真的态度。大学里的四年,离家虽远了,可是沟通像是更多了。通过电话聊古典哲学,现代经济,时事政治,还有中国历史,从未记起通话是否是长途。父亲极其细心,依然记得送我异乡上学,在学校周围住宿一周陪我适应环境,父亲喜欢追求完美,每次离家前总是细细地帮我整理我已经收好的行李,在他的安排下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偶然听到父亲说起从工作后与我的话越来越少了,先是一阵心凉,然后满是羞愧。我能感受到他的无奈和比我更透彻的心凉。毕淑敏说孝心无价,父母之于子女无非是让他们过得快乐,而子女回报父母的太少太少。不能常在身边照顾,连该有的问候也变得稀少就也太不应该了。

前天,父亲的生日。我竟忘记了。连一句祝福都没有。我能想到身处异乡的他是多么失望,尽管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们送没送上祝福。昨天晚上翻开日历,皤然醒悟,拿起电话,问了问那边天气情况和他最近身体状况,却怎么也说不出自己本该补上的祝福。

父亲老了,就像乡村的老屋,给我们筑起爱的暖巢,在我们羽翼渐丰中渐渐苍老,自己的生活却越来越平淡。去年的这个时候,毕业参加省考面试回过老屋,院墙草木珑翠,荒芜了儿时玩耍的小道,村子里的人家也变得零零散散,听院里的老人说大都搬进城里去了。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快,村里的人口迁移使原本热闹恬静的小屋变得落寞而荒凉。

今夜,没有月亮,夜似乎显得格外的长。远处的灯光闪烁,像是瞌睡人儿的眼,也像是老屋周围的萤火虫。

第四篇:老屋的优美抒情散文

假期回到故乡,看看阔别十多年的老屋,古井般沉寂的心又荡起了涟漪,荡漾的波痕接通了小时候的回忆。

老屋正处在村子的腹地。在那里,古老的旧房子密密的排列,显得很逼仄、破败,也没有发展的空间,因此,毗邻老屋的许多人家都已搬空,到村外的空地上建新房。几年前,我家也搬到村后的新屋居住。一时,村子里的老屋居址显得空荡苍凉。

我家老屋至今已有将近200年的历史了。与村子里的旧房子相比显得更加的苍老。墙壁上一层层很厚的青苔形似老人脸上的斑纹,墙角滋生的荒草又恰似很久没有修理的胡须。因年久失修,阴暗、低矮的老屋简直成了一个驼背的老人。

倒是老屋四合院的格局,使人想起北京的四合院;屋顶四角的飞檐,梁柱上的雕刻,使人想起古老的民族建筑风格,唤起一点点的自豪感。老屋的四合房虽是低矮,但它有许多好处。听母亲说,旧时代的盗贼较多,出没无常,为防备起见,房子建筑安排要围得像铁桶一搬,不然也要筑起高高的围墙。

四合房在冬季要比一般的房子保暖,如果你冷颤颤的在村道上行走,冷得不行,一踏进四合院子里,保管你就觉得一团暖气包围在你四周。我记得每年冬天的晚上,祖父和父亲总喜欢烧烤一点牛肉干,或炖一点狗肉做下酒物,在小桌子上摆上酒具,慢慢地喝酒。祖父是旧时代琼崖中学堂毕业生,父亲读过乡村简易师范,都是读书人。祖父喜欢出对子考问父亲,父亲都应对如流。一团的和气尤其会使得你感觉到室内的温软堪恋。

走进厅堂,先父写的一副对联还挂在后壁上。对联写着:“荆树有花兄弟乐,硕田无税儿孙耕。”颇切合我的家境。对联的纸质虽旧得褪色,但那娟秀的字体仍是鲜明触目。使我想起父亲生前性格的温文尔雅,字如其人。然而父亲平生小心谨慎、圆转处世,碰在“文革”犀利的剑锋上,还免不了遭遇厄运。他是在1968年遭受迫害忧郁而死的。

步出厅堂,看到走廊的壁角里还安放着一盘土磨,旁边靠着一个舂臼和一杆舂杵,那是落后时代的遗物——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还大有用途。那时,农村还没有碾米机,人们靠土磨把稻谷磨成米粒,靠用舂杵捣脱米皮,用簸箕扬筛除去糠秕和灰尘。从黄澄澄的谷子变成白生生的大米,其间要经过十分艰苦的劳作,特别是磨谷舂米更是繁重的体力活,它并不像黎族歌舞团演唱“舂米谣”那样充满轻松快活的情趣。我想起母亲和姐姐满身大汗推磨舂米的情景。她们有时白天从田间劳作回来,还得推磨。夜半时分,土磨转动吱吱地作响和“嘣嘣”的舂米声音深深地印在我儿时的脑海里。

院子里长着一株古老的杨桃树,据说是祖父亲手植的。我年少时,喜欢爬到树的顶端俯视村子里的鳞次栉比的房屋,或了望远处的大海,父亲却喜欢搬一张古色古香的荔枝木长板凳,躺在它的浓荫下吟诵古诗词,直到累着睡着了,细小的粉红色的杨桃花洒落在他的身上也不觉醒。这种氛围至今我还记得。如今,杨桃树犹异常繁茂,浓密的枝叶把院子的空地差不多都覆盖住了。那生机勃勃的样子与它的年龄简直不相称。老屋让它的浓荫绿影相衬托,形成一种别致的景象,给人宁静、安祥的感觉。

眼下,老屋还是归两个堂弟居住。听他们说,准备攒足钱,明年把老屋改建成一个歌舞娱乐厅,给老村增添点亮色。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是意料中的事。无论我辈如何怀旧,四合院决不会保留到永远。新一代人谁愿意安于现状呢?

第五篇:老屋窗口(余秋雨散文)

老屋窗口(余秋雨散文)

前年冬天,母亲告诉我,家乡的老屋无论如何必须卖掉了。全家兄弟姐

妹中,我是最反对卖屋的一个,为著一种说不表的理由。而母亲的理由却说

得无可辩驳∶“几十年没人住,再不卖就要坍了。你对老屋有情分,索性这

次就去住几天吧,给它告个别。”

我家老屋是一栋两层的楼房,不知是祖父还是曾祖父盖的。在贫瘠的山

村中,它像一座城堡矗立著,十分显眼。全村几乎都姓余,既有余氏祖堂也

有余氏祠堂,但是最能代表余氏家族荣耀的,是这座楼。这次我家这么多兄

弟姐妹一起回去,每人都可以宽宽敞敞地住一间。我住的是我出生和长大的那一间,在楼上,母亲昨天就雇人打扫得一尘不染。

人的记忆真是奇特。好几十年过去了,这间屋子的一切细枝末节竟然都

还贮积在脑海的最底层,一见面全都翻腾出来,连每一缕木纹、每一块污斑

都严丝密缝地对应上了。我痴痴地环视一周,又伸出双手沿壁抚摸过去,就

像抚摩著自己的肌体,自己的灵魂。

终于,我摸到了窗台。这是我的眼睛,我最初就在这儿开始打量世界。

母亲怜惜地看著成日扒在窗口的儿子,下决心卸去沉重的窗板,换上两推拉

玻璃。玻璃是托人从县城买来的,路上打碎了两次,装的时候又碎了一次,到第四次才装上。从此,这间屋子和我的眼睛一起明亮。窗外是茅舍、田野,不远处便是连绵的群山。于是,童年的岁月便是无穷无尽的对山的遐想。跨

山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常见农夫挑著柴担在那里蠕动。山那边是什么呢?

是集市?是大海?是庙舍?上戏台?是神仙和鬼怪的所在?我到今天还没有

到山那边去过,我不会去,去了就会破碎了整整一个童年。我只是记住了山

脊的每一个起伏,如果让我闭上眼睛随意画一条曲线,画出的很可能是这条

山脊起伏线。这对我,是生命的第一曲线。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早。天很冷,乡间没有电灯,四周安静得怪异,只能

睡。一床刚刚缝好的新棉被是从同村族亲那里借来的,已经晒了一天太阳,我一头钻进新棉花和阳光的香气里,几乎熔化了。或许会做一个童年的梦吧?

可是什么梦也没有,一觉睡去,直到明亮的光逼得我把眼睛睁开。

怎么会这么明亮呢?我眯缝著眼睛向窗外看去,兜眼竟是一排银亮的雪

岭,昨天晚上下了一夜大雪,下在我无梦的沉睡中,下在岁月的沟壑间,下

得如此充分,如此透彻。一个陡起的记忆猛地闯入脑海。也是躺在被窝里,两眼直直地看著银亮的雪岭。母亲催我起床上学,我推说冷,多赖一会儿。

母亲无奈,陪著我看窗外。“诺,你看!”她突然用手指了一下。

顺著母亲的手看去,雪岭顶上,晃动著一个红点。一天一地都是一片洁

白,这个红点便分外耀眼。这是河英,我的同班同学,她住在山那头,翻山

上学来了。那年我才6岁,她比我大10岁,同上著小学二年级。她头上扎著一

方长长的红头巾,那是学校的老师给她的。这么一个女孩子一大清早就要翻

过雪山来上学,家长和老师都不放心,后来有一位女教师出了主意,叫她扎

上这块方头巾。女教师说∶“只要你翻过山顶,我就可以凭著红头巾找到你,盯著你看,你摔跤了我就上来帮你。”河英的母亲说∶“这主意好,上山时

归我看。”

于是,这个河英上一趟学好气派,刚刚在那头山坡摆脱妈妈的目光,便

投入这头山坡老师的注视。每个冬天的清晨,她就化作雪岭上的一个红点,在两位女性的呵护下,像朝一样,逶逶迤迤走向学校,走向书本。

这件事,远近几年山村都知道,因此每天注视这个红点的人,远不止两

位女性。我母亲就每天期待著这个红点,作为催我起床的理由。这红点,已

成了我们学校上课的预备铃声。只要河英一爬上山顶,山这边有孩子的家庭

就忙碌开了。

女孩到十五六岁,在当时的山乡已是应该结婚的年龄。早在一年前,家

里已为河英准备了婚礼。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新娘子找不到了,两天后,在我们教室的窗口,躲躲闪闪地伸出了一个漂亮姑娘蓬头散发的脸。她怎么也

不肯开,要女教师收下她干杂活。女教师走过来,一手抚著她的肩头,一

手轻轻地捋起她的头发┅┅刹时,两双同样明净的眼睛静静相对。女教师眼

波一闪,说声“跟我走”,拉起她的手走向办公室。

我在《牌坊》一文中已有记述,我们的小学设在一座废弃的尼姑庵里。

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美貌教师,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逃婚的嫌疑。

她们都不姓余,但点名的时候,她们一般都只叫我们的名字,把姓省略了,因为全班学生绝大多数都一个姓。只有坐在我旁边的米根是例外,姓陈,他

家是从外地迁来的。

那天河英从办公室出来,她和几个女教师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当天傍晚

放学后,女教师们锁了校门,一个不剩地领著河英翻过山去,去与她的父母

亲商量。第二天,河英就坐进了我们教室,成了班级里第二不姓余的人。

这件事何以办得这样爽利,直到我长大后还要经常疑惑。新娘子逃婚在山村可是一件大事,如果已成事实,家长势必还要承担“赖婚”的责任。哪

部小说、戏曲一写到这样的事不是渲染得天翻地覆、险象还生?河英的父母

怎么会自己的女儿如此干脆地斩断前姻来上学呢?我想,根本原因在于几位

女教师的奇异出现。

山村的农民一辈子也难得见到一个读书人,更无法想象一个能识文断字的女人。我母亲因抗日战争从上海逃难到乡下,被乡里人发现竟能坐在家里

看一本本线装书和洋装书,还能帮他们代写书信、查核契约,视为奇事。好

多年了,母亲出门还会有很多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吓得母亲只好成天躲

在“城堡”里。这天晚上,这么多女教师一起来到山那边的何英家,一定把

她父母震慑了。这些完全来自另一世界的雅洁女子,柔声细气地说著他们根

本反驳不了的陌生言词。她们居然说,把河英交给她们,过不了几年也能变

得像她们这样!父母亲只知抹凳煮茶,频频点头,完全乱了方寸,最后,燃

起火把,把女教师们送过了山岭。

说,那天夜里,与河英父母一起送女教师过山的乡亲很多,连原本该

是河英的“婆家”也在,长长的火把阵接成了一条火龙。

只有举行盛大的庙会,才会出现这种景象。

河英是我们学校的第一个女生。她进校后,陆续又有一些女孩进来,教

室里满满的,很像一个班级了。女教师常常到县城去,观摩正观小学的教学,顺便向县里申请一点经费。

她们每次回来,总要在学校里搞点花样,后来,竟然开起了学生运动会。

当然没有运动衣,教师要求学生都穿短裤和汗衫来参加。那几天,家家

孩子都在缠逼自己的母亲缝制土布短裤衫。这也变成了一种事先舆论,等到

开运动会的那一天,小操场的短围墙外面早已挤满了观看的乡亲。

学生们排队出来了,最引人注目的是河英。她已是一个大姑娘,运动衫

裤是她自己照著画报上女运动员的照片缝制的,深蓝色的土布衣衫裁得很窄,绷得很紧,身材一下子显得更加颀长,线条流畅而柔韧。我记得她走出操场

前几次在女教师跟前忸怩退缩,不断抻拉著自己的短裤,像要把它拉长。最

后,几个女教师一把将她推出了门外。门外,立即卷起乡亲们的一片叫,怪

叫过后一片嘁嚓,嘁嚓过后一片寂静。河英终于把头昂起,开始跨栏、滚翻、投篮。这一天,整个运动会的中心是她,其他稚气未脱的孩子的跳跳蹦蹦,都引不起太多的注意。河英背后,站著一排女教师,她们都穿著县城买来的长袖运动衣,脖子上挂著哨子,满脸鼓励,满脸笑容;再背后,是尼姑庵斑

剥的门庭。这里,重叠著三度景深。

这次运动会的后果是灾难性的。从此,经常可以听到妇女这样骂女

儿∶“你去浪吧,与河英一样!”好几个女孩子退学了,男孩子也经不起家

长的再三叮嘱,不再与河英一起玩,一起走路。村里一位近似于族长的老人

还找到了女教师,希望将河英退学,说余氏家族很难看得惯这样的学生。我母亲听说这事后,怔怔地出了半天神,最后要我去邀请河英来家里玩。那次

河英来玩了之后,母亲特意牵著我的手,笑吟吟地把她送到村口。村民们都

惊讶极了,因为母亲平日送客,历来只送到大门。

这以后,河英对我像亲弟弟一样。我本来就与我的邻座陈米根要好,于

是三个人老在一起玩,放学后一起到我家做作业,坐在玻璃窗前,由我母亲

辅导。母亲笑著对我说∶“你们姓余的可不能这么霸道,这儿四个人就四个

姓!”

今天,我躺在被窝里,透过玻璃窗死死盯著远处的雪岭,总想在那里找

到什么。好久好久,什么也没有,没有红点,也没有褐点和灰点。起床后,我与母亲谈起河英,母亲也还记得她,说∶“可以找米根打听

一下,听说他开了一爿小店。”

陈米根这位几十年前的好朋友本来就是要拜访的,那天上午,我踏雪找

到了他的小店,就在小学隔壁。两人第一眼就互相认出来了,他极其热情,寒暄过一阵后,从一个木箱里拿出两块芝麻饼塞在我手里,又沏出一杯茶来

放在柜台上。店堂里没有椅子,我们就站著说话。他突然笑得有点奇怪,凑

上嘴来说∶“还是告诉你了吧,最后也瞒不住,这次买你家房子的正是我的儿子。我不出面,是怕伯母在价格上为难。说来见笑,我那时到你家温习功

课,就看中了你家的房子。伯母也真是,几十年前就按上了玻璃窗!说装

了四次?”

这个话题谈下去对我实在有点艰难,我只好客气地打断他,打听河英的下落。他说∶“亏得你还记得她。山里女人,就那个样子了,成天干粗活,又生了一大堆孩子,孩子结婚后与儿媳妇们合不来,分开过。成了老太婆了,我前年进山看到她,连我的名字也忘了。”

就这样,三言两语,就把童年时代

开小店,才走几步最要好的两个朋友都交割清了。

就看到了我们的校门。放寒假了,校园里阒寂无人,我独个儿绕围墙走了一圈便匆匆开。回家告诉母亲,我明天就想回去了。

母亲忧伤地说∶“你这一回去,再也不会来了。没房了,从此余家这一脉的后代真要浪迹天涯了。”

六 第二天一早,我依然躺在被窝里凝视著雪岭。那个消失的红点,突然变

得那么遥远,那么抽象,却又那么震撼人心。难道,这红点竟是倏忽而逝的哈雷慧星?

迷迷糊糊地,心中浮现出一位早就浪迹天涯的余姓诗人写哈雷慧星的几

句诗。

永远奔驰在轮回的悲剧,一路扬著朝的长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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