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贾平凹长篇散文精选
贾平凹,1952年2月21日生于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棣花镇,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当代作家。2017年3月22日,澳门大学向贾平凹颁授了荣誉博士学位。以下是小编整理的贾平凹长篇散文精选,欢迎阅读!
篇一:我不是个好儿子
在我四十岁以后,在我几十年里雄心勃勃所从事的事业、爱情遭受了挫折和失意,我才觉悟了做儿子的不是。母亲的伟大不仅生下血肉的儿子,还在于她并不指望儿子的回报,不管儿子离她多远又回来多近,她永远使儿子有亲情,有力量,有根有本。人生的车途上,母亲是加油站。
母亲一生都在乡下,没有文化,不善说会道,飞机只望见过天上的影子。她并不清楚我在远远的城里干什么,惟一晓得的是我能写字,她说我写字的时候眼睛在不停地眨,就操心我的苦,“世上的字能写完?!”一次一次地阻止我。前些年,母亲每次到城里小住,总是为我和孩子缝制过冬的衣物,棉花垫得极厚,总害怕我着冷,结果使我和孩子都穿得像狗熊一样笨拙。她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嫌吃油太多,来人太多,客厅的灯不灭,东西一旧就扔,说:“日子没乡下整端。”最不能忍受我们打骂孩子,孩子不哭,她却哭,和我闹一场后就生气回乡下去。母亲每一次都高高兴兴来,每一次都生了气回去。回去了,我并未思念过她,甚至一年一年的夜里不曾梦着过她。母亲对我的好是我不觉得了母亲对我的好,当我得意的时候我忘记了母亲的存在,当我有委屈了就想给母亲诉说,当着她的面哭一回鼻子。
母亲姓周,这是从舅舅那里知道的,但母亲叫什么名字,十二岁那年,一次与同村的孩子骂仗———乡下骂仗以高声大叫对方父母名字为最解气的———她父亲叫鱼,我骂她鱼,鱼,河里的鱼!她骂我:蛾,蛾,小小的蛾!我清楚了母亲是叫周小蛾的。大人物之所以大人物,是名字被千万人呼喊,母亲的名字我至今没有叫过,似乎也很少听老家村子里的人叫过,但母亲不是大人物却并不失却她的伟大,她的老实、本分、善良、勤劳在家乡有口皆碑。现在有人讥讽我有农民的品性,我并不羞耻,我就是农民的儿子,母亲教育我的忍字,使我忍了该忍的事情,避免了许多祸灾发生,而我的错误在于忍了不该忍的事情,企图以委屈求全却未能求全。
七年前,父亲作了胃癌手术,我全部的心思都在父亲身上。父亲去世后,我仍是常常梦到父亲,父亲依然还是有病痛的样子,醒来就伤心落泪,要买了阴纸来烧。在纸灰飞扬的时候,突然间我会想起乡下的母亲,又是数日不安,也就必会寄一笔钱到乡下去。寄走了钱,心安理得地又投入到我的工作中了,心中再也没有母亲的影子。老家的村子里,人人都在夸我给母亲寄钱,可我心里明白,给母亲寄钱并不是我心中多么有母亲,完全是为了我的心理平衡。而母亲收到寄去的钱总舍不得花,听妹妹说,她把钱没处放,一卷一卷塞在床下的破棉鞋里,几乎让老鼠做了窝去。我埋怨过母亲,母亲说:“我要那么多钱干啥?零着攒下了将来整着给你。你们都精精神神了,我喝凉水都高兴的,我现在又不至于喝着凉水!”去年回去,她真的把积攒的钱要给我,我气恼了,要她逢集赶会了去买个零嘴吃,她果然一次买回了许多红糖,装在一个瓷罐儿里,但凡谁家的孩子去她那儿了,就三个指头一捏,往孩子嘴一塞,再一抹。孩子们为糖而来,得糖而去,母亲笑着骂着“喂不熟的狗!”末了就呆呆地发半天愣。
母亲在晚年是寂寞的,我们兄妹就商议了,主张她给大妹看管孩子,有孩子占心,累是累些,日月总是好打发的吧。小外甥就成了她的尾巴,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一次婆孙到城里来,见我书屋里挂有父亲的遗像,她眼睛就潮了,说:“人一死就有了日子了,不觉是四个年头了!”我忙劝她,越劝她越流下泪来。外甥偏过来对着照片要爷爷,我以为母亲更要伤心的,母亲却说:“爷爷埋在土里了。”孩子说:“土里埋下什么都长哩,爷爷埋在土里怎么不再长个爷爷?”母亲竟没有恼,倒破涕而笑了。母亲疼孩子爱孩子,当着众人面要骂孩子没出息,这般地大了夜夜还要噙着她的奶头睡觉,孩子就羞了脸,过来捂她的嘴不让说。两人绞在一起倒在地上,母亲笑得直喘气。我和妹妹批评过母亲太娇惯孩子,她就说:“我不懂教育嘛,你们怎么现在都英英武武的?!”我们拗不过她,就盼外甥永远长这么大。可外甥如庄稼苗一样,见风生长,不觉今年要上学了,母亲显得很失落,她依然住在妹妹家,急得心火把嘴角都烧烂了。我想,如果母亲能信佛,每日去寺院烧香,回家念经就好了,但母亲没有那个信仰。后来总算让邻居的老太太们拉着天天去练气功,我们做儿女的心才稍有了些踏实。
小时候,我对母亲的印象是她只管家里人的吃和穿,白日除了去生产队出工,夜里总是洗萝卜呀,切红薯片呀,或者纺线,纳鞋底,在门闩上拉了麻丝合绳子。母亲不会做大菜,一年一次的蒸碗大菜,父亲是亲自操作的,但母亲的面条擀得最好,满村出名。家里一来客,父亲说:吃面吧。厨房一阵案响,一阵风箱声,母亲很快就用箕盘端上几碗热腾腾的面条来。客人吃的时候,我们做孩子的就被打发着去村巷里玩,玩不了多久,我们就偷偷溜回来,盼着客人是否吃过了,是否有剩下的。果然在锅底里就留有那么一碗半碗。
在那困难的年月里,纯白面条只是待客,没有客人的时候,中午可以吃一顿包谷糁面,母亲差不多是先给父亲捞一碗,然后下些浆水和菜,连菜带面再给我们兄妹捞一碗,最后她的碗里就只有包谷糁和菜了。那时少粮缺柴的,生活苦巴,我们做孩子的并不愁容满面,平日倒快活得要死,最烦恼的是帮母亲推磨子了。常常天一黑母亲就收拾磨子,在麦子里掺上白包谷或豆子磨一种杂面,偌大的石磨她一个人推不动,就要我和弟弟合推一个磨棍,月明星稀之下,走一圈又一圈,昏头晕脑的发迷怔。磨过一遍了,母亲在那里筛箩,我和弟弟就趴在磨盘上瞌睡。母亲喊我们醒来再推,我和弟弟总是说磨好了,母亲说再磨几遍,需要把麦麸磨得如蚊子翅膀一样薄才肯结束。我和弟弟就同母亲吵,扔了磨棍怄气。母亲叹叹气,末了去敲邻家的屋子,哀求人家:二嫂子,二嫂子,你起来帮我推推磨子!人家半天不吱声,她还在求,说:“咱换换工,你家推磨子了,我再帮你……孩子明日要上学,不敢耽搁娃的课的。”瞧着母亲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和弟弟就不忍心了,揉揉鼻子又把磨棍拿起来。母亲操持家里的吃穿琐碎事无巨细,而家里的大事,母亲是不管的,一切由当教师的星期天才能回家的父亲做主。
在我上大学的那些年,每次寒暑假结束要进城,头一天夜里总是开家庭会,家庭会差不多是父亲主讲,要用功学习呀,真诚待人呀,孔子是怎么讲,古今历史上什么人是如何奋斗的,直要讲两三个小时。母亲就坐在一边,为父亲不住吸着的水烟袋卷纸媒,纸媒卷了好多,便袖了手打盹。父亲最后说:“你妈还有啥说的?”母亲一怔方清醒过来,父亲就生气了:“瞧你,你竟能睡着?!”训几句。母亲只是笑着,说:“你是老师能说,我说啥呀?”大家都笑笑,说天不早了,睡吧,就分头去睡。这当儿母亲却精神了,去关院门,关猪圈,检查柜盖上的各种米面瓦罐是否盖严了,防备老鼠进去,然后就收拾我的行李,然后一个人去灶房为我包天明起来吃的素饺子。
父亲去世后,我原本立即接她来城里住,她不来,说父亲三年没过,没过三年的亡人会有阳灵常常回来的,她得在家顿顿往灵牌前贡献饭莱。平日太阳暖和的时候,她也去和村里一些老太太们抹花花牌,她们玩的是两分钱一个注儿,每次出门就带两角钱三角钱,她塞在袜筒。她养过几只鸡,清早一开鸡棚,一一要在鸡屁股里揣揣有没有蛋要下,若揣着有蛋,半晌午抹牌就半途赶回来收拾产下的蛋。可她不大吃鸡蛋,只要有人来家坐了,却总热惦着要烧煎水,煎水里就卧荷包蛋。每年院里的梅李熟了,总摘一些留给我,托人往城里带,没
人进城,她一直给我留着,“平爱吃酸果子”,她这话要唠叨好长时间,梅李就留到彻底腐烂了才肯倒去。她在妹妹家学练了气功,我去看她,未说几句话就叫我到小房去,一定要让我喝一个瓶子里的凉水,不喝不行,问这是怎么啦,她才说是气功师给她的信息水,治百病的,“你要喝的,你一喝肝病或许就好了!”我喝了半杯,她就又取苹果橘子让我吃,说是信息果。
我成不成为什么专家名人,母亲一向是不大理会的,她既不晓得我工作的荣耀,我工作上的烦恼和苦闷也就不给她说。一部《废都》,国之内外怎样风雨不止,我受怎样的赞誉和攻击,母亲未说过一句话。【贾平凹散文7篇】贾平凹散文7篇。当知道我已孤单一人,又病得入了院,她悲伤得落泪,要到城里来看我,弟妹不让她来,不领她,她气得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后来冒着风雪来了,她的眼睛已患了严重的疾病,却哭着说:“我娃这是什么命啊?!”
我告诉母亲,我的命并不苦的,什么委屈和劫难我都可以受得,少年时期我上山砍柴,挑百十斤的柴担在山砭道上行走,因为路窄,不到固定的歇息处是不能放下柴担的,肩膀再疼腿再酸也不能放下柴担的,从那时起我就练出了一股韧劲。而现在最苦的是我不能亲自伺候母亲!父亲去世了,作为长子,我是应该为这个家操心,使母亲在晚年活得幸福,但现在既不能照料母亲,反倒让母亲还为儿子牵肠挂肚,我这做的是什么儿子呢?把母亲送出医院,看着她上车要回去了,我还是掏出身上仅有的钱给她,我说,钱是不能代替了孝顺的,但我如今只能这样啊!母亲懂得了我的心,她把钱收了,紧紧地握在手里,再一次整整我的衣领,摸摸我的脸,说我的胡子长了,用热毛巾捂捂,好好刮刮,才上了车。眼看着车越走越远,最后看不见了。我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开始打吊针,我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1993年11月27日草于病房。
篇二:看人
最好的风景是在街头上看人。嚼了口香糖,悠然悠然从一个商店门口踱到另一个商店门口,要买东西又似乎没多带钱,或衔一支烟的,立于电车站牌下要等一个朋友的,等得抓耳搔腮,火燎火燎。———遇得人交谈便掏出采访本来记的不是好记者,在口袋里插一枝钢笔是小学生,插两枝的是中学生,插得更多了,就不再是更大的知识分子,是小贩,修理钢笔的。若故作了一种观察的姿势,且不说显出村相,街头立即会有诸多人驻下脚同你看一个方向,交通堵塞,警察就要举着警棒过来了。———知非诗诗,未为奇奇(这是书上写着的),把一切的有意都无意着,你真可潇洒一回,自由地看那好的风景了。
街头上的人接踵往过走,小少时候,大人们所讲的过队伍莫非如此?可这谁家的队伍没完没了,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地理学家十次八次在报纸上惊呼:河流越来越干涸了。城市是什么,城市是一堆水泥,水泥堆中的人流却这般汹涌!于是你做一次孔子,吟“逝者如斯夫”,自觉立于岸上的胸襟,但瞬间的灿烂带来的是一种悲哀:这么多的人你一个也不认识呀,他们也没一个认识你,你原本多么自傲,主体意识如何高扬,而还是作为同类,知道你的只是你的父母和你的妻子儿女,熟人也不过三五数。乡间的葬礼上常唱一段孝歌,说:“人活在世上有什么好,说一句死了就死了,亲戚朋友都不知道”,现在你真正体会到要流出眼泪了。
姑且把悲苦抛开吧,你毕竟是来看人的风景的。你首先看到的是人脸,世上的树叶没有两片相同,人脸更如此,有的俊,有的丑,俊有不同的俊,丑有不同的丑,但怎么个就俊了丑了?你看着看着,竟不知道人到底是什么,怀疑你看到的是不是人?这如同面对了一个熟悉的汉字,看得久了就不像了那个汉字。勾下头,理性地想想,人怎么细细的一个脖子,顶一个圆的骨质的脑袋,脑袋上七个洞孔,且那么长的四肢,四肢长到梢末竟又分开岔来,形象多么可怕!更不敢想,人的不停地一吸一呼,其劳累是怎样的妨碍着吃饭、说话和工作啊!是的,人是有诸多的奇妙,却使作为具体的人时不易察觉而疏忽了。在平常的经验里,以为声音在幽静时听见,殊不知嚣杂之中更是清晰,不说街头的脚步声、说话声和车子声(这些声音往往是嗡嗡一团),你只须闭上眼睛,立即就坠入一种奇异的境界,听得到脖子扭动的声,头发飘逸的声,衣服的磨蹭声,这声音不仅来自你耳朵的听觉,似乎是你全身的皮肤。
由此,你有了种种思想,乜斜了每个人的形形色色的服饰,深感到人在服饰上花费的精力是不是太多了呢,为什么不赤裸最美好的人的身体呢,若人群真赤裸了身体,街头又会是什么样的秩序呢?据说人是曾有过三只眼的,甚至双乳也作目用,什么原因又让其日渐退化消亡?小时候四条腿,长大了两条腿,到老了三条腿,人的生存就是这么越来越尴尬。谁也知道那漂亮的衣服里有皱的肚皮,肚皮里有嚼烂的食物和食物沦变的粪尿,不说破就是文明,说穿就是粗野,小孩无顾忌,街头上可以当众掀了裤裆,无知者无畏,有畏就是有知吗?树上有十只鸟,用枪打下一只鸟,树上是剩有九只鸟还是一只鸟也没有,这问题永远是大人测验小孩的试题,大人们又会怎样地给自己出类似的关于自身的考问呢?突然间,你有了一种醒悟,熊掌的雄壮之美是熊的生存需要而产生的,鹤足的健拔之美是鹤的生存需要而自然形成,人的异化是人创造的文明所致,人是病了。人真的是病了,你静静地听着,街头的人差不多都在不断地咳嗽。
人行道的,那一边的,人都是脸和肚子朝前地走过来,这一边的,人又是屁股和脑勺在后地走过去。正面来的,可以见到美的傲的扬头的女子,看到低着脑门的深沉的男人。从每一个人的表情上,或严肃的,或微笑的,或笑不动容的,或有笑容无声的,你立即知道他们的职业是公安人员还是在宾馆做招待。看多了那些西装革履,夹着小皮包,露着凸凸的小肚的公司的大采购和个体的小老板,看多了额上密密皱纹,对上司是谦谦后生,待下级是大呼小叫的机关干部,看多了抬脚操步正经规矩又彬彬有礼的教师,长发如狮的画家,碎步吊臀的戏曲艺人,即便是服饰上没有明显标志,姿态上又缺乏特点,你只要侧耳听一听他们正说着的笑话,也便分辨出这是社会上的哪一类人了。中国人的笑话总是包含着性的成分,社会地位低的,从事简单劳动的总是围绕了性的实在的操作而衍义,知识分子的却津津乐道于一种感觉,而见面不能交心又不能不说话不亲近,就只讲同伙中的某某怎么为儿媳倒洗脚水呀,熬鸡汤买乳罩呀的,那百分之百是我们的有着相当权力的领导。
好了,在山川看风景,有人喜欢丑石,有人喜欢枯木,但更多的人愿意欣赏芳草艳花,在街头看人的风景,你当然赏心悦目是女人,当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那些并排走的,大声地说话,笑,表现了无限纯情的女孩子,她们步伐跳跃,如有弹簧,秀发飘动,如云如焰,你惊羡青春的气息,但气息表现哪儿,你又说不清,完全却体会到了贾宝玉的“女孩儿是清水做的”感觉。最妖娆的是那些少妇们了,她们有极大方的,也有好腼腆的,年龄正当,阴阳互补,恰是长熟时期,其态媚人,如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你为她们担心,街头的男人总是看她们,如果看一眼,眼珠就在被视物上留有痕迹,那么,她们的衣服上是一层又一层的眼痕,晚上回家脱衣一抖,满地都是能踩泡儿的眼珠子了。中午的太阳照着,她们的身影拖得很长,步行的或骑车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总是要踩住她们的影子,企求合二为一,影子如果有感觉,影子无时无刻不在疼痛着。对于男人们的高度注意,当然你可以看出她们是乐意接受呢还是烦恶。乐意的恐怕百分之百,即使面对了很狠很馋的目光,说一声“讨厌!”那也说得十分得意。
由此可想,法律若能按人的心理而定,那么要惩治一个少妇人,什么刑具也不要,只让世上的男人都不看她,不理她,这个女人就完了。作为一个女人,完全知道自己的美的价值,只是怎样利用这种价值而区别了她们的品格。吊膀的女人是吊膀女人的神气,温顺女人是温顺女人的神气,因美而贵,因贵而傲的女人,她们常常表现出目空一切,其实她们的内心最龙腾虎跃,她们只是有好的眼角余光,搭眼一扫便知道了每个男人的优劣和对她们的态度。她们最看不起那些小殷勤的男人,却会调动这些小殷勤而安全自处,她们更清楚对她们不献小殷勤的男人反倒深爱着她们,这不是老谋深算,也便是有心没胆,瞧,瞧,她们在以毒攻毒了,以同样的冷漠来增加自己的神秘和魅力,或是培养鼓动起胆怯者的大勇,偏要看到沉默的火山口喷发熔浆。想一想,到那时,他们刚的一面还有吗,其如水之柔情反倒使任何温顺的女人黯然失色了。
街头这边的人行道上,不可能看到走过去的脸面,但是,识人最好的是识脸面,脸面却不是惟一的。戏曲舞台上,演员登场常有背身而出,那肩臂的一高一低,那屁股的一抖一动,都有戏,便明白这是一个什么角色。赌博桌上,仅看着一双双参赌人的手,也就知道了这一个赌徒是多么迫不及待,那一个赌徒却早胸有成竹了。现在,看着前面卷着一个髻儿的,一脚端正,一脚外撇的水蛇腰的女人,你不妨张开你想像的翅膀吧:(有趣的是,这种想像十有八次与事实相符)她是在商场工作吗?她坐在柜台的里边,鞋总是有意无意就脱了,口里在暗唱着一支歌,脚的趾头就十趾高下动着节奏,那趾甲一定是染过红的。发形盘那么个髻儿,脖子却黑瘦,她是在脸上涂了厚的脂粉却忘记了脖子和耳根,精美的小提包鼓囊囊的,是装着钱,还是一堆化妆品,甚或什么都没有,是一包卫生纸。
这女人长在前边的眼睛一定在滴溜溜四处张望了,随时要对着一个熟人大声尖叫,她会跑过每一个橱窗前从玻璃里看自己形象,遇着一个整齐的男人心会怦然跳动,手不自觉地在理一下头发,会在她家的巷口与人挤眉弄眼地说谁家媳妇是骚狐子,进了门却踢蹬了高跟鞋就歪在沙发上喊累死我了,开始骂丈夫什么时候了,饭没做好?你看过了独个的人,也不妨看看一伙两个三个的人,那走势和说话的神态,能判断出这是夫妻,夫妻是结发夫妻,还是两副旧家具的一对新人,关系是亲是疏,家境是贫是富。或压根不是夫妻,是同志,是邻居,甚或是情人,这情人是才有了关系还是偷情了数年?你注意到了吗?立于人行道的这边,看男人对女人的回头率是最好的角度了。男人的秉性永远是看着别的女人好,他们即使在家里有美貌的妻子,即使与妻子和睦亲爱,他们不分老少丑美,但凡在街头见着漂亮的女人,没有不投一眼过去的。有原本慢悠慢悠骑车而行的,猛地发现了前后有可观的,或故意减速,让那女的前行,看了后影又忍不住要看脸面,疾驶前行,在那平行的瞬间,头就扭动了。
这一瞥的惊美,或是永留记忆,常忆常新,引无限冲动,或是一小时,几分钟后淡然忘却,或是看了后影,希望值太高,脸面甚是失望,这就要无声地自己嘲弄自己了。你常会发现那些与漂亮女人保持距离的男人,身子弓下去,头却仰扬着,这男人一定是在作一种祈祷:这女人如果能进前边的一个巷子去,这女人或这类女人是与我有缘的,以后便能接触。所以,这样的男人就要在一个巷口把头耷拉下来,因为那女子并没有进他所企望的巷口,而提前拐进了另一个巷口,或者如愿以偿,这是街头常有男人突然哼了歌子的原因。男人的这种秉性若认作是卑鄙,世上就全是流氓,不,他们是在表现着爱美。这个时候,你就觉得人生是多么好,男人是多么好,如果一个男人见到漂亮的女人不愉悦,那这男人干什么事情还有激情,有创造力吗?男人是创造世界的,女人是征服男人的,事情就是这样。当然了,街头上仍是有淫邪的男人的目光,年轻而从未有接待过女人经验的,夫妻感情破裂,长期分居的,干脆就是色鬼流氓,知其肉不知灵的,他们百无聊赖,就蹲于街房墙根,斜眼上瞧,专看那女人走过的刹那胸部位的耸动,然后低下头去,用手使劲地拈一下无可奈何的一张僵脸,响响地咽一口唾沫了。或者一只脚踏在栏杆的铁链上,胳膊又撑在膝盖上顶着一颗脑袋,一边看一边摇晃铁链,他们哀叹美女如云,怎么自己的老婆那么丑呢?能解脱的想,河里的鱼再好,没碗里的鱼好,哪一个女人娶到家来都会变丑的吧。解脱不了的,就骂:世上的好女人都是让狗×着!
在街头看人的风景,你实在是百看不厌,初入城市的乡民怎样于路心张望,而茫然不知往哪里去,警察的指手画脚,小偷制造拥挤,什么是悠闲,什么是匆忙,盲人行走,不舍昼夜,醉汉说话,惟其独醒。你一时犯愁了,这些人都在街头干什么,天黑了都会到哪儿去,怎么就没有走错地方而回到自己家里?如果这时候一声令下,一切停止,凝固的将是怎样的姿势和怎样的表情?突然发生地震,又都会怎样地各自逃命?每个人都是有他的父亲和母亲的,街头的人流,几十年前,同样流过的是这些人的父母吗,几十年后,流过的又是这些人的儿女吗?如若不是这样,人死了会变成鬼,鬼仍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一代代人死去仍在,活着的继续生出,街头该是多么地水泄不通啊!世界上有什么比街头丰富呢,有什么比街头更让你玄思妙想呢?在地铁入口,在立交桥头,人的脑袋如开水锅冒出的水泡,咕噜咕噜地全涌上来,蹴下来,平视着街面,各式各样的鞋脚在起落。人的脑袋的冒出,你疑惑了他们来自的另一个世界的神秘,鞋脚起落,你恐怖了他们来在这个世界要走出什么的方阵。芸芸众生,众生芸芸,这其中有多少伟人,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文学家,到底哪一个是,哪一个将来是?你就对所有人敬畏了,于是自然而然想起了佛教上的法门之说,认识到将军也好,小偷也好,哲学家也好,暗娼也好,他们都是以各自的生存方式在体验人生,你就一时消灭了等级差别,丑美界限,而静虚平和地对待一切了。
进入到这样的境界,你突然笑起来了:我怎么就在这里看人呢,那街头的别人不是也在看我吗?于是,你看着正看你的人,你们会心点头,甚或有了羞涩,都仰头看天,竟会到天上正有一个看着你我的上帝。上帝无言,冷眼看世上忙人。到了这时,你境界再次升华,恍惚间你就是上帝在看这一切,你醒悟到人活着是多么无聊又多么有意义,人世间是多么简单又多么复杂。这样,在街头上看一回人的风景,犹如读一本历史,一本哲学,你从此看问题,办事情,心胸就不那么窄了,目光就不那么短了,不会为蝇头小利去勾心斗角,不会因一时荣辱而狂妄和消沉,人既然如蚂蚁一样来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里,该自在就自在吧,该潇洒就潇洒吧,各自完满自己的一段生命,这就是生存的全部意义了。
草于1992年5月2日
第二篇:贾平凹散文读后感
贾平凹散文读后感
我小时候没离开过家的时候,从书上读到的都是外地的名胜和故事,当时就觉得家乡没有名气,到处都是山,向往山外面的世界,羡慕有名气,有名胜的地方,直到上大学我才第一次走出山阳,走出商洛。大学期间,游玩了很多北京的名胜古迹,上班后又去过其他一些地方,但现在还是经常会想起在家时,穿着拖鞋沿河趟水的那种惬意。后来无意中读到贾平凹的《商州三录》,由多篇中短篇散文组成,描写了商洛的好多风土人情和故事,描写手法和用词很平淡,我却看得很入味儿。
他在《商州初录》的《序》里面这样说,这本小书是写商州的。为商州写书,我一直处在慌恐之中,早在七八年前构思它的时候,就有过这样那样的担心。因为大凡天下流传的地理之书,多记载的是出名人的名地,人以地传,地以人传。而商州从未出现过一个武官骁将,比如霸王,一经《史记》写出,楚地便谁个不晓?但乌骓马出自商州黑龙潭里,虽能“追风逐日”,毕竟是胯下之物、喑哑牲口,便无人知道了。姚雪垠先生著的《李自成》风靡于世,那就写的是闯王在商州的活动,但着墨商州地方的极少。他写得也是我的家乡的山和水,人和事,其中还写我们山阳县的一些文章,所以就觉得离我很近。有些感觉是曾在我心头经朦胧地出现过,但我却从来没有整理过这种思绪,他在《序》里所提到的担心,正是我以前对家乡的看法,啥有名的东西都没有,只想着长大了要去看外面的世界。看到他这么一说,我一下找到了共鸣,觉得他把我想
说又说不出的话给说出来了,的确以前大家描述商洛都是用穷山恶水来形容,物产贫乏,交通不便,不能赐予那里的人民财富,所以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想离开这个贫瘠的地方。而现在在城市污染、拥堵的对比下,原来的穷山恶水变成了人们眼中山清水秀的地方。
读他的文章,一些熟悉的地名不由得勾起我的回忆,也让我重新开始认识自己的家乡,原来商洛的名字来源于商山洛水,而山阳则是因为地处商山之南。商洛是秦朝卫鞅的封地,故卫鞅又被称为商鞅、商君。汉有“商山四皓”出山助吕后扶太子,居功不受隐居而商山,明末李自成兵败进商洛养精蓄锐,而后驰骋中原;近代五支红军进商洛,播撒了革命种子;李先念率师突围,建立了陕南革命根据地。而山阳县,则有徐向前、李先念、徐海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在这里战斗过,创建了革命根据地和边区苏维埃政府。
而他文章里面的很多地方,我都去过或者听说过,比如他的《黑龙口》一文,就写的是商州的一个小镇,文中写到:黑龙口的人不多,几乎家家都有做生意的。这生意极有规律,九点前,荒旷无人,九点一到,生意摊骤然摆齐。因为从西安到商州来的车,都是九点到这里歇息,从商州各县到西安,也是十点到这里停车。于是乎,旅人饥者,有吃,渴者,有茶,想买东西者,小么零甚山货俱全。集市热闹两个小时,过往车一走,就又荡然无存,只有几只狗在那里抢骨头了。
我是从小就听说了这个地名,并且听这个地名的频率绝不低于听见商洛市的频率。因为黑龙口过去是商洛五个县通往西安的必经之地,我小时候家乡只要出过西安的人,当时都会提到黑龙口这个地方,加上这个名字听着有些煞气,小时候总觉得这个地方挺神秘。结果在我95年第一次走出家乡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很期盼要看看这到底是个啥样的地方。回想起我第一次看见的黑龙口是两排平顶楼房,已经和他83年笔下的截然不同了,他笔下所写的是河对岸的旧址,都是土木结构的瓦房,像我们县城老街的房子,适合以前的人们做生意,尽管已经没有客人往来,宽大的门面,墙上和房子的屋檐手工制作的精美又复杂的装饰,让我依稀感觉到往日的繁华。没多久,通往商洛的312国道修通了,来回虽然还经过黑龙口,但车已经不用停了。而现在高速通了,我也就再没经过那个地方。读着这篇文章,又把我再次把我的记忆翻了出来,那破旧却依然精美的墙上装饰,高挑的屋檐,从二楼直通河床的木楼梯,瞬时又浮现在我眼前。
他的短片散文《松云寺》也是我路过那个地方之后才读的,是第一次走通往商洛的高速时,路过一个地方时我哥告诉我,那个就是贾平凹写过的《松云寺》,只见路旁有个挺小的院落,三面已经被一所小学所包围,中间的确有棵挺大的松树,树冠像一把大伞罩着院子。回来就读了他的《松云寺》那篇短文,文中写到:松树真的像条龙。应该起名松龙寺吧,却叫松云寺。叫松云寺正好,因为松已是龙,则需云从,云起龙升,取的是腾达之意哈。后来我自己也去近距离看过松云寺,院子很小,松树很特别,树干很粗,树皮像龙鳞,树冠几乎将整个小院罩住,看过之后的感觉就是松即是寺,寺即是松。院中石碑上说,当年王莽追杀皇族刘秀,刘逃进商洛山,躲在这棵松树下化险为夷。
他的另一篇文章《莽岭一条沟》,说在莽岭山脉,有条沟没有路牌,也从无有人丈量,里数由人嘴说,有说六十里的,有说八十里的,但人口是十分地准确:十六家。这十六户人家,一家离一家一二十里,但算起来,拐弯抹角都是些亲戚,谁也知道谁的爷的小名,谁也知道谁的媳妇是哪里的女儿。读着这么几句,我忽然想起我一个亲戚说过的,正是这种情形,他家就在我们那儿的大山沟里面,他们那几条沟相距十几里,人家不多很稀少,谁都知道谁家的底细,有几口人啦,谁和谁家是什么亲戚关系啦,随便在哪儿碰见都像见了亲人一样,都要聊上半天,谁家有事大家知道了都会前来帮忙,比如房子这种困扰在座每一个人的大事,在他们那儿你给我帮忙我给你帮忙,房子就盖起来了,不用付工钱。在他们眼中很平常的事,在我们居住在城市里面的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我们住的近在咫尺,却经常不认识隔壁的邻居;偶尔用一下自行车铺的打气筒而人家没要钱,我们也会觉得诧异或难能可贵。
这么多年在西安的生活,越发的觉得了家乡的美丽与可爱,每次回家觉得身心能够得到彻底的放松,也发现和认识了原来家乡的历史人文环境也是绚烂多姿的,而每次读他的散文,都会把我带回祥和、安静的家乡,也随着他的笔端一起回忆和见证家乡的巨变,也想借此机会希望大家在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之余,也能静下心来发现自己身边的美丽。
第三篇:贾平凹散文探微
贾平凹散文探微 沙 月 序 2001年5月11日下午,整理了关于贾平凹散文的一束杂感,忽然有了一种失落:单纯地挑剔他人的疵点,实在是一种心理缺陷。若用作警示自己,便不失为一种评判能力。单纯地帮助作者提高评判无疑是一种善举,为自己的提高而学习则又是一种带刺的宽容、博大和谦恭了。我属于什么呢? 2001年5月12日记
一、读《在商山》 这是平凹先生的成名作,即关于商州地界之《初录》、《再录》。至于现今结集,名为《在商山》,则至少表现了作者的归真意识。无论怎么说,对一个作者来说,影响最大的并非成年后的荣辱沉浮,绝对是青少年时期的苦辣酸甜、打闹戏耍。青春期给人生留下的明显标志就是青春的骚动。它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情感归宿。犯罪心理学是这么说的,其实,不犯罪的人也是这样的。所以,当教授容易,做中学教师难,即缘于此。包括扉页作者肖像下的题字,很是率真可爱。平凹在向读者说明呢,他将归于质朴,那么,改州为山的意思就明白了。州是城市的意象,山自然为乡野气了。这里边文章深呢。汉文化有人是泥捏的一说,在这里可得印证。 文章作法里总是讲风格,强调民族性,太抽象了。说白了,就是熟悉的生活,即对作者产生影响的生活,并不是作者开始影响的生活。 少年时,人抵御外界的能力弱,是生活左右人。长大了,生存能力强了,人便企图左右生活了。甚者,人竟不能按生活的规律去生活。明白吗? 1999年12月17日晚醉记
二、读《脚跟太阳》 脚跟太阳,心跟什么呢? 平凹诡秘着呢? 小时候喜欢看打仗的书和电影,长大了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时事,让别人琢磨不透。老了呢?也许就去参禅了。兵者,诡道也。莫名其妙,奇怪也。参禅,就是神秘了。《蒙娜丽莎》之所以受人推崇,门道,原来在这里! 艺术的门道在这里,文学创作的门道自然不会在别处了。四十岁以后的平凹,悟得很透,所以对其作品命名为脚跟太阳,是反思?还是自嘲?李白喜道事,王维喜佛事,东坡二者皆喜。鲁迅也说不懂得道,便不懂得中国文化。佛且不论,道是讲虚无的。鲁迅是大家公认的反封建的斗士啊! 他们骗了世人数千年。他们接近神秘,认识神秘,利用神秘。这便是缘。故,平凹的书房中高悬佛缘斗方。可见,他有佛缘,却绝不是佛了。若成佛,则太虚;若成人,则太实。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恰是艺术之大境界啊!看看目前平凹散文的老辣,再品品本书作品的嫩溜,就不得不想点儿啥了。想完了就到太阳坡里晒暖暖去&& 1999年12月14日晨记
三、读《菩提与海枣》 书中少的是物事,多的是人事。觉悟人事之道,便其乐融融了。可见,佛是精明的,他要人露出至性来,省却了悟的诸多烦恼。人若到得这步天地,得有佛缘,用佛眼看人才成。1999年12月14日记(书中文字)平和气息尚不足,梁实秋先生文痕尚存。不论怎样,能用超然心态观世事人情,足了不起了。人生是无奈的。偏有人违天命而行之,于是,世界上就产生了悲剧、喜剧和闹剧,人间也就不平静了。心乐,才是真乐。水看见了月亮,水中就有了月亮。1999年12月15日补记
四、读《人草稿》 意念很是明白。人类真在不停地丢弃人性中本来最美好的东西。戕害人类的不是别的,是人类自己。这,便是人之草稿的来由。挖掘人之本性,张扬人之本性历来文人到了某个层面必须做这些事儿,但各有局限(包括政治信仰、价值取向等),从全人类角度着眼入手就少了,能用巧妙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的就更少了。 普通人的普通生活更富于艺术性,不普通的人往往失去本性,人为做作的痕迹太浓。所以,高明的艺术家挖掘的是,做出了非凡成就的人的生活常态。低能的写手,关注的则是平凡人生活的变态。 自然与人肯定存在着某种默契,二者之间总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对话。世界上只有三种人才可以听懂:小儿、作家和上帝。(昨日冬至)1999年12月23日记
五、读《树上的月亮》 这是平凹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批作品。据他说,当时是租房子住在西安北郊的一处农家小院。那儿是城乡接合部,同住有一文友,两个人比赛着写。对方缓慢,他则见天一篇。所以,回忆、以小见大、想象等等,尽情展开了。生活味儿不足自然就很明显了。与后来写的《进山东》、《秦腔》等相比,高下立马可见。后者的文化含量、思想含量绝非前者可能比拟。这表明,生活积累,想象力培养,对于作品的高度是何等重要哦! 赋予花草树木、风云雨雪、鸟兽虫鱼以情感,这是作家的使命。不能移情恋他,就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小说重在移情于人,散文重在移情于物。 2000年1月22日记 自古文人为什么喜爱月呢?是它的阴晴圆缺与人生的难得完满太相似了吗?是它的隐于白昼、显于黑夜的孤独冷清与文人们趋雅厌俗的情趣太一致了吗? 黑也是美的,明月是高贵的。多么神奇的黑白原色啊!中国的国画、书法艺术等皆是建立在这种美的基础上的哦!2000年1月22日又记 老虎熊猫濒于灭绝,多与皮毛花哨相关。平凹深谙此理,标题绝不花里胡哨,擅取土黄色,与土地一体,可谓妙绝。2009年5月16日补 注:新世纪前的那一年,购得贾平凹散文(《唐克文集》)一套五本,就细细看了,有所感,就写在书的扉页上。2001年5月,将其整理到笔记本上。我绝少对别人评头品足,于是就一放过去了数年。2008年5月,四川那边山摇地动。我的内心也动摇不宁,于是就翻出旧作来,感觉当时写的这组作品还不算应景,就又一次整理出来了。 我经常干这种事,随手写下不少东西,就放到一边去了。等过了好久,岁月无情中,感觉不错的,就拿出来自我陶醉,可算是另一种厚积薄发了。
第四篇:贾平凹散文摘抄
贾平凹,1952年2月21日生于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棣花镇,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当代作家。2017年3月22日,澳门大学向贾平凹颁授了荣誉博士学位。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贾平凹散文摘抄,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篇一:贾平凹散文
我不是个好儿子
在我四十岁以后,在我几十年里雄心勃勃所从事事业、爱情遭受了挫折和失意,我才觉悟了做儿子不是。母亲伟大不仅生下血肉儿子,还在于她并不指望儿子回报,不管儿子离她多远又回来多近,她永远使儿子有亲情,有力量,有根有本。人生车途上,母亲是加油站。
母亲一生都在乡下,没有文化,不善说会道,飞机只望见过天上影子。她并不清楚我在远远城里干什么,惟一晓得是我能写字,她说我写字时候眼睛在不停地眨,就操心我苦,“世上字能写完?!”一次一次地阻止我。前些年,母亲每次到城里小住,总是为我和孩子缝制过冬衣物,棉花垫得极厚,总害怕我着冷,结果使我和孩子都穿得像狗熊一样笨拙。她过不惯城里生活,嫌吃油太多,来人太多,客厅灯不灭,东西一旧就扔,说:“日子没乡下整端。”最不能忍受我们打骂孩子,孩子不哭,她却哭,和我闹一场后就生气回乡下去。母亲每一次都高高兴兴来,每一次都生了气回去。回去了,我并未思念过她,甚至一年一年夜里不曾梦着过她。母亲对我好是我不觉得了母亲对我好,当我得意时候我忘记了母亲存在,当我有委屈了就想给母亲诉说,当着她面哭一回鼻子。
母亲姓周,这是从舅舅那里知道,但母亲叫什么名字,十二岁那年,一次与同村孩子骂仗———乡下骂仗以高声大叫对方父母名字为最解气———她父亲叫鱼,我骂她鱼,鱼,河里鱼!她骂我:蛾,蛾,小小蛾!我清楚了母亲是叫周小蛾。大人物之所以大人物,是名字被千万人呼喊,母亲名字我至今没有叫过,似乎也很少听老家村子里人叫过,但母亲不是大人物却并不失却她伟大,她老实、本分、善良、勤劳在家乡有口皆碑。现在有人讥讽我有农民品性,我并不羞耻,我就是农民儿子,母亲教育我忍字,使我忍了该忍事情,避免了许多祸灾发生,而我错误在于忍了不该忍事情,企图以委屈求全却未能求全。
七年前,父亲作了胃癌手术,我全部心思都在父亲身上。父亲去世后,我仍是常常梦到父亲,父亲依然还是有病痛样子,醒来就伤心落泪,要买了阴纸来烧。在纸灰飞扬时候,突然间我会想起乡下母亲,又是数日不安,也就必会寄一笔钱到乡下去。寄走了钱,心安理得地又投入到我工作中了,心中再也没有母亲影子。老家村子里,人人都在夸我给母亲寄钱,可我心里明白,给母亲寄钱并不是我心中多么有母亲,完全是为了我心理平衡。而母亲收到寄去钱总舍不得花,听妹妹说,她把钱没处放,一卷一卷塞在床下破棉鞋里,几乎让老鼠做了窝去。我埋怨过母亲,母亲说:“我要那么多钱干啥?零着攒下了将来整着给你。你们都精精神神了,我喝凉水都高兴,我现在又不至于喝着凉水!”去年回去,她真把积攒钱要给我,我气恼了,要她逢集赶会了去买个零嘴吃,她果然一次买回了许多红糖,装在一个瓷罐儿里,但凡谁家孩子去她那儿了,就三个指头一捏,往孩子嘴一塞,再一抹。孩子们为糖而来,得糖而去,母亲笑着骂着“喂不熟狗!”末了就呆呆地发半天愣。
母亲在晚年是寂寞,我们兄妹就商议了,主张她给大妹看管孩子,有孩子占心,累是累些,日月总是好打发吧。小外甥就成了她尾巴,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一次婆孙到城里来,见我书屋里挂有父亲遗像,她眼睛就潮了,说:“人一死就有了日子了,不觉是四个年头了!”我忙劝她,越劝她越流下泪来。外甥偏过来对着照片要爷爷,我以为母亲更要伤心,母亲却说:“爷爷埋在土里了。”孩子说:“土里埋下什么都长哩,爷爷埋在土里怎么不再长个爷爷?”母亲竟没有恼,倒破涕而笑了。母亲疼孩子爱孩子,当着众人面要骂孩子没出息,这般地大了夜夜还要噙着她奶头睡觉,孩子就羞了脸,过来捂她嘴不让说。两人绞在一起倒在地上,母亲笑得直喘气。我和妹妹批评过母亲太娇惯孩子,她就说:“我不懂教育嘛,你们怎么现在都英英武武?!”我们拗不过她,就盼外甥永远长这么大。可外甥如庄稼苗一样,见风生长,不觉今年要上学了,母亲显得很失落,她依然住在妹妹家,急得心火把嘴角都烧烂了。我想,如果母亲能信佛,每日去寺院烧香,回家念经就好了,但母亲没有那个信仰。后来总算让邻居老太太们拉着天天去练气功,我们做儿女心才稍有了些踏实。
小时候,我对母亲印象是她只管家里人吃和穿,白日除了去生产队出工,夜里总是洗萝卜呀,切红薯片呀,或者纺线,纳鞋底,在门闩上拉了麻丝合绳子。母亲不会做大菜,一年一次蒸碗大菜,父亲是亲自操作,但母亲面条擀得最好,满村出名。家里一来客,父亲说:吃面吧。厨房一阵案响,一阵风箱声,母亲很快就用箕盘端上几碗热腾腾面条来。客人吃时候,我们做孩子就被打发着去村巷里玩,玩不了多久,我们就偷偷溜回来,盼着客人是否吃过了,是否有剩下。果然在锅底里就留有那么一碗半碗。在那困难年月里,纯白面条只是待客,没有客人时候,中午可以吃一顿包谷糁面,母亲差不多是先给父亲捞一碗,然后下些浆水和菜,连菜带面再给我们兄妹捞一碗,最后她碗里就只有包谷糁和菜了。那时少粮缺柴,生活苦巴,我们做孩子并不愁容满面,平日倒快活得要死,最烦恼是帮母亲推磨子了。常常天一黑母亲就收拾磨子,在麦子里掺上白包谷或豆子磨一种杂面,偌大石磨她一个人推不动,就要我和弟弟合推一个磨棍,月明星稀之下,走一圈又一圈,昏头晕脑发迷怔。磨过一遍了,母亲在那里筛箩,我和弟弟就趴在磨盘上瞌睡。母亲喊我们醒来再推,我和弟弟总是说磨好了,母亲说再磨几遍,需要把麦麸磨得如蚊子翅膀一样薄才肯结束。我和弟弟就同母亲吵,扔了磨棍怄气。母亲叹叹气,末了去敲邻家屋子,哀求人家:二嫂子,二嫂子,你起来帮我推推磨子!人家半天不吱声,她还在求,说:“咱换换工,你家推磨子了,我再帮你……孩子明日要上学,不敢耽搁娃课。”瞧着母亲低声下气样子,我和弟弟就不忍心了,揉揉鼻子又把磨棍拿起来。母亲操持家里吃穿琐碎事无巨细,而家里大事,母亲是不管,一切由当教师星期天才能回家父亲做主。在我上大学那些年,每次寒暑假结束要进城,头一天夜里总是开家庭会,家庭会差不多是父亲主讲,要用功学习呀,真诚待人呀,孔子是怎么讲,古今历史上什么人是如何奋斗,直要讲两三个小时。母亲就坐在一边,为父亲不住吸着水烟袋卷纸媒,纸媒卷了好多,便袖了手打盹。父亲最后说:“你妈还有啥说?”母亲一怔方清醒过来,父亲就生气了:“瞧你,你竟能睡着?!”训几句。母亲只是笑着,说:“你是老师能说,我说啥呀?”大家都笑笑,说天不早了,睡吧,就分头去睡。这当儿母亲却精神了,去关院门,关猪圈,检查柜盖上各种米面瓦罐是否盖严了,防备老鼠进去,然后就收拾我行李,然后一个人去灶房为我包天明起来吃素饺子。
父亲去世后,我原本立即接她来城里住,她不来,说父亲三年没过,没过三年亡人会有阳灵常常回来,她得在家顿顿往灵牌前贡献饭莱。平日太阳暖和时候,她也去和村里一些老太太们抹花花牌,她们玩是两分钱一个注儿,每次出门就带两角钱三角钱,她塞在袜筒。她养过几只鸡,清早一开鸡棚,一一要在鸡屁股里揣揣有没有蛋要下,若揣着有蛋,半晌午抹牌就半途赶回来收拾产下蛋。可她不大吃鸡蛋,只要有人来家坐了,却总热惦着要烧煎水,煎水里就卧荷包蛋。每年院里梅李熟了,总摘一些留给我,托人往城里带,没人进城,她一直给我留着,“平爱吃酸果子”,她这话要唠叨好长时间,梅李就留到彻底腐烂了才肯倒去。她在妹妹家学练了气功,我去看她,未说几句话就叫我到小房去,一定要让我喝一个瓶子里凉水,不喝不行,问这是怎么啦,她才说是气功师给她信息水,治百病,“你要喝,你一喝肝病或许就好了!”我喝了半杯,她就又取苹果橘子让我吃,说是信息果。
我成不成为什么专家名人,母亲一向是不大理会,她既不晓得我工作荣耀,我工作上烦恼和苦闷也就不给她说。一部《废都》,国之内外怎样风雨不止,我受怎样赞誉和攻击,母亲未说过一句话。当知道我已孤单一人,又病得入了院,她悲伤得落泪,要到城里来看我,弟妹不让她来,不领她,她气得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后来冒着风雪来了,她眼睛已患了严重疾病,却哭着说:“我娃这是什么命啊?!”
我告诉母亲,我命并不苦,什么委屈和劫难我都可以受得,少年时期我上山砍柴,挑百十斤柴担在山砭道上行走,因为路窄,不到固定歇息处是不能放下柴担,肩膀再疼腿再酸也不能放下柴担,从那时起我就练出了一股韧劲。而现在最苦是我不能亲自伺候母亲!父亲去世了,作为长子,我是应该为这个家操心,使母亲在晚年活得幸福,但现在既不能照料母亲,反倒让母亲还为儿子牵肠挂肚,我这做是什么儿子呢?把母亲送出医院,看着她上车要回去了,我还是掏出身上仅有钱给她,我说,钱是不能代替了孝顺,但我如今只能这样啊!母亲懂得了我心,她把钱收了,紧紧地握在手里,再一次整整我衣领,摸摸我脸,说我胡子长了,用热毛巾捂捂,好好刮刮,才上了车。眼看着车越走越远,最后看不见了。我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开始打吊针,我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篇二:贾平凹经典散文
院再小也要栽柳,柳必垂。晓起推窗,如见仙人曳裙侍立;月升中天,又似仙人临镜梳发。蓬屋常伴仙人,不以门前未留小车辙印而憾。能明灭萤火,能观风行。三月生绒花,数朵过墙头,好静收过路女儿争捉之笑。
吃酒只备小盅,小盅浅醉,能推开人事、生计、狗咬、索账之恼。能行乐,吟东坡“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以残墙补远山,以水盆盛太阳,敲之熟铜声。能嘿嘿笑,笑到无声时已袒胸睡卧柳下。小儿知趣,待半小时后以唾液蘸其双乳,凉透心臆即醒,自不误了上班。
出游踏无名山水,省却门票,不看人亦不被人看。脚往哪儿,路往哪儿,喜瞧峋岩勾心斗角,倾听风前鸟叫声硬。云在山头登上山头云却更远了,遂吸清新空气,意尽而归。归来自有文章作,不会与他人同,既可再次意游,又可赚几个稿费。补回那一双龙须草鞋钱。
读闲杂书,不必规矩,坐也可,站也可,卧也可。偶向墙根,水蚀斑驳,瞥一点而逮形象,即与书中人、物合,愈看愈肖。或听室外黄鹂,莺莺恰恰能辨鸟语。
与人交,淡,淡至无味,而观知极味人。可邀来者游华山“朽朽桥头”,敢亡命过之将“××到此一游”书于桥那边崖上者,不可近交。不爱惜自己性命焉能爱人?可暗示一女子寄求爱信,立即复函意欲去偷鸡摸狗者不交。接信不复冷若冰霜者亦不交,心没同情岂有真心?门前冷落,恰好,能植竹看风行,能养菊赏瘦,能识雀爪文。七月长夏睡翻身觉,醒来能知“知了”声了之时。
养生不养猫,猫狐媚。不养蛐蛐儿,蛐蛐儿斗殴残忍。可养蜘蛛,清晨见一丝斜挂檐前不必挑,明日便有纵横交错,复明日则网精美如妇人发罩。出门望天,天有经纬而自检行为,朝露落雨后出日,银珠满缀,齐放光芒,一个太阳生无数太阳。墙角有旧网亦不必扫,让灰尘蒙落,日久绳粗,如老树盘根,可作立体壁画,读传统,读现代,常读常新。
要日记,就记梦。梦醒夜半,不可睁目,慢慢坐起回忆静伏人睡,梦复续之。梦如前世生活,或行善,或凶杀,或作乐,或受苦,记其迹体验心境以察现实,以我观我而我自知,自知乃于嚣烦尘世则自立。
出门挂锁,锁宜旧,旧锁能避蟊贼破损门;屋中箱柜可在锁孔插上钥匙,贼来能保全箱柜完好。
篇三:贾平凹散文
好多人在说自己孤独,说自己孤独人其实并不孤独。孤独不是受到了冷落和遗弃,而是无知己,不被理解。真正孤独者不言孤独,偶尔作些长啸,如我们看到兽。
弱者都是群居着,所以有芸芸众生。弱者奋斗目是转化为强者,像蛹向蛾转化,但一旦转化成功了,就失去了原本满足和享受欲望要求。国王是这样,名人是这样,巨富们挣钱成了一种职业,种猪们配种更不是为了爱情。
我见过相当多郁郁寡欢者,也见过一些把皮肤和毛发弄得怪异人,似乎要做孤独,这不是孤独,是孤僻,他们想成为六月麦子,却在仅长出一尺余高就出穗孕粒,结只是蝇子头般大实。
每个行当里都有着孤独人,在文学界我遇到了一位。他声名流布全国,对他诽谤也铺天盖地,他总是默默,宠辱不惊,过着日子和进行着写作,但我知道他是孤独。
“先生,”我有一天走近了他,说,“你想想,当一碗肉大家都在眼睛盯着并努力去要吃到,你却首先将肉端跑了,能避免不被群起而攻之吗?”
他听了我话,没有说是或者不是,也没有停下来握一下我手,突然间泪流满脸。
“先生,先生……”我撵着他还要说。
“我并不孤独。”他说,匆匆地走掉了。
我以为我要成为他知己,但我失败了,那他为什么要流泪呢,“我并不孤独”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年后这位作家又出版了新作,在书中某一页上我读到了“圣贤庸行,大人小心”八个字,我终于明白了,尘世并不会轻易让一个人孤独,群居需要一种平衡,嫉妒而引发诽谤,扼杀,羞辱,打击和迫害,你若不再脱颖,你将平凡,你若继续走,走,终于使众生无法赶超了,众生就会向你欢呼和崇拜,尊你是神圣。神圣是真正孤独。
走向孤独人难以接受怜悯和同情。
篇四:贾平凹散文
最好风景是在街头上看人。嚼了口香糖,悠然悠然从一个商店门口踱到另一个商店门口,要买东西又似乎没多带钱,或衔一支烟,立于电车站牌下要等一个朋友,等得抓耳搔腮,火燎火燎。———遇得人交谈便掏出采访本来记不是好记者,在口袋里插一枝钢笔是小学生,插两枝是中学生,插得更多了,就不再是更大知识分子,是小贩,修理钢笔。若故作了一种观察姿势,且不说显出村相,街头立即会有诸多人驻下脚同你看一个方向,交通堵塞,警察就要举着警棒过来了。———知非诗诗,未为奇奇(这是书上写着),把一切有意都无意着,你真可潇洒一回,自由地看那好风景了。
街头上人接踵往过走,小少时候,大人们所讲过队伍莫非如此?可这谁家队伍没完没了,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地理学家十次八次在报纸上惊呼:河流越来越干涸了。城市是什么,城市是一堆水泥,水泥堆中人流却这般汹涌!于是你做一次孔子,吟“逝者如斯夫”,自觉立于岸上胸襟,但瞬间灿烂带来是一种悲哀:这么多人你一个也不认识呀,他们也没一个认识你,你原本多么自傲,主体意识如何高扬,而还是作为同类,知道你只是你父母和你妻子儿女,熟人也不过三五数。乡间葬礼上常唱一段孝歌,说:“人活在世上有什么好,说一句死了就死了,亲戚朋友都不知道”,现在你真正体会到要流出眼泪了。
姑且把悲苦抛开吧,你毕竟是来看人风景。你首先看到是人脸,世上树叶没有两片相同,人脸更如此,有俊,有丑,俊有不同俊,丑有不同丑,但怎么个就俊了丑了?你看着看着,竟不知道人到底是什么,怀疑你看到是不是人?这如同面对了一个熟悉汉字,看得久了就不像了那个汉字。勾下头,理性地想想,人怎么细细一个脖子,顶一个圆骨质脑袋,脑袋上七个洞孔,且那么长四肢,四肢长到梢末竟又分开岔来,形象多么可怕!更不敢想,人不停地一吸一呼,其劳累是怎样妨碍着吃饭、说话和工作啊!是,人是有诸多奇妙,却使作为具体人时不易察觉而疏忽了。在平常经验里,以为声音在幽静时听见,殊不知嚣杂之中更是清晰,不说街头脚步声、说话声和车子声(这些声音往往是嗡嗡一团),你只须闭上眼睛,立即就坠入一种奇异境界,听得到脖子扭动声,头发飘逸声,衣服磨蹭声,这声音不仅来自你耳朵听觉,似乎是你全身皮肤。由此,你有了种种思想,乜斜了每个人形形色色服饰,深感到人在服饰上花费精力是不是太多了呢,为什么不赤裸最美好人身体呢,若人群真赤裸了身体,街头又会是什么样秩序呢?据说人是曾有过三只眼,甚至双乳也作目用,什么原因又让其日渐退化消亡?小时候四条腿,长大了两条腿,到老了三条腿,人生存就是这么越来越尴尬。谁也知道那漂亮衣服里有皱肚皮,肚皮里有嚼烂食物和食物沦变粪尿,不说破就是文明,说穿就是粗野,小孩无顾忌,街头上可以当众掀了裤裆,无知者无畏,有畏就是有知吗?树上有十只鸟,用枪打下一只鸟,树上是剩有九只鸟还是一只鸟也没有,这问题永远是大人测验小孩试题,大人们又会怎样地给自己出类似关于自身考问呢?突然间,你有了一种醒悟,熊掌雄壮之美是熊生存需要而产生,鹤足健拔之美是鹤生存需要而自然形成,人异化是人创造文明所致,人是病了。人真是病了,你静静地听着,街头人差不多都在不断地咳嗽。
人行道,那一边,人都是脸和肚子朝前地走过来,这一边,人又是屁股和脑勺在后地走过去。正面来,可以见到美傲扬头女子,看到低着脑门深沉男人。从每一个人表情上,或严肃,或微笑,或笑不动容,或有笑容无声,你立即知道他们职业是公安人员还是在宾馆做招待。看多了那些西装革履,夹着小皮包,露着凸凸小肚公司大采购和个体小老板,看多了额上密密皱纹,对上司是谦谦后生,待下级是大呼小叫机关干部,看多了抬脚操步正经规矩又彬彬有礼教师,长发如狮画家,碎步吊臀戏曲艺人,即便是服饰上没有明显标志,姿态上又缺乏特点,你只要侧耳听一听他们正说着笑话,也便分辨出这是社会上哪一类人了。中国人笑话总是包含着性成分,社会地位低,从事简单劳动总是围绕了性实在操作而衍义,知识分子却津津乐道于一种感觉,而见面不能交心又不能不说话不亲近,就只讲同伙中某某怎么为儿媳倒洗脚水呀,熬鸡汤买乳罩呀,那百分之百是我们有着相当权力领导。好了,在山川看风景,有人喜欢丑石,有人喜欢枯木,但更多人愿意欣赏芳草艳花,在街头看人风景,你当然赏心悦目是女人,当然是年轻漂亮女人。那些并排走,大声地说话,笑,表现了无限纯情女孩子,她们步伐跳跃,如有弹簧,秀发飘动,如云如焰,你惊羡青春气息,但气息表现哪儿,你又说不清,完全却体会到了贾宝玉“女孩儿是清水做”感觉。最妖娆是那些少妇们了,她们有极大方,也有好腼腆,年龄正当,阴阳互补,恰是长熟时期,其态媚人,如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你为她们担心,街头男人总是看她们,如果看一眼,眼珠就在被视物上留有痕迹,那么,她们衣服上是一层又一层眼痕,晚上回家脱衣一抖,满地都是能踩泡儿眼珠子了。中午太阳照着,她们身影拖得很长,步行或骑车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总是要踩住她们影子,企求合二为一,影子如果有感觉,影子无时无刻不在疼痛着。对于男人们高度注意,当然你可以看出她们是乐意接受呢还是烦恶。乐意恐怕百分之百,即使面对了很狠很馋目光,说一声“讨厌!”那也说得十分得意。由此可想,法律若能按人心理而定,那么要惩治一个少妇人,什么刑具也不要,只让世上男人都不看她,不理她,这个女人就完了。作为一个女人,完全知道自己美价值,只是怎样利用这种价值而区别了她们品格。吊膀女人是吊膀女人神气,温顺女人是温顺女人神气,因美而贵,因贵而傲女人,她们常常表现出目空一切,其实她们内心最龙腾虎跃,她们只是有好眼角余光,搭眼一扫便知道了每个男人优劣和对她们态度。她们最看不起那些小殷勤男人,却会调动这些小殷勤而安全自处,她们更清楚对她们不献小殷勤男人反倒深爱着她们,这不是老谋深算,也便是有心没胆,瞧,瞧,她们在以毒攻毒了,以同样冷漠来增加自己神秘和魅力,或是培养鼓动起胆怯者大勇,偏要看到沉默火山口喷发熔浆。想一想,到那时,他们刚一面还有吗,其如水之柔情反倒使任何温顺女人黯然失色了。
街头这边人行道上,不可能看到走过去脸面,但是,识人最好是识脸面,脸面却不是惟一。戏曲舞台上,演员登场常有背身而出,那肩臂一高一低,那屁股一抖一动,都有戏,便明白这是一个什么角色。赌博桌上,仅看着一双双参赌人手,也就知道了这一个赌徒是多么迫不及待,那一个赌徒却早胸有成竹了。现在,看着前面卷着一个髻儿,一脚端正,一脚外撇水蛇腰女人,你不妨张开你想像翅膀吧:(有趣是,这种想像十有八次与事实相符)她是在商场工作吗?她坐在柜台里边,鞋总是有意无意就脱了,口里在暗唱着一支歌,脚趾头就十趾高下动着节奏,那趾甲一定是染过红。发形盘那么个髻儿,脖子却黑瘦,她是在脸上涂了厚脂粉却忘记了脖子和耳根,精美小提包鼓囊囊,是装着钱,还是一堆化妆品,甚或什么都没有,是一包卫生纸。这女人长在前边眼睛一定在滴溜溜四处张望了,随时要对着一个熟人大声尖叫,她会跑过每一个橱窗前从玻璃里看自己形象,遇着一个整齐男人心会怦然跳动,手不自觉地在理一下头发,会在她家巷口与人挤眉弄眼地说谁家媳妇是骚狐子,进了门却踢蹬了高跟鞋就歪在沙发上喊累死我了,开始骂丈夫什么时候了,饭没做好?你看过了独个人,也不妨看看一伙两个三个人,那走势和说话神态,能判断出这是夫妻,夫妻是结发夫妻,还是两副旧家具一对新人,关系是亲是疏,家境是贫是富。或压根不是夫妻,是同志,是邻居,甚或是情人,这情人是才有了关系还是偷情了数年?你注意到了吗?立于人行道这边,看男人对女人回头率是最好角度了。男人秉性永远是看着别女人好,他们即使在家里有美貌妻子,即使与妻子和睦亲爱,他们不分老少丑美,但凡在街头见着漂亮女人,没有不投一眼过去。有原本慢悠慢悠骑车而行,猛地发现了前后有可观,或故意减速,让那女前行,看了后影又忍不住要看脸面,疾驶前行,在那平行瞬间,头就扭动了。这一瞥惊美,或是永留记忆,常忆常新,引无限冲动,或是一小时,几分钟后淡然忘却,或是看了后影,希望值太高,脸面甚是失望,这就要无声地自己嘲弄自己了。你常会发现那些与漂亮女人保持距离男人,身子弓下去,头却仰扬着,这男人一定是在作一种祈祷:这女人如果能进前边一个巷子去,这女人或这类女人是与我有缘,以后便能接触。所以,这样男人就要在一个巷口把头耷拉下来,因为那女子并没有进他所企望巷口,而提前拐进了另一个巷口,或者如愿以偿,这是街头常有男人突然哼了歌子原因。男人这种秉性若认作是卑鄙,世上就全是流氓,不,他们是在表现着爱美。这个时候,你就觉得人生是多么好,男人是多么好,如果一个男人见到漂亮女人不愉悦,那这男人干什么事情还有激情,有创造力吗?男人是创造世界,女人是征服男人,事情就是这样。当然了,街头上仍是有淫邪男人目光,年轻而从未有接待过女人经验,夫妻感情破裂,长期分居,干脆就是色鬼流氓,知其肉不知灵,他们百无聊赖,就蹲于街房墙根,斜眼上瞧,专看那女人走过刹那胸部位耸动,然后低下头去,用手使劲地拈一下无可奈何一张僵脸,响响地咽一口唾沫了。或者一只脚踏在栏杆铁链上,胳膊又撑在膝盖上顶着一颗脑袋,一边看一边摇晃铁链,他们哀叹美女如云,怎么自己老婆那么丑呢?能解脱想,河里鱼再好,没碗里鱼好,哪一个女人娶到家来都会变丑吧。解脱不了,就骂:世上好女人都是让狗×着!
在街头看人风景,你实在是百看不厌,初入城市乡民怎样于路心张望,而茫然不知往哪里去,警察指手画脚,小偷制造拥挤,什么是悠闲,什么是匆忙,盲人行走,不舍昼夜,醉汉说话,惟其独醒。你一时犯愁了,这些人都在街头干什么,天黑了都会到哪儿去,怎么就没有走错地方而回到自己家里?如果这时候一声令下,一切停止,凝固将是怎样姿势和怎样表情?突然发生地震,又都会怎样地各自逃命?每个人都是有他父亲和母亲,街头人流,几十年前,同样流过是这些人父母吗,几十年后,流过又是这些人儿女吗?如若不是这样,人死了会变成鬼,鬼仍活在这个世上,那么一代代人死去仍在,活着继续生出,街头该是多么地水泄不通啊!世界上有什么比街头丰富呢,有什么比街头更让你玄思妙想呢?在地铁入口,在立交桥头,人脑袋如开水锅冒出水泡,咕噜咕噜地全涌上来,蹴下来,平视着街面,各式各样鞋脚在起落。人脑袋冒出,你疑惑了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神秘,鞋脚起落,你恐怖了他们来在这个世界要走出什么方阵。芸芸众生,众生芸芸,这其中有多少伟人,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文学家,到底哪一个是,哪一个将来是?你就对所有人敬畏了,于是自然而然想起了佛教上法门之说,认识到将军也好,小偷也好,哲学家也好,暗娼也好,他们都是以各自生存方式在体验人生,你就一时消灭了等级差别,丑美界限,而静虚平和地对待一切了。
进入到这样境界,你突然笑起来了:我怎么就在这里看人呢,那街头别人不是也在看我吗?于是,你看着正看你人,你们会心点头,甚或有了羞涩,都仰头看天,竟会到天上正有一个看着你我上帝。上帝无言,冷眼看世上忙人。到了这时,你境界再次升华,恍惚间你就是上帝在看这一切,你醒悟到人活着是多么无聊又多么有意义,人世间是多么简单又多么复杂。这样,在街头上看一回人风景,犹如读一本历史,一本哲学,你从此看问题,办事情,心胸就不那么窄了,目光就不那么短了,不会为蝇头小利去勾心斗角,不会因一时荣辱而狂妄和消沉,人既然如蚂蚁一样来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里,该自在就自在吧,该潇洒就潇洒吧,各自完满自己一段生命,这就是生存全部意义了。
第五篇:贾平凹散文欣赏
贾平凹散文欣赏
我越来越不懂贾平凹了!
看了他的一些作品,我发出如此感叹。以前自以为看了他不少的小说,就很了解他,至少对于他的风格是熟悉的,也是把他定性成一个“农民作家”,笔锋粗犷,言辞朴实。却不料,看了他更多的不同作品后,越来越难以用简单的言语来概括他了。这倒是很有趣味的一件事,如同深山探幽,初入山门,平淡无奇,越是深入,才发现万千景象,惊喜之情油然而生,比一览无余来得畅快多了!
有人评论说:贾平凹的散文比他的小说写得要好。姑且不去深究这个评价的正确与否,淡淡从作品来看,贾平凹的散文确实有独到之处。本文将从《云雀》、《一个有月亮的渡口》和《丑石》三篇散文来分析他的散文的一些特点与写作手法。
贾平凹写过不少哲理散文,这似乎与他在小说之中所体现出来的粗犷的风格不太符合,但却又是真真正正的事实。可见仅仅将他看成一个农民作家是多么地偏颇。《云雀》就是他的哲理散文的一篇代表作品。贾平凹热衷于庄老的文章和先秦诸子百家的散文,据他自己说,他们对于贾最大的影响时对于天地人生的感慨和参悟,是一种哲学的影响。贾平凹喜欢一种天地贯通却又纵横汪洋的写法,撂得很开,收得很紧。这一写法在《云雀》中得到了体现。《云雀》通过几个童心稚纯的孩子放走笼中的云雀,满以为做了好事时,哪知云雀又飞回到笼中的简单情结说明了一个生活的道理:世上没有绝对自由的地方,凡是有人类存在,万物生长的处所,都有一定的规范要求和环境制约。《云雀》的情节似乎很简单,所阐明的哲理也不是那么地高深与新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价值呢?在阅读文学作品时,我们除了要了解作者的主观特征外,还要参照当时当地的客观环境。《云雀》的写作时间,作者标注是“1981年7月22日作于静虚村”,此时正是改革开放不久,“文革”期间置于人们思想上的束缚并未完全消除,贾平凹是伤痕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必然会触及这一主题。散文中的云雀饱受约束,自然的本性无法施展,不能自由自在地翱翔于青山碧水间,于是“叫起来的时候,总是在笼里不能安宁,左一撞,右一碰的,常常把黄黄的小嘴从笼格里挤出来,盯着高高的云天,叫得越发哑了。”“我们”看不得云雀的悲惨处境,就偷偷放走了它,自以为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正当“我们”想象着云雀重新获得自由后的快乐时,云雀却又飞回来了,回到了那个不愁吃喝的笼子里,享用起清水美食来。云雀终于还是没有抵制住舒适环境的诱惑,放弃了自由,回到了笼子中。这一事件当中蕴含的哲理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在感慨云雀的意志不坚定、缺少斗志时却不能不冷静下来想想,假如换成是我们,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此时拍着胸脯说一定会选择自由是没有意义的,在现实面前,这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毕竟现实是残酷的。姑且不去论证那种选择更为合理,或者说更符合道义,只是闭上双眼,静静地思考一下,你的选择就在心中……一篇好的散文并不一定要文辞是多么地优美、构思是多么地新奇,只要能触动读者的心弦,就有它存在的价值。贾平凹的《云雀》在技巧上并不出色,但它的意义在于引导读者所进行的思考。
如果要欣赏贾平凹的散文技巧的话,就得看看他的《一个有月亮的渡口》。在这篇散文里,贾平凹充分地运用了白描的手法,营造出一派宁静淡漠的乡野风情。贾平凹最喜欢的现代作家是孙犁,他从孙犁的作品里学到了白描的能力以及语言的简洁、清新。孙犁的白描的能力无需赘言,只要看过他的“白洋淀系列”就可以明了,贾平凹大对这一手法的运用则要在《一个有月亮的渡口》中得以证明。这么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就足以使读者产生无限的遐想,画面感极强。散文所叙写的是1983年改革开放的中国大地的南北分界处——商州丹江的一个小渡口的点滴小事。文章取材山里,写山地的人和事,赞美他们的直爽、刚毅、粗犷和可爱,歌唱他们平凡而伟大的生活。在描写技法上,使用白描的手法,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就使人物的性格跃然纸上:女店主泼辣、强悍、嘴厉心善;女子酒家的小女子,野而不酸,作活生意而守住一方净土;山民们剽悍、粗豪、旷达、侠义,有嘴无心,乐观开朗,整个民风纯好,习俗古朴。且看对于景色的描绘:“原来月亮并不在天上,而实实在在是嵌在山上的。江面是想象不来的狭窄,在这三角形状的岸边,三面的山峰确是那样高,最陡最陡的南岸崖壁似乎是插着的一扇顶天立地的门板,就在那三分之二的地方,崖壁凹进一个穴窟,出奇地竟是白色,俨然一柄破云而出的弯月了。”这段简单的文字,就描绘了月夜渡口的宁静安详,恍若人间仙境,这对于后文描写山民们的淳朴性格又埋下了伏笔、做好了铺垫,似乎无意点出,却原来是匠心独具。在一篇短小的散文里,能够包含如此丰富的容量,让人不能不感叹作者用字的俭省以及精当。在文章的最后,贾平凹又回到了哲理散文的套路,感叹道:“在商州的丹江,一个有月亮的渡口,一个年轻人真正懂得了渡口:它是人在艰难困苦的旅途上的一次短暂的停歇,但短暂的停歇是为了更快地进行新的远征。”
贾平凹最著名的散文作品当属《丑石》。“我”家门前的一块石头,不能做任何用处,却也搬不走,而且形状奇怪,被称之为“丑石”。人们对它一直没有什么好感,直到有一天,天文学家发现它是一块陨石,“丑石”这才得到了重视,它的意义也才得到了真正的体现。在这篇散文里,贾平凹运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给人独特的审美感受,颇有欧.亨利小说结局的意味。石头的功用在人们的脑海中是相对比较固定的,而“丑石”与这些功用都不符合,显得出奇地独特,于是被当做异类。殊不知,它在常规的小的方面没有用处,却在一块珍贵的陨石,对于天文事业有着突出的贡献。“文似看山不喜平”,贾平凹并没有平铺直述,一步步地说明丑石的功用,而是先极言丑石的丑,不能使用不说,就连“槐荫(也)不庇覆它,花儿也不在它身边生长,只是锈上了绿苔和黑斑。我们小孩子也讨厌它,可搬不走,只是咒骂它,嫌弃它。”如此招人嫌的丑石,真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接下来笔锋一转,天文学家发现了丑石原来是一块陨石,于是“人们可刮目相看了,丑石成了宝贝。”这是扬,一下从地上腾空而起,扬到最高处。通过这一抑一扬,托物寓理,揭示了一个道理:人们认识美的道路是多么漫长。至此,我们也会发现,贯穿贾平凹散文的一条红线是哲理的揭示,几乎他所有的散文都或多或少地包含了哲理的意味,这与作家对于佛教和基督教的宗教情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见作家的世界观以及人生观对于其作品的影响之大,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相关的文学理论的正确性。《丑石》不仅仅是对于人生的这里的一种揭示,也是一篇以实际创作介绍写作方法的佳作。当然,《丑石》在文字方面还存在粗糙的痕迹,语言的美感欠佳,对于这里的揭示也显得有些仓促,并不十分自然。而对于这篇作品的评价,应该说是瑕不掩瑜,它的优秀之处还是占主流。同时,一个作家也应当有自己的个性和风格,并不是散文家都得做到文字优美、语言流畅,如果这样,那还有什么审美期待呢?贾平凹是一个农民作家,他的气质与秉性在文章中自然要得意体现,我们不能硬要他表现出学者的风度来。如果要看学者散文的话,不如去翻余秋雨的文章。
哲理散文、白描手法、欲扬先抑,这些只是贾平凹散文的一些方面,可能远远不能概括他的特点。我们只能在进一步的阅读与研究之中,加深对他的认识,也许你会和我一样,认识到一个不一样的贾平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