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中小学杜甫诗小结
中小学杜甫诗小结
(一)读书和漫游期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开元二十四年(736),二十四岁的诗人开始过一种“裘马清狂”的漫游生活。此诗即写于北游齐、赵(今河南、河北、山东等地)时,是现存杜诗中年代最早的一首,字里行间洋溢着青年杜甫那种蓬蓬勃勃的朝气。玄宗开元二十三年(735),诗人到洛阳应进士,结果落第而归,于是北游齐鲁。这首诗就是在漫游途中所作。写泰山的诗很多,只有杜甫能用“齐鲁青未了”五字而囊括数千里,可谓雄阔。其结句尤其精妙,气势不凡,意境辽远,将诗人的抱负和理想都含蕴其中。全诗开阔明朗,情调健康。
(二)困居长安时期
丽人行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唐代自武后以来,外戚擅权已成为统治阶层中一种通常现象,他们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利益集团,引起了广大人民的强烈不满,这也是后来酿成安史之乱的主因。又杨国忠于天宝十一载(752)十一月拜右丞相兼文部尚书,势倾朝野。这首诗大约作于天宝十二载(753年)春。
(三)陷贼和为官时期
石壕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759年(唐肃宗乾元二年)春,已经四十八岁的杜甫,由左拾遗贬为华州司功参军。他离开洛阳,历经新安、石壕、潼关,夜宿晓行,风尘仆仆,赶往华州任所。所经之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这引起诗人感情上的强烈震动。于是就其所见所闻,写成这篇不朽的诗作。
(四)西南漂泊时期
江畔独步寻花·其五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这组诗作于杜甫定居成都草堂之后,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年)或唐代宗宝应元年(762年)春。上元元年(760年)杜甫在饱经离乱之后,在西郊浣花溪畔建成草堂,暂时有了安身的处所。第二年春暖花开时节,他独自在锦江江畔散步赏花,写下了《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这一组诗。
蜀相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蜀相》一诗,依照仇兆鳌注,断为公元760年(唐肃宗上元元年)春天,杜甫“初至成都时作”。公元759年(唐肃宗乾元二年)十二月,杜甫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到了成都,定居在浣花溪畔。公元760年春天,他探访了诸葛武侯祠,写下了这首感人肺腑的千古绝唱。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此诗作于公元761年(唐肃宗上元二年)八月。公元760年春天,杜甫求亲告友,在成都浣花溪边盖起了一座茅屋,总算有了一个栖身之所。不料到了公元761年(上元二年)八月,大风破屋,大雨又接踵而至。当时安史之乱尚未平息,诗人感慨万千,写下了这篇脍炙人口的诗篇。
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这首诗写于761年(上元二年)春。杜甫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流离转徙的生活后,终因陕西旱灾而来到四川成都定居,开始了在蜀中的一段较为安定的生活。作此诗时,他已在成都草堂定居两年。他亲自耕作,种菜养花,与农民交往,对春雨之情很深,因而写下了这首描写春夜降雨、润泽万物的美景诗作。
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公元762年,唐朝鼎盛时期,成都尹严武入朝,当时由于“安史之乱”,杜甫一度避往梓州。第二年,叛乱得以平定,严武还镇成都。杜甫也回到成都草堂。当时,他的心情很好,面对这一派生机勃勃,情不自禁,写下这一首即景小诗。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作于广德元年(公元763年)春天,那时杜甫52岁。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冬季,唐军在洛阳附近的衡水打了一个大胜仗,叛军头领薛嵩、张忠志等纷纷投降。第二年,持续七年多的“安史之乱”宣告结束。
登楼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
这首诗是764年(唐代宗广德二年)春,杜甫在成都所写。当时诗人客居四川已是第五个年头。上一年正月,官军收复河南河北,安史之乱平定;十月便发生了吐蕃攻陷长安、立傀儡、改年号,代宗奔逃陕州的事;不久郭子仪收复京师。年 底,吐蕃又破松、维、保等州(在今四川北部),继而再攻陷剑南、西山诸州。诗中“西山寇盗”即指吐蕃,“万方多难”也以吐蕃入侵为最烈,同时,也指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朝廷内外交困、灾患重重的日益衰败景象。
旅夜书怀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作于代宗永泰元年(765),诗人由华州解职离成都去重庆途中。全诗流露了诗人奔波不遇之情。诗的前半写“旅夜”的情景。以写景展现境况和情怀,寓情于景之中。后半写“书怀”。抒发自己原有政治抱负,没有想到却是因为文章而得扬名四海,而宦途却因老病而被排挤。表现了内心飘泊无依的伤感,字字是泪,声声哀叹,感人至深。“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与李白的“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有异曲同工之妙。
秋兴八首·其一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秋兴八首》是唐大历元年(766)秋杜甫在夔州时所作的一组七言律诗,因秋而感发诗兴,故曰“秋兴”。杜甫自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弃官,至当时已历七载,战乱频仍,国无宁日,人无定所,当此秋风萧瑟之时,不免触景生情。因此写下这组诗。
咏怀古迹五首·其三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这组诗是咏古迹怀古人进而感怀自己的作品。作者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年)从夔州出三峡,到江陵,先后游历了宋玉宅、庾信古居、昭君村、永安宫、先主庙、武侯祠等古迹,对于古代的才士、国色、英雄、名相,深表崇敬,写下了《咏怀古迹五首》,以抒情怀。
阁夜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野哭几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这首诗是公元766年(大历元年)冬杜甫寓居夔州西阁时所作。当时西川军阀混战,连年不息;吐蕃也不断侵袭蜀地。而杜甫的好友李白、严武、高适等都先后死去。感时忆旧,他写了这首诗,表现出异常沉重的心情。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此诗作于唐代宗大历二年(767年)秋天,杜甫时在夔州。这是五十六岁的老诗人在极端困窘的情况下写成的。当时安史之乱已经结束四年了,但地方军阀又乘时而起,相互争夺地盘。杜甫本入严武幕府,依托严武。不久严武病逝,杜甫失去依靠,只好离开经营了五六年的成都草堂,买舟南下。本想直达夔门,却因病魔缠身,在云安待了几个月后才到夔州。如不是当地都督的照顾,他也不可能在此一住就是三个年头。而就在这三年里,他的生活依然很困苦,身体也非常不好。一天他独自登上夔州白帝城外的高台,登高临眺,百感交集。望中所见,激起意中所触;萧瑟的秋江景色,引发了他身世飘零的感慨,渗入了他老病孤愁的悲哀。于是,就有了这首被誉为“七律之冠”的《登高》。
登岳阳楼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唐代宗大历二年(767年),杜甫57岁,距生命的终结仅有两年,当时诗人处境艰难,凄苦不堪,年老体衰,患肺病及风痹症,左臂偏枯,右耳已聋,靠饮药维持生命。大历三年(768年),当时杜甫沿江由江陵、公安一路漂泊,来到岳州(今属湖南)。登上神往已久的岳阳楼,凭轩远眺,面对烟波浩渺、壮阔无垠的洞庭湖,诗人发出由衷的礼赞;继而想到自己晚年飘泊无定,国家多灾多难,又不免感慨万千,于是在岳阳写下《登岳阳楼》、《泊岳阳城下》和《陪裴使君登岳阳楼》。
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此诗大概作于公元770年(大历五年)杜甫在长沙的时候。安史之乱后,杜甫漂泊到江南一带,和流落的宫廷歌唱家李龟年重逢,回忆起在岐王和崔九的府第频繁相见和听歌的情景而感慨万千写下这首诗。
第二篇:杜甫诗风格
一、杜诗的主要风格特征是沉郁顿挫,沉郁顿挫风格的感情基调是悲慨。
• 沉郁顿挫,是杜诗的主要风格。沉郁,是感情的悲慨壮大深厚;顿挫,是感情表达的波浪起伏、反复低回。
• 例如: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二、杜诗风格的萧散自然。
• 风格的多样正是伟大作家艺术上高度成熟的标志。在杜诗的多样风格中,萧散自然,是又一重要特色。闲适情趣,安静明秀境界,细腻的景物描写,形成萧散心境 • 例如:《水槛遣心二首》其一: 去郭轩楹敞,无村眺望赊。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鱼鸟自得其乐,在一片宁静的氛围里,生一份闲适愉悦情思。“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江亭》)。这些都是萧散心境、闲适情趣的产物。
三、忧国忧民的情怀和对政治理想的执着始终是其诗歌的主题。其诗风笼罩着强烈的忧患意识与鲜明的人道主义色彩。
• 他的诗篇广泛深入地反映了唐代的社会生活,被称为“诗史”。• 例如:
春望 •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杜诗的不同风格是如何让形成
• 杜诗的不同风格的形成,与杜甫不同时期的不同境遇,或者同一时期的不同心境似有关系。
1、当他生活坎坷,颠沛流离,或处于战乱之中时,他的家国之思,身世之感,便自然涌出,悲歌慷慨。这时的诗,往往便表现为沉郁顿挫。
2、长安困顿、陷落贼中、华州鄜州时期、陇蜀道上、夔州以后的诗,多数是这类风格。当他生活稍为安定时,他就写一些萧散自然的诗。
总结
• 杜甫是一位系念国家安危和生民疾苦的诗人。**的时代,个人的坎坷遭遇,一有感触,则悲慨满怀。
• 他的诗有一种深沉的忧思,无论是写生民疾苦、怀友思乡,还是写自己的穷愁潦倒,感情都是深沉阔大的。
• 他的诗,蕴含着一种厚积的感情力量,每欲喷薄而出时,他的仁者之心、他的儒家涵养所形成的中和处世的心态,便把这喷薄欲出的悲怆抑制住了,使它变得缓慢、深沉,变得低回起伏。长篇如此,短章也如此。
第三篇:杜甫诗赏析
杜甫诗赏析
一、读书与漫游时期代表作
《望 岳》(唐)杜甫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1、诗文解释
首联:五岳之首泰山的景象怎么样?从齐到鲁都可看到泰山苍翠的峰峦绵延不断。颔联:大自然把神奇秀美都聚集到泰山;山南山北,明暗不同。
颈联:(山中)升起层层云气,(看后使人)心胸开阔激荡。睁大眼睛远望,归巢飞鸟都尽收眼底。
尾联:一定要登上泰山的顶峰,看众多的山,都显得低矮渺小。
2、艺术手法:
(1)语言凝练,对仗工整。
这首诗是一首五言律诗,五字一句,语言十分精练,讲究句尾押韵,并且颔联和颈联必须对仗。如:句尾押韵 了,晓,鸟,小
对偶句: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2)用词精当,修辞得体。
“钟”是聚集的意思,“钟”字用拟人的手法,写出了大自然的多情,也体现出作者对泰山雄奇秀丽美景的喜爱。
“割”,是划分的意思,平凡之中见出奇险,一个“割”字写出了高大的泰山将山南山北的阳光切断,形成两种不同的自然景观,那照临下土的阳光,好像被一把硕大无比的刀切断了一样,突出了泰山遮天蔽日的形象。由此也可见山色的变幻无穷。
(3)虚实结合,出神入化。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一句中,上句写泰山的秀美,是虚写;下句写泰山的高大,是实写。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写的是实景,用细节描写,表达了心情的激荡和眼界的空阔。
(4)写景、抒情、哲理融为一体。
本诗通过描写了五岳之首, 东岳泰山的雄浑景象,赞美了泰山高大巍峨的气势和神奇秀丽的景色,流露出了对祖国河山的热爱之情,表达了诗人不怕困难,敢攀顶峰,俯视一切,对前途充满信心的雄心和气概。蕴含了只有不怕困难,敢于攀登绝顶,才能俯视一切、傲视群雄的人生哲理。
二、困守长安十年时期代表作
《兵车行》
(唐)杜甫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这首诗是讽世伤时之作,也是杜诗中的名篇,为历代所推崇。这首诗用当兵的人对老人的回应,极大程度上反映了人民对战争的深恶痛绝和战争带来的痛苦无奈之情。诗旨在讽刺唐玄宗 穷兵黩武给人民带来莫大的灾难,充满非战色彩。
这首诗寓情于叙事之中,在叙述中变化有序,前后呼应,严谨缜密。诗的字数杂 言互见,韵脚平仄互换,声调抑扬顿挫,情意低昂起伏。既井井有条,又曲折多变,真可谓“新乐府”诗的典范。
诗的开头七句为第一段,写军人家属送别儿子、丈夫出征的悲惨情景,描绘了一 幅震人心弦的送别图。诗歌从对景物的描述开始,以重墨重彩的写作手法,展现出一幅震撼又催人泪下的场景:一群被撵来的穷苦百姓,换上军装,佩好弓箭,被官吏押送着,送往前线。父母妻子呼喊着他,扯着他的衣服,呼号着,简直使听者观者驻足唏嘘。一个“走”字,寄寓了诗人浓厚的感情色彩。亲人被捉去当兵,押送又就在眼前,生死离别就在那一瞬间,仓促得令人绝望!“牵衣顿足拦道哭”,这四个动作,又把送行者的悲怆、绝望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描写,给读者以听觉视觉上强烈的冲击,描绘了成千上万妻离子散的悲剧,触目惊心!
“道旁过者”十四句为第二段,“道旁过者”即杜甫自己。上面的凄惨场面,诗人亲眼所见;下面的悲切陈词,又诗人亲耳所闻。这就体现了诗的真实感。“点行频”,即多次征兵。它点出了造成平民妻离子散,无辜牺牲,田亩荒芜的根源。一个人十五岁出征,四十岁还在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武皇”,指武则天。作者大胆地把矛头指向了封建统治者,这是从心底的激烈抗议,表达了诗人悲愤交加之情。接下来,“君不闻”三字领起,把视线转移至广阔的寻常村落。原本富庶自足的村落变得人烟稀少,田园荒废,满目疮痍。
“长者”十四句为第三段,写征夫久不得息,连年征兵,百姓唯恐生男和青海战场尸骨遍野,令人不寒而栗的情况。“长者”,是远征者对杜甫的尊称。“县官”指唐朝官吏。远征者敢怒而不敢言,但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接下来就是远征者对现实的无奈和不满之情,尤其是“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一句,反应了无数远征者的背后痛苦不堪,期盼能够跳出这个可怕的牢笼,不愿孩子也和自己一样。最后一段的“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一句,声声凄厉,仿佛能令我们窥见枉死者的不甘和不幸至深。当世人生的疾苦和悲怆都是因战乱而起,而这种痛楚可能是战死者到死也无法纾解的。整首诗的气氛是阴郁、悲愤,甚至是压抑的,把唐王朝穷兵黩武的罪恶,揭露得尽致淋漓。
鉴赏要点
1.章法严密,巧用修辞。
这首诗的结构方式古称“一头两脚体”。第一段(“头”)共6句(按乐句计算),一韵到底;第二、三段(“两脚”)各14句,并四次换韵。从整体看,节奏整齐而又略有变化;且各段皆自有起结,析之则三,合则为一。
通过设问,引满腔悲切和哀怨的倾诉,全诗内容多处相互照应,如:“租税从何出?”又与前面的“千村万落生荆杞”相呼应。前后照应,层层推进,对社会现实的揭示越来越深刻。揭露了统治者的穷兵黩武加给人民的深重灾难。还用了夸张和顶针等修辞。
2、重墨铺染,由点及面
文章前半部分为读者描绘了两副图画:悲怆震撼的出征图、震人心弦的送别图。给读者视觉听觉以强烈感受,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千万家庭 因征战而妻离子散的悲剧。
由点到面、由现象到本质地勾画出安史之乱前的一个历史时期里社会的真实状况。读完这首诗,我们不仅可以看到整整一代人的深重苦难,而且能触摸到诗人那颗同情人民的火热的心。
3、前后呼应,层层递进。
前后呼应,例如第一段以“牵衣顿足拦道哭”写战士家属,颇有生离死别之意,下面就用“边庭流血成海水”“生男埋没随百草”来证明“行人”此去决难生还;又如第二段以“千村万落生荆杞”“禾生陇亩无东西”写农村生产凋敝,第三段再说“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层层递进,这篇答话由“点行频”三字领出,接着用“十五北防河”“四十西营田”为例加以证明,又以“武皇开边意未已”说明频繁征兵的原因,揭示了事情的本质,使意境加深一层。循此继进,先以“君不闻”翻出一层新意,揭露“开边”战争给农业生产造成极大危害,土地无人耕种,荆杞遍野;后说本地区人民无以为生而朝廷依旧催索租税,意境又深。再顺势说到战争怎样改变了传统的社会心理,以半宽慰半哀叹的方式将怨愤之情暂时隐藏起来。经过如此层层蓄势,最后更以“君不见”翻出又一层新意,描绘了古战场的阴森景象,将满腔的怨愤一齐宣泄出来,也表达了人民强烈的反战愿望。
4、内容深远,发人深省。
三、陷贼和为官时期代表作
《春 望》
(唐)杜甫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公元755年爆发了安史之乱,第二年,诗人杜甫知道唐肃宗在灵武即位的消息后,不顾安危投奔唐肃宗而来,想要再有一番作为,结果被安禄山叛军拘留在长安,但因官职卑微而未被囚禁。春天又来了,诗人登高远望,山河依旧然而国家却四分五裂,人民流离失所,诗人目睹沦陷后的长安之箫条零落,身历逆境思家情切,不免感慨万端,写下了这首感时恨别、忧国忧民的五言律诗《春望》。诗的一、二两联,写春城败象,饱含感叹;
三、四两联写心念亲人境况,充溢离情。
首联“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意思是说,故国沦亡,空对着山河依旧,春光寂寞,荒城中草木丛深。“国破”二字既指国家政局的残破、时代的苦难,又指国都长安景象的残破不堪。“城春草木深”点题(破题),其中“春”字,是用春意盎然自然物景反衬当时的长安残败景象,更其让人悲凉。“深”不但指深春时节的草木很长,而且指使人看着这样的景象,内心深处的悲痛。这一联表达了诗人对国破家亡的无限悲痛。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颔联是说,感伤时局,见花开常常洒泪,怅恨别离,闻鸟鸣每每惊心。“感时”就是感叹时事,即“国破”。“恨别”就是很家人的离散,自己被困住在长安。“花溅泪”、“鸟惊心”是诗人运用了拟人的修辞方法,“花溅泪”意为花草有情,也因感时而流泪;“鸟惊心”意为春鸟有意,也因恨别而惊啼。两句运用移情的手法,说花草鸟儿也为国破、恨别而流泪惊心当然,杜甫在这里,运用拟人的修辞方法,形象表现了自己忧国伤乱、忧时思家的悲苦情感。颈联“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意思是看着这漫天烽火(代指战争),时间已经三个月了(有的认为这句是说战火已经打到了阳春三月),一封家书已经胜过万金的价值。这一联中,“烽火”紧扣“感时”,“家书”紧扣“恨别”。“烽火连三月”表面战事已经三个月了,时间之长。“家书抵万金”表明战事把亲人隔离开来,远在他乡的亲人没有音讯,在他乡的人担心家中的亲人,而在家里的亲人也在担心远在他乡的亲人。“家书”意味着思念与担忧,这种真挚的情感是多么的珍贵,从而表明了诗人对亲人安危的担心,也表现出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
尾联“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意思是说,因忧国忧民而头发都已经白了,稍微搔弄一下,头发就落了,现在头发落得无法插上头簪了。“白头”指白发。杜甫写作此诗时,才四十多岁,正当壮年,但因现实的**而愁得头发白了,甚至于“浑欲不胜簪”了。“浑欲”是“简直”的意思,从语气的角度来说,具有强调的意味。用现在的话说,杜甫是未老先衰。从结尾两句来说,形象地表现出了诗人杜甫面对着“国破”而极度忧伤,面对“恨别”而极度焦虑,内心的爱国之情溢于言表。
这首诗在自然之美景与国家残败的对比中,表现出诗人面对国家的残破和亲人间的分离,内心极度悲愤和凄凉。可以说,这是对乱世时代而产生的悲愤之感,是对亲情骨肉的思念而产生的凄凉之情。全篇诗情景交融,感情深沉,而又含蓄凝练,言简意多,充分体现了诗人“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
艺术手法
(1)格律严整,对仗精巧。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2)沉着蕴藉,自然深挚。(3)触景伤怀,情景交融。
(4)沉郁顿挫(“沉郁”有深挚、沉雄、郁结、抑塞之意,主要指感情的力度和深度。顿挫有抑扬曲折、句断意连、波澜起伏之意,主要指感情表达的层次、节奏。)沉郁:感情的深厚,沉郁,忧愤;所谓沉,就情感的深沉而言,所谓郁,就情感的浓郁而言。思想内容的深广博大,情感的深沉厚重。
顿挫:指寓意的停顿,转折。结构的曲折开阖和音律的抑扬变化。
四、西南飘泊时期代表作
《登 高》
(唐)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首诗作于唐代宗大历二年(767)秋。当时安史之乱已经结束四年了,但地方军阀又乘时而起,相互争夺地盘。杜甫本入严武幕府,依托严武,可惜严武不久病逝,使他失去了依靠,只好离开经营了五六年的成都草堂,买舟南下,本想直达夔门,却因病魔缠身,在云安呆了几个月后才到夔州。如不是当地都督的照顾,他也不可能在此一住就是三个年头。而就在这三年里,他的生活依然很困苦,身体也非常不好。
前四句写登高见闻。首联,诗人围绕夔州的特定环境,用“风急”二字带动全联,一开头就写成了千古流传的佳句。夔州向以猿多著称,峡口更以风大闻名。秋日天高气爽,这里却猎猎多风。诗人登上高处,峡中不断传来“高猿长啸”之声,大有“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水经注·江水》)的意味。诗人移动视线,由高处转向江水洲渚,在水清沙白的背景上,点缀着迎风飞翔、不住回旋的鸟群,真是一幅精美的画图。其中天、风,沙、渚,猿啸。鸟飞,天造地设,自然成对。不仅上下两句对,而且还有句中自对,如上句“天”对“风”;“高”对“急”;下句“沙”对“渚”,“白”对“清”,读来富有节奏感。经过诗人的艺术提炼,十四个字,字字精当,无一虚设,用字遣辞,“尽谢斧凿”,达到了奇妙难名的境界。
颔联集中表现了夔州秋天的典型特征。诗人仰望茫无边际、萧萧而下的木叶,俯视奔流不息、滚滚而来的江水,在写景的同时,便深沉地抒发了自己的情怀。“无边”“不尽”,使“萧萧”‘滚滚”更加形象化,不仅使人联想到落木窸索之声,长江汹涌之状,也无形中传达出韶光易逝:壮志难酬的感怆。透过沉郁悲凉的对句,显示出神入化之笔力,确有“建瓴走坂”、“百川东注”的磅礴气势。前人把它誉为“古今独步”的“句中化境”,是有道理的。
前两联极力描写秋景,直到颈联,才点出一个“秋”字。“独登台”,则表明诗人是在高处远眺,这就把眼前景和心中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常作客”,指出了诗人飘泊无定的生涯。“百年”,本喻有限的人生,此处专指暮年。“悲秋”两字写得沉痛。秋天不一定可悲,只是诗人目睹苍凉恢廓的秋景,不由想到自己沦落他乡、年老多病的处境,故生出无限悲愁之绪。诗人把久客最易悲秋,多病独爱登台的感情,概括进一联“雄阔高浑,实大声弘”的对句之中,使人深深地感到了他那沉重地跳动着的感情脉搏。此联的“万里”“百年”和上一联的。“无边”“不尽”,还有相互呼应的作用:诗人的羁旅愁与孤独感,就象落叶和江水一样,推徘不尽,驱赶不绝,情与景交融相洽。诗到此已给作客思乡的一般含意,添上久客孤独的内容,增人悲秋苦病的情思,加进离乡万里、人在暮年的感叹,诗意就更见深沉了。
艺术手法
(1)语言凝炼,声调铿锵。
(2)气韵流转,对仗工整。
(3)慷慨激越,高浑一气。
(4)寓情于景,沉郁悲壮。
第四篇:杜甫诗特点
杜甫诗特点
杜甫一生忧国忧民,以其最为自觉最为深沉的社会意识,以其毕生精力和天才创作诗歌,把个体人格化入广阔人生,襟怀博大,至性至情,使杜诗在唐代达到了中国古代诗歌艺术的最高成就。其诗“浑涵汪茫,千汇万状”(《新唐书》本传)“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人人之所独专”(元稹《唐检校工部员外郎杜君墓志铭并序》),体大思精,内蕴深广,众体兼善,素有“诗史”之称;其人则被前人赞之为“古今诗人第一”“集大成者”,享有“诗圣”之誉。杜甫在诗坛的崇高地位固然与其诗内容丰赡、思想深刻、题材广泛等因素密不可分,还与杜诗在艺术技巧上的变革创新紧密相联。可以说杜诗独开生面,“一变前人而前人皆在其中”,创造性地营造丰富的意象,精确地传达出诗人内心的复杂意绪,蕴涵着巨大的艺术魅力,给人以强烈的美的震撼。本文拟探讨杜诗意象生成特点及其所产生的审美效果。
一、杜诗意象选择的个性化与杜诗沉郁顿挫艺术风格之关系 意象是寓有作家主观情思的艺术形象,是经过诗人情感、想象、思想、美学趣味等重新处理过的感觉,来自诗人对客观事物进行“万取一收”的筛选与熔炼。它既是现实生活的写照,又是诗人审美创造的结晶和情感意念的载体。古今中外的诗人、学者对意象的创造及其审美作用都很看重。刘勰在《文心雕龙》里曾论及“窥意象而运斤”,即指诗人当以审美意象构筑其艺术世界;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形容》明确提出“离形得似”的主张,鼓励诗人“略形貌而取神骨”,追求艺术的神似,《缜密》则说“意象欲出,造化已奇”;明何景明在《与李空同论诗书》主张“意象应曰合,意象乖曰离”,指出意与象的契合与否的艺术效果;钱钟书则强调了诗与意象的相因关系:“诗也者,有象之言,依象以成言;舍象忘言,是无诗矣。”(《钱钟书论学文选》第一卷第67页)美国诗人庞德认为意象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而韦勒克、沃伦在《文学原理》里则说成是“各种根本不同观念的联合”。因此诗人往往善于塑造特定意象来含蓄地抒发自己的情感。同一民族、同一文化背景下的人往往创造出带有自己民族文化情感的特定意象,比如“鸿雁”“杨柳”“菊花”“月亮”“杜鹃”“梅花”等。正所谓“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心态,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耳朵”(流沙河语)。
杜甫就是这样的一个伟大诗人!在多年的诗歌创作实践中,杜甫推陈出新,精研覃思,形成了个性鲜明的意象群。这些意象群,都浸透着诗人伤时忧国、爱民悯生的情感,带有浓厚的悲壮色彩。杜甫素怀大志,自许甚高。他“七岁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壮游》),立志 “窃比稷与契”,要“再使风俗淳”,对自己充满信心,自觉地赋予自己以时代的使命感,流露出自致隆高、凌跨世俗的强烈愿望。正是这种雄豪的性格、伟大的抱负、高尚的人格、阔大的胸怀,使杜甫在创作倾向上推崇笔力雄强、气象阔大之作,在创作实践上追求阳刚之美。体现在对意象的独特选择上,就决定了杜诗的物象选择必然会倾向于具有阳刚之美的阔大物象,表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审美价值追求。
于是体现在杜甫笔下的自然景象,则为“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等极为雄壮阔远的高山巨泽、长空大川等意象选择,表现了诗人广博的襟怀、强大的精神力量及人格魅力。而体现在杜甫的咏物诗中,则以对凤凰、马、鹰、鹘、雕一类雄强刚猛的动物的歌咏为主。“凤凰” 是杜诗中独具个性的意象。凤凰是我国古代传说中的神鸟,据说凤凰出现则天下太平。自从七岁咏凤凰以来,杜甫就越来越有意识地以凤凰自况。这能带来太平祥瑞的凤凰,不就是他伟大抱负的象征,不就是他的图腾吗?《朱凤行》里那只处境艰险,穷愁潦倒,孤无俦侣,却心系百鸟,犹“愿分竹实及蝼蚁”的仁爱善良的朱凤形象,正是诗人自身仁民爱物的象征。诗人在诗中热切地呼唤它的降临,“干戈兵革斗未止,凤凰麒麟安在哉”(《又观打鱼》);甚至愿献出自己的血肉之躯:“我能剖心血,饮啄慰孤愁。心以当竹实,炯然无外求。血以当醴泉,岂徒比清流。”(《凤凰台》)再看诗人笔下的马:“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房兵曹胡马》)这首诗“词语矫健豪纵,飞行万里之势,如在目前”(《杜诗镜铨》卷一赵汸语),借马之神清骨峻、昂藏不凡意象,言己之壮志雄心,充分表现了作者一往无前、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主义气概。在《画鹰》里,诗人以鹰自比,不仅“竦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更期待着“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而在《王兵马使二角鹰》一诗中,诗人极写角鹰除恶鸟,分枭鸾,表现自己除恶务尽、再造升平的情怀。诗人这种抱负和情怀,精神和气魄,至老而弥盛,更增一种不妥协之心。如《瘦马行》《病马》《杨监又出画鹰十二扇》等诗无不表现出杜甫虽至暮年而壮心不减,鞠躬尽瘁,忠心耿耿的形象。到了《义鹘行》里虽则扶弱见刚勇,但诗人前期物象中所体现出的“万里可横行”那种目空一切的精神,因艰难时世,壮志未酬而变为“哀鸣思战斗,迥立向苍苍”(《秦州杂诗》),豪迈之中多了一些悲壮底色;而《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歌》里则发为英雄末路的浩叹了。这些诗都将主体感情注入客体之中,诗人之情志与客观之事物有机契合,使其意象更加鲜明,内蕴更加深广。正如黄彻所云:“盖其致远壮心,未甘伏枥;疾恶刚肠,尤思排击。”(《碧溪诗话》卷二)至此,诗人的致远雄心和疾恶刚肠所体现出的忠君爱国,必然升华为对人民命运深切关注的仁民爱物。前者所体现的英雄情结与后者所体现的人道情怀在本质上具有一致性。
由此杜诗还表现出对微小柔弱的或被摧残遗忘的物象的歌咏与关注。如《孤雁》:“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里云。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野鸦无意绪,鸣噪亦纷纷。”这首诗就视觉言,“望断矣而飞不止,似犹见其群而逐之者”;就听觉言,“哀多矣而鸣不绝,以更闻其群而呼之者”(蒲起龙《读杜心解》卷三之五)。战乱频仍,人民漂泊流离,诗人同情悲切之心流露无遗。全篇皆以审美主体对客体的观照立言,客观物象鲜明地打上诗人主观感情之烙印,构成特色独具的意象,诗歌意蕴内藏,思想容量极大。他如《鹦鹉》寓失羁栖之感;《鸥》则羡其闲适自得;《猿》则奇其智能全生;《麂》慨乱世之危;《鸡》表殊乡之俗;《黄鱼》悯长大难容;《白小》伤细微不免等,都在对小生命的观照中,形象地展现着作者的精神世界。爱憎分明,至情至性,真是“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鸟山花吾友于”(《岳麓山道林二寺行》)。
此外,病树、病桔、枯楠、枯棕、古塞、秋云、暮砧、残炬……甚至高江、急峡、危城、孤舟、啼猿、翔鸟、落花、落日、寒月等等;以及那辛苦的织女,堂前扑枣的老妇,重负下呻吟的老农,新婚成别的夫妻;那巧取豪夺的官吏,骄横跋扈的将军,粗暴无理的恶少,长安水边的丽人等,都成为颇能代表杜诗风格的意象,表现了诗人杜甫对中兴济世的热切,对淆乱乾坤的指斥,对横行霸道的愤慨,对漂泊流离的悲伤,对生灵涂炭的悲悯,对物力衰竭的惋惜,对博施济众的赞美。诚如叶燮所说:“杜甫之诗,随举其一篇与其一句,无处不可见其忧国爱君,悯时伤乱,遭颠沛而不苟,处穷约而不滥,崎岖兵戈盗贼之地,而以山川景物、友朋杯酒抒愤陶情,此杜甫之面目也。”(《原诗》卷二)总之,杜甫一生不管穷与达、安与危,都始终充满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抱着以自己的生命去殉所热爱所从事的事业的坚定信念,“上感九庙焚,下悯万民疮”,其气至大至刚,其情至悲至痛;而其独具个性的诗歌意象,融自然景物、国家灾难、个人情思为一体,寄慨遥深,使真实壮阔的时代生活画面罩上了凝重深沉的忧郁色彩和悲剧气氛,感情豪壮悲怆,笔触苍老遒劲,鲜明地形成了杜诗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其意象生成的或“喷薄而出”“壮丽高朗”(方东树《昭昧詹言》卷十七)的阳刚之美,或“透彻温醇”“情韵缠绵”(同前)的阴柔之美,只不过是其诗歌风格的两个不同侧面而已。别林斯基曾说:“任何伟大的诗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的痛苦和幸福深深根植于社会和历史的土壤里,他从而成为社会、时代以及人类的代表和喉舌。”(《别林斯基论文学》)杜诗在其独特的诗歌意象中把家愁国恨交织起来,深刻地表现了正直知识分子的个人命运与国家民族命运休戚相关,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典型意义,这正是“沉郁顿挫”的精神实质。
二、意象的密集组合及其对近体诗自身格律限制的克服 诗歌意象的组合或跳跃,是一种最凝练精粹的意象表达方式。中国古典诗词意象的组合,借助了汉语语法意合的特点,词语与词语、意象与意象之间可以直接拼合。这就犹如电影里的蒙太奇手法,一个意象接一个意象,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镜头之间留下大量的空白,让读者根据生活的逻辑、经验的积累和自身的修养去补充完善。这种高度浓缩的诗句,最大限度地增强了诗歌意象的密度和诗句的力度;不仅使诗中的意象群鲜明突出,而且为读者提供了联想与想象的广阔天地,具有极大的审美价值。
同李白诗歌意象的“疏宕”不同,杜诗善于把若干意象压缩在一句诗中,密度大,容量也大,显得凝重老成深厚。比如被誉为“古今七律第一”的《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整首诗的意象组织得十分紧密,特别是首联和颈联,意象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用字遣词极为精当,无一虚设。“万里”一联关合多层意思,且不觉堆砌,历来为人所激赏。对此罗大经说道:“万里,地之远也;秋,时之凄惨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迥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十四字之间含八意,而对偶又精确。”(《鹤林玉露》十一)另有人则云他乡作客一可悲,经常作客二可悲,万里作客三可悲,况当秋风萧瑟四可悲,登台易生悲秋五可悲,亲朋凋零独去登台六可悲,扶病而登七可悲,此病常来八可悲,人生不过百年却在病愁中过却九可悲。这里万里、悲秋、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诸多意象交错组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序而无时序,交织共时,一目尽收眼底。诗中秋景已非夔州实录,而是“离形得似”的艺术幻境;诗中悲秋之情也不仅是杜甫个人独有的情绪,而是从个人生活经验中提取的具有普遍意义的审美经验,真正做到了“写现实而超越现实”。再如《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发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清陈婉俊女士注此诗说前“四句十八层”,可见意象之密集,组合之紧凑,非如此不足以道出此诗的丰富、复杂、曲折、隐微、沉痛之处。首联“国破”的残壁与“城春”的生机蓬勃构成鲜明对比,突出勾画了长安沦陷后的破败景象,寄寓了诗人感时忧国的深沉感慨。司马光赞赏道:“古人为诗,贵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近世惟杜子美最得诗人之体。如此言‘山河在’,明无余物矣;‘草木深’,明无人迹矣;花鸟,平时可娱之物,见之而泣,闻之而悲,则时可知矣。”(《温公续诗话》)杜诗在以天然景物构成意象时,还开创了意象叠加的方法,即全用实体性的名词意象拼接浓缩,省去诸名词意象之间的关联词语,“语不接而意接”,以高度的诗化语言,扩大了近体诗的容量,达到了言约义丰、以少总多的艺术境界,增添了审美价值。如“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登高》)“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旅夜书怀》)“三年笛里关山月,万国兵前草木风”“含风翠壁孤云细,背日丹枫万木稠”(涪城县香积寺官阁))“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苹”(《衡州送李大夫七丈赵广州》)等都是意象密度极大的句子,其意象间形成一个个断裂的空白,造成意象间的脱节;实际上这是诗人有意为欣赏者留下的空白,它延长了欣赏者的审美感知过程,增加了审美趣味。此种意象叠加法,杜甫以后仿效者渐多,且不乏佳构,如“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等;柳永、马致远等人也有精妙的借鉴与创新。杜甫对意象组合方式的开拓与创新,克服了近体诗自身的局限,扩大了这一体裁的容量,丰富了近体诗的表现技巧,使诗人情感的表现更为自由灵活多变,从而使近体诗具有一种异于古诗的新的审美特征。
三、意象的新奇构造及其所产生的独特的审美效果 当诗人独特的感受与情感不能在客观事物中找到合适的表现形式时,诗人就会凭借自身的想象力,对客观事物加以变形重铸,让心灵孕育的意象,以新奇的构造方式妥帖地传达诗人的情意。杜甫有诗云:“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总是自觉地造语作新,尤在诗歌语言上“独开生面”。为此,明陆时雍《诗镜总论》曾指责杜甫:“在于好奇,作意好奇则天然之致远矣……细观之,觉几回不自在。”其实,“作意好奇”正是杜甫自觉的追求,“不自在”正是杜甫诗歌陌生化的效果。诗人往往用紧缩省略、颠倒错综、反接实描、动词变义等种种变形方式,使语序多“以意为之”,铸成新奇别致的意象形态,显示出一种新的审美追求与审美特征。这种变形看似“反常”“无理”,然而它却更深刻更有力地显示着所描写事物的本性、神髓、风采,因而具有着“反常合道”“无理而妙”(清贺裳《邹水轩词筌》)的特点,形成了审美意象的灵趣与奇趣。它看似破坏了先前意象的自然亲切感,却具有一种新奇性与陌生感,给读者留下了艺术想象和再创造的空间,增强了诗歌的艺术魅力。如“碧瓦初寒外”(《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初寒”之气充塞宇宙间,无所不在,无所不包,碧瓦何能独居于外?但只要我们充分调动审美经验和想象力,领悟到诗人因瓦之碧色联想到草木之青翠,再由“悲哉秋之为气也,草木摇落而变衰”这一生活经验,则眼中之碧瓦的的确确独居于寒气之外;而且仰视巍巍玄元寺,感觉碧瓦之高已超然乎充塞于天地之间的寒气,则非“外”字不可了。诗句借碧瓦之实体,将诗人对高耸壮丽的玄元寺的独特感受和拜谒时的崇敬心理传达给读者,是所谓“逞于象,感于目,会于心”(叶燮《原诗》)者。再如“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春宿左省》),月或有“言圆缺,言明暗。言升沉,言高下,未有言多少者”,“今曰‘多’,不知月本来多乎?抑傍九霄而始多乎?不知月多乎?月所照之镜多乎?”叶燮进一步指出这一“多”字有“不可名言”之妙:“试想当时之情景,非言明、言高、言升可得,而惟此多字可以尽括此宫殿当前之景象。他人共见之,而不能知、不能言;惟甫见而知之,而能言之。”其实“多”只是感受,是诗人任拾遗值班时因忧国事不成寐而看月的独特感受,其中不乏诗人夜宿左省的甜蜜幸福感。故只有“多”字才足以表达他复杂的心绪。又如“晨钟云外湿”(《船下夔州郭宿,雨湿不得上岸别王十二判官》),钟声无形安能湿?又何能辨其湿?“高城秋自落”(《晚秋陪严郑公摩诃池泛舟》),“秋”如何落?从何而落?对此叶燮赞叹道:“所谓言语通断,思维路绝。然其中之理,至虚而实,至渺而近,灼然心目之间,殆如鸢飞鱼跃之昭著也。”(叶燮《原诗》)从某种意义上说,诗是想象力的竞赛,创构新意象,让意味与诗的形式得到最完美的化合,乃是诗人神圣的使命。杜甫创构的新奇意象乍看悖于常情常理,实则是利用所谓“阻拒性原理”与“陌生化”原则,使那些已变得惯常的或无意识的东西陌生化;而那些从个人生活经验中蒸馏出来的细节,经由诗人主观感情的点化,并用自己独特的用词遣句、意象结构,形成个性化的情感意象,创造出全新的感觉世界。如《放船》中的“青惜峰峦过,黄知桔柚来”,由第一眼的印象到引起感受的情绪,再到理性判断,秩序井然,不正是“意识流”所追求的效果吗?试看“经心石镜月,到面雪山风”(《春日江村五首》)这样的语序,不是惟妙惟肖地绘制出了诗人因感受的强烈才引起对事物的关注的思维轨迹吗?杜甫还善于利用汉字的视觉性,将一些客观上无序的共时画面组合成有序的诗的语法,看似不经心实则精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获得了独特的审美效果。如“桃花细逐扬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曲江对酒》),在自然界,桃花、扬花本是错杂纷下,而黄鸟、白鸟也无所谓谁伴谁飞;一经杜甫组织入诗,“逐”“兼”二字顿然化无序为有序,而人情便宛然在其中。这种新奇的意象构造,开创了由具有现实特征的意象向超现实的意象迈进的物化抒情方式,突破了旧的审美心理规范,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这在中国古典诗歌意象形态发展过程中,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其他如“帝乡愁绪外,春色泪痕边”(《泛舟送魏十八含曹返京因寄岑中允范郎中季明》)“驿楼衰柳侧,县廓轻烟外”(《谒元公上方》)“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月夜》)“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秋兴》之三)“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秋兴》之八)等,皆属此类。
第五篇:杜甫早期诗
读杜甫早期诗
20104086
梁怀超
一
我这里所说的早期,是指杜甫三十五岁前的读书壮游时期,时间跨度从公元712年到处745年。就杜甫个人来说,这是他读书游历、蓄积能量的时期,对诗歌的创作已经作了初步的尝试,有一部分诗作带有明显的"杜诗"特色.就诗人生活的现实背景来说,这正是开元盛世时期,也是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罕见的开放的、气度恢宏的繁盛时代。“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岛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然而,月满则亏,盛极必衰,唐王朝历年积累的弊端也在不断地滋长,并且已初露端倪,如藩镇割据,这是导致唐王朝衰落并最终灭亡的重要原因,各藩首领拥兵自重。朝廷用人不当,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后,经过姚崇、宋景、张说、张九龄等贤相的先后当政,奸相李林甫开始掌握权柄,并且一掌就是十七年(736—752)。由于李林甫善于逢迎,深得唐玄宗的信任,于是许多大事都决于李林甫,唐玄宗也逐渐地做起了“享乐皇帝”。就在这个辽阔的背景下,年轻的杜甫感受着时代的阳光风雨,开始用诗歌抒写自己的情怀`抱负和时代风云。“往者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扬。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九龄书大字,有作成一囊。性豪业嗜酒,疾恶怀刚肠。脱略小时辈,结交皆老苍。饮酣视八极,俗物都茫茫。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王谢风流远,阖闾丘墓荒。剑池石壁仄,长洲芰荷香。嵯峨阊门北,清庙映回塘。每趋吴太伯,抚事泪浪浪。枕戈忆勾践,渡浙想秦皇。蒸鱼闻匕首,除道哂要章。越女天下白,镜湖五月凉。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壮游》)从杜甫自己的回忆中,我们可以知道他从事诗歌创作很早,而且数量也可观。“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壮游》)韩愈在《调张籍》中说,“平生千万篇,金薤垂琳琅。仙官敕六丁,雷电下取将。流落人间者,太山一豪芒。”说明在中唐时候,杜诗已开始大量散逸。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个时期的二十五首 诗,远非杜甫早期诗的全貌。就从这少得可怜却很可贵的二十多首诗中,杜甫已向读者传达了相当多的信息。
二
由于杜甫的早期生活的主要内容是读书壮游,相对来说,衣食无忧,少年心性,容易轻狂,与社会底层的广大民众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因此,这时期他的部分诗作气象宏阔,语调激昂,充满进取精神,具有盛唐诗的典型特点。如他早期的名作《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此诗正是诗人眼大心雄、踌躇满志之作。境象之辽阔,立意之高远,都体现了盛唐气魄。将此诗与晚期的《登高》、《登岳阳楼》相对照,早期的俊朗清奇与晚期的沧桑沈郁立判。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长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望岳》、《登高》,都是写眼前景,抒心中情,眼前景是具体的,心中情是抽象的,不涉及具体事件。但《望岳》更像是一个少年在放歌,而《登高》则成了一个老者的苍凉叹息。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此诗则明确地描述了自己当时的处境,“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以致触景惊心、涕泗横流,“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已荡然无存。《登高》、《登岳阳楼》是老杜“沈郁顿挫”风格作品的典型代表,由此也可见杜甫晚期诗和早期诗的异趣处。此外,此时风格相似的作品还有《房兵曹胡马》、《画鹰》、《重题郑氏东亭》等,都具有笔力俊健、诗风凌厉的盛唐诗特点。
三
李杜交游,向来就是诗歌史上的美谈,闻一多先生更是惊为“太阳与月亮的碰撞”。“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长。”(韩愈《调张籍》)李白和杜甫,中国诗史上伟大的双子星座,他们能够相遇、交游,当然会引起后人无尽的想象,想象归想象,事实归事实。如果我们翻开李杜的诗集,寻出二人有关交游的诗作,再结合当时的某些习惯,可能会得出另上种结论。而李杜交游的活动,就发生在杜甫困守长安十年之前的这段壮游时期。
此时的李白,已经名满天下,他刚从长安被“赐金放还”,带着近乎传奇的色彩。杜甫则刚刚起步,对未来充满着热烈的向往,能有机会与“谪仙人”交往,想来杜甫是引以为光荣的。挟名人以自重,藉以揄扬自己,历来就是人们乐意做的事情。对自己的祖先更是如此,即使是李贺那样失意的诗人,也念念不忘先祖侯王的显赫身份。杜甫的祖父杜审言是初唐的一个重要的诗人,杜甫对此也是非常自豪的。他说“吾祖诗冠古”(《宗武生日》),“诗是吾家事”(《赠蜀僧闾丘师兄》)。他在《唐故万年县君京兆杜氏墓志》中说:
吾祖也,我知之。远自周室,迄于圣代。传之以义礼智信,列之以公侯伯子男。
总是津津乐道于祖宗的勋业。这是当时社会的普遍风气。它无非是为了要说明自己是如何的“根红苗正”,具有一种天生的优势,这对当时门第观念还相当严重的情况来说,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当然,借名人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也是人们所乐意做的。天宝七年(748),杜甫在《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中曾写道,“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因此,我冒昧认为杜甫之所以写了大量的“赠李”、“怀李”诗,与挟李以自重不无关系。
除了这一层关系,杜甫在“赠李”、“怀李”诗中所表现出来的真挚的感情,绝没有玷辱“情圣”(梁启超语)这个称号。
其实,李杜交游时间很短,天宝四年(745)秋,杜甫和李白在鲁郡(兖州)石门一别后,便“怀着对一段共同游历的最美好的回忆和惜别之情,各奔前程,永远地,永远地分开了。”(陈贻)“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李白《鲁郡东门送杜二甫》)“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杜甫《春日忆李白》)在以生漫长的岁月中,杜甫写下了许多“怀李诗”,且多为情深意远之作,《梦李白二首》、《天末怀李白》、《不见》、《寄李十二白二十二韵等皆是。李白也写过“赠杜”“怀 3 杜”诗,如《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沙丘城下寄杜甫》等,当然还有那首众说纷纭的《戏赠杜甫》,“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这首诗带有揶揄的口气,是不言自明的,也无庸讳言。李白何许人也?狂人也。以他的性格和气质,说这样的话是不奇怪的,他得意时不是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吗?短暂的交游,留下了长久的回忆,可惜李白谪仙气质,浪子心性,其待人的温厚处不及杜甫远矣。
四
涓涓细流哺育江河湖海,源头之水直接影响着江河的走向与景观。杜诗宝库的源头便是杜甫的早期诗——读书壮游时期的诗。杜甫早期诗是他早年生活经历及其感悟的产品,当然有着相当的局限性,他的最杰出的忧国伤世的作品还没有出现,艺术上也没有完全成熟,他的拿手戏之一——律诗的创作还未大量出现,“晚年渐于诗律细”,道出了其诗歌创作的一个倾向问题。即便如此,杜甫早期诗作的清风豪气、造语炼字还是给他的中后期诗作留下了抹不去的影子。
如他的《房兵曹胡马诗》、《画鹰》:
胡马大宛名,锋梭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
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
光堪摘,轩楹势可呼。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以及上文所引的《望岳》诗等,从风格上讲,可谓清风峻骨,造语独特,令人神旺。“胡马大宛名,锋梭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后来的作品中,也不乏风格类似者,如《天育骠骑歌》、《画鹘行》、《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等等。“毛为绿缥两耳黄,眼有紫焰双瞳方。矫矫龙性合变化,卓立天骨森开张。”“侧脑看青霄,宁为众禽没。长翮如刀剑,人寰可超越。”“凌烟功臣少颜色,将军下笔开生面。良相头上进贤冠,猛将腰间大羽箭。”“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 4 久低昂。”与早期一味清峻不同的是,后来的诗作结尾时,往往是“篇终接混茫”,感慨转入苍凉深沉。如前所引诗的结尾分别为,“年多物化空形影,呜呼健步无由骋。如今岂无
与骅骝,时无王良伯乐死即休。”“吾今意何伤,顾步独纡郁。”“途穷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贫。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
缠其身。”“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这也正是杜甫诗从早期转入中后期可供追踪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