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情思
放假了,生活却没有想像的那样有生气,因没有了老师的教导和同学的嘻闹,日子变得更加无聊……
对了,不知道母校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地,我随着思念的脚步迈进了学校的大门——竟如此安静!
一切都没有变,浣月沼濯缨池的水还是一样的青,操场的草还是一样的绿,天空的颜色还是一样的蓝……啊!一切还是那样的熟悉。
花砖地上,值班的大伯正在擦拭着旗杆,顶端的五星红旗随着风姑娘甜美的歌声欢乐的轻舞飞扬……晨会上,我们曾斗志昂扬地宣誓:“我们要做新一代的接班人……”
渐地,我走到了教学楼前,那熟悉的楼梯使我忍不住走了上去。以前总觉得难爬的台阶竟然一会儿爬完了!
门窗紧闭着,想想快中考的那几天也是如此——为了不受外界干扰。桌凳摆放得整整齐齐……
咦!怎么门窗一点灰尘也没有?门轻轻一推就开了!走进教室,一切都和走前一样,只是比想象得更一尘不染。在教室里慢慢地走了一圈,偶然发现讲台上摆放着一张纸条,旁边还放着一支笔。上面用刚劲有力的字体写道:“如果你是因怀念母校而到了此处,请在下面留下你的名字。”再看看下面:“王羽、秦文萍、陈君……“已经有十几个了!他们早就来过了!是他们打扫了教室!我怀着激动的心情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突然间,门口蹿出了几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周欣欣、陈金兰、李华惠……”“你们怎么也来了?”“怎么?就只准你来不允许我们进吗?”说完,商量好似的一起吐了吐舌头——一样的语调,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欢笑……
和即将分离的好友再一起到处走一走后,我们再一次依依不舍地迈出了学校的大门。
回头一看,高雅脱俗的校园映着天空的蓝,显得格外美丽……
端午节到了,为了应景,也为了食品安全,我生平第一次包粽子。
按照百度的指引,到超市买来材料,一步步照着做,居然也包出了让儿子交口称赞的“牛肉粽”。看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我享受着当妈的快乐,思绪却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些陪伴我成长并且让我“欢喜让我让我忧”的每一个端午节。
小时候家里穷,过节这一天,全家盛装出发,去几里地外的外婆家拜节。说是盛装,不过是平时舍不得穿的最拿得出手的衣服,充其量就是看不到补丁。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这一天最让我们期盼的,是可以“开荤”,吃顿饱饭,吃到平时不敢奢望的鱼和肉。
对外婆的记忆不是很深,也许是因为外婆并不喜欢我吧。小时候的我,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发育不良,面黄肌瘦,体弱多病,再加上内向木讷,见到生人和熟人都会脸一红,头一低,总要在母亲的催促下才像蚊子一样轻哼一声,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称呼对方。那时候的我,是完全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只希望谁都不要来破坏我的世界。外婆不喜欢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一直觉得我很傻,乡下人的理解里,就是笨,不会讨巧是笨的表现。直至我长大后走入社会,每次见到外婆,她还总要拿小时候的一件糗事取笑我:在端午节的团圆席上,我最后一个离席,外婆问我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添一碗饭。我把筷子伸向肉碗,说:饭就不要了,但我还要吃一块肉!
可是,渐渐长大,走亲戚成了我的专利,因为哥哥姐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不再听命于母亲。而我,虽然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表面上仍然是母亲的乖乖女,于是承担了所有走亲戚的任务。
这可真是件苦差事啊,尤其是端午节去外婆家。那时候的农村,几乎没有精神生活,但到了端午,有龙舟可看,这可是一大美事啊。在端午前一个月,龙舟队就开始排练,我们在地里劳作时,总是能听到喧天锣鼓声,就像一个高潮的前奏,敲得我们热血沸腾,期望这一天早日到来,好一睹龙舟赛的风采。
龙舟赛一般是午饭后开始,以浏阳河为界,两岸的队伍分属两个阵营。比赛还没开始,两岸和唯一的一座桥上,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不是有岸边的人掉到水里,但不需要担心,因为多数人都会水,总能很轻易地救上来。最让人担忧的是那座桥,老人们总说很有可能会因为超载而垮踏。我也担心,但我更担心的是凭我弱小的身躯,根本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观看的位置。这份痛苦,来源于给外婆拜节这一艰巨的任务。那时候拜节,不像现在,揣着人民币空手来去。我需要提一个大号的篮子,里面装着包子、咸鸭蛋(我们不兴吃粽子,粽子在那个时候完全没有听说过),而且是三份,一份给外婆,一份给已经分家另外的两个舅舅。于是,给外婆拜节的同时,还得去两个舅舅家坐坐,听舅妈话里带刺地说一说我家的丑事,包括父亲母亲是不是又吵架了,哥哥的婚事能不能成等。我能听得出话里的幸灾乐祸,我如坐针毡,但也不得不维持礼节,毕竟她是长辈。
好不容易保持僵硬的微笑在外婆家用过午餐,急急地往回赶,龙舟赛的锣鼓声和喝彩声早就传了过来。我家和外婆家分住河的两岸,但在“交通全部靠走”的年代,一个人紧赶慢赶,也要走将近一个小时。午饭后,烈日炎炎,我提着装了回礼的篮子 qch,一个人行走在田间小路,急急地往河边赶,等我赶到河边,从桥头走到桥尾,都很难找到一
个合适的位置。这时候,恨不得把手里的篮子扔到河里,因为它不但碍事,更不雅观,尤其是碰到穿着光鲜的同学,更是恨不得钻到地底去。
虽然这难那难,但怎么都阻挡不了看龙舟赛的心。现在回想,当年对龙舟赛的热切,和现在球迷们为欧洲杯而疯狂的心差不多。能上龙舟的人都是男人,也许是因为只有男人才有足够的体力吧。岸上的人也以年轻人和孩子居多,当然也夹杂着一些喜欢看热闹的老年人。每当龙舟划到离人们不远的地方,岸上的人便疯狂地把包子往河里扔。当然,包子不是扔给龙舟上的男人们吃的,他们接不到也顾不上吃。扔包子是风俗,为了纪念屈原大夫,说是希望河里的鱼儿不要吃大夫的尸体。有专人用大箩筐装满包子,在群情激昂时、比赛进行到高潮时奋力向河中央扔去,那份热闹,恐怕也只有看欧洲杯世界杯时才能媲美。
可惜,龙舟赛这一传统风俗没有保留下来,因为连续有好几年,龙舟赛演变成了帮派争斗。在我们以为渐入高潮时,龙舟上的男人们开始大打出手,用手中的划子砸向对方。那场面,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因为无路可逃,也无人可帮忙,在岸上的只能干着急。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下的恩怨,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解决,但消息灵通的姐姐总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带来内幕消息,说谁谁谁被打死,谁谁谁是凶手已经逃得不知去向。她说的谁谁谁我都不认识,但总会为无辜死去的人伤感很久。后来有一次,一个刚刚参加完高考的男生,完全不知内幕,仅凭一腔热血上了龙舟,却无端成为了替死鬼,被另一队的人为复仇而活活打死。又是姐姐带回的消息,说是死者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奶奶相依为命,原以为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可以出人头地,没想到其名地丢了性命,只留下老人哀哭不已。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也许是帮派之间的关系都盘根错节,政府为了避免惨案再次发生,把“龙舟赛”这一传统节目给禁止了。从此,浏阳河上再没有了“万人挤看龙舟赛”的情景,我们的端午节只剩下走亲戚了。
等到我们兄妹三个都成家了,端午节仍旧需要走亲戚,但我不再需要去外婆家,这一天我的任务是“回娘家”。
可惜,五年的婚姻生活,留给我的回忆太少,少得都不记得有过什么欢乐与忧伤,似乎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只留下云淡风轻了。
记忆最深刻的,是恢复单身后的每一次端午节。那时候,我已经带着儿子离开了老家,到了两小时车程外的省城。忙碌成了生活的主旋律,每到四月,家里就会来电话,问过节回不回。怎么能不回呢?再忙也得回,再不想回也得回。是的,那时候,我多半是不想回的,原因很复杂,有不能衣锦还乡的羞愧,有不胜唠叨的烦忧,更有车旅劳顿的苦累。每次回去,通常是上午去,下午回,只在家吃一顿午饭。当然,这顿饭是我或者姐姐下厨弄出来的,我们从来没有过“只管上桌”的时候,到家了就是衣服一脱,围裙一系,袖子一挽,直接进了厨房。
那时候,父亲与母亲已经分家另过,但这一天,我们总是在母亲的默许下把父亲接过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吃顿饭。父亲好酒,我们也总是会为他准备他喜欢的酒,早早地为他倒上。现在想起来遗憾的是,我们兄妹三人都好这口,平时与朋友们推杯换盏,但从来没与父亲认认真真喝过酒,没有过“相对饮几盅”的时候,往往是给父亲倒满酒后,我们会各自取出自己喜欢的酒,各饮各的,没有碰杯,没有劝酒,更没有祝酒词。
酒至半酣,父亲就开始哭,这是每年端午团圆宴的保留节目。父亲边哭边唠叨,唠叨着别人家儿孙满堂,女儿女婿恩恩爱爱,而我们家,两个女儿,却不见一个女婿上门。是的,在农村,邻里之间鸡犬之声相闻,谁家来了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听着别人家里女婿上门亲热地喊着“爸妈”,父亲是感性之人,总容易触景生情。
那时候的我可真是年轻啊,年轻得完全不能体会父母的心,总觉得这样的唠叨甚至痛哭完全是他们在“庸人自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单身我快乐,为何一定要弄个表面上的“团团圆圆”?年轻的心不懂得,父母所能体会的儿女的幸福,就是过一种约定俗成的正常生活。
一开始,我和姐姐会抢白几句,姐姐甚至开玩笑:不就是想要个来拜节的女婿么?我们去大街上拉十个八个来,好吗?现在想来,我们与父亲母亲太缺少交流,缺少到从来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们我们的想法,也不知道在父亲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们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每次,都在重复着同一个结果:父亲喝醉了被我们架上床,哥哥姐姐出去找牌局,母亲去逛街或者去邻居家串门,而我,帮忙洗碗收拾之后,急急地往镇上去赶下午唯一的一趟回省城的车。
如今,父母都已作古,去了天堂。我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端午节,如果有,我希望他们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已经喝过了孟婆汤,完全忘了前尘往事。因为,如今的我,依然在漂泊,依然没有过上他们期望的生活。
今天中午,我准备了六个菜,在上桌前,把父母的照片请到了桌边,希望能再次和他们一起,过一个快乐的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