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浅谈安妮宝贝作品
安妮宝贝简介。安妮宝贝,原名励婕,一名在网络上四处飘荡的人。从1998年10月开始在网络上写作和发表作品,以《告别薇安》成名于江湖,是2000年国内风头最健的网络文学作者。职业曾经历金融、编辑、广告,现在从事文化产品的策划及内容制作,任职出版社编辑。
1998年:得到第一台兼容机,开始上网。用电脑创作小说。成名作《告别薇安》,《七年》,《七月和安生》等,以告别,流浪,宿命为题材,文笔艳丽诡异,格调清冷阴郁。发表于互联网,引起轰动。
1999年:不喜欢银行的工作,准备辞职。家里反对,无法办妥手续。离家,开始自由生活。在南京短暂居留,从事广告。期间写作大量中短篇小说,陆续发布于互联网。拥有广泛读者群。网上有固定专栏和作品集。被称为具备偶像效应的作家。
1999年12月:到上海,进入网络公司,任职内容制作主管。
2000年1月:小说结集出版。《告别薇安》风行一时,出现大量盗版。
2000年5月:终于办妥银行辞职手续。在网络公司策划主编电子杂志,制作独立频道。
2001年1月:出版《八月未央》。在杂志上开设时尚专栏。
2001年2月:离开网络公司。开始写作长篇小说。
2001年5月:长篇写作完毕。去新疆旅行。
2001年8月:离开上海,去往北京。
2001年9月:长篇小说《彼岸花》出版。《告别薇安》在香港,台湾出版。从事文化产品的策划及内容制作。任职出版社编辑。
02年9月《 二三事》出版
04年1月摄影集〈蔷薇 岛屿〉
04年10月都市心情笔记〈清醒记〉
安妮宝贝,真名励婕,曾任职金融、广告行业,现为自由作家.安妮宝贝1998年开始发表小说,因作品风格独特引起广泛关注。2000年起出版小说集《告别薇安》,《八月未央》,长篇小说《彼岸花》。所有作品均持续登上书店系统销售排行榜,并进入全国文艺类书籍畅销排行榜前十名,在众多读者中深具影响。作品已介入香港、台湾、日本、德国等国家和地区
迄今为止安妮宝贝一共出了四本书:两本短篇小说集《告别薇安》、《八月未央》;一部长篇小说《彼岸花》;最近的一本《蔷薇岛屿》在制作上取法的则是台港“行走文学”的样式,收录的是她在越南的旅行笔记——不是一般的介绍当地风物的“行旅”,而是贯注作者强烈主体意识的“心旅”,文字中间且配上了精良的摄影图片。作为一位备受市场欢迎与肯定的作家(1),基本上,安妮宝贝应该算是当代中国大陆第一位言情小说“品牌”作家。继琼瑶、亦舒之后,我们的文化市场终于也出产、拥有了一位“中国(大陆)特色”的都市男女爱情小说作家。不过,安妮宝贝可能会不满于只称她为“言情小说家”,在她每本书的序里,安妮宝贝一再强调她关注的是“灵魂”,“人性的虚无、绝望”等等,在这一点上,安妮宝贝的志向实在是比她的前辈大得多,她宣称她的写作是为了抚慰读者的“灵魂”,“写作的本质就是释放出人性”(2),相比之下,琼瑶、亦舒从来不曾具备这种探掘人类灵魂的雄心,她们至多是说希望写个好看的故事,给现代读者单调的生活增添点
乐趣。安妮宝贝既是某些时尚杂志如《女友》、《花溪》、《城市画报》的专栏作者,她的小说也曾出现在中国严肃文学的代表杂志《收获》上(3),正是在文学位阶的模糊上(通俗作家?严肃作家?通俗内容严肃主题?通俗主题“纯文学”姿态?),安妮宝贝呈现出转型期文学、文化场域变化的一些饶有意思的征象。
安妮宝贝属于网络成名转向纸质媒体发展的作家。英雄不论出身,不管纸质还是网络,都有可能产生好文学。我们没有必要在纸质文学与网络文学之间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毕竟它们使用的是同一语言,分享同样的社会文化、意识形态假定;在多大程度上它们能够突破成规,提供出文学特有的感性洞见,这才是衡量好坏文学的标准,这个标准不以发表和传播载体的改变而不同。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不能不看到这一特定的网络社区所型构的文学社会学中,网络文学的读者,也就是“网民”们的阅读习惯、审美口味、价值取向——这一切都会体现在他们迅速即时的bbs回应上,必然会促生出属于他们的文学评价标准。更确切地,这一标准或许不能说是“文学”的,网上的发贴多半随心所欲直抒胸臆,很难要求他们用专业研究者的眼光在文学史的参照系中对作品的文学价值给出定位,但是,正是从这些零乱芜杂的随感式评论中,一种特定的取舍范围,文化气氛正在形成,而这一网民群体不容忽视的购买力也早被敏感的商家看中,他们的文化品味必然会影响文化产品的生产与流通、文化市场的调整与重组,而最终的结果则是他们作为力量之一,促使新的文学、文化场域的生成。在这个新场域中,不同的作家所占据的位置,所分配到的文化资源与拥有的象征资本也必然发生位移、调整与变动。虽然安妮宝贝声明“不留恋在网络上发表作品的时期,它只是一段过程,已经结束了”(4),但是她的声名的浮现、她最大的读者群,她在这个新场域中赖以维系的象征价值以及由此获得的经济收益,无不与网民——在上网所费不赀的时候,网民是“小资”的别一身份标识(5)——有着血肉相联的关系。再进一步说,安妮宝贝本人也正是这一群体中的一员,她既是“小资”意识形态的产物,也是这一意识形态的参予与建设者。
“小资”虽然业已成为近年来的流行语之一,但是它的具体所指却可意会不易言传。它有一些社会学的阶层概念,但又不是严格以经济收入来定义,而更多地指向了某种“生活”的“文化”品味、情调与氛围。这样介乎经济与文化之间的用法倒是和革命时代的“小资产阶级”有同分异曲同工,在革命时代,“小资”除了是经济地位上“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的一类,又经常被用来批判知识分子的“多愁善感”“脉脉温情”等和革命要求不相符合的个人情感与意识(6)。商业时代的大众传媒巧妙地继承、挪用了这个身具经济与文化双重意味的概念,经过新语境的改造、加工与翻转,成为流行文化中的一个颇具生产性与集聚性的核心能指。围绕着这个能指,一系列关于衣、食、住、行、工作、娱乐、文化活动等生活方式的引导与指示得到了某种标识。
“小资”这个称谓以及相关的文化产品、文化现象在九十年代中期出现并开始流行表明经过十余年的发展,我们的大众文化也开始迈向了“精致”,不再只是色情加暴力以及政治窥秘的小报、地摊读物的流行,而是一种更“有品质”的精致流行文
化的出现。而这一精致流行文化的发育与成熟,除了受发达世界流行文化的引领,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我们时代与社会文化发展所特有的印痕。我在前面说,安妮宝贝是第一位中国(大陆)特色的品牌流行作家,不是戏言,从她的身上,我们正可观察到***十年代的“纯文学”、大众文化、社会发展是如何养育与成就了她。
安妮宝贝的小说多半围绕城市男女爱情展开,然而我最后把它定位为通俗文学的原因不在于它偏向于“言情小说”的文类,虽然这个文类经常被主流男性批评家诟病为小情小爱,但是题材的选择不一定妨碍形式的精良与主题的深刻,典型的例子如张爱玲,她对“言情小说”文类的喜好使她坚持使用这一文类的框架,但是她的运用意象的巧妙、技巧的圆熟以及她对一般言情小说所展现的普通男女爱情的拆解又往往颠覆、超出了这个框架,使之达到了严肃文学的水准。安妮宝贝的小说初看上去似乎也具备了这些特质,她的文字流畅、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叙述风格是杜拉斯式的跳跃的短句,爱情的内容也不是琼瑶式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模式,而常常以“破碎、离开、告别”为收束,再加上文中不时出现的哲理式警句:诸如“长期的理想是可以某天突然的消失,短暂的瞬间,漫长的永远。”;“包围着我们的,其实是一种绝对的空虚,所有的产生,消耗,都是为了消失……”(7)使得她的小说外表甚至于充满了现代主义风格。但是,我所说的文学位阶模糊,其中一个含义指的就是在消费性的后现代文化环境中,通俗文化与严肃文化之间日益相互渗透与挪用所产生的界限模糊,诸如严肃文学对通俗文艺样式巧妙利用的“以通俗反通俗”,或者是通俗文学对严肃文化的借调给自己添饰的“品味”。安妮宝贝小说外型上的现代主义风难掩其内质的匮乏。她的小说与台湾另一位言情小说家苏伟贞一样拥有一位“欲力强大冷凝寡欢”(8)的女主角,她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感情期盼又不能相信,兀自上演着一幕幕既给女主角带来伤痛又不乏自得其乐的都市爱情剧。男女主角开始于一场邂逅(邂逅场景的新元素是网络,当然还有都市符码少不了的酒吧),气质上的互相吸引(这吸引经由网络“心有灵犀”的聊天或是观察到的衣着细节,良好品味,都市冷漠颓废之“性感”而展现)使得男女主角开始靠近,可能会发生性关系可能没有,但是多半不了了之,因为女主角从一开始就具有一种又热烈又冷静的特质,她乐于沉缅于一段“都市夜归人”的互相取暖,但似乎深知此类爱情的不可靠,于是最后她总是清醒决绝的离去,并发出自艾的喟叹:“我不知道有什么人是能够深深相爱的。也许他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用一生的时间兜了个大圈子,却依然不能与他相会。”(9)“我们是没有未来的人,不断地寻找,不断地离开。“(10)“只是等待一次爱情,也许永远都没有人。可是,这种等待,就是爱情本身。“(11)“一场沉沦的爱情终于消失。”(12)但是,安妮宝贝几乎没有解释女主角的性格特征与对爱情的悲观态度其来何自,环境如何培育、发展出她这种特质,由于一开始女主角的特质就是一个给定的事实,都市并没有与之形成一有机的互动,都市场景只是一个布景,中间的爱情也不过是一场在其间自虐虐人,自娱自乐的表演,类似于一华美的MTV,提供了符号、影像以及情调、气氛的消费,但没有供思考的启发,基本上是一自我循环封闭的展现,而不是层层深入剥茧抽丝的挖掘。间或安妮宝贝会给出一个模糊的说明,例如女主角不和睦的家庭、性格怪异的母亲,不幸的童年等等。这些既定的“宿命”成了女主角性格无可推卸的原委。长篇《彼岸花》中,故事经由乔与南生、两个有着相同个性的女子的两条线索的展开显得丰富了一
些,安妮宝贝没有明确说明这两个人是否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她有意识地让二者构成一种互为镜照的关系,或许南生是乔创造出来的电影,也可能乔是南生笔下的小说,这样,经由南生命运的演示,我们可一窥南生或乔目下疏离、幽闭、自我、虚无性格的来由。但是,父母双亡,家庭不幸再次成为女主角一生命运的原动机,目的只为了铺陈南生与林和平纠缠晦暗的“孽缘”与乔淡漠犬儒的虚空,女主角的各种反应似乎一开始就由她的“命运”注定了,之后再也没有成长、救赎的可能,彼岸花与此岸之间看不到任何的桥与路。
在故事相对单薄(既没有琼瑶的起伏跌宕,也没有亦舒的跳挞俐落)的情况下,安妮宝贝仍然吸引到为数众多的读者,这不能不归功于她小说话语层面的营造功力,她成功地在人物、叙述者、作者与读者之间构造出了一种召唤性的身分认同,也就是,四面彼此呼唤的镜像。安妮宝贝的小说叙述者—作者与人物之间有相当程度的情感投射与认同,作者绝不比人物高(13)。这也是言情小说成功的关键之一,并不象一般对大众文化持批评态度的批评家所想象的通俗小说只是作者拿一些煽情故事来糊弄普通读者,事实上,一个成功的通俗小说作家对其笔下的人物态度毋宁说是相当真诚的,如果叙述者—作者与人物不是有相当一致的情感、价值取向,读者很容易觉得他在受愚弄,琼瑶对轰轰烈烈爱情的信仰与亦舒中产阶级女性的爱情观都是非常真诚地呈现在他们的小说中的。(与此不同的是,张爱玲则在她的类言情小说中创造出了一个游走于各种视角提供出反讽声音的叙述者。)更具体地说,安妮宝贝话语层面所营造的认同感包括两个方面:
一、精神情绪的把握。她相当敏感地捕捉到都市白领的一种情绪与心态,一种疲倦、飘忽、不安定感与冷漠症。这些情绪经由散片式的叙述流与喃喃自语的类哲理议论得以成功散发,安妮宝贝将这种情绪的由来归之于“宿命”或“人性”“灵魂”的“甘美与脆弱”。显然,安妮宝贝对此类情绪的解释是相当非意识形态的。(她的解释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采取大众文化对社会问题不看或“看不见”的策略;也有可能她受八十年代的思路所影响,文学一律向“人性”求答案,而不去考察这种人性是如何在社会环境中得以培育、发展出来的。)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所做的是“抚慰”,读者阅读小说未必会去深究来龙去脉,他们在小说所唤起的情绪氛围中得到了沉浸与共鸣,视安妮宝贝“于我心有戚戚焉”,从而在安妮宝贝程式化小说所唤起的悲情中一遍遍释放自恋与自怜。
二、大量的消费符码所构造的身分政治。在安妮宝贝的小说中有很多对“品味”的貌似不经意实则颇门槛精的书写,这一品味由衣着的细节、espresso咖啡,哈根达斯冰淇淋、帕格尼尼、欧洲艺术电影等等组成。这一品味构造的身份政治所流露出来的“势利”至少可以追溯到亦舒——这位八十年代中期开始进入大陆市场,对当代众多流行小说女写手有着巨大影响的祖师奶奶。亦舒笔下的中产阶级女性看起来比琼瑶时代的女性有了不少进步,不再只是一心扑在爱情上拿这个作为女性证明自我存在的第一要务,她们经济独立,有自己的事业,然而仔细阅读之下,这些小说仍然不过是郎才女貌的现代翻版,再怎么学历高有知识的女性寻求的仍然是有良好经济基础,英俊、有品味的男性,她们的目光从来不会旁落到“专业人士”身外,强烈的身份意识使得她们很难寻觅到符合她们理想标准的伴侣,也因此时常发出美好爱情难得的喟叹。这个喟叹,是深具阶级意味的。在对“品味”的捕捉与点染上,安妮宝贝继承了亦
舒的“炬炬目光”,直白一点,——就是“势利眼”。不客气地说,她与她的读者群中的部分“小资”是颇为势利眼的,只不过他们未必会自觉到这一点。
在某种程度上,安妮宝贝特别象是八、九十年代陈染与九
十、零年代消费文化奇异媾和的产物,一方面是现代主义式对“个我”形而上关注的“虚无”、“绝望”,另一方面则是非常实际的所谓“优雅”物质、品味、情调的艳羡与享受,在这喃喃自语的“虚无”与不厌精细的“品味”之间所呈露出来的自相矛盾与裂隙,叙述者—作者从来没有意识到。二者之间广阔的社会现实、不同人群的生存境遇、公民权利的争取,全都不再进入作者的视野。这也是当下文学的状况,当社会现实被抽空后,文学似乎就只能在二者之间摇摆,不是遁入空洞的形而上,就是沉溺于对物质细节的张爱玲式的愉悦。
八、九十年代的“纯文学”与港台流行文化同时养育了目下的小资,这是他们文化谱系的构成。另一方面,小资之所以会和安妮宝贝的小说产生共鸣,在现实境遇的情绪上确实有一些相通之处,但是这种情绪的产生绝不是什么宿命之类,而是一种非常实际的第三世界都市文化情形之产生。那就是一种类似于在中国“飞地”的工作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品格。这些都市白领每天进出于空调间,承受着沉重的工作压力,一方面,他们必须努力工作才能在竞争激烈的职场中占稳脚跟,升至更高的位置,这种情形下疲倦、焦虑势不可免,另一方面,较为舒适的办公环境,相对于普通劳动者较高的薪金,又会使这些人或多或少产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优越感。更重要的是,在一种跻身于“与国际同步”的环境中所培育出来的心理上、习惯上向西方“先进”“文明”世界的靠拢、趋附与对本土或第三世界的轻视、疏离,经常是相生相伴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种“全球”恰恰是与无数的“本土”缠绕在一起的,离开了八小时之内的“飞地”,扑天盖地而来的就是混杂、无名的现实。在“天涯之声”论坛上曾经有一个引起热烈讨论的贴子《一个上海白领的心里话》
(14),一个网名叫“麻木热”的上海白领说出了他郁结已久的苦闷: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优秀,也确实很优秀,重点中学——名牌大学——跨国公司(月薪八千以上),自己和朋友们都活得不错,直到自己去了一趟内地小城的姨妈家,发现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有工厂临时工得了病不肯去看只为省下医药费给儿子读书,小男孩家里穷为吃肉被父亲打,得了绝症临死前家里为他煮了一锅肉),深感震惊,回到上海后才“发现”上海同样有着“另一面”:为还能每个月领到六块钱车贴而庆幸的工厂女工,在菜市捡菜边的城市贫民,两小时一刻不停挣得十块钱报酬的钟点工……作者于是发现,自己已经被现代社会无形的区隔化而和社会的真实面目隔绝开来(15):“如果我只呆在漂亮的写字楼,每天上下班打的,业余去蹦迪,去茂名南路的club找点刺激。去和平饭店搞搞聚会,在巴黎春天购物,那么我不会感到什么苦闷。我只会踌躇满志,自我感觉良好。以为我是这个国家的那一部分精英。可是,我看到了,而且我相信更多的我没有看到。所以我没法心安理得地自我陶醉。”这位上海白领经由他的亲身感受提出了“公共性”的问题:“这个国家大部分人是怎样生活的呢?他们的思想是怎么样的呢?他们难道不值得被了解吗?作为这个国家中有知识的一部分人,难道没有义务去了解他们吗?那么不了解一个国家的真实面目,光靠喊着民主就可以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吗?”。
这位上海“小资”对生活发出了自己困惑与反思的声音。显然,它提示了我的“小资”分类与分析的简化性。事实上,这是个年轻、受过教育、有思考能力、能够发声的一个阶层,他们会有自己的生活感受与判断,对将来的社会发展也有可能起到有益的、良好的影响与作用,只不过,受这二十年从美学个人主义到生活个人主义演变以及由此造成的政治冷漠症的影响,再加上方兴未艾的消费主义对理想生活模式的引导与形塑,他们中的一些人变得越来越只注重个人“高尚”生活的获得,而不再关心“个人”所必然含有的人与人之间,个人与群之间的联系与同情,而一旦个人成为自我张扬与扩张的个人,很难想象真正的爱情如何从之产生,因为真正的爱情是在人与人之间的交通与融合中获得的,这一融合的基础必是超越了原子意义上的个人,而指向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同情。这也在某种意义上解释了安妮宝贝笔下的爱情为什么总是以“破碎”告终,因为两个个人主义者的相爱,最终的结果就是那个豪猪的寓言:为了取暖他们聚拢在一起,可是那个尖刻的、自我保护的刺又立即把它们分开。他们之间可以有身体、情调的吸引,但是不会有真正的信赖与帮助,因为这一切,都不是在个人主义中能够获得的,它必建立在人与人之间无限广阔的联系上,唯有在整体的呼应中,孤立的个人通过爱的联系才能找到存在的意义,否则那个“虚无”的命题会如影随形在安妮宝贝的小说中再三复现,永远纠缠着她笔下那些想爱又不相信爱不能获得爱的个人主义者。
安妮宝贝的崛起如她所说,“没有侥幸”,她依托网络,以其流畅的文字,都市爱情题材的书写获得了她在当下文学场域的地位。与二十世纪的中国作家相比,二十一世纪的安妮宝贝显然更有理由骄傲:因为她不是政治,而是“读者选择的”。中国作家进入“文坛”的路线已经改变了,现在,不只是政治在推出作家,市场也提供了一个“公平竟争”胜出的机会。然而,被市场肯定是否就表明他(她)是一个确凿无疑的好作家?以安妮宝贝的出现与畅销而论,确实可以看到新一代文化教育水准的普遍提高,首先一点就是对精致文字与个人风格的打造与欣赏能力,其次就是对世界文化资讯的广泛汲取,比如安妮宝贝与她的读者群们共享的杜拉斯、村上春树、帕格尼尼、欧洲艺术电影等。然而在这种中产阶级性质的文化品味之上,文学是否还有一些更不容忽视的品质:不只是抚慰,还可能是愤怒、伤痛、与发自心肺的呐喊?!对小人物的同情,对真正的自由、解放、幸福时刻的向往与召唤?!在这个新的文学场域里,正在成长的,或者已经功成名就的中国作家们会选择什么呢?
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个寂寞的女子,安静的让人心疼
第二篇:安妮宝贝(节选)
消失
这么长的时间过后,你们已经彼此消失了。
你知道,有些想念会随着彼此的消失,逐渐变成了空白,如同永恒。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那只是消失。
我们真的要走到很远很远,才能够明白,自己的家曾经在哪里,又是如何的,不能再回头找到它。
你们不会彼此遗忘,只会彼此消失,用短暂的青春,把属于你们的前生用完。
我们真的要过了很久很久,才能够明白,自己会真正怀念的,到底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事。所有的绝望和欲望,都被冲刷掉了,包括离开的人,也只愿意保留着一份记忆,而不想再重温。
我是一个不会再回到故乡去的人了,人一经长大,那一切就成为身外之物,不必让种种记忆永远和自己同在,就让它留在它所形成的地方吧。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照片
照片里最多的就是街道、巷子、旧房子、儿童、花朵、天空、树,还有河流。你也拍摄类似于歌剧院、昂贵酒店之类华丽隆重的建筑,但它们好像是一幅油画,虽然美,但不真实。你喜欢陈旧的残缺的刻满岁月痕迹的街道和房子,喜欢每一个平民大众,街头小贩脸上反映出来的生活,喜欢热带阳光下所有沸腾着的颜色、形态、粗感和气味。好像沉浸在一条光影闪烁的喧嚣的大河里,灼热的阳光照射在额头上,大风吹过,一切完美无比。
危险的美感
生活就是以这样无限丰富无限博大的可能性,往前推进。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换言之,人又是被拘禁的,从未曾得到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
危险地美感,注定了一种类似于虚无的追逐方式,这是已经和结局无关的激情。不停的行走,一边走,一边让美和时光从灵魂里刷刷掠过。好像在风里行走,明知一无所获,但心有豪情。我一直都喜欢大风,喜欢大风呼啸,自己迎风而上,听不到呼吸。
很多时候一个人选择,不是因为欲望,也并非诱惑,他仅仅只是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为了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生活,我们曾为此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
少年事
少年时那般潮水汹涌的友情,已经不见。经历过诸多人性的苍凉和命途的多舛,已不再需要倾心的付出去探知未来的结局。我们知道,最终我们是会长大的,疼痛会过去的。而那些爱过我们的人,也就消失了。
想起来的爱情
在路途上想起爱情来,觉得最好的爱情是两个人彼此做个伴。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的身上挖掘到意义,那注定是要落空的东西。而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看看这个寂寞的人间。
有两个独立的房间,各自在房间里工作。一起找小餐馆吃晚饭,散步的时候能够有很多话说。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安全。不干涉对方的任何自由,哪怕他还在和旧日女友联络。不对彼此表白,表白是变相的索取。
很平淡,很熟悉,好像他的气味就是你自己身上的气味,不管在何时何地,都要留给彼此距离,随时可以离开。
想安静的时候,即使他在身边,也像是自己一个人。有一致的生活品味,包括衣服,唱片,想说,食物等等。
不太会想起对方,但累的时候,知道他就是家。
我们很容易碰到的,都是自私或者愚蠢的人。他们爱别人,只是为了证明别人能够爱自己,或者抓在手里不放,直到手里的东西死去。
成熟的感情都需要付出时间去等待它的果实,但是我们一直欠缺耐心。有谁会用十年的时间去等一个远行的人,有谁会在十年的远行之后,依然想回头找到那个人。有些爱情因为太急于要得到它的功利,无法被证明,于是也就得不到成立。
第三篇:浅析安妮宝贝
以网络作家著称的安妮宝贝,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出版了两部短篇小说集《告别薇安》、《八月未央》,一部长篇小说《彼岸花》和一部行旅散文《蔷薇岛屿》,迅速走进畅销书作家的行列。作为继琼瑶、亦舒之后内地版的“言情小说家”,安妮宝贝的作品大多围绕着城市男女爱情来展开叙述,在男欢女爱的情感世界里寄托一种与小资情调相伴随的人性的虚无和绝望。
安妮宝贝的作品风格反叛而阴郁,她文字中有暴力,有离别,有伤害,有无尽的绝望与空洞,但是清澈、简洁,有直指人心的纯粹与温暖。从她的叙述中我们可以感觉到,作家的反叛与阴郁很大程度上是追求女性本体欲望的表达,在艺术上,她把“本我”推向前台,注重现实的表现,并对传统的道德观和文化提出质疑。她小说中的女孩们清一色的富足,只穿棉布的衬衫和裙子,旧的牛仔裤,黑色T恤,光脚穿美丽的鞋子。她们固执、低调、叛逆,像野生的植物。这很大程度上符合作者的生活方式。安妮“接受每一次充满激情的爱情,但不相信它,爱情只能带来安慰不能带来解脱。每个人都是注定孤独的。”作者的爱情观加诸在主人公身上,所以在她的小说里,我们找不到理想纯洁的爱情,她笔下的爱情都是无助而脆弱的。生活对她来说,永远都是告别与流离失所,太多的苦难让幸福总是在远方。她告诉我们,幸福是可以选择的,只是我们必须首先经历无尽曲折的道路。
1新小资情调
虽然时下流行的小资一说,既不是社会学的阶层概念,也不是完全用经济收入来量定,更多的是指向一种生活的文化品位、情调和氛围。跟红色革命时代所批判的小资产阶级式的多愁善感、脉脉温情有着血缘上的亲近关系。但在新的时代语境里,也融入了商业时代大众消费的趋新时尚,成为一种标榜身份的自恋和炫耀。所谓小资的男女大都感染着现代主义的流行病。既对世界和爱情充满渴望和期待,又对世界和爱情心存怀疑和不信任。这种矛盾的心理倾向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得到格外明显的表现。
安妮宝贝的作品中的物欲或者说对物质的偏执,无疑增添了其作品的时尚感。安妮宝贝笔下人物不是以面貌形象出现,而是以服饰香水品牌出现,如《彼岸花》中“有时候独自衣锦夜行,涂发亮的唇膏,抹了兰寇的香水,花枝招展地出去。快凌晨的时候回来。手里拿着从超市买来的威士忌和大块起士。”“但是她记得他的气味。他的头发和手指的气味。他的纯棉内衣的气味。他衬衣领子上的气味。他隔了一夜之后消褪的阿码尼香水气味„„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深刻地怀念和记得另一个人的气味。”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男士不是用KENZO就是阿玛尼香水,穿纯棉衬衣和G-STAR粗布裤子,女士有兰寇、CD香水,全套雅丝兰黛的化妆品、植村秀的新款眼影,GUCCI的包,PRADA鞋子和VERSACE吊带裙,他们都用IKEA家具,去哈根达斯吃冰淇淋,喝蓝山咖啡,在《下坠》里有这样一段话“在大街的人群和阳光里面,她感觉自己还是这样年轻。青春如花盛开。虽然能够温柔采折的人已经远走。整条大街散发着物质沸腾的气息。贫穷是一种可耻。乔说过,我们应该有很多钱,安。如果没有爱,有钱就可以。”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表白,精神空虚无可寄托的人,依赖满足物欲而生存,面对日益强大的物欲,贫穷是可耻的。
不难理解为什么安妮宝贝的笔下充斥着奢侈品品牌,都市人的确都有恋物癖,并通过这些精美的高人一等的享受自我慰藉。安妮宝贝被指小资情调,就是由这种恋物癖而来,它有意无意地向白领女性提供了一种消费指南,或者说,它 1
迎合了白领女性的消费倾向,在一定程度上,安妮宝贝的受众容易在她的作品里找到一部分自己,也许是CD香水也许是PRADA鞋子,这也是安妮宝贝被白领目为知己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叙事模式上看,安妮宝贝笔下的男女多是开始于一场邂逅,气质上的相互吸引使他们逐步靠近,也可能会发生性关系,也可能根本没有,最后的结局总是让被搅动起来的感情不了了之。是一段“都市夜归人”的相互取悦和相互取暖,因为深知爱情的不可靠,决然的别离是不可避免的。并伴随着一种自怨自艾的喟叹和独白:“我不知道有什么人是能够深深相爱的。也许他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用一生的时间兜了个大圈子,却依然不能与他相会”;“只是等待一次爱情,也许永远都没有人。可是,这种等待,就是爱情本身”。就这样一群看不到未来的年轻男女,只有不断地寻找,又不断地离开,构成了安妮宝贝笔下小资情调的灵魂和核心。
2语言的陌生化
安妮宝贝小说的叙事,不像传统小说中冗长的情节连接的叙事语言,她尽量把这些语言压缩得极为简略、经济,加快小说叙述的节奏。而对于场景的观察,把这些构成人物行为及心理的片断,运用描绘性语言,更有助于人物心量的开掘,拉长对心理的把握历程。
这一切,安妮宝贝用独特的视角来描述了一切每天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让人感同身受,却又触目惊心。也许这也是她的文字得到人们喜爱的一个缘由吧。
在《八月未央》中有这样的句子:
朝颜说,我和她十年。
我说,我知道。
我一直在想我是否真的能够给她带来幸福。
很多事情不需要预测。预测会带来犹豫。因为心里会有恐惧。
你看起来好象从来不会有恐惧。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我。
那是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
是。打个比方,比如你遇到乔,乔遇到我,然后我又遇到你。
我笑,对他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他的啤酒瓶,cheers,朝颜。他也笑,抬起头喝酒。
在她的作品中,以这样的形式存在的文字有很多。
这样的语言,客观而又不丧失感受力。让作品中的人物通过自己的眼睛和思想活动、真切、生动地表达出人物的主面世界,让读者阅读起来,显得相当客观可靠。这种借人物之口表达的方式,让读者感受不到叙事者的存在,从而使叙事显得更为冷静。
如果说安妮宝贝的文字是毒药,让人深陷下去,那么是陌生化的表达方式在她的文字中是一粒足量的可卡因,让人上瘾并欲罢不能。在她的作品中,通过语言的陌生化,目的不为形式而形式,而是在于如何把故事编撰得曲折动人,如何写出平凡人生恒常的苍凉。这就是她的独特之处。
安妮宝贝用一种极自然的陌生化语言去描写她所熟悉的一切,就是“非常的生疏又非常的新鲜”的语言。语言的陌生化也就是通过改变语言习惯和语法规则使普通语言变形、扭曲、拉长、缩短、颠倒,从而造成不同于普通语言的陌生化
效果,增加感觉的维度和时间长度。
语言的陌生化,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主要体现在人物语言的独特表达。小说中人物的语言不像常用的人物语言的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这两种形式。在她的小说中,人物语言的表达形式在人称和时态上与正规的间接引语一致,不带引导句,但语言本身被赋予了人物的心理独白。因此,人物的主体意识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这些表现,强化心理感受,凸现人物的意识活动,使人物的心理流程被生动地传达出来。
3意象的运用
另外一方面,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修辞格的使用,对意象的反复强调,使描写的对象变得奇异,因而给作品增添了诱人的魅力,拓展了读者的想象空间。“笑容可以悲凉,黑眼睛可以幽蓝,太阳可以寒冷。”
像这些传统语法里面统统不符逻辑的句子,却被她组合出一种奇异的美丽和感觉,但这种美却极其锐利,可以划伤你的心,可却让你欲罢不能。如果你没有一颗玲珑易感的心,那么你便无法理解她文字的魅力,你可以不屑、可以不懂,却无法阻止一些相类的灵魂被她的冰冷如火所魅惑!
安妮宝贝作品中有两个常见的意象,“深海的鱼”和“寂静地腐烂”。在《空城》里有这样一段话:“在百盛下面的地铁站台,总有行色匆匆表情冷漠的人群。他们披着一层孤独的透明外衣。象穿行在深远海面下的鱼。各行其事。脆弱无常。”深海的鱼是对都市生活的冷漠人群很贴切的比喻,他们各自穿行身体冰冷从不交流,被寂寞的海水浸泡包围,这是常态下的都市人的生活。《上海冬天》里说“认识他的时候,她刚刚结束在外面的流浪。在家里睡觉,上网,不想工作。就象一棵死亡的植物在寂静中腐烂着。”这是非常态的都市人的生活,不再忙碌不再做无止境的重复性工作,但是内心已经腐烂,在寂静中死去,被都市的正常节奏所抛弃。通过这些通感、反讽等修辞手法,还有白棉布裙子,黑色蕾丝内衣,香烟„„使之生动形象地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同时,让读者感受到文字后面的辛酸。这一切意象化的语言,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功能,强化了作品的审美效果,从而使作品超越现实生活本来形态。
安妮宝贝对于都市人生活的普遍概括虽然不免偏激,但这种意象手法的运用某种程度上的确突出了都市对人的压迫感。这也是安妮宝贝的作品为都市白领所推崇的原因。
4保守的前卫
安妮宝贝作品与一般通俗文学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恰到好处的前卫姿态。上个世纪末卫慧、棉棉等开始了身体写作,虽然畅销,但受到评论界一贯的口诛笔伐。安妮宝贝一开始的定位就是通俗文学里略加少许先锋姿态,既能一定程度上满足读者的视觉刺激,又不至被保守者所排斥。其保守的先锋姿态体现在对都市病的发现和女性意识的委婉表达上。
都市病的发现,安妮宝贝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在她的所有作品里男女主人公都是不健康的,她们是城市的主流却又生活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安妮宝贝放弃了虚妄的希望,她从来不在作品里提供出路,也不指点迷津,她只是指出有这样的一群人这样地活着,他们的绝望是任何人心底都有的绝望,漂浮无根是生命的常态,这在大众文学里是难能可贵的。女性意识的委婉表达在于对爱情的弃绝和同性恋,在安妮宝贝的作品里,爱情不再是女性的至高追求,男人也不
是女人的全部,有的女性以性谋生,在酒吧唱歌跳艳舞或者被富有的中年男人包养,但她们的心是自由的,即便是绝望、腐烂,也不被金钱和英俊的年轻男人所拘束,这对于通俗文学中贯有的将完美爱情作为女性的唯一追求是一个超越,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和超爱情的追求,男性只是女性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同性恋情也不是安妮宝贝作品的专利,在女性对男性失望和叛逃之后,一方面会将目光转向自我,另一方面也将感情投注到同性身上,长篇小说《二三事》就是写这种同性恋情的,安妮宝贝的保守在于她绝不偏激地否认男性,绝不申明对男性世界的彻底叛逃,她笔下的女性其实是有着双性恋倾向的,而且,她对同性恋的描写并不会引起性取向正常的人的反感。
前面提到,安妮宝贝是一位网络写手,网络给了人一夜成名的机会。但同时,对于已成名的人也存在一夜速朽的可能。通俗文化的繁荣也是如此,大众文学审美疲劳时,安妮宝贝稍许叛逆前卫的作品,在千篇一律的爱情小说中脱颖而出也就不足为奇了。
5心理分析的人格结构
安妮宝贝的小说具有很固执的人生模式,人物的性格与命运几乎是重叠的。她所描述的人生主要有三种,这三种人生在她的小说《七月和安生》里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她用简洁的句子结构和叙事方式描写了两个女孩(七月和安生)与一个男人(家明)之间漫长的友情和情欲。两个女孩在感情的付出方式和对爱情的处理上,有很多微妙的东西,而不同的追求幸福的方式带给她们截然不同的结局。《七月和安生》中的三种典型的人生模式,恰好符合弗洛伊德潜意识论中的人格结构理论。弗洛伊德在阐述人格结构时把它分为“自我、本我、超我”三部分。安生,家明,七月这三个典型人物分别表现了这三种人格特征:
5.1“自我”家明——好丈夫与好情人
“自我”是按“现实原则”行事的人格类型,它是理智与谨慎的心理媒介,可以调节自身本能与外界的关系,既把自身的愿望转化为符合外界要求合理表达,也使外界能够提供合适的途径满足自身的愿望。家明的性格是“自我”人格的体现。他既爱温柔贤淑的七月,又忍不住被桀骜不驯的安生所吸引。家明苦苦挣扎于两个女人之间不能自拔。故事的结尾是家明在道德的驱使下回到七月身边,从此过上平静的日子。
可以说,“本我”把人变成魔鬼,而“超我”把人变成天使,只有“自我”可以使人既不成为魔鬼,也不成为天使,而成为现实生活中的正常人。
5.2“本我”安生——远走他乡的叛逆女子
“本我”即是按照“快乐原则”行事的人格类型,它是一种遗传下来的原始本能。弗洛伊德说:“我们人格中模糊不清,无法触及的部分是一个混乱的地区,一口满是沸腾激荡的大锅。”它没有组织形势,也没有统一的意志。“本我”代表未经驯服的激情,是一种极力满足本能需求的冲动。安生是一个寂寞,阴郁,倔强,桀骜不驯的女子,除了拥有公主般奢华但冰冷的房子以外,她一无所有。她的生命用家明的话来说是“像一棵散发诡异芳香的植物,会发出让人恐惧迷离的花朵。”她看似坚强实际脆弱,本身拥有的东西太贫乏,而被迫放弃的东西又太多。
本我和超我是人格中的两个极端,就像安生和七月,一个始终漂泊,一个喜欢停留,一个死亡了,一个平静的生活。
5.3“超我”七月——一辈子过安稳生活的平顺女子
“超我”是按“道德原则”行事的人格类型,它是一种理想的道德准则。弗洛伊德说:“超我代表一切道德束缚,拥有追求完美的冲动,总之,它几乎等于我们从心理学角度解读人们通常所说的人类生活中的高尚事物。”七月这个人物正符合“超我”的人格特征。
七月之所以可以很好的生存下去,正是因为她能清醒的认清事实的真相,而安生却终此一生都活在“变成七月”的梦想中。“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七月,却只能做安生。七月有很多东西,但是她无法给我。安生什么也没有,始终也无法得到。”安生的悲剧就在于她的直接和极端,她不懂处世,也不会隐藏,在命运面前,她是无处可逃的。她企图抓住爱情,作为苦难的救赎,但作者看来,爱情是不能带来解脱的。纵然安生倾其所有的付出,她依然是安生,不会成为七月。作者把这种生命的无助看成宿命,似乎追求“本我”的释放在现实中是不能实现的,对社会现实的失望让我们不得不忘记“本我”,规规矩矩的做人才能很安稳的生活。因此安生终究走向悲剧的尽头。
但作者没有让安生继续绝望下去,在故事的结尾,安生终于找到了幸福的小小出口——孩子。而唯一的解脱,不是爱情,而是死亡。“我终于知道自己可以蜕变了,像一条蛇,可以蜕壳,新的生命出来。而旧的就可以腐烂。”孩子是她的重生,拥有鲜活洁净的灵魂与肉体,就像七月那样。作者终于安排了一场悲剧性的“涅磐”,安生难产死去,留下一名女婴,取名小安。
这就是《七月和安生》中的人生模式,作者用叛逆的思想与健康的笑容向我们展现了人生的多种苦难和甜美。她以女性细腻而独特的视角诉说着世界的面貌和人生的莫测。安妮宝贝是个深沉的人,如果她看见田野上大片的美丽雏菊,她除了感叹世界的美妙,还会想到潮湿的泥土下面埋葬了多少昆虫的尸体。她笔下的女孩子们所经历的人生让我们知道,幸福是可以选择的,但必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而很多时候,幸福的样子并不如我们想的美好,我们做的选择也未必就是最好的结果。
6新时代的爱情风气
在《瞬间空白》这篇小说中的靳轻,作为大城市里的白领,拥有充裕的物质生活但精神无依无靠,为摆脱孤独她与并不相爱的男人同居,过着灾难般的生活。当她终于遇见一个信仰爱情的男人,她却理智的退缩了,原来爱情只是按下“清除”就可以在瞬间变为空白的一场幻觉。而作为“本我”去追求爱情,把爱情当成生命中唯一的事情,永远都会失望的。
这就是新时代的爱情风气,从简单化向复杂化演变。爱情从追求赞美的对象变成逃避揭露的目标。女性在爱情面前的迷茫,凸现出女性在主体意识上的困惑,也就是对“本我”是否应该释放的困惑。而另一方面。女性意识中的“苦难体验”和“不安全感”普遍存在,这来源于女性对自身命运的困惑和对未来前程的莫测,因为“本我”的抒发受到了抑制,因此在女性的意识里容易引发宿命论。
有性别而不唯性别,注重又超越性别的写作是可能的,也是现实存在的,这就是九十年代以来复兴的女性个体言说,也可以说是个人化写作。安妮宝贝做到了这点,她真切道出女性苦难得不到拯救的根源。正如一位网络红人“天仙妹妹”所说:“成为你自己比什么都要紧。”
安妮宝贝的文章缺少跌宕起伏而又显得单薄,但她的作品仍能吸引为数不少的读者,这应该归功于她善于设置一种召唤式的话语情境,从而营造出一种身份
认同感。安妮宝贝让叙述者和读者保持一种情感投射关系,让人物的情感和价值取向呈现出相当的真诚性。更具体地说,安妮宝贝敏锐地捕捉到了都市白领的一种情绪和心态,一种飘忽的不安定感和冷漠孤独症。而这种情绪又是以散片式的叙述流和哲理式的随感录拼接而成,从整体上渲染一种灵魂的甘美与脆弱,却又有意回避了对人性的奥妙作深度的探寻,而仅仅是提供一些触摸和抚慰,让人在沉浸与共鸣的氛围中产生“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伤式回味。
安妮宝贝的成功是由读者选择的,这给当下中国作家的写作提供了新的借鉴:在文学场域发生根本性变革的市场经济社会里,作家的成功不仅仅要靠扎实的文学功底,也要考虑和揣摩读者潜存的普遍接受心理。
我们终于明白了安妮宝贝,她作品中的叛逆和主体意识,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个人的独立和尊重,精神的自由,个人的自救,选择与承担。而她作品中的人生模式,正是为了告诉我们,真正能带领你走出苦难的,不是爱情,不是神明,也不是任何人,唯一的救世主就是你自己。
第四篇:浅谈安妮宝贝
浅谈安妮宝贝
摘要:安妮宝贝,原名励婕,从1998年10月开始在网络上写作和发表作品,以《告别薇安》成名于江湖,题材多围绕城市中游离者的边缘生活,探索人的内心与自身及外界的关系。从事过的职业:金融、广告、编辑,现在的职业:网络编辑,自由专栏撰稿和写作者,喜欢:爱尔兰音乐,长途旅行,鸢尾,电影,散步。
关键词:写作;安全感;孤独;回忆
引子:安妮文字的强悍与狂放,首先意味着敢于舍弃。安妮舍弃了多少陈词滥调?这只要把她和随便哪个叫得震天响的“严肃文学作者”稍加比较,就可以大致明白。
她不会为了迎合体制性的文**流而刻意“完善”自己,比如她那经常不讲道理的断句方式。一连串的句号表明的不只是随意,也是勇敢。倘没有生命体验的连续性作为实底,文字的畅达或故事的连续性就不可原谅。那只是多余和造作。宁可选择断裂与破损。把笔大胆地交给偶然,而将熟悉的所谓必然逻辑弃置一旁,用断裂和破损的形式,直接说出邂逅偶然的感触,这,几乎可以说是安妮屡试不爽的一点写作诀窍。
她没有太多因袭的重担,没有俯仰鼻息的胆怯和投机,所以她轻易拆毁了别人辛苦持守的无谓的界限。这是需要一点张爱玲所谓“双手推开生死路”的蛮横之气的。
安妮的文字,有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量植入神经,牵制思维,让人陶醉。就像《莲花》中写庆昭对文字本身有痴迷,一个字一个字轻声阅读。它们的排列组合散发新鲜迥异的气氛,似乎与所置身的地方并不产生联系。是的,安妮的文字总是这样。就像她的小说写的一样。她崇尚自由,她讨厌现代都市,想要接近自然的生活。她有这样写道:“拉萨有太多这样的人经过。通常全副精良装备,穿着名牌冲锋衣登山鞋戴着太阳眼镜,开着大越野吉普,咋咋呼呼热热闹闹,拿着高
级相机对着司空见惯的美景拍摄(花重金浪费设备和底片),追逐热门的名胜旅游点(其中包括无聊的人工造景),只为洗出那些和风景明信片一样构图平庸的照片,用以回到城市对朝九晚五没有假期的工作者们炫耀。”[1]她说他们是功利而乏味的旅行者。她所塑造的女主人公往往像是在表达她自己,她喜欢四海为家且又随时随地可以停歇下来静静生活的人,她能够在人群中分辨他们。她爱好旅行,喜欢做一些具有挑战性的事。徒步去墨脱让人感觉她是如此爱生活又如此不爱自己。一路上有山体滑坡、泥石流、野兽袭击等意想不到的灾难可能发生,但是她很顽强的挺过来了。我想作为一个爱好旅行,爱好亲近自然的人来说,经历这一路的风景,带给当事人的是多么大的身心体验。安妮在多年前看到地理杂志有关墨脱的报道,一幅照片一段文字给予她如此大的吸引力和动力。这幅照片是赤脚的背夫背着货物走在森林之中,泥泞沼泽。树枝藤蔓潮湿交织,那段文字写道:此地曾被称作莲花隐藏的圣地。如果不经历艰辛的路途,如何能够抵达美好的地方。神秘的象征。它所发生的意义,是一种指引。[2]对,意义。于是安妮上路了,她回忆自己去往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路上,以为自己要死去,晚上在山谷中的木头棚子里留宿,临睡之前,会问自己,明天是否能够依旧活着赶路,而不是被塌方和泥石流砸死。每天如此,这段经验也使她知道自己与以往不同,当然,更多的是忠告和提醒读者不要上路,墨脱的路途非常危险。这点足以看出安妮是经历过多少的危险,克服了多少困难,更显示出她是个坚韧的女人。在她的文字里也隐约看出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这样的人总是居无定所,不与其他人交流,独来独往,害怕与他人接触,享受孤独感,有时候就让人理解为离群索居。安妮的小说创作如此成功是因为她抱着与自己生命相关的态度来创作。这一点也是我对她的欣赏所在。一个作者写下的文字,最终不过是与自己的生命相关。
《彼岸花》一书中她以第一人称讲述一个写作女人,在大城市的生活。她孤僻,讨厌热闹,喜欢一个人,跟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她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随心所欲,但又害怕。沉默可能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吧,文章的句子很美,也很直接的表现着这个城市边缘人们的生活。她隔离社会人群,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但是路途无比艰辛。一路孤独,一直很孤独,一直害怕孤独,而没人了解,最终还是孤独。安妮笔下的女性人物总是在童年遭受巨大伤害,于是在长大后对于世界也缺乏足够的信任,缺乏安全感,自身内在精神境界的空虚使得她们对于外在的物质世界表现出了极度的甚至带有病态的渴望。她笔下的人物总是从小失去父亲或者母亲,缺少童年的温暖,内心有那么一点扭曲和极端。这使我想到人心世界是纷繁复杂的,自己的意识产生让它恣意生长,就像一颗遗落在悬崖上的松子也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但这两种本质上是有区别的。这也生活中我们往往容易被一些表象所欺骗。游离。无法选择方向时就有这样的状态。你的一个不轻易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安妮的文字就是这样,在颓废中带给人以美的享受。如果说,丑也是另一种美的风格。在安妮的文字表述中可以完全实现。譬如在她的小说文字中,有很多描写女性穿一件随意黑色宽松T恤,洗的发白的旧牛仔裤,头发蓬松凌乱,脸色苍白,皮肤不好,面容憔悴,抽烟喝酒等一些颓废的感觉讲所讲述的女主人公淋漓精致的展现在眼前。
《素年锦时》也是一本散文性的作品,是她后期的作品,是她后来经历数年心渐渐成熟,不再沉醉于稀薄幻觉,变得清淡有节制的写照。回忆过去,感情深切,看得出她是个重感情的人,对父母对故乡的一些事物她都深深留在记忆中,她说过在人的一生中,最大的财富,是回忆。是的,她是个拥有饱满财富的人。
在《清醒纪》中也有许多文字惹人或同情或悲哀或豁达等。“寻找,是另一种记忆的方式。”我们似乎总是在寻找什么,努力想将它留住,但最终敌不过时间的是回忆。在安妮父亲去世后,她好像变了,文字不在像前期的那样具有颓废美,更多的是她自己对生活的思考和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倾谈,就如海水,想起来只需要一个切口,就会汹涌而出。”[4]这一类的文字具有很强的哲理性,后期安妮对人生很淡然,看透了很多,这些精辟的文字就像一位经历丰富的年长者对后背的忠言,有的人喜欢看她前期的作品,也有的人喜欢看她后期的作品,她自己也总结了这个结论,她说喜欢早期风格的读者觉得后来的作品晦涩惑不解,不再满足自身喜好。喜欢后期风格的读者,则往前回溯并不接受。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读者,在这些作品中各取所需。同时,新的读者在加入。她自己回首来路,从不认为自己在十年之后是一个重要或完善的写作者。事实上,越往前走,越能看到作品中诸多弊端和局限性,反省自问之际,也越觉单小轻微。但也不诚惶诚恐,因为安然于心灵的道路循序渐进,种种知见、心绪、洞察、提炼,只能从容按照既定的步履前往。不同驿站,不同风景,最终留下的,只有一种走过千山万水观望流光过境的空旷。单纯混沌中有美,剧烈偏执中有美,百无禁忌中有美,前辈克制中也有美。这些原本属于人对自身生命的处理和完善。微小人类的言论不足道,由凡人创作的文字作品也多有缺漏不足。一个作者写下的文字,最终不过是与自己的生命相关。作为微小个体,试探虚空的疆域,实践思考和表达,让足迹趋向更远处。只有这个价值可穿透种种评判争议的主观和生命无常存在的[3]
客观,穿透文字本身烟云般属性。她说写作是一条个人道路,无需奢求理解或需要更多解释。她只想让这个行为成全你我各自的修行,趋向唯一存在的光源。[5]这样的一个平淡的女子,对写作的纯粹目的让人折服。
安妮宝贝说:“音乐虽然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致,我却能感受到这几个音乐作品表达的东西。”[6]因此,她用了一个中短篇的篇幅,和不同以往写作风格的自然冷静,表达了对生命历程的反省。她喜欢听爱尔兰轻音乐,在夜深人静时边听边写小说,那时她有灵感。她是个敏锐的女子,哪怕极微小的事物在她那里都可以有足够的生命。在我眼中的安妮就是这样的女子。
参考文献
[1].[ISBN978-7-5302-1133-5]安妮宝贝.《莲花》.2011年8月第一版16页.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ISBN978-7-5302-1133-5]安妮宝贝.《莲花》.2011年8月第一版2页.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3]安妮宝贝《清醒纪》
[4]安妮宝贝《清醒纪》
[5].[ISBN978-7-5302-1133-5].安妮宝贝.《莲花》2011年8月第一版前言.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6]安妮宝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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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浅谈安妮宝贝和她的作品
浅谈安妮宝贝和她的作品
08涉外会计
霍晓敏
安妮宝贝,她的名字在网络界及广大读者中耳熟能详。自从其文字从电子媒介变为纸张印刷,她先后出版了《告别薇安》、《八月未央》、《彼岸花》、《蔷薇岛屿》、《二三事》、《莲花》、《素年锦时》等10多本作品。
不同的场景和情节。坚持的黑色主题。爱情和死亡。告别和流浪。网络读者评价其作品“辞藻阴郁艳丽,行文飘忽诡异”。因为其中敏锐疼痛的灵魂触觉和颓废不羁的末世情绪,使其受到争议和注视。这是她在最初的写作年华里最常出现的。在近几年里,她文字渐渐转变的平和而恬静。以一个温情但冷静的眼光去审视在身边所涉及的一切一切,亲和也不失尖锐的口吻诉说当代社会的种种现象。主题通常是以“生命、命运、生活”唯多。
然而,安妮宝贝声称,她更乐意做一个“都市小说”作家。作为中国工业化进程的目击者,她用独特的审美体验着生活,注视着中国现代城市如何在她眼中形成。她的文字魅力既非来自社会流行观念,也非来自文化素养,而是来自低沉但真实的个人体验。她的写作涵盖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后的一代人所独具的困惑和思索,她作品中的种种生活状态深刻反映了我们所处的当下社会现实的一部分。
在那里,我们听到了自己心中隐而不见的真实,一代代作家通过不断回味生命的滋味,来抚慰人世的孤独与绝望。
一、主题:对绝对爱情的追寻 安妮宝贝的小说文本展现了相似的主题:迷狂岁月中执着与爱欲的灵魂,在激情的牵引下穿越生命的各个临界状态。作家以女性细腻的洞察力关注着充满了喧嚣与困惑的心灵世界,人生幻化为一段段情感的经历。情感的风暴来自于欲望与外界的碰撞,缘于精神的极度痛苦。不仅来自于繁杂工作,更来自于单调日常生活的压迫感与丰富内心世界的激烈冲突,使她们摈弃传统的道德规范,而遵从于本能的情感法则。这是对绝望爱情的追求。她自始至终没有放弃。在一篇关于她的访谈录中,有着这样的叙述:“爱情是我每一篇小说的线索。因为爱情是人性里最空洞美丽的一部分。”这空洞美丽的部分就是绝对爱情。在《七年》里,有着这种爱情的脆弱:“如果没有她,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地生活。时间会治疗一切伤口。那么她也会被时间淹没。他摊开手心,看着它,然后又慢慢地把它握起来。他想,那么时间是什么呢,是这手心里空洞的寂静的东西吗?”在《暖暖》里面,呈现的是它的荒凉:“她感觉到内心的沉寂。所有的往事都沉寂下来。偶尔的失眠的夜里,会看见城的脸,在地铁车站的最后一面,他隔着玻璃门对她挥了挥手,然后地铁呼啸着离去。空荡荡的站台上只有明亮的灯光。苍白地照在失血的心上。她独自在那里泪流满面。”而在《告别薇安》中,却是这种爱情的冷漠:“但是为什么要了解呢。她笑。我们始终孤独。只要陪伴。不需要相爱。”在《素年锦时》里,展现对这种爱情的坚持与原则,“爱恋中的女子,一定要警觉做一朵蔷薇,哪怕艳丽而痛楚。也不要做被踩成一堆黏湿可憎的稀泥”。
在这样的文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她的爱情观是独特的,在其精神世界里,爱情能够照亮人的精神和感官,能够通过自身对他者的开放,从而最大限度地张扬自我。但同时,这种绝对的爱情又不可避免地包含着深深的绝望,也许一辈子只有一次,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因为任何的爱一经体验,就注定要走向单调、平庸与乏味。
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这种绝对的爱还表现为自杀,她把其统称为死亡。那些人物对爱自有他们的观念,他们爱得自私,爱得绝望,爱得惊心动魄,让人叹息和怜悯。爱与死亡,是不可分离的两个母题。
在她的作品中,有很多的杀戮和死亡。用悲怆而低沉的语言来表现那种诡异的美丽,看似平静的文字下藏着痛切入骨的个体生存体验。在《下坠》中有这样一段描写:“这是她生命里的一次快乐的下坠。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见下面的灿烂霓虹和涌动人群。很像她童年时沉溺过的万花筒。摇一摇,就会有无法预料的安排出现。她从小就是个好奇的孩子。她的暗红色的雪纺裙子在疾速的烈风中像花一样盛开。赤裸的双足感觉到露水的清凉。有一刻她的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在无声的滑落中,她终于接受了手里的空虚。”没有血腥的可怖,只让人觉得死亡是另一个开始。无法了解,但被它掌控。
在《疼》和《杀》中,这种感觉更为冷酷,是一种残酷的美。“他压住她的手臂,把点燃的烟头摁在她的背上,听她发出猫一样的尖叫。这是一个他喜欢的游戏。”“当他把冰凉的红酒倾倒在她的皮肤上,酒精灼痛她溃烂的伤口。她只是无法容忍他把她独自留在黑暗之中。”这种动人心魄的爱是畸形的,但文字中那种对爱的绝望之情,有着不能让人轻易采取嘲笑的态度。那个女孩子憎恨男人一次次把她遗失在黑暗里,她举起手中的扳手,给了他以致命的一击。
在《烟火夜》里,拥有瞩目成就的绢生不肯再给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从30层的高楼上跳了下去。在书中,安妮宝贝写到,“就在这一个瞬间,我体会到了绢生。她在寒冷的大雨中,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看到了繁花似锦、烟尘落尽。她在黑暗的情欲中期盼逃离世界尽头。她在30层的玻璃面前,光着脚坐在窗台观望楼下的万家灯火。她的放弃。”这样的死既不神秘也无激情,而是从容品尝了生命的虚空和孤独之后,理智地选择了死。爱无处可寻,活下去的依据无可获得,死亡便成了不可替代的决定。人物心中巨大空洞的孤独在这里成了一种力量、一种能力,强大的孤独者最后用尖锐的死回答了平庸的生的种种问题。用低微但平静的死抗衡着高贵但焦灼的生。
她的文字共指出了现代人的心理危机:工业化社会单调、一成不变的节奏,忙碌和空虚,无情地侵蚀着生命中活性的东西,生活的本质变得虚妄与孤独,它们与外表繁华美丽的世界发生了必然的背离。持久的紧张关系与对抗产生了无以名状的痛苦,常态语言失效了,小说呈现出深度分裂中人隐秘而艰涩的美。
二、人物形象:城市边缘人
工业化进程中的城市离不开“喧嚣与萧条”的悖论,以消费为中心的商业大潮困扰着人们的精神家园,同一时期的文学也不置可否地染上了工业化社会的商业气息,从而消解了审美文化中的高深与典雅,也消解了存在于哲学、历史、文化之中的理性。
背离大众审美,远离中心而处于边缘地带。安妮宝贝把他们定义为“城市边缘人”。所谓的“城市边缘人”,是指“不归属任何一个团体,没有固定的工作、居住地和城市,靠某种专业能力谋生,长期处于孤独和不安定之中。他们有着强大而封闭的精神世界。性格分裂并且矛盾。他们始终在思考,但和现实对抗的力量并不强大。所以有时候他们显得冷酷而又脆弱。”这是安妮宝贝挖掘的人物类型。面目模糊,行踪飘忽,外表冷漠,内心狂野。隐忍着叛逆的激情。有沉沦的放纵,也有挣扎的痛苦。相同的是都受到焦灼和空虚感的驱使,从而一再踏上孤独的探索路途。
但是,在安妮宝贝的笔下,不管其作品中的女主角性格是如何矛盾与阴郁,灵魂是如何漂泊无依,她们心底对于孩子的母性关怀却始终没有湮灭,甚至对于其身边的男子也寄予了母亲般的感情因素。她认为孩子是母亲生命的延续,是另一个自己,也是一次全新的经历。我们在两者之间感受到的是和谐、温暖与欣慰。如《七月与安生》中的七月,收养了安生和自己的丈夫家明所生的孩子,自己不再生养,过着平淡甘愿的生活;《暖暖》中的暖暖怀着属于自己的小小生命,独自经历着告别、分离与简单生活;《七年》中的蓝,因为流产,失去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而时常出现幻觉,无可摆脱,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最终自杀;《二三事》中的苏良生,对待恩和与暖煦,甘愿付出,了结了所有轰轰烈烈的幻觉和回忆,随处可见的爱与恩慈;《一场上海烟花》中的蓝,对她身边的男子,时时回想起他睡着时长长睫毛覆盖如同孩童般天真的样子,对他母亲般的纵容与时常感受到的温暖。
对现实和传统理性的抗衡,安妮宝贝是通过孩子,通过母爱,通过母性特征来完成与生活的和解,从而寻找温暖和达到平衡。
三、语言形式:繁复与单纯
安妮宝贝的作品,我们很容易感受到语言的魅力。简洁、流畅却又铺陈、重叠,潜伏着多重意义的风格却并非不可移植。
简短的句子是其行文的一大特征:“15岁半。渡河。/她。我们,她的孩子们。/她哭了。我和她一起哭。我撒谎了。”
在简洁之上,又用反复使小说的语义漂浮和突显出来: “我跑。因为我怕黑暗,我跑着。我越跑越快。”“关于爱。行走。行走。行走。不说话地行走。只是行走。我笑。我笑了又笑。像一个得逞的孩子。”意义的不确定,反复的旋涡,似乎需要不断敲击才能停留和解读。在工业时代的背景下,她以背叛传统的语言姿态出现,突显个人的体验认知,寻找和创造着属于自己文字魔法的方式,不断从一个意义的高峰跃至另一个意义的高峰。
与简洁互补,其文字中又有大量的铺陈,即名词和动词的连续排列,大量地用名词或者形容词加以修饰的名词、简洁的动词独立构成的句子。镜头平行移动,阳光、树木、沙滩、果实、房屋、人、货物„„不加修饰的细节,平静而无可遁形的简练审视。平视,阅读,这样平等的注视姿态使人发现,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可以言说,都可以入笔。诗样的文字,大段大段的散文诗。我们从中看到了象征。虽然不知确切的意义指向,却无处不弥漫着象征的意味。
安妮宝贝曾说,“很多作家,一生所写的书,都只是在写同一个人或同一个命题。这和重复无关。”如杜拉斯一生就只写了同一个命题:爱和死亡。如今,杜拉斯已跨越了死亡的界限,而年轻的安妮宝贝才刚刚踏上旅程。她是正在成长的作家,是“走在路上”的作家。她以网络形式这种大众传播的载体抒写自己的作品,向读者公布自己的生活信息与心得,不确信权威与经典。以“个人化”的写作状态标识出当下人们对直感、非理性化的渴望与羡慕,依凭接近本源的社会生活,真实反映中国工业化进程中都市人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