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回忆我父亲最后的日子
回忆我父亲最后的日子
本文写于父亲去世后第十九天。在父亲仙逝一周年之时,仅以此文纪念我敬爱的父亲!——题记
今天是二零零七年九月二十二日,农历八月十二。父亲离开我们十九天了,昨天晚上打好了父亲的《回忆录》,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父亲去后,我睡觉总不能睡安稳,常在半夜惊醒,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泪不知不觉就溢出了眼眶,对父亲的思念之心日甚,总觉得父亲还没有离去,还生活在我们中间,几日的不见,或许是出门走亲戚了,脑海里总是希冀父亲能再回来,给我们打电话,喊我们回家吃饭,叫我们回家拿菜,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就要到了,在这个传统的月圆人团圆的节日里,真希望父亲能回家看看,看看我的妈妈,看看你的儿女们,看看你至亲至爱的人!
父亲的回忆录只写到二零零一年,后来的岁月,父亲没有做记录,我想用的一颗思念的心,一支笨拙的笔,做一些概述,在这一篇文章里,重点对父亲生命的最后的日子做一些记录。
在父母双亲都处于耄耋高龄的时候,我们一直在享受着父母的呵护,尽情地享受着父母的无微不至的关爱。多少个双休日,父亲早早地打来电话,叫我们回家吃饭。然后父亲买菜,双亲把饭做好,我们上完加班课就回家享受美味佳肴,吃完饭,父亲不让我们收拾碗筷,洗碗的事情都是父亲承包了,我们也就心安理得地丢下满桌狼藉,抹抹嘴回到各自的小家休息去了;冬天里,我不能下冷水,沾了冷水就咳嗽,每次回父母家,父母亲也总尽量不让我洗菜,冷、苦、累都是父母亲扛着,我就是这样尽情享受着父母的情爱,四十多年,心安理得。
有父母双亲健在,我们做儿女的即使也都是快近半百的人,还总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我们太幸福了。多少次我也曾想到父母年岁大了,应该多为父母做点什么,却总是忙,忙于工作,忙于生活,忙于孩子,总是忽略了父母,总认为父母身体还很健康,不仅能够自理生活,而且还能源源不断地施爱与儿女,我们总是以此为自豪的。尤其是亲朋们时常夸耀我的父母亲身体好,能活90岁没问题,我也对此深信不疑,我多次对父亲说:“爸,你好好活着,等我退休后天天陪你打麻将!”父亲也总是微笑地听着。就是这微笑,让我对父亲的健康充满信心!
偶尔,当社会上某某一个老人离世的时候,我的心也会为之触动,为之伤感,毕竟我的父母也是老年人,也会有离开我们的一天,但那只是短暂的担忧,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是来得这般突然,这般让人措手不及,这般的痛彻心扉!第一次零距离直面生离死别,这种痛是没有失去父母亲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体会到的!父亲的身体在农历五月过后,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就像熬尽了油的灯,突然地弱不禁风了。父亲体重的骤然下降,很让我担忧,即使如此,我仍没有料到这个暑假,竟然是父亲生命的倒计时。
这是一个忙碌的暑假,为了评职称,我整个七月份都在家没日没夜地写,八月二号材料上交后,紧接着又给几个学生补课,诸于许多的琐屑之事,忙得我焦头烂额,陪父母的时间少而又少,现在真正体会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痛苦了,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便少许多遗憾啊!可是残酷的时间它不会倒流,多么残酷的事实啊!
父母亲整个农历五月都吃素,七月十五这天,是农历六月初二,父母亲可以吃荤了,一大早我就让老公送猪肉回家,给父母补充营养,猪肉送到了,我的心似乎就安稳了。我一直担心父母会营养不良,老年人,容易缺这缺那,何况我的父母亲一年有一半以上时间都在吃素,这更让我担忧。平时,我回家总买些父亲喜欢吃的食品,如饺子,米巴等。端午节的时候,因为父母不能吃荤,我给父母各买了一瓶“21金维他”,总想父母亲营养均衡一些。七月十九日,农历六月初六是我的生日,按照惯例,父母亲要么喊我们回家吃饭,要么给我们一个电话或一份礼物。今年,父亲在初四那天上午来我家了,送来新鲜猪肉,给我过生日的礼物。因为写那该死的职称材料,我已有好多日不曾回家看望父母,我的父亲虽然八十多岁了,可是他耳不聋眼不花,唯一不如年轻人的地方,就是满嘴的牙齿都是义牙。这一见父亲,突然觉得这已不是我那个身材魁梧,满面笑容,精神抖擞的父亲了。眼前的父亲很苍老,显示出老年人的模样来了,况且那天天气很热,我执意留父亲在我家吃饭,我要喊妈妈也过来,父亲说不,他坚持要回家去,父亲似乎沉默了许多。下楼梯的时候,我感觉父亲的腿脚没有以前利索,他走得很慢,很慢,我很心疼。
父母亲平时在自家的园子里种些小菜,自给自足,收成好的时候还能供应我和二弟家的蔬菜。这个夏季,家里的院子里几棵葫芦生长特别旺盛,整个假期,父亲隔三差五就来电话叫我们回家拿葫芦,嫩葫芦下面条真是一道特色小吃。还有韭菜,也是割了一茬又一茬。每次回家,我感觉父亲比以前更加依恋我们,我割韭菜,父亲连忙去拿袋子来站在我身边给我装袋,老公摘葫芦,父亲主动去帮忙,有时葫芦在高处,父亲就去驮梯子,凡事总是亲历亲为。家里有啥吃的,父亲总是要找出来,分些给我拿回家,即使是满街都能买到的苹果,也要让我拿几个回家吃,一次,把他们过年时晒下的干千张丝,也让我装回一小袋子。尽管以前也经常回家拿这拿那,但是这个夏天里,父亲似乎对我特别细心,现在想起来,父亲是不是预感到自己在世的时日不多了,而他要给儿女的爱却还源源不断、很多很多呢?我每次回家都能装回满心的欢乐与温馨。亲爱的老父亲,每每想到这些,我怎么能不泪水涟涟?我们都忽略了父母,只知道索取,索取„„
刚开始以为父亲的消瘦是五月份吃素造成的营养不良,过几天就会好的。因为以前父亲也偶有不适的情况发生,大多都能吃点药很快就康复的。可是这一回不同,经过几天的调养、观察,仍不见好转,父亲仍然觉得肠胃不适,看着父亲苍老的容颜,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我的内心着实很担忧。我把我的担忧通过QQ传给了远在杭州湾的哥哥嫂子,也传给了在合肥的小弟。
哥哥嫂嫂在杭州湾修建湾跨海大桥,三年没回家了,工程建设者们都没有机会回家探亲。七月十五那天,我看见嫂子的QQ上线了,便与她聊起了父母亲的状况来,嫂子告诉我,说他们装了摄像头,让我哪天把父母亲接到我家来视频。哥哥嫂子也很想念二老。直到八月七日,我交了职称材料,各种事基本理出了头绪,才将父母接到我家来,那天视频里,哥嫂能明显感觉到父亲的消瘦与苍老!
第二天,我又和小弟在QQ上聊起父亲的身体状况来,我突然感觉悲从中来,眼泪横生,我告诉小弟,父亲突然地消瘦,不是好事;父亲明年过八十四岁,从迷信的角度看,八十四是个坎,因为俗语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我建议小弟尽早赶回家,看能否做父亲思想工作,带父亲去合肥大医院检查一下,小弟也很着急,说尽量早日回家来。
和父母亲商量后,我建议让父亲去吊点营养药水,如氨基酸之类。父母亲也有打算去诊所,最终接受医生的意见注射一个疗程的参麦,父亲注射了三天参麦后,感觉好了一些。母亲又建议他继续注射一个疗程。
我以为只要给父亲加强营养,父亲的身体就会康复的。所以,我就尽可能的买些父亲喜欢吃的送回家,父亲年轻时最爱吃的东西,因为血糖高,晚年都戒了。猪蹄膀、猪脚也是父亲爱吃的,不在禁忌之列,那天,陪父亲在安昌门诊注射参麦,看父亲下楼腿脚利索了一些,我也很开心。回来的路上,我看肉案上有新鲜蹄膀,我给父亲买了一只。可是,父亲到了八月中旬以后,食欲还是非常的差。父亲的身体状况没有实质性好转。八月十九日这天清晨,老公回家接小侄儿天宁来我家写作业,发现父亲的精神萎靡,毅然决定送父亲去县医院住院进行全面诊疗。住院后,白天,母亲在医院陪护,只要第二天早上不抽血化验,父亲大多吊完水就和母亲一道回家,因为,我的父亲特别爱干净,一到夏天他一般每天要洗两次澡,他说回家洗澡方便。如果需要在医院过夜,二弟和老公轮流陪伴。我坚持每天早餐送一杯新鲜豆浆给父亲喝,希望父亲早日康复。可是,几天下来,状况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转化,各项检查结果均属正常值范围,显示不出那个部位有毛病。尤其是做过CT检查之后,不仅没有发现可疑病情,而且得出父亲的粘膜非常好的结论,我们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如果检查没有毛病,当然该喜,可是为什么父亲的状况一直不见好转呢?各项检查结果均好,那病根到底在哪啊?真的不容乐观!
在父亲住院期间,有两天,母亲说要回家点冬菜,插葱蒜,我替换母亲陪父亲吊水。
父亲每天吊八灌药水,一般要到下午
一、两点钟结束。每天中午,二弟或者我老公送饭来吃,我看父亲依然吃得很少,有时三两口过后就不想再吃。主治医生解释说:“每天的营养含在药水里,吃得少点,不影响营养供给。”叫我们放心,从医生的话语里,我们能明显地感觉到我父亲的身体没有大问题。主治医生他只是反复强调要加强营养,并没有透露出一丝丝有关我父亲病情严重的信息。就在多日治疗仍不见好转的情况下,我们也曾经商量让小弟带父亲去合肥检查,查出病因再回县里治疗,医生的回答是:“不必!”把父亲送进医院的时候,我们全家就把医生当作救星,父亲一次次对医生说:“*主任,我的命就交给你了!”主治医生总是笑呵呵地说:“您放心,没事的!”医生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表情都牵动着我们全家人的神经。我父亲的主治医生一直持乐观态度,这种态度也给我们对父亲的康复增添了信心!
可是,情况并没有如医生所预料的那样乐观,最终的结果让医生自己也无法自圆其说。现在只要想起父亲在医院住了十几天,什么病也没查到,就突然地离开了我们,我便如鲠在喉!我明白我现在就是要责怪医生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我父亲一生对人总是宽宏大量,从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我只是觉得很憋气——好好的人,送给医生手里,就突然地没了!我明白,没有一个医生不想把病人医治好,当自己的疏忽而导致病人病情恶化而不可救的时候,医生的心情也很不轻松。真希望以医疗为职业的白衣天使们,能从我父亲的的救治过程中深刻反思自己,能正真站在病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以职业道德规范自己的言行,仔细研究病人的综合状况,对技术精益求精,因为人命关天,绝对不能得过且过、妄下断语!要给焦虑中的病人家属以合适的思想引导及正确的行动判断。明白了这一点,才能无愧于白衣使者的称号!
我的父亲在县医院里住院十多天,虽然每天用药,可就是不能改变食欲不振的状况。而且出现便秘,于是接受医生建议通过进食香蕉利便,结果因香蕉属生冷且不易消化水果,导致胃部隐隐作痛,父亲更加的不舒服了。
8月28号那天一大早,我去看父亲,父亲说他昨天夜里感觉好多了,因头一天夜里值班医生给父亲加服了诊治胃病的药,胃部舒服多了。听到这样的话,再看父亲脸上有了笑意,我们感到很开心、很开心„„以为医生找到了父亲的病根,对症下药了,父亲很快就能康复。也不能怪我们盲目乐观,我想,谁在这种情况下,可能都是这样,总尽量朝好的方面想。
父亲只要稍微舒服一些,他也是很乐观的,他对同病房的病友极其热心,对远路病人及家属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精神好的时候,他会很兴奋地向他们讲述他自己的故事,讲述他的孩子们的故事。他就是这样的平易近人、与人为善!同房病友都非常敬爱他!
父亲乐观的态度能够感染我们,我们焦虑的心理稍加平定并平添了几分愉悦,可这种愉悦是断断续续的,是短暂的。大多数时间里,父亲极少讲话,他可能很不舒服。一天,我扶他起床,拿着药水瓶送父亲上洗手间小便,他不无担忧地对我说:“我这回可能治不好了,说不定是胃癌。”父亲的忧虑让我心如刀割,我却极力想安慰他,排除他的顾虑:“你怎么不相信科学呢?CT都做过了,没有发现异常,你应该放心啊!”此时,才发现,我是那么的木纳,不知道怎么安慰忧心忡忡的父亲,听自己说的话那么苍白无力,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父亲的担忧怎么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消除啊!
陪父亲吊水、和父亲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坐在父亲身旁,看父亲银丝一样稀疏的头发,羸弱的身子,干瘦的腿,以及沉默的表情,心里真的很酸痛!想起不久前父亲还是那样的健朗,那样的健谈,怎么一眨眼就成这模样了呢?看父亲脚趾甲长了,我要给他修剪,捧起父亲干瘦的脚,愣愣地,父亲是最勤于剪指甲的,他一直注意个人卫生,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只要父亲回家,就给我们兄妹剪指甲、掏耳朵„„弄得我们干干净净、舒舒服服!我们围绕在父母身旁开开心心、蹦蹦跳跳!那情景似乎就在昨天,就在眼前!现在,当我也想给父亲剪脚趾甲的时候,还是笨手笨脚,把父亲弄痛了,父亲说,等会吊完水他自己剪。唉!我真笨!
我希望父亲能安心地睡会儿,可他不放心我,总是亲自看着一瓶一瓶的水吊完,生怕我出差错。唉!父亲还拿我当孩子,怕我误事!因为这期间有一回我犯了一个错,陪父亲上洗手间小便,我把父亲送进去便出来了,让他一个人在里面,结果他一只手穿裤子不方便,弄得输液管里回了许多血,好半天输液管都还是红的。我太粗心了!要是母亲看他吊水,他就能安心睡觉。父亲是习惯于依赖母亲的。
第二日,母亲又放下家里的事,去医院看护父亲吊水。只好辛苦母亲了!唉!我就是笨!
最令人后悔的事情发生在9月2号这天晚上,就因为这天医生一个不慎重的决定,让我的父亲走上了不归路。主治医生说,第二天,也就是9月3日,要给我父亲做一个钡餐肠镜检查,以确证肠部是否有病灶。所以2号晚上父亲不能进餐,这天晚上,护士给父亲做了四次灌肠清洗。本来就很虚弱的父亲,经过这样的折腾,就更加虚弱了。
3号上午,医生如期给我父亲做肠镜检查,检查结果肠内也没有发现问题。这天照常输液,但是父亲依然不想吃饭,早餐没吃,中餐还不想吃。
下午2时左右,父亲输液完毕后,他照常动身回家,准备理发、修胡须后洗个澡。出病房时,他要把床铺让给同病房的一个年轻病友的家属睡,他热心地对她说:“你晚上睡我的床,免得两个人在一个床上挤!”交待完毕后,和母亲一道坐“摩的”回家。回到家,父亲坐在沙发上,母亲给父亲找好换洗的衣服,对父亲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去记礼账(记那天亲戚看望他的礼账),好不好?”父亲回答说:“我感觉有点疲劳,我坐会儿,你先去洗澡吧!”等母亲洗好澡出来,父亲便感觉很不舒服,冒大汗。母亲便去扶父亲上床躺下,结果还没坐到床沿上就因昏厥差点摔倒,幸亏西头邻居杨奶此时来看父亲,在旁边帮母亲及时扶住了要摔倒的父亲,否则当时就不知会摔成咋样。母亲吓坏了,一边电话通知我老公回家,一边端上温水给父亲擦澡。老公接到电话,马上通知二弟,二弟叫车回家把父亲送回到医院,从医院门诊部收费处到住院部一楼电梯处,这一段路,父亲都是自己走的,父亲的病房在三楼,上楼梯的时候,父亲就腿发软走不动了,二弟要背父亲上楼,试了一下,结果脊背太硬枕得父亲胸口痛,最终是老公和二弟一左一右把父亲搀进了病房。回到病房时,父亲还是很清醒的。医生也许是看我父亲还是清醒的,采取的急救措施是给父亲吸氧,并注射葡萄糖,医生认为是长时间没有进食所致突发性低血糖。父亲躺在病床上,亲笔写了一张便条,叫二弟回家拿牙膏、牙刷等生活必需品(这张便条成了父亲最后的笔迹,二弟把它压在玻璃板下保存着)。
这些情况,我当时都不知道,因为那天,我也做了一个小手术。当我知道情况后,我第一反应是:父亲饿昏了!我并不知道轻重。
安顿好父亲后,二弟在医院陪护,二弟媳瑾华回家熬稀饭,老公回家来接我去医院。我赶快从家里带上几盒纯牛奶和一兜核桃粉,并在剧团巷买了一碗热馄饨匆匆赶往医院。途中,老公简述了父亲的状况,并且告诉我,他自己做主打电话给哥嫂及小弟,叫他们赶快回家!哥哥及小弟都答应明早往家赶。我这才觉得事态不好!
到得父亲病床前,看着父亲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我的泪就要出来,但忍住了。细看,父亲的神智还是清醒的,我略感放心。这时,瑾华的稀饭也熬好送来了,我便喂父亲吃,父亲吃了两口,就不想吃,我说:“你得坚持吃点,要不怎么有力气啊?”我又喂父亲吃了一小块馄饨,他又说:“不想吃了!”我说:“你要多吃点啊!”我又把核桃粉掺进稀饭里,拿到医院的微波炉里烧开了,调匀后再喂给父亲吃,这次,父亲吃了小半碗,但是吃得非常吃力。后来有人建议,稀饭里加白糖,再喂父亲吃点,这个建议父亲没有反对,父亲最爱吃糖,晚年血糖偏高,一直控制着没有吃。此时,只要父亲能吃,就不考虑许多了。二弟从家里拿来一纸杯白糖,我挖了一小勺子掺进稀饭,调好,喂父亲吃,父亲只吃了两口,又不吃了。他说把牙齿取下来洗洗,取牙齿的时候,手有点颤抖,好半天才拿出来,然后叫二弟拿去洗洗,并且特别叮嘱二弟要小心,不要摔坏了。二弟说:“您放心,不会弄坏的。”我们并没有料到,这次取下来的牙齿,再也没有机会放回去了。他又对我说:“把氧气管拿掉,我睡一会儿,插着不舒服。”我天真地以为,父亲吃了点稀饭,睡一会就会好。我说:“好,你不吸,我来吸。”真的就把氧气管拿下来放在我的鼻孔间,想嗅嗅氧气是什么味。我和父亲相处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么随意的。医生来了,说不能取下氧气管。护士又把氧气管给父亲插上去了。
二弟的岳母和小弟的岳母听得消息,也都赶来看我父亲,她们都见证了我父亲当时的状况。
大约在这之后不久,岳林哥弟兄几个来看望父亲,父亲还指点二弟给客人递烟,护士说:“病房吸氧,不能吸烟!”客人走后,父亲还是清醒的。
就在岳林哥他们走后不一会儿,父亲突然额上冒汗,然后双目紧闭,烦躁不安,似乎神智不够清晰,不久就要呕吐。我握着父亲的右手,二弟在父亲左边照看着,二弟说:“你想吐就吐吧,我接着在!”父亲随即很困难地吐出一口痰来,我们也慌了手脚,赶快呼喊医生来。
恰好当晚是父亲的主治医生值夜班,医生马上就来了,后面跟来一大群医护人员。主治医生听胸音,护士量血压,不一会儿,父亲又吊上了药水。看医生护士来回穿梭,我们预感父亲状况很危险。医生给父亲胸膛上装上了遥控心电图测量仪,在医护室不间断观察我父亲心电图动态。护士小姐频频来测量血压、摸脉搏,血压忽高忽低极不平稳,脉搏跳动没有力量。药水输进父亲体内,父亲的呼吸又平缓了。
二弟媳瑾华从医务室了解到父亲的病情很严重,她有过她父亲临终时的经历,比我多一些这方面的经验。她看父亲脚上穿的袜子很旧,连忙去超市给父亲买了两双新袜子。瑾华说:“穿这么旧的袜子,让亲戚看了,还以为我们家寒酸。”瑾华实际是不想让父亲穿着旧袜子上路。其实父亲的新衣物很多,但父亲简朴惯了,喜欢拣旧的穿。
我一直坐在父亲床边,看父亲像是睡着了,只希望父亲能熬过这一关,实在不愿意往坏处想。
随着事态的发展,我老公毅然电话通知小弟马上动身回家,小弟本来准备在合肥等哥哥,哥哥因晚上没有回皖的车,决定明天乘早班车从杭州湾赶到合肥,然后和小弟一道回家。小弟接到电话,旋即动身,仅用了两个小时,在夜里1点左右就到了县医院。他后来说,他不知道车是怎么开回来的。
就在小弟往家赶的同时,父亲的状况越来越差,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反复地冒汗,烦躁不安,脸色苍白。此时的我们才真正体会什么叫束手无策,我只有频繁地给父亲擦汗,抚摸父亲的面颊,想减轻一点父亲的不舒服感。医生会诊,判断我父亲身体可能有哪个部位在大出血,医生决定给父亲输血,护士采取血样的时候,抽血都很困难了,不知道突然间,父亲的血流到哪里去了,因为没有任何部位的体外出血。
给父亲插上了输血管,此时的父亲身上插着许多管子。唉!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间就危机四伏,生命的脆弱就在这一瞬间,让我们眼睁睁地感受着。我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我自己身体的不适让我不能思考,只默默祈祷上苍保佑我父亲渡过难关。下午那个接受父亲让床的年轻病友,此时主动把床铺让给了我和二弟两家四口子,他们出去找地方休息去了。我们遇到了善良的人!医生叫我和二弟媳抓紧时间睡觉,可此时谁能睡得着呢?二弟一直握着父亲的右手,怕父亲的手乱动影响输血。医生还嘱咐要注意病人小便,有一会儿,几次觉察出父亲好像要小便的样子,二弟问:“爸,你要小便吗?”我分明听见父亲说:“嗯!”二弟说:“你要小便,就撒吧!下面接着在呢!”二弟还说:“在输血,起来解小便不方便。”我听见二弟也很着急地不断发出“嘘„„嘘——”的哄小孩小便的声音,可是父亲就是没能解下小便来。医生说,病人没有小便是很不好的状况。
就在小弟赶回来的时候,400CC血输进了一大半,父亲清醒了。小弟问:“爸,你想不想喝水啊?”父亲说:“不喝!”听到父亲能说话了,我便以为输血起到作用了,父亲会好起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二弟对我说:“我和小弟在这,你和姐夫回去休息一会吧!许多人都在这,也得不到休息。”二弟知道我才做手术,怕我身体吃不消。二弟和小弟一宿未合眼,一直坐在父亲的身边。哥哥嫂子也是频频来电话,他们的心也是悬着在。
回到家已是午夜两点多钟,洗个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整个晚上,老公在医务室和病房之间来回奔波,听候差遣,探听父亲病况,他知道轻重。此时听老公分析着父亲的病情,我的心事更重了。
4号凌晨5点多钟光景,迷迷糊糊中手机响了,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拿起手机,二弟来电,叫赶快去医院,父亲又不好了。我和老公飞也似的来到病房,此时,昨夜被我们不忍喊来的母亲也已经在医院了。我握住父亲的手,父亲又像昨夜一般冒汗,不安,不停地扭动身体。医生护士又在病房里穿梭,决定再次输血。这一次,护士抽血样配型,根本就抽不到血了,我们感觉到平时打针怕痛的父亲,这个时候,针在他的左腿上乱戳,他也不再颤动,父亲的左手、左腿已经没了知觉,腿上再也抽不出血来。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呜咽、在抽泣。几经努力,护士好不容易在父亲的颈部动脉处抽出一点血来,护士说:“血量远远不够!”护士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抽不出血来,现在我知道不是护士技术不好,是我父亲已经不行了。但那时,我是不冷静的,责怪护士:“你们怎么乱戳啊?我父亲怕痛的啊?”最后,护士只好拿着那点血去配型去了。
这时候,病房里来了很多亲朋。父亲这次住院,没有惊动亲朋,父亲是最不愿意打扰别人,他怕让亲朋费心,怕别人为他花钱。此时,母亲接受大家的意见,把所有至爱亲朋都电话通知来了,许多人都责怪我们,为什么不早跟他们说。他们的责怪是有理由的,是可以理解的。大家看着父亲的样子,有人建议把我父亲抬回家去,母亲都同意了,我坚决不允许,我哭喊着说:“不可以啊,等会血输完了,就会醒来的,昨天晚上输血后不就醒了吗?”我一直握着父亲的手,父亲有时也有力地握紧我的手,我知道父亲还在努力自救,我要给父亲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给父亲穿上了老鞋,我不让他们穿,长辈们劝我:“穿着不要紧,会保佑你父亲的。”我才默许他们穿上。看着父亲眉眼不睁,我泪流不止。尽管我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相信,父亲会就此撒手人间,但是下意识里,我还是意识到父亲这次凶多吉少,但是不到最后时刻,我就是不甘心!我心里还有一个念头,就是通过输血让父亲的生命尽可能地再延续长一点,最起码要等到哥哥回家见上一面,因为,此时的哥哥正在往家赶。
可是,父亲已经很衰弱了,血压只有40至70.而心跳却高达210,这都是生命终结的危险信号,医生怕遥控测量仪不准确,又换了一台测量仪,新测量仪测出的数字还是那种数字。我切实很悲观了,涕泪横流。我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就这样仍然无法阻止死神将生命如抽丝般从父亲的躯体中抽去„„
父亲在弥留之际,大脑是清醒的。虽然他身体极度虚弱,呼吸都很不顺畅,但是,亲朋们来了,他是知道的,每来一个人,大家都通报给父亲,他都有反应,大家的议论声他是能听见的,他最盼望的是哥嫂能回来看他,有人问:“茂远(我哥哥)回来了没有?”回答说在路上了,父亲听到这,就会动动眼睛,说明他在听大家说话。大约在9点40分左右,父亲的手想从我手里挣脱出去,我不理解他的意思,我的小姑理解了,因为他们都是佛教居士,小姑说:“大哥,你是不是要佛珠啊?”小姑急中生智,把自己手中的佛珠塞进父亲手里,父亲的手真的在捻珠子,虽然很困难,但在努力的捻着,一下,一下„„就跟他清醒的时候一样捻着,我看得很分明,母亲说,父亲的意思是让喊居士来帮他助念。其时,已经来了很多居士,都是父母亲平时的佛友,他们都在唱念佛号,一声佛号一声心,声声佛号唱进了父亲的心坎里了,父亲的神态变得很平和、很安详。
大约在10时左右,我的大舅来了,我们都说:“爸,大舅看你来了!”听见我们喊,父亲突然睁开眼睛,看了大舅一眼,再看看他左边的小弟一眼,微微一笑,就把眼睛闭上了„„——母亲说,这是父亲把她托付给我大舅。这一闭,就再也没有睁开!父亲睡着了,睡得很安详!
医护人员来做急救处理,医生指挥护士将各种药物注进父亲体内,医生做心脏人工起搏,心电图测量仪上还有曲线在波动,真希望医生的努力能够起死回生,可惜华佗不在世!医生停止了他们挽救生命的神手,护士拔下了没有输完的药水针头和血液针头。巨大的绝望和悲哀让我声嘶力竭,我拼命地摇动父亲的手,父亲不理我;我抚摸父亲的脸,希望父亲能再给女儿一个微笑,父亲也是不理我;我伏在父亲的身上,压在父亲的心口上,盼望父亲的心再为女儿跳动起来,父亲还是不理我。我的心猛地往下堕,再往下堕„„堕进了无底的深渊,我的手始终抓牢父亲的手,怎么也不忍分开,我要握住父亲最后的生命温度——那还是很温暖的啊!
父亲就这样匆忙地走了,离开了他的亲人,往生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他走得安安祥祥,甚至还有一丝欣喜;他走得平平静静,似乎不带一点遗憾;他走得干干净净,绝对没留一点污秽;他走得匆匆忙忙,不给儿女半点麻烦!
父亲啊,您为什么不等等正往家匆匆赶来的哥哥啊?父亲啊,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多服侍您几日啊?您生前最担心年老生病,麻烦儿女,最怕大小便失禁,于自己难受,给儿女带来不便;您曾经多少次叮嘱我,您年老生病就跟我生活,您说女儿服侍你,您感觉自在一些,可是,您连半点机会都没有给女儿啊!父亲啊,您匆匆地走了,却给我们做儿女的留下了许多遗憾啊!我们还没有好好地陪您、孝敬您啊!您看,我母亲在呜咽却又努力地克制着,因为佛教教义认为,亲人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时候,家人不能悲伤,否则您就不能爽爽快快地离开,母亲不愿意拽您的后腿啊,母亲在诉说,母亲在念阿弥陀佛!您的女婿眼圈红红的!你的二儿子在哭泣,您的二儿媳在哭泣,您的小儿子在哭泣,您的二孙儿晨飞在流泪!还有众多的亲人都在为你的突然离开而悲伤叹息啊!您最牵挂的小弟,我的小叔在对着您发呆,他在念阿弥陀佛,二姑在念,小姑也在念,居士们都在念,一声声阿弥陀佛,念得抑扬,念得高昂,念出了旋律,念成了乐章。父亲,您听见了吗?真希望您能踩着佛号的旋律,一步一步,一路顺风走进天堂!
父亲最后的岁月,永远刻在我们心中!这么多日以来,一直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中。每日端看父亲的遗像,看父亲那么的慈眉善目,真不愿意相信父亲已经离开了的事实。最怕夜晚,夜晚时候的思绪总是和父亲点点滴滴连在一起,却也总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想写点文字纪念父亲,但是常常满含泪水,思绪不稳定,断断续续地写出来的文字也很乱。朋友们都劝慰我,要节哀顺变;老公也安慰我,人死不能复生,关键是在活着的时候多孝敬,去世后,做得再多再好也失去意义了,老人家在世的时候,我们做到了问心无愧!老公对我的父母的确视同自己亲父母一般,我感谢老公!儿子也发来短信: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身体更重要,要更健康。我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可是走出失去父亲的悲伤,还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在努力地做,我知道,我父亲不希望我就此悲伤下去,更不希望我把身体弄垮!
母亲说,父亲进了天堂,我是相信了的,我父亲念佛之后,相貌都很像菩萨了,尤其是父亲的耳朵,变化很大,母亲说,父亲的耳坠增大了不止一厘米,很奇怪啊!我希望父亲能成为菩萨,我相信父亲去了天堂,因为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觉悟的境界),一土一如来,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父亲他心似莲花,与人为善,一心向佛,广结善缘,广济众生。父亲的遗嘱里,希望我们全家人不要哭,要微笑着送他往生极乐世界,要我们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吃斋念佛。父亲不让我们哭泣,我实在难以克制,巨大的悲哀一直笼在我心头;父亲要我们七七四十九天吃素、念佛号,我们是能做到的,我一定要做到,我希望以我的诚心诚意,助我父亲在踏往天堂的路途中步步平安,一路顺风!
父亲,您已在天堂,我还在人间!你在天堂对我微笑,我在人间遥望天堂!您的光辉照耀着我们!您的爱永留儿女的心间!女儿恳请您一定记得:下辈子还要做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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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与父亲最后的日子
这是一个现实版的《活着》的故事。
在陕西镇安县,早年丧妻的程仪兴靠着那双干农活的手把三个孩子拉扯大。眼看着两个女儿嫁人了,儿子也考上了大学,和一个比自己大10岁的女人组建了新家庭的程仪兴将要开始他的幸福生活。不料,却因积劳成疾,累垮了。
就在程仪兴的生命被医生判了“死刑”的时候,正在读大二的儿子程即来选择了陪伴父亲走完最后的日子。
他用自己打工攒下来的3000元学费买了口棺材,四处凑钱为父亲准备后事。未来怎么办,他来不及多想。
这个24岁的年轻人和他的父亲,和很多生活在底层的中国人一样,沉默坚忍地活着。“父亲的心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剩下的时间是在用分秒计算,我经常做梦父亲能起死回生,但这只是梦中幻想,唯一的愿望就是陪伴父亲走完最后的日子。”程即来一边说,一边用力砸着一沓沓火纸,旁边摆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这口棺材是程即来用自己在大学期间打工攒下的3000元学费购买的。
母亲早逝留下姐弟三人
24岁的程即来是镇安县张家乡营胜村人,2010年高考成绩492分,距离二本分数线仅差几分。由于家境贫困,无法承担起昂贵的学费,程即来最终选择了西安航空高等专科学校,贷款6000元走进了大学校门。
程即来在家中排行最小,上面有两个姐姐,母亲在2000年患癌症去世,那一年程即来刚满12周岁。这些年,父亲程仪兴既当爹、又当娘,抚养三个孩子。两个姐姐只上到小学毕业,就先后出嫁了。父亲最大的愿望是能看到儿子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程仪兴今年56岁,身体硬是累坏了,天气炎热时连下地干活都困难。程即来上高中时,是在百里之外的县城上学,根本帮不了家里,只有寒暑假帮助父亲干点农活。即便这样,父亲还是担心儿子累坏了身子,只让程即来做一些轻松的农活。
每当看到父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上气不接下气在地里忙碌,程即来心里就特别难过。
程即来觉得父亲应该再成个家,这个想法姐姐也赞成,可父亲不答应。他说自己都50多岁的人了,只要几个孩子有出息就满足了。
程即来找来村里几位长辈给父亲做工作,最终在长辈们的撮合下,2008年腊月,程仪兴和村里一个比他大10岁的女人组成了新家。这个女人的丈夫几年前去世,膝下无子。继母过来后和一家人相处得很好。程即来说,看到这样,他们姐弟几个都放心了。
父子在医院里度过新年
但好景不长,程仪兴的身体出了问题,他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检查,啥病都搞不明白。
2011年春节过后,程即来随父亲到西安市长安区一家医院做了检查,是直肠癌,大夫说必须做手术。化验单是程仪兴自己去取的,他没有告诉几个子女,只是说回家休息一阵子就能好。
实际上,程仪兴很清楚自己的病情,他只是想收了麦子再说。等到麦子收完后,程仪兴看到家里的灶房快塌了,又向别人借了6000元盖了一间厨房。
短短几个月里,安置好了家里的大小事,到了年底,身体也彻底垮了。
2011年12月14日,女儿赶紧将程仪兴转到西安长安区一家医院。医生拿着化验单责怪地说,都什么时候了,才来医院。这时候程即来才真正知道父亲的病情,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父亲住院期间,程即来正好放寒假。
春节,姐弟三人陪父亲在医院里过的大年三十,“我想这也许是和父亲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程即来说,“我在小餐馆花了9元钱买了一份水饺,父亲只勉强吃了几个,就说自己吃不下了,实际上他是想让我多吃一口。”
主治大夫了解他家的家境,直言不讳地说,程仪兴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扩散,手术也只能是暂时的缓解,花钱再多治愈的概率也极小。程即来明白医生的意思,2012年1月30日,程仪兴在医院里度过了45天便回到了镇安老家。
3000元学费给父亲买了一口棺材
回到家的第三天,长辈们来看望,大家都表示不乐观,得赶紧准备棺材。
程即来到集市上了解到,一口棺材最低也要3800元。大姐跑回家里给公公做工作,能否先将公公的棺材买下。公公也是病重瘫痪在床,比自己的父亲好不到哪里去,但公公还是答应将这口棺材以3000元的低价卖给程即来。
程即来从上高中就开始在外打工。上大学时,每月生活费至少也得500元,父亲和姐姐每月给他凑两三百,剩下的只能靠打工来解决。这些年,他去过工地、当过保安、摆过地摊,几年下来积攒了4000多元,本来是用这笔钱交学费的,但再怎么艰难也要给父亲买一口棺材,不然怎么对得起父亲的养育之恩。
就这样,程即来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学费换来了一口棺材,再加上100元运费,一共花去3100元。在搬运途中不慎将棺材顶部的一块漆碰掉了,程即来心里一直很难过,责怪自己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做好,还要多花钱。实际上,他是为给父亲买了一口有瑕疵的棺材感到内疚。
新学期开课,程即来请假在家照顾父亲。父亲出院时,医生开好了处方,考虑到药价太贵,在西安打工的二姐专门到医药批发市场买药,这里比药店价格便宜。每次都将买好的药品通过长途车司机带回到县城,然后再从县城托人带回到家里。
程即来自然就成了父亲的“主治医生”,每天负责给父亲清理伤口和换药。父亲最常用的是“肛肠罩口袋”,每天必须更换一到两次。为了节省费用,程即来买来的罩口袋是最廉价的,每个7元钱,而质量好的要22.9元。按照一般病理常识,给病人换药必须使用药棉,但药棉他也买不起,每次程即来都是小心翼翼地用卫生纸擦洗伤口。因为父亲体内的污物排泄,需要大量的卫生纸擦洗,每天至少要用去两卷卫生纸。
每次换药,躺在床上的父亲都疼痛难忍,用力咬紧牙关,时不时大喊:“让我早点走了,儿女们早点解脱。”每当听到父亲的呻吟,程即来的眼泪都忍不住流到父亲干瘦的身体上。“我们没钱买麻醉药,止痛片已经不起作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受罪”,程即来说。
最后一次喝鱼汤
在校园里,也有女同学喜欢程即来,但程即来却从未敢有过谈恋爱的念头。谈女朋友需要花钱,哪怕买点小零食去讨好女朋友的钱他也没有。
程即来身高1.73米,穿上棉衣体重刚过100斤,而躺在床上的父亲程仪兴,已经瘦得比一袋面重不了多少,只是最近两条腿肿得很大,增加了体重。
3月21日,父亲病重期间,程即来和姐姐第5次来到县城,去县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经办中心打听父亲的医药费是否到账?因为家里急需用钱。经办中心主任寇正平得知此事,提前支付了程即来父亲的医药费。医药费只能报销40%,在外购买的1万多元自费药品还不在报销范围,住院治疗花了12020元,最后只报销了4326元。
这笔钱对程家来说太重要太及时了。程即来在寿衣店花630元给父亲买了一套寿衣,衣裤、鞋帽、袜子都齐全,只是父亲的脚肿得太大,他又托村里的大妈订做了一双布鞋。在服装批发市场,程即来转悠了很久没敢进门,突然见到一家服装店打出20元低价出售的广告牌。随即直奔这家服装店,经过讨价还价,最终40元给父亲买了一套线衣。
程即来说,这套线衣要在父亲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先在自己身上暖和一下再给父亲穿上。随后,程即来又来到菜市场,花了19元买了一条2.4斤的草鱼。他说父亲平时最爱喝鱼汤,自从病倒后,只是在西安住院期间喝过一次鱼汤。第二天早上,程即来将炖好的鱼汤喂给父亲,奄奄一息的程仪兴只勉强喝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欠下的债一定要还
这一阵子,程即来和父亲同睡在一间屋里,时刻陪伴在父亲身边。他明白,父亲已经不行了,随时都可能走。
3月10日凌晨1点,从未下过床的程仪兴硬是爬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向猪圈挪,在窗台上摸到一个瓶子,他用自己的身子准备将瓶子暖和一下再喝。当瓶盖打开时,一股刺鼻的农药味散发出来,程即来被农药味呛醒,他冲下床,一把从父亲怀里夺过农药瓶子,父子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程即来说,他不怪父亲,父亲也是实在撑不住了。因为没钱买麻醉药,疼痛难忍,就想早点结束生命,减轻子女的痛苦。“都怪我年纪小,挣不来钱,没能力减轻父亲痛苦。”
为了给程仪兴治病,家里已经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原本养着两头猪,程仪兴住院期间就卖了一头还未成年的小猪,如今家里还有一头老母猪,程即来打算卖了,但程仪兴说什么都不让卖,这头猪再过一个月就能产崽,现在卖了实在可惜。
程即来说自己没本事,亲戚都借遍了,只筹到两万多元。的确,这个家太穷了,房子还是土坯房,谁愿意借钱给他们呢?不过小舅答应,一旦父亲去世他给拿5000元,“不管怎样,要先把老人埋了”。小舅今年38岁还未娶媳妇,这5000元是他用来成家的。
在当地给老人办丧事,至少要花两三万元,“这个钱一定要借,哪怕给别人磕头、利息再高也要安顿好父亲。我还年轻,将来有能力还上”。
3月21日晚上,程仪兴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这个操劳一生,从未偷过懒叫过苦的男人,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唯一的儿子。又把儿子叫到跟前交代:“盖厨房还欠别人6000元,俺娃一定要还,一定要照顾好你妈(继母),一定要好好学习。”
程即来只能含着眼泪重重地点头,他知道这几乎是父亲最后的遗言了。
3月27日晚9时30分,程即来给记者打来电话称,父亲已经走了。
第三篇:回忆父亲
回忆父亲
父亲走了,他匆匆地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在父亲离开我一周年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思念着父亲,在我的记忆了,父亲临走时那挥之不去的眼神让人怵目惊心,让人肝肠寸断。作为他的儿子,我从他那眼神中读懂了他不忍离弃我们,不忍离弃他的亲人而对生之欲望的强烈。可怕的死神在夺取父亲生命之时,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聆听到父亲他临终的嘱咐,假如时光能够逆转,我想为父亲做点什么,以抚慰我伤感莫及的内心,弥补我生命中不全的灵魂。试问苍天:“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人活七十古来稀”,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人活百岁亦自然。然而,父亲还未进古稀之年,无情的病魔却让他走得如此仓促,儿孙们甚是遗憾。父亲一生勤做俭用,用心血哺育了我们姐弟四人,现在他已儿孙满堂,理应享天伦之乐,他这样走了,我们又于心何忍呢?
父亲走了,我悲恸不已。回忆他的一生,我心情凝重。我不想为他作传,因为他是天底下父亲中最为普通的父亲。然而他却让我倍感父子的温馨,所以我想为他留点什么。他刀刻于我心的形象无法在我记忆中抹去,于是在长夜难眠的静夜,我重新拾起父亲影响我一生的琐事,借以在他离世的周年之际作为纪念。
父亲生于1938年那个苦难的年代(日寇正疯狂占据中国,加上蒋介石挑起内战,老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不堪度日的年代造就了父亲生活中刚毅、执着的个性和勤劳节俭的品行。他文化程度极低,只读过小学三年级,但凭他的聪明和自学,他能说会写会算。他年轻时,长期在外做工,修过许多工程,他算盘不错,由此也管理过很多账务,负责过很多工作,工作做得周全细致,让别人不得不佩服。他自学简谱,对于二胡,风琴,口琴,笛子之类的乐器无所不精。我们小时候,只要他在家,农闲之余,在我们几弟兄面前,吹吹拉拉,弹弹唱唱,我们合着父亲弹奏的节拍边唱边跳。和父亲在一起我们随时可以体验到快乐。父亲的字写得不错,毛笔字抑扬顿挫,锋芒毕露,令我赏心悦目。他常教我练字。我在书法上大概启蒙于父亲的“真传”。记得在读小学时,父亲在过年时就让我学写对联,那时便养就了我书法上的大气。记得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开始学写钢笔字的时候,父亲送给我一个非常精致的厚厚的线装笔记薄,笔记薄中每隔十几页插有山水风景画,依稀记得有黄山的迎客松,泰山的日出等,我记得这个本子是别人送给父亲的的礼物,他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因为我当时读书太小没有给我。我得到后,欣喜若狂,立志在笔记薄上写下最美最好的文字,用优异的成绩回报父亲。然而,时过境迁,我那本精致的笔记薄虽保存多年,由于几次房建搬迁而遗失。我是四姐弟中的长子,那时的我,在家庭长辈的言传身教中,我深深感到父亲对我的鼓励与期望,这种期望是家族中让我出人头地的期望。我在今后的学习中,我无时无刻不将父亲的期望与鼓励化作我刻苦学习的动力。所以我的成绩一直在班上保持前列,也是几弟兄学习的榜样。
父亲耿直,为人清白,经常同情帮助别人。文化大革命中,批斗整人是经常的事。而父亲就是革委会下属成员,他们负责挖资产阶级墙角,揪出地富反坏右,形势逼人,父亲受指示批斗过许多人,但他从不整人。造反派利用手中的职权,想尽办法整治“坏人”。父亲遇到这种情况,他看不下去,经常偷偷帮人松绑,为此,他也救过很多人,替人说公道话,为人减轻痛苦与折磨,至今,了解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好人。在父亲的心中,同情与善良是做人之本。
过去的王家在当地一直是旺族。家财殷实,有山有田。该族从解放前的地主到解放后划分为地主,富农以及中农。无论当地的山还是田前面都加一个“王”字,我家由于太祖父在四兄弟中排行老二,太祖父不但没有做什么坏事,还救济过很多人,因为他为人老实,所以又称“二泥巴”,解放后我家被划分为中农,太祖父的几兄弟就没有他那样幸运了,有的就地正法,有的被划分为地主、富农。父亲是王家的上门女婿,在那个阶级斗争日益复杂的年代,父亲在我家不得不与中农划清界限,因为父亲出身无上光荣的贫农家庭,他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时太祖父去世,家中还有太祖母,爷爷,婆婆,父亲,母亲,加上姐弟四人,这一大家人虽多,但由于家底不错,爷爷特别勤劳,全家在当时过得让人羡慕。后来爷爷积劳成疾,严重时不得不卧床养病,最后残酷的病魔在爷爷47岁的中年就夺取了他的性命。家中失去了顶梁柱,全家就靠父亲一人支撑。后来母亲也身患重病,家中缺乏劳力,多年在外的父亲不得不回来操持这个日益衰落的家。我清楚地记得父亲为了给母亲治病,养活全家,忍心卖掉家中祖传下来的一口大仓,还卖掉了爷爷给人做房打墙的夹板。家中劳力少,人口多,似山的重担压于父亲肩头。然而父亲勤扒苦挣,支撑着全家。在七十年中期,父亲当过生产队副队长。那时家庭虽然困难,但父亲却没有半点私心。那时的人们靠工分吃饭,生产队里正队长管全面,副队长带头生产,他在分工上照顾那些贫困的家庭,而让自己的家人做些吃亏的事。原始的耕种方法,使得生产队里的劳动强度大,生产任务多,人们为了多挣工分,都想做一些划算的劳动,为此,父亲的刚毅和执着的个性难免得罪一些人。其实在父亲心中他永远是一位耿直无私的人。
父亲在他开始步入晚年的时候,到纸厂工作,凭借他的能力和为人处事的正直品行,担任纸厂的质检工作,他对工作认真负责,在质检过程中多次拒收别人的小恩小惠,他严把质量关,在年终决算中,他收进的废纸、石灰、稻麦草都有盈余。从不亏损。他退休前,他做过厂里的清洁,管过门房,并多次受到过领导的表彰。
而父亲的节俭是我们众所周知的。他一生用钱特别谨慎,从不乱花一分钱,这与他生于苦难的岁月有关,他节衣缩食,对吃穿从不讲究。在他晚年,他不幸得了难治之症,他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在他第一次住院时,让我给他送内衣,我在他的房间里左翻右找,也找不到一件像样的内衣,而在我的眼前,我看到的是几件年久破乱的秋衣秋裤,这时,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当时大哭了一场,心中真不是滋味。父亲辛辛苦苦积攒了一些钱,他常对我们说,他的任务没有完成(祖母健在),不能拖累我们。在他临终前的下午,也就是第二次出院回家时,他预感到自己将走完生命的尽头,望着年迈的祖母像一个小孩子嚎啕大哭,我想他此时想到的是再不能为祖母尽孝了,再不能为祖母送终了。两次出院都是他都是强行要求的。第二次住院,住了一星期,他怕多用钱执着回家,结果在他出院的当天晚上,就永远地走了,他俭用了一生自己又带走了什么呢?
父亲的火爆脾气令小时候的我们都望而生畏。父亲教育我们的方式也很特别,往往是兄弟中一人犯错其他人都要受罚。这就是他所说的“陪斩”,“陪斩”的方式多数是罚跪,让我们长跪不起,借以思过。他认为,兄弟干祸,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这种不讲情理的“陪斩”,现在想来不无道理。因为都是小孩子,一人受罚,只惩罚一人,另外一人必在一旁讥笑受罚之人。所以都应得到警戒,以免再犯。我是长子,每次犯错,棍棒也是起先落在我的身上。这就是父亲的“严”了。正是父亲的严管,我们几兄弟在为人处事上从不做一些昧着良心的事。以至成人后都遵纪守法、品行优异。而我在我读书的生涯中,又给予家庭中对长子的厚望,特别热爱学习,上学中从未迟到乃至缺课。这要感谢我的父亲,是他教育我做事的认真与严肃。
父亲拉扯着他的四个儿女,在艰难的岁月,一路风尘地走来,直至他步履蹒跚的晚年。因积劳成疾,落下了难治的重症。我记得在别人欺负并看不起我们的时候,他总是叮嘱我们兄弟要争气,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刮目相看。我们四姐妹就是在父亲的反复叮嘱中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各自努力奋斗,成家立业,过上了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的生活。父亲做事要光面堂皇,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超过别人,他只有一个女儿,在八十年代初期,姐出嫁时,父亲给姐准备了全副嫁妆,从床桌椅凳,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在当时也是首屈一指的。他培养了一个大学生,也是从恢复高考以来我们村走出的第一个正规的一类本科生。父亲在世,对待我们几姐妹,他总想一碗水端平,但这是他无法做到的,同时也是任何父亲无法做到的,但他努力端平这碗水。我们几姊妹中只有老三文化最低,只读过初二,由于老三生病休学,没有给他办理休学手续,父亲找学校,老师们都不愿意收一个落课的学生,依父亲的暴脾气,干脆让老三去学艺。作为父亲在内心总觉得有愧于老三,在生活中处处为老三着想,用一些方式去取得老三的谅解,以求得一碗端平的水。当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即使孪生兄弟也不可能去走同一条道路,去趟人生同样的的河流。任何事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并有着千差万别。这正如长短不齐的十个指头。父亲给予的不是永远,永远的是要靠自己在生活中努力打拼。
父亲匆匆地去了,这惊人的噩梦,让我们始料不及。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是对他的儿女的有力惩罚。父亲的胸怀是博大的,他时刻装着他的儿女们,唯独没有他自己。而他的儿女们个个都有健康的胸怀,却没有装下父亲一个人。我愧对父亲,在他的有生之年,没有尽一个长子之孝,虽为他做了一些事,但没有刻意地去侍奉他,只是在他病危时在病房短短地和老四赔了他半夜。当我意识到这些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作为长子,未能尽孝的我又怎能化解心中的悲楚向上苍交代呢?而作为他呕心沥血养育的儿女们,我们又为他做了些什么呢?父亲从付府到王府,历经艰辛,造就了他的儿女们,他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他的仓促离去,在我心里留下了惊人的震撼,也给我们留下了永远地思考和启示。接近父亲别离一周年之际,谨以此文向长眠于九泉之下的父亲问一声:“父亲,你还好吗?”
愿父亲的灵魂永远安息吧!
(记于2006年2月,于2013年2月修改打印成稿)
后记
《回忆父亲》是我作为长子,在父亲临终时目赌了父亲与我们告别时那双让人怵目的眼神,那是一双生与死告别的眼神。当时我赶到父亲身旁,父亲已不能说话了,他双眼大睁,从他微微颤动的嘴唇上,我读懂了父亲的眼神——对生之强烈和不忍弃他的亲人。我抱着父亲,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大爹,我们回家吧!”父亲听后,好像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直到我们把他接到我的家中,他才安然地闭上了双眼,我想他真地回家了。在父亲离别的日子里,父亲那双眼神,总是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在我每每睡觉前我都要想到父亲的眼睛,从而想起和父亲在一起的情景,心中的悲恸油然而生。父亲过世后我用一颗残缺的内心为父亲守灵,从一七到五七我都要到父亲坟前上香烧纸,以祈求上苍对我的宽恕。在我心里默默地祈祷父亲一路走好!
父亲养育了我们,我们几姊妹都膝下有子或有女了,我也进入了中年的鼎盛时期了,我想,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心安了。
“百善孝为先”,社会的发展,物质文明的进步导致人类礼仪的退化与人性的泯灭,如今子女的逆反心理和行为无法诠释古代孟郊的《游子吟》,谨以此文让我们以及我们的晚辈看到,在我们和我们的晚辈身在福中不知福时,要去想一想历经风雨、饱经磨难的前辈们,回想他们为了下一代吃过树叶和草根,过着饥寒交迫的艰苦难熬的岁月,没有他们的过去,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在家庭里,我们要改变对待长辈的态度,学会包容与谅解,懂得善待与接纳。否则,当你的良心一旦发现自己的过失,那时你将欲哭无泪,后悔不及,并会在你的人生中留下永远的愧疚与遗憾。让我们共同记住一句话:
忘记过去,就是背叛先祖,戴恩感德,是为了迎接更美好的明天!
第四篇:回忆父亲抒情散文
今天是2015年12月24日,父亲去世整整一个月了。
上个月23日,我正在南昌女儿那里,哥哥打电话给我,说父亲近来身体不太好,虽然吃饭正常,但总是说四肢无力,老躺在床上不想起来,饭也是给他送到房间里去吃,而且老在念叨着我,那意思是希望我能够尽快回去看看他。
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两个月前,我才回到老家,父亲的情况还不错,精神很好,红光满面,似乎比以前还胖了点,拄着拐棍还能在房屋周围走走。他喜欢热闹,我特地开车带他到附近的天雷和米贝的两个集市去赶场玩,看风景。由于腿脚无力,他好几年没有去集市赶场了,看到集市建起了许多新房子,马路也加宽了,增加许多新店面,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面貌焕然一新,赶场的人熙熙攘攘,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不住地感叹:“现在国家的建设真是太快了,隔了几年没来赶场,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父亲身体向来很好,不生什么病,连感冒都少有。然而现在却……
我问哥哥:“满满是不是病了,比如感冒什么的?如果是病了,送他去医院或请个医生到家里来看看?”
在三个兄妹中,父亲排行最小,按照老家的习惯,我们叫他满满。
哥哥说:“满满没有病,也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就是浑身没有力气,起不来床。”
既然如此,我决定当天从南昌直接回老家。“领导”从桂林打来电话,她说要与我一起回去看望父亲,于是我决定先回桂林,再从桂林开车回老家。因为老家是在乡下,自己开车还可以省却中途换车而更快回到老家。
女儿说:“现在差不多已经中午了,今天走是不是仓促了点,要不明天再走吧?”
我说:“不行。你公不太好,我不能再等了!”
坐高铁当天傍晚我就回到了桂林。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晚上我老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难耐,直到天亮。父亲的状况让我很是担心,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哥哥打电话询问父亲的情况,哥哥说和昨天差不多,我这才稍稍放心。
天气不太好,从桂林出发就一直下着毛毛细雨。傍晚时分,当我们走到距离老家约五十多公里的一个服务区,我打电话向哥哥询问父亲的情况,哥哥说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到达离老家仅二十公里的梨溪水库时,我的电话突然响起,一看是哥哥打来的,我心里顿时咯登一下,感觉情况不妙,这个时候哥哥打电话来肯定有事。果然,哥哥在电话里说:“满满刚刚已经不在了!”尽管这两天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哥哥这句话时,突然悲从中来,巨大的伤痛让我无法自已。我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心情能够平静下来。“领导”也不断安慰我:“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还是冷静对待,不要着急,稍事休息一下再走吧!”
“就差这么一点点路了,紧赶慢赶,还是不能最后见上父亲他老人家一面。”我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再也无法控制的泪水夺框而出。
停了一分多钟,心情稍稍平静些,我们才重新上路。天完全黑了,雨一直在下,而且越下越大,浓雾弥漫,老天也在泪水满面。
赶到老家时,已是晚上七点。家里来了不少帮忙的乡亲邻里。按照老家的习俗,父亲的遗体已经穿上了老衣,被放置到了堂屋右侧用板凳支着的一块门板上。人们进进出出,忙着安放棺木和其它事情,个个神情悲哀,话语不多。我站在父亲的遗体前,端详着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和蔼、亲切的脸,父亲容态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然而,我与父亲,就这样突然间阴阳两隔。我的老父亲啊,我再也不听不到你叫我的名字了,你再也听不见我对你的呼喊了!面对父亲的遗体,我扑通一声,突然双膝跪下,再也控制不住那奔涌的悲情,放声地痛哭起来。
在众人的帮助下,父亲的遗体安然入殓了。由于长途奔波和极度悲痛,这时,我才感到疲惫不堪,没吃什么东西便忽忽睡下了。
躺在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父亲的音容笑貌,以及他那许许多多的往事,在我脑海里清晰地电影似的不断上映着,悲痛似乎渐渐远离了我,我又回到了父亲那无边无际、慈祥仁厚的爱怜与温暖之中……
由于家境贫寒,父亲没能上学,没有什么文化。只是在五十年代的合作化时期,村子里开办了夜校,父亲和妈妈才上了几个月的夜校,认得不多的几个字。那时,父亲和妈妈去夜校上课,我也跟着他们去,夜校的课还没结束,我就在妈妈的身边睡着了。回家时,我总是在父亲那宽大、厚实的背上睡得似醒非醒,模模糊糊地听着父亲和妈妈说着上课的内容以及他们夜校里的一些趣事。等到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父亲早就没了人影——下地干活去了。
父亲个子高大,身板结实,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我们村子最有力气、最能干活的能人之一,什么重体力活,什么难做的活,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为此,在我幼小的心里,父亲不但是我的保护神,更是我的骄傲。父亲十二岁时就学会了犁田,砍柴、割草、栽田、打谷,农活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的活做得很漂亮,而且效率也高,在村里被称为干农活的高手。比如说割草吧,是农活中比较不好做的,特别是大太阳天,草干燥、柔滑,不易上手,那就更不好割了。而父亲却割得又快又好,别人一担草还没有割好,父亲却早已割好挑着上路了。
后来,父亲学会了鋸木板,我们家装修房子用的木板都是父亲和他的撘档锯的,农活不忙时,他们还常常去给别人锯木板挣钱,这是父亲会的农活外唯一的手艺活。专门锯木板的人,被称为锯匠,干锯匠这种活,不仅费体力,也需要一定的技术,比如磨削锯片、调整锯齿,都得自己动手。锯木板时,不只是要有较好的体力、耐力,而且要掌握相应的技巧,使用什么样的锯法,比如是用一字锯法,还是盘式锯法,是大有讲究的。拉锯的两个人要配合默契,身体随着锯子的来回拉动,有节奏地前后微微摇晃着,看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但只要看看他们脸上雨一样汗珠,你就会知道干这活是多么的辛苦。在我们老家,很多人都会锯两下,但要锯得好,能长时间坚持,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父亲和他的撘档锯木板,可以一天接着一天地连续进行,木板锯得又快又好,非常平整,没有任何“挖瓢”等缺陷,木匠都夸他们锯的木板漂亮、好用,用他们锯的木板做木工,轻松又省力。
农闲时,父亲也偶尔也做些牛的买卖。父亲凭着他长期喂养牛、使用牛、观察牛的经验,对牛有他一套独到的“牛经”,他通过牛的长相、身姿、四肢、气质、牙齿,就能断定一头牛的年龄与优劣,而且看得比较准,从没有失手过,只是赚多赚少而已。他买得最多的是一年左右的嫩牛,公、雌不论,只要他看中了的,他就买回来,养它几个月,最多半年左右,看准机会就果断出手。这是父亲做事“见好就收”求稳、不贪的风格。对于牙口稍大一点的牛,如果父亲认为确实不错,他也买。不过,对这种牙口较大的牛,买来最多养
一、两个月就出手,决不久养。这其中的道理,虽然没听父亲系统说过,我想,应该就是他的“牛经”了。
父亲慈祥、和蔼,脸上常常挂着笑容,说话也轻声细语,很少见他发脾气骂人。就是在犁田时对牛的“不听话”也是和颜悦色,不出粗口呵斥。在父亲面前,哥哥和我都没有任何畏惧感。多数情况下,父亲只管田地里和山坡上的活,家务事以及管小孩之类,都是妈妈料理。对于哥哥和我,最多也只是口头上督促我们要努力学习,不要和人打架之类。学校放假,我们把学习通知书拿回来,得知我们的学习成绩都不错时,他也只是嘿嘿地憨笑着,脸上露出满意和放心的神色。从父亲这些简单而深情的表达里,我深切地感受到父亲对我们亲兄弟俩那深厚如天的牵挂和关爱。
在公社化之后,父亲做了差不多二十来年的生产队长。他虽然没识几个字,凭着他精湛的农活手艺和丰富的经验、以及对农时的准确把握,他总是把生产队的各项活路安排得井井有条,恰到好处。最苦最累的活,他总是干在前头,生产队的男女老少,对父亲都极为尊重、佩服,很少有为派工派活脸红脖子粗的时候。我高中毕业后在公社做了广播员,父亲经常到公社开会就住在我那。他对上级安排的工作任务,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从不打折扣。工作中有什么困难也是尽量想办法自己克服,不轻易向上级叫苦。他说:“上级要管的地方那么宽,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如果大家都向上级叫苦、伸手,上级的工作就没办法做了。上级有时间有精力把大事考虑好、管好,我们底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父亲对党和政府有深厚的感情,他常对我说:“要不是来了共产党,我们这些在旧社会靠给人打长工的人,哪有今天这样好的生活?我从内心里拥护共产党,感谢毛主席!”
后来,父亲年纪大了,不当生产队长了,后任的队长对他也是尊重有加,重要的事情都要征求他的意见,他也总是热心相助,知无不言,从不袖手旁观。在他看来,生产队的工作事关村民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把生产队的事情做好,也等于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父亲虽然讲不出多的大道理,但他的那些简单、朴素的言语,热情、大方的待人态度,周密、细致的处事方式和公正、守信的做事原则,对我的影响很大,并深深地融入了我的血液之中。
在我们周边的几个村子,父亲是个少有名气的栽田高手,他栽田又快又好。我读高小时,学校放农忙假我都回到村里参加栽田。有个年轻后生想要与父亲比赛栽田,他哪是父亲的对手,几下就落在了父亲的后面。另一个年轻后生不服气,立刻加入,两个人接龙迎战父亲,虽然只落后父亲
一、两行秧苗,但始终没办法超过父亲,而且栽的秧苗远不如父亲栽的漂亮。最后,这两个年轻后生拱手向父亲认输。这一场比赛,让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呆了,我也从未看到父亲有这等高超的栽田手艺。在栽田中,父亲还有另一手绝活,那就是扯直汪。所谓扯直汪,就是在一丘较大的田栽秧苗时,往往首先要在田的中间栽出一幅直线秧苗,把田“劈”成两半,既要栽得直,不能栽出蛇形弯曲,又要栽得均,间隔得当,这样不只是为了美观,也便于今后的田间管理。田的顺向越长,栽这个直汪的难度也就越高。当我们栽到一丘三亩多面积的大田时,谁也不敢来扯这个直汪,都怕栽不好丢人现眼。那两个曾经输给父亲的年轻后生极力推举父亲来破这个局,父亲客气了几句,也就爽快答应了。他用一根扁担在田塍边一插,瞄了一下,拿起秧苗就唰唰地栽了起来。父亲不时抬头看看插在田塍上的扁担,腰都不伸一下,一口气就往下栽。父亲栽出的直汪,横竖都笔直如线,就像是木匠弹出的墨斗线一样。看到如此情形,其他的人都纷纷跳进田里,在父亲的两侧一字儿排开栽了起来。一个多小时,这丘大田就栽完了,大家站在田边,议论、欣赏起田里刚栽下的秧苗,纷纷称赞父亲的直汪扯得实在是太直、太漂亮了。
“马马虎虎吧。”父亲只是笑笑,并不怎么在意,淡淡地说:“田我都栽了几十年了,累也该累出来了,这算不了什么。”
一个累字,道出了父亲干活的认真与辛苦。
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也成了栽田好手,速度比一般大人还快。为此,我虽然还不是一个全劳力,干栽田这项活生产队却给我记的是全劳力的工分,按劳分配的精神在我身上得到了体现。
我后来就读的初中距离家里有三十多里路。我所用的粮食、蔬菜都是周末回家时自己带到学校的。一次我刚下课,有个老师就来告诉我,说我父亲来找我。在学校门口,父亲身边放着一担东西,看到我来了,父亲说:“我给你带了点米和菜来。”他指了指面前的一袋米和一把干菜。
我很激动,又有些意外:“满满,那么远,你还专门给我来送米和菜?”
父亲笑了笑,说:“我要给供销社去禾滩挑脚,顺便弯到这里给你送些来,下次你回家时就不用自己挑了。”
那时,我们那地方还没有公路,货物进出都是人力挑,这就是挑脚,是个大强度的体力活、苦差事。
家、学校、禾滩处于三角形,为了给我“顺便”送些米和菜,父亲竟要多走三十多里山路,看着父亲脸上不断流淌着的汗珠,我心里感到有几分心酸。为了我读书和少受些累,父亲真是太辛苦了。父亲说完,转身就匆匆赶路去了。我站在原地,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前面拐弯处的大山背后。
初中毕业时,父亲本希望我考师范,读两年毕业就出来当老师,这样可以大大减轻家里比较拮据的经济重负。然而,受到语文老师即班主任的影响,我一心想要上大学,于是我报考了高中。对此,父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关心我考得怎么样。对于这个,我也说不好,尽管对考试有一些把握,心里也确实担心可能出现意外而落榜。一次我和父亲去姑妈家返回路过公社时,顺便进到邮局,问有没有我的信。当我报上我的姓名时,邮局的人随即递给我一封厚厚的挂号信。我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打开,正是我报考的地区一中给我的录取通知书,我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父亲问:“是哪个给你来的信啊?”
我说:“是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啊,你考上了,什么学校?”父亲眼睛一亮。
“地区一中。”
“哦。”父亲畅快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惊喜、开心的神色。“你还老担心考不上呢,我说你一定考得上的你还不信。不过,没想到你一考就考得那么远。”地区一中在地区所在地,是地区的重点中学,离我们家有三百多里远。知道我考上了高中,父亲嘿嘿地笑了笑,他略一停顿,又说:“远就远一点吧,考得越远,才越有出息呢。”在父亲的观念里,人要出门才有作为,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人不出门身不贵嘛!”
去地区一中读书,要走二、三十里山路,后面一段六十多里虽然有公路,但是不通班车,要步行到县城去坐第二天的班车。因为担心我年龄不大,路也不熟,开始几次,父亲总是坚持要送我到有公路的地方。那是一个山坳,公路从坳上盘旋到沟底,然后沿条小溪通到县城。父亲就站在山坳上,看着我沿公路前行。我走出了五、六里远,回头还看见父亲站在那里凝望着我,再走远一点,山坳逐渐模糊了,父亲与山坳融为了一体,我这才不再回头,大步朝前赶路。我知道,我背负着的,是父亲的希望,是他那颗热乎乎、跳动着的心。
文化革命的兴起,大学停止了招生,我的大学梦也因此而破碎了。直到文化革命结束,恢复了高考,我才圆了大学梦,而这个梦的实现,被整整耽误了十一年。耽误了十一年,大体相当于人的整个生命的七分之一到九分之一,对于一个人,这是多么巨大的损失啊!大学毕业,我被分配到了外省桂林的一个国家部属单位。当我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时,全家人都高兴极了,祖祖辈辈大字不识几个的我们家,破天荒地终于出了我这个大学生。当时,我已经三十出头,可父亲仍然把当成小孩。他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感叹地说:“靠着党的好政策,也靠着你自己的努力,你终于有出息了,在我们周围这几个村子,大学生你是第一个,我的脸上也十分光彩。我这一辈子的苦啊累啊真是全都值了!”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动情地对父亲说:“我有今天,全靠家里的培养,特别是妈妈和你的辛苦培养。这我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的。”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心里真是甜啊。”父亲爽朗地笑了起来。
在后来的三十多年中,父亲先后四次来过桂林。这之前,父亲没有去过大城市,只是到过邻近的县城,桂林是他到过的唯一大城市。在桂林,他住得最长的一次也就是两、三个月,再久他也呆不住了。一方面可能是生活习惯问题,没有什么他熟悉的人,口音不同,别人说话有的他听不大懂。我们上班去了,就他一个人在家,没人说话,不免有些憋闷。另一方面是来的时间久了,总是惦记着家里的那些事,特别是放心不下的是家里养的牛啊、猪啊什么的。他说:“我要是在家里,我虽然老了,做不动什么了,就是伸伸手你哥也会轻松些啊。”
2003年父亲来桂林时,我们对面的甲天下广场正在修建,工地上巨大的推土机、装载机等工程机械你来我往,机声隆隆,工地热火朝天。父亲被那些施工的工程机械迷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工程机械施工。每天在工地边,他一看就是大半天。我下班回来,他就津津乐道、绘声绘色地向我讲述他所看到的那些神秘施工机械是如何施工的。他特别感兴趣就是推土机、装载机。他说:“那些推土机、装载机啊,怎么就那么灵活、那么大的力气啊?一铲下去,一个小土坡就不见了;挖两斗泥巴,把个偌大的汽车车厢就装得满满的,呜的一声拉着就运走了。怪不得现在的马路啊、房子啊,几家伙很快就建好了,原来有这么些神通广大、蛮厉害的机械啊。如今的国家呀,变化真的是太大了。”
我说:“是啊,要不,那么大的工程,都要靠人工手挖肩挑,不知要搞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父亲说:“记得打日本鬼子时期,我参加了芷江机场的修建,那时哪有这些机械啊,靠的全是人工苦力,施工的人在工地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到处是人,但工程进展就是缓慢,几万人差不多忙了一年时间,才把机场修好。”
父亲对桂林的映像好极了。在公共车上有人给他让座,他既惊奇又感动,他说:“桂林的人就是好,这在其它地方是很难见到的。”再就是桂林不但山清水秀,风景漂亮,而且街道干净,整洁,看不到什么垃圾,对此,他啧啧赞不绝口。
桂林的风景名胜,我陪父亲都去看过。他说:“这桂林啊,到处都是好看的画,有的比画还要好看。来了桂林,哪里我都不想去了。”有一次我陪父亲去爬叠彩山,想让他看看桂林城的全景。他看到我掏钱买门票,有些不解地说:“在我们那里,万千的山啊,看都看不完。天远地远的,跑到这里花这个钱,有点划不来哦。这个叠彩山有什么好看的呀?”
我说:“这山与山不一样嘛。这是桂林市内最美丽的一个景点,在山上可以看到桂林全市,而且山上有很多古迹。朱德朱老总和毛主席的老师徐特立都来登过这个山,山顶上还刻有他们登山时互相唱和的诗呢。”
父亲对古迹没有什么兴趣,听说在山上可以看到桂林全景,而且朱老总和毛主席的老师徐特立都来过,他兴致倍增。我们拾级而上,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我指着风洞上方一幅陈毅的石刻:“愿做桂林人,不愿做神仙!”并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父亲高兴得开起了玩笑:“呵呵,那你就比神仙还神仙了哟!”
我也笑了起来:“满满,你是神仙的父亲,就更神仙了啊。”
“好,好,都神仙,都神仙啊!”父亲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上到山顶,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仔细欣赏着桂林城的景致。我指着一些地方告诉他,那里是漓江,那里是象鼻山,那里是伏波山,那里是我们家住的地方……。父亲感叹起来:“啊,桂林真大呀,密密麻麻的房子,山峰似的高楼大厦,蜘蛛网似的街道,横竖都看不到边,整个城市该住得有偌十万的人吧?”
“大约八、九十万吧。如果包括流动人口在内,至少也有一百五、六十万人。与那些更大的城市相比,桂林只算得上是个中等城市。”我解释说。
“桂林的山与其它地方的山还真是不同,你看那山,一个个平地而起,像什么的都有,尖溜溜的,一个挨着一个,好像一大片刚刚出土的竹笋一样。”
桂林的山像竹笋,这很新鲜,从来没有听人这样比喻过。人们形容桂林山水,大都是引用唐朝韩愈“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这千古名句,父亲的比喻,土是土一点,倒也贴切、形象而又生动。父亲识字不多,但他对一些事物的观察,有他独特的视角,比较准确而又别有新意。
自那以后,父亲就没有再来过桂林,主要是因为年纪太大,不想再出远门了。好在已经有了长假,我每年至少要回去看他两次。我退休之后,回去看他的次数就更多些。次数虽然多了,因为各种原因,但我每次回去在父亲身边呆的时间都不长,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这些,父亲从不讲究,也不在意,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只要回去了,见到了,他就高兴了,就好像什么都有了。由此可见父亲的大度与开明。
去年国庆节,我和“领导”带着女儿和外孙女一起回到老家。女儿早就提出要回老家看望公。我上大学时,我们把女儿放到老家,父亲背着她,走亲戚,赶集市,走遍了老家的山山水水,可以说,女儿就是在父亲和妈妈的背上长大的。一次,父亲做了一个扛猪的架子,放在某个角落,被两个七、八岁的侄儿发现了,于是他们用这个架子抬着女儿到处玩,开心极了。不想,架子的木料是生漆树,女儿经不起漆树气味的刺激,生起了漆疮,身上好多地方都红肿了,女儿痒得哇哇直哭。妈妈被吓倒了,将父亲和两个侄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多年以后,妈妈还常拿这事来数落父亲。父亲懊悔不已,默不作声。
三、四岁时,为了上幼儿园,女儿才到了安江城里她外婆家。
这次回去,看到父亲身体虽然很好,但明显苍老了许多,背也更弯了,我心里不免涌起一阵酸楚。父亲的背,为了他的子孙们,背过数不尽的艰辛与苦难,也背来了无数的甜蜜与幸福。父亲的背,承受了太多的重负,是活生生被累弯的。而我们回报给他的却是那么的少,不及他给予我们的万分之一,真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啊!
女儿回来,父亲特别高兴,也许他又想起了女儿在老家的那些趣事;见到刚一岁多的重外孙女,他更是心花怒放。依据谐音,他把重外孙女称为“虫崽”。“虫崽”倒也大方,见面不久,就围着父亲“太太呀、太太呀”的叫个不停,这可把父亲乐坏了,一天到晚那张嘴总是笑得合不拢,吃饭时也要将他的“虫崽”搂在怀里。我们和父亲一起照了张合影,可惜侄儿、侄女们和另外两个“虫崽”没能回来。没想到,这张合影竟成了绝版。
父亲是平凡的,平凡得就像是一块随处可见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可以长出绿野,开出鲜花。
父亲是普通的,普通得就像是一阵随时可遇的清风,清风吹过,给人以凉爽、清新和快乐。
一辈子,父亲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他用自己厚实的肩膀,撑起了子孙们的天堂,他对子孙们天高地厚的恩情,足可以让天地动容。
父亲是山,永远在我的心中巍然屹立;父亲是河,永远在我的心中悠悠流淌。
父亲的墓地,坐落在一个群山环绕的山坡正中,居高临下,视野开阔,环境优美。前面是层层叠叠、越远依次越高的群山。山峰如黛,绿树成荫,翠竹低垂,百鸟和鸣;山脚下,一条清澈如练的小溪自西向东蜿蜒而来,绕山脚流过,流水淙淙,如泣如诉。好一幅动静有度、美轮美奂的山水画卷。父亲,永远地长眠在了这片青山绿水之间。山下那条弯变曲曲、飘在翠绿丛中的小公路,是我回老家的必经之路。回去时,可及时向父亲报到、问候;离开时,也便于向父亲辞行,就像他在世时一样。
在父亲去世满一月之时,特写此文,是为祭。
第五篇:回忆我在学校的日子
回忆我在“理工”的日子
得知母校即将迎来她五十周岁的生日,心中十分激动。尽管我是一位刚刚离校5年的学子,但是在“理工”(如今“理工”已经成了我心目中母校的代名词了)日子里,不但使我学习到了丰富的知识,更重要的是老师们的言传身教使我学到了做人的道理,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的确立是在母校完成的。母校有我尊敬的师长,有我难忘的同学,有伴我早读的小树林,有我埋头读书的自习室,有我经常光顾的图书馆„„一切还那么清晰,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先回忆我尊敬的老师吧。我是1999级机械系2班的一名学子,刚到理工的时候,第一个月是军训,一天下午我们军训结束,我们班全体要与导师见面(那时学校实行导师制,主要对学生的学习进行指导,生活方面有辅导员主抓),那一天我见到了我们班的导教授,他是那样和蔼、亲切,记得他拿起同学们的名单,一个一个问大家的情况,之后他鼓励大家抓紧宝贵的四年时光努力学习。之后他给我们班开班会,经常会提到那次见面,说转眼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了,要我们珍惜时光。时光荏苒,那次给我印象深刻的见面会距今已经近9年了。老师不但关心我们的学习,还注重培养我们健全的人格。一次开会,他拿了一份《光明日报》,然后一字一句给我们读了微软副总裁先生(当时他在微软)写给中国学生的一封信,记得是讲诚信的,对我感触很大。后来,那封信在国内影响很大,也正说老师的眼光。老师不但专业上有造诣,而且很博学,记得他带我们去河南洛阳“一拖”实习回来时,我和他在火车上聊了很长时间,我提到了北大的先生,他马上谈到了他的一点看法,令我惊叹不已。因为我与老师有很多共同话题,他对我厚爱有加,记得毕业设计时,他本来不指导我的,可一天他突然到了四教四楼我毕业设计画图所在的教室,走到我的图纸前,戴上眼镜,仔细查看我的机械图,他当场指出了几个错误并说我的线条画的还不够好。后来我打算跨专业考研,很多同学不理解,老师非常鼓励,而且他一次到上海参加会议回来给我们讲,年轻人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到南方闯闯,这些话也是后来我考研调剂到上海的一个原因。毕业那年,正赶上“非典”,我们离校时,学校进出还没完全放开。临走前一天,我找了一个机会骑车到华岩路的一个礼品市场挑选了一件玻璃制的笔架,打算在晚上召开的分别会上送给他,碰巧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老师,我郑重地交给他也算是对他的一份心意。没想到,晚上我们班开告别会的时候,就在5号楼旁边的篮球场上,我们席地而坐,老师也去了,他送给了我一包东西,我当时没打开。回到宿舍后,才发现是他亲笔签名赠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
好学不倦、持之以恒;实事求是、刻苦勤奋;艰苦奋斗、知难而进;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心怀坦白、光明磊落;无私奉献、同心同德。记下你最美好、最有纪念意义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