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回到原点-对于王安忆《长恨歌》小说的一些思考
回到原点
——谈王安忆《长恨歌》中的轮回主题
支星晨
摘要:王安忆的《长恨歌》描摹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这个上海滩中的女孩典型——王琦瑶,从生到死的这漫漫一生,本来就是一个最大的轮回。小说中各种轮回交织在一起,相汇相离,共同建构起一个城市的模型。在这个模型中,每一个人物都逃脱不了宿命的羁绊,也在城市的镜像中,从个体的特质融入到普适的概念里,实现了叙述者所要达到的表达效果。
关键词: 《长恨歌》轮回与宿命城市影像建构
正文:
王安忆曾经谈过小说创作的“四不政策”:不要特殊环境特殊任务、不要材料太多、不要语言的风格化、不要独特性。这一点同样贯穿在《长恨歌》的叙述中。王安忆采用了典型的零聚焦的叙述方式,运用了上帝般的全知全能视角,将这一曲旧上海的长恨歌娓娓道来。而故事叙述完,铅华洗尽,一切照旧,结尾那一句“对面盆里的夹竹桃开花,花草的又一季枯荣拉开了帷幕”,暗含了自然世界与人情世界相通的生生死死、轮回反复的宿命观,这种回到原点式的轮回主题在小说中是通篇遍及的,同时也构成了小说独到的叙事哲学。
一、王琦瑶们的同心圆式宿命
王安忆在小说中塑造了一个叫做王琦瑶的女子形象,这个形象从生到死,构成了小说的基本脉络,而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轮回。
然而王安忆显然不只是为了叙述一个个体。小说的开篇部分有一节的标题就是“王琦瑶”,字里行间蕴含了“王琦瑶们”这个深刻的隐形角色群,这个群体有着王琦瑶几乎相同的个性甚至命运,而这种相似是弄堂赋予的、是那个年代普适的价值观所赋予的。王琦瑶们是典型的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上海年轻女子形象,她们貌美而单纯,追求梦幻的爱情,期待外面的世界。但是就是这样的一群女子,叙述者早在开始就表达了那一层凄凄的隐忧,或者早已迫不及待地昭示了她们悲剧的结局,“上海弄堂因为有了这情味,便有了痛楚,这痛楚的名字,也叫王琦瑶”。
王琦瑶们是矛盾而统一的,她们每个人的故事都与后文的那个王琦瑶相似,但多少有一些差别。她们的宿命是建构在一个个同心圆上延展开的。同心圆最核心的内核是旧上海这座城市的灵魂,王安忆在小说中把人物生活的环境人格化,令人清晰地感受到城市的脉动。而王琦瑶们的人生围绕这个灵魂,从外围的一点出发开始画弧,每个个体专属的这一段段弧连缀在一起,或长或短,或细或粗,不变的是处在中心的旧上海的华彩绚烂、人事浮沉和最终这段弧会回到原点的结局。
虽然这个同心圆式的悲剧,是王安忆没有在小说中直接表达出来的,但是这样一种轮回式的主题,是小说深刻的精髓所在,是叙述人对过去的时空反省和思考。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圈圈同心圆所描摹的王琦瑶们这个群体的悲剧之外,似乎叙事者还展现了另外一支力量,这股力量,企图去冲破这种循环。这就是王安忆笔下的邬桥世界,这个世界是远远地独立于城市世界之外的,而这个世界同样被王安忆人格化,并与旧上海的灵魂产生强烈的碰撞,这种碰撞也是作者自身的一种人格追求,她试着在故事的环境中让故事外的读者也进行一种反思。叙述者的内心,其实是希望把原本的弧的中心拉到这个恬淡的邬桥世界的,这个世界是空灵的、安宁的、澄澈的、没有杂质的,作者所期望的是能够令王琦瑶们以这个点为圆心最后回到原点,但是期望终归是期望,叙述者也深知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在这样一种矛盾的隐隐的纠结中,作者也慢慢在叙述中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属于王琦瑶的性格世界,继续这一场悲剧。就在这样一种有一些虐心的惆怅之中,故事变得更加悲凉,而王安忆要表达的深刻的轮回主题也得以更加鲜明的昭示。
二、建构在城市影像之上的个体王琦瑶的宿命循环
回到文本本身。王琦瑶的悲剧其实早有伏笔,开头写她与吴佩珍去片厂的经历,提到一个演员饰演的那个死去的女人角色其实也预示了最后王琦瑶类似的结局。王琦瑶的一生,就像片厂里每天拍摄的电影一样,终究是一个梦,王琦瑶从这里开始她的梦,最终她死前出现的幻觉,则是这个梦的终结,于是王安忆笔下的这个故事显得那样的顺理成章,而这个顺理成章的梦也勾勒出了故事里最大的一个轮回,所以更能让人感受这故事的平凡性和真实性,但这个平凡性是最可怕的东西,人世浮沉、铅华洗尽以后,我们竟然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很真实的故事,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静默中。小说中形形色色的上海滩的人们构筑了故事中的城市影像,在这个构筑的过程中,类似开篇描摹“王琦瑶们”,王安忆总是运用淡而不虚的笔法,每讲述一个人物,都好像在讲述着这样一群类似的人,比如写老克腊、比如写长脚的时候,也干脆直接点明“这其实是一类混社会的人”,这样的一种冷静的笔调,显示了这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故事,却也因为这种“平凡”的阅读体验,更加彰显了生活中那些生命的流转所透露出的循环的关于宿命的主题。
王安忆首尾呼应式地设置开头和结局的情节,颇有模仿《红楼梦》之嫌。曹雪芹开篇的那些判词到今天都让人沉醉,原因正是在于其表现出的那种传统的中国哲学的生死、宿命的循环论。每件事情都有个开端、有个结局,生死就是个典型,《庄子·齐物论》记载,“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道家把死生都看做是无意义的,不过是一种自然的转换而已,是对等的,但不是对立的。而“判词”的魅力就在于此,把悲戚的死亡看做是一种宿命使然,把悲戚的点放在宿命循环的不可改变而不是死本身的痛楚上。于是就不难理解王安忆运用类似笔法的目的了,她要突出的不是王琦瑶的死,而是把王琦瑶的死作为整个悲剧的一环来写,而真正要突出的就是这样一种轮回。
这轮回不是封建迷信的天命观,而是在旧上海这个环境下人性的趋同所构建出的轮回。再次提到王安忆的小说“四不政策”,《长恨歌》里的男人女人们,都是那个年代再寻常不过的生活中的角色了,上海滩的繁华令人如痴如醉,但是没有人愿意去承认这其实只是个虚幻的梦境,梦总有到头的时候,倒是文中有一个导演曾经向正在竞选“上海小姐”的王琦瑶提出过警告,指出了这个梦一般世界的不真实,然而王琦瑶早已不是那个弄堂里的有着“忠诚老实的美”的王琦瑶了,或者说,王琦瑶还是王琦瑶,可是她已经步入了一种浮于外人、外事、外物的生存状态,其人格的本质也许还牵连着,但显然这根牵连着的细绳已经近乎绷断的边缘了。
谈到这里,必须说说王安忆笔下巧妙设置的一些意象:电影、镜头、橱窗、镜子,这四件东西,有着共同的特征,都和“反射”或者“折射”相关,这些意象的象征性是不言而喻的,这是一个镜像重叠的世界,通过这些“反射”、“折射”,个体建构起对于外部世界最直观和最深刻的观念,这些观念,在王安忆小说中,就是城市的灵魂,因此城市的这种人格化不是城市自己所有的,而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所赋予的,但是可悲的是、无法改变的是,人赋予了城市以人格,最终却消亡在城市里,而另一个人可能在他消亡的一刹那,开始了“又一季枯荣”,如此循环往复。正如法国作家博奈所说,“镜像是模仿而不是原原本本地反映事物的原样,映出的是一个十分相似但略有区别的影子,由此,镜像揭露出真实世界外的另一个虚幻的世界,使镜子成为一种谜一般的能产生异象的人类自我认知的途径”。之所
以王琦瑶会陷入轮回之中,不是有什么上帝神灵在暗中插手,而是这个镜头下、橱窗下的环境反射出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睛,让她迷醉在这个虚无中,“镜头总是美妙,将杂乱和邋遢都滤去了”,殊不知这“杂乱”和“邋遢”才是生活本身,但是一切终无法挽回了。
王琦瑶已经浮在了“外界”这层薄薄的介质上,在成为“上海三小姐”以后、在结识了李主任以后、在进入了爱丽丝公寓以后,王琦瑶以为拥有了全部,但是很快,这个梦是破了,李主任意外身亡、她也搬出了公寓,唯一剩下的,是那个西班牙雕花的桃心木盒中的金条,这些金条,是王琦瑶仅剩的一点“资本”,虽然还有容貌,但是再美的容貌终有老去的一天。但是故事的最后,也正是这木盒间接地害死了王琦瑶,这便是又一个循环,而且这种循环多少带着一点对于欲望的讽刺和排斥,欲望本身其实也是一种虚无,在王琦瑶辗转的人生中,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了全世界、拥有了别的女子所渴求的荣华富贵,再到堕入一无所有的深渊,最后彻底幻灭,这个轮回的过程,其实说到底,就是个虚无的梦。在这里,王安忆在探讨一个中国哲学经常提及的“有无”的定义问题,什么是“有”,什么是“无”,可见这不是由“物”来决定的,而是由个体的内在对于真实世界的认同感来决定的,而一旦如同王琦瑶这样,越来越疏离这种认同感,那么,结局必然就是在这个循环中不可自拔,即使回到原点,大梦依旧未醒,王琦瑶最后弥留的刹那,她看到的是40年前的片厂中的那个死于他杀的女人,然而即使看到了,在王琦瑶内心,这只能说是印证了她依然忘却不了40年前那些浮华罢了,而最后那盆夹竹桃,是从叙述者的视角看到的,这也再一次表达了王安忆对于宿命的认识:王琦瑶的这个梦破了,但是,对于时间来说,不过是又一个王琦瑶的开始,一切照旧,不会因为王琦瑶的死而改变什么,历史瞬间就会把王琦瑶抹去,这从某种意义上是自然的轮回,是这个我们触手可及又无法企及的自然的循环,没有人可以改变。
王琦瑶悲剧的一生中,除了李主任,还有一个角色是无法忽视的,那就是程先生,王琦瑶后来遇到了不少男人:康明逊、萨沙、老克腊等等,然而与程先生的感情是最为纠结的,但是王琦瑶没有真正爱过程先生,他们纠结的不是相互的爱恋被阻碍,而是单恋造成的双方无休止的纠结。程先生的条件并不差,但是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他太平凡,在王琦瑶看来尤其如此,王琦瑶是个被重重镜像封闭起来的女子,在她最青春的年华里,她渴求的是一种超越,一种绝对的凌驾他人之上的快感,所以她是不会真正爱上程先生的。然而等到浮华过后,一切都没有以后,在经历了与康明逊、萨沙的感情后,在怀上了孩子以后,这时候王安忆笔锋一转,“还有一个程先生”这个赫然的标题,把这种人事的轮回道得犀利透彻,令人恍然大悟。然而程先生终究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在为王琦瑶打理好事情以后,他选择了自杀,这自
杀也是一种解脱。程先生的再次出现于王琦瑶是一个轮回,又回到了当初,但是毕竟不是当初,而于程先生也是个轮回,从不拥有到王琦瑶此刻的承诺,这之间其实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因为这段感情是只有恩,没有爱的。程先生的自杀可以看做是殉情,殉的不是爱情,因为本来没有,而是殉的自己对于这份单恋的执著。
程先生对于王琦瑶的恩,很大程度上表现在对王琦瑶的照顾,而这照顾又很大程度上缘起于王琦瑶的孩子。生育是人类最原始的一种轮回,有人死亡,有人新生,循环往复,人类得以繁衍生息。但是薇薇(王琦瑶的女儿)和王琦瑶之间,其实一直就是相互碰撞的,最鲜明的一个细节就是给薇薇的男友挑选西服的事情上,薇薇追随潮流,王琦瑶却坚持要旧款式的,这个细节展现了王琦瑶对于过去的留恋,她对于40年前自己“上海三小姐”形象的追思从没有改变过,这种对于过去的回望和光阴的流逝是相悖的,这种错觉给王琦瑶带来的是更深的迷惘,而薇薇表面上的“新”却也没有改变她“分明给人做了个出国的筹码”的结局,这“筹码”的命运和当初的王琦瑶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于是一切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就这样,那些旧上海的故事在王安忆的笔下不断循环着,构建了属于王安忆的独到的叙事哲学:勾勒一个从一点回到一点的轮回,这个轮回中,也许某一部分的弧线会重叠,也许会支离破碎,但是最终还是回到那个原点,人物的生死、角色的个性、每个情节之间的藕断丝连就在这样一个过程不断升华,最后也都回到了原点,实现了一种近乎“不叙之叙”的表达效果。《长恨歌》内涵的魅力正在于此。
参考文献:
1.文中所有引用的《长恨歌》小说内容选自王安忆,《长恨歌》,时代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
司,第1版(2011年8月1日)
2.《我眼中的历史是日常的 ――与王安忆谈<长恨歌>》,东南早报,网络链接:
4.萨比娜·梅尔基奥尔·博奈,《镜像的历史》,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5.周明娟,《都市女性的镜像式生存----王安忆<长恨歌>的别一种解读》,江西财经大学学
报2007年第4期
第二篇:王安忆小说《长恨歌》
王安忆小说《长恨歌》评价
本人看了《长恨歌》这部小说感受颇深,于是我又上网看了根据小说改版的电影和电视剧。其中我对电视剧中的程士砥程先生这个角色相当敬佩,虽然原著中的程先生形象跟电视剧中 的有点出入,但是电视剧中的他真是专情到了极点。爱了王琦瑶一辈子,疼了她一辈子,无 怨无悔,直到死,还是念念不忘王琦瑶。我在想王琦瑶何德何能?身边有这样一位痴心绝对 的追随者,她还求什么?电视剧中有很多镜头都看的我好心酸。一个人,前世要修多少行,下一辈子才会遇到一个如此绝对的追求者?一个人要有多爱另一个人,才会放下尊严,放下 一切只求她一切安好?
第三篇:王安忆长恨歌解读
一曲时间为维、流言为声的城市之歌——王安忆《长恨歌》解读
2008-04 19:13:38来源:《考试周刊》作者:常晓红
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获得了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这是王安忆继《小鲍庄》、《三恋》后第三次创作的高峰。本文题为“解读”,意从创作主旨、写作框架、语言风格三方面解读这部小说。
一、城市·女性
城市与女性成为近年来小说创作的一个生长点,这是因为,城市和女性似乎有着天然的密不可分的联系,城市在发展,女性亦在成长。王安忆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她在一篇关于上海女性的文章中曾说:“要写上海,最好的代表是女性,不管有多么大的委屈,上海也给了她们好舞台,让她们伸展身手„„要说上海的故事也有英雄,她们才是。”《长恨歌》写的正是这样一个关于上海和女性的故事,“这是一部非常写实的东西,在那里面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
首先,作家在第一部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为我们勾画了上海的全景图。它包括了上海的建筑、精神和人,但无论是什么,都是上海这个城市的一部分。
1.弄堂“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弄堂是上海绝对的存在,是最大多数普通市民的居所,“是城市建筑的主体和上海市民文化的主要载体”[3],因此,在这一节,王安忆不但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托出了作品人物的立足点——那些和弄堂有密切联系的社会的中间阶层,因为这些人任何时候都是城市里的绝大多数,他们生生不息,永无止境,所以他(她)们是城市精神的当然代表,他们就是城市,城市就是他们;同时她更“昭彰”了弄堂在上海的地位:如果说街道和楼房是上海的支架,那么弄堂就是上海的血肉,它构成了上海的形体。
2.流言流言总是鄙陋的。它有着粗俗的内心。它们其实是用最下等的材料制造出来的„„但也唯有这些下等的见不得人的材料里,会有一些真东西„„流言其实都是沉底的东西„„然而,这城市里的真心,却唯有到流言里去找的。无论这城市的外表有多华美,心里却是一颗粗鄙的心,那心是寄在流言里的,流
言是寄在上海的弄堂里的。它的特点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它不仅是上海弄堂不可或缺的生活,更是弄堂居民一种真实的精神状态。弄堂生活是“声”与“色”的组合,吃着饭,说着流言,就是弄堂人的声、色。流言是这声、色的一部分,是弄堂的典型特色。
3.闺阁“闺阁”在上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最能代表上海的精神的王琦瑶们居住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了它的独到之处:它是看一点用一点,极是虚心好学,却无一定之规。它是白手起家和拿来主义的。贞女传和好莱坞情话并存,阴丹士林旗袍下是高跟鞋,又古又摩登。这样的闺阁,无疑是上海最真实的写照。
4.鸽子“鸽子是这城市的精灵。”它们高高在上,俯视着上海“天空下的那一座水泥城,阡陌交错的弄堂,就像一个大深渊,犹如蚁的生命在作挣扎。空气里的灰尘,歌舞般的飞着,做了天地的主人”。如果说“弄堂”“流言”“闺阁”是作家由整体到局部的刻画上海的弄堂,那么“鸽子”就是对弄堂的再次描摹,这就更强调了弄堂在上海超然的、无与伦比的地位,同时也让我们清楚明白地认识到《长恨歌》写的是上海这座城市。
5.王琦瑶“王琦瑶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一句话点明了她的身份,王琦瑶和弄堂、流言、闺阁、鸽子一样是上海身体里的一部分。王琦瑶代表了一个类型,她是王琦瑶们共同幻化而成的灵体。这一节表明了王琦瑶只是上海的一个重要组成,但也暗示了王琦瑶对于上海的意义。
王安忆如此大费周章的写了这看似浪费笔墨的一章五节,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读者明白她写的是“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气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这与《红楼梦》的结构安排相类似,这一章五节可谓全书的纲,表明了作家的创作目的。
其次,作家从“片厂”开始,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旧日的上海小姐王琦瑶,伴随她的每一次出场,作家都不厌其烦地勾画她周围的人、物、景,相对的,却很少写王琦瑶的行为。因此,与其说王琦瑶是人物形象,不如说它是上海这座城市的象征。王琦瑶在我们眼中始终是一个飘忽的影子,是一抹上海的魂。我们不知道她的出身,而只知道她“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我们也不知道她的长相,而只知道她“好看”,是“沪上淑媛”,是“给自家人享用,真正代表大多数的三小姐”。
可以说,“这部小说即是由人物的命运和一系列以城市为主体的散文、随笔连缀而成”。第一部的“弄堂”、“流言”、“闺阁”、“鸽子”自不必说,第二部的“平安里”写的也是上海的弄堂,而第三部的“薇薇的时代”,则是作家对七十年代“已走了样”的上海的一番细致描写,从物到景到人,作家浓墨重彩的勾画了上海的诸多变化,这进一步凸显了“城市”的地位。
但是,应该注意的是,这部小说是城人并重的,城即是人,人即是城,是通过一个女人写活了一个城市,人是城市的魂。
《长恨歌》的城市是一个女性视域之中的城市,上海被拟人化为一个阴柔的存在。它的弄堂、流言、闺阁乃至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无不漫溢着浓重的‘女人气’,都有着肌肤之亲的诱惑和触手可及的温暖”。这样的上海如果没有王琦瑶的存在,将不具任何意义,是王琦瑶让上海活了起来,她是这上海的精魂。这时也就可以明白王安忆所描写的“闺阁”,它是女性化的上海的突出表现。
此外,王琦瑶到邬桥的一段,看似离开了上海,重人而轻城,而实际上却是把上海置于一个与人物对等的地位,写出了人与城的不可分离。“上海真是不能想,想起就是心痛,上海真是叫人相思„„它简直像情人对情人,化成石头也是一座望夫石,望断天涯路的”,这里的上海是个拟人化的存在,是叫王琦瑶“长相思不能忘”的“情人”,离开它,王琦瑶有着“将一颗心劈成两半”的孤独,因此,当她的上海的心被阿二勾起时,她将势必回归。“当上海最初的灯光,闸北污水厂的灯光,出现在黑夜里头,王琦瑶忽然间热泪盈眶。”王琦瑶流泪,不仅是因为她有着回到家乡的喜悦,更是因为她有着灵魂回到肉体的归属感。
城市和女人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说《长恨歌》写女人是手段,写城市才是目的也好,说以女人代表城市或女人是城市的影子也好,总之,写这个城市就不得不写这个女人,这个城市和这个女人已是不可分割的整体,《长恨歌》写的是城市和女人的故事。
二、时间之维
《长恨歌》的城市和女人是结构在时间的网中的。“就在物理时间与心理时间、流动时间与固结时间的对比张力中,王安忆拉开了文本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并由此凸现了时代的变更与永恒,人生的变迁与虚无。”
小说之初,王安忆就写道:“四十年的故事都是从去片厂这一天开始的”,“四十年”这一时间的跨度,将小说的人、物、景都圈在了里面,而后作家着重描述的几个特定的年份,即构成了这部小说的时间框架:一九四五年底的上海,是花团锦簇的上海,那夜夜歌舞因了日本投降而变得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电影圈是一九四六年的上海的一个进步圈,革命的力量已有纵深的趋势。王琦瑶住进爱丽丝公寓是一九四八年的春天。这是一九五七年的冬天,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大事情,和这炉边的小天地无关。一九六○年的春天是个人人谈吃的春天。程先生是一九六六年夏天最早一批自杀者中的一人。一九七六年的历史转变,带给薇薇她们的信息,也是生活美学范畴的。八十年代初期,这城市的时尚,是带些埋头苦干的意思。这是物理时间形成的经纬,小说中还有着相对静止的心理时间织成的网。一九四六年竞选上海小姐,一九四八年爱丽丝公寓的等待,一九五七年平安里民居的四人小天地„„在文本世界里,王琦瑶都是在自己阶段性的轨道上循环着前行,这时的时间就是相对静止的,是一个时间形成的封闭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时间是让人感觉不到的。
同时,《长恨歌》中还有许多时间性的场景和声音,构成了另一张虚幻的时间网。上海的弄堂、弄堂里的流言、粉红缎的旗袍、古木衣柜等,都打着时间的烙印,散发着历史的气息;爱丽丝公寓的铃声、弄堂里隐隐的钟声、小街上卖桂花糖粥的敲梆声,都是时间的先行官,一声一声催促得紧;尤其是墙上的光影,让人觉得时间分明是历历在目的。王琦瑶就生活在这样的时间的网中,她因此而分外懂得时间的分量:“有谁比王琦瑶更晓得时间呢?别看她日子过得昏天黑地,懵里懵懂,那都是让搅的。窗帘起伏波动,你看见的是风,王琦瑶看见的是时间,地板和楼梯脚上的蛀洞,你看见的是白蚂蚁,王琦瑶看见的也是时间。星期天的晚上,王琦瑶不急着上床睡觉,谁说独守孤夜,她是载着时间漂呢!”
因此,《长恨歌》可以说是时间引发的悲剧。所谓“长恨”,是对时间流逝的“恨”,也是对一段特定的上海历史的终结的“恨”,一段特定的上海生活、上海风情乃至上海市民精神及其生存方式随着主人
公王琦瑶的死亡而宣告终结,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三、流言之声
王安忆为《长恨歌》量身制作了其独特的小说语言,使《长恨歌》具有了某种“流言”的性质。这首先表现在,小说中穿插了大量的以城市为主题的散文、随笔,以及大量的脱离了情节的分析,使得小说没有了一定的“规矩”,甚至使情节出现了停滞不前。如第一部的“弄堂”、“流言”、“闺阁”、“鸽子”、“王琦瑶”、“爱丽丝公寓”,第二部的“平安里”,第三部的“薇薇的时代”等,都是对上海的肖像描写。它们与情节的发展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然而却又是“肖像描写”所必需的笔墨,作家如此安排,一方面是因为这些细腻传神的城市素描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立于情节中并不显突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作家同时于情节外设置了深刻而精彩的辨析,这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缓慢的故事节奏而导致的沉闷。如作家在第二部的“此处空余黄鹤楼”中的分析:“„„无论这城市有多少空房子,总有足够的人再将它们填满。这城市的人就像水一样,见空就钻。在这里你永远不会有足够的空闲去哀悼逝去的东西,挤都来不及呢。不过那是将一百年作一年,一年作一天那么去看事物的,倘若只是将人的一生填进去,确实不够塞历史的牙缝。倘若要哀悼,则可哀悼一生。但那哀悼纵然有一百年,第一百零一个念头,也就烟消云散„„”这里王安忆参透了生命的意义,不是追求在时间的旷野里的永恒,而是追求在时间的刹那里的存在。
《长恨歌》的“流言”特色还表现在王安忆潜心于从小处落笔,写小感觉、小**、小事件以及小人物,使小说有了一种“如水泻地,无孔不入”的感觉。小说的主人公王琦瑶虽是一位昔日的上海小姐,然而却只是“三小姐”,是给自家人享用的日常的图景。当昔日的辉煌归于沉寂,她身边的一切,包括人、物、景就都是“小”的,但也正是这“小”才是真正代表大多数的,带我们走进了真正的城市生活。“这城市的真心,却唯有到流言里去找得。”王安忆正是借着这些“流言”,写出了城市的真心,写出了真正的上海风情。
综上所述,王安忆的《长恨歌》无疑是成功之作。城市和女人的主题是近年来小说创作的新趋向,作
家对时间的深思引人发醒,“流言”式的小说语言令人称叹。可以说,《长恨歌》无论在创作主旨、写作框架,还是在语言风格上都是领先于潮流,暗示了小说发展的某种趋势。
第四篇:王安忆长恨歌读后感
王安忆长恨歌读后感
听一曲长恨之歌,弦音挫挫;看一段前尘旧事,意韵娓娓。
在这幕台上,我想看看那带着一股肌肤之余的性感的上海弄堂;我想听听那些鄙俗又有些影影绰绰云遮雾罩的流言;我还想见见那在嘈杂混淆中盛开的如花蕊般纯洁娇嫩的闺阁。上海女儿盛载的满堂心事最让人撩拨,上海上空俯瞰整所城市的自由鸽群最让人动容与嫉羡,它凌空而起,将城市的屋顶踩在脚下,又在废墟的瓦砾堆上盘旋,颇有劫后余生的味道。而我最想看的,莫过于王琦瑶前朝的繁梦三千,后世的璧陨黄泉。
王琦瑶是典型的上海女儿,一次机缘巧合被选为“沪上淑媛”。她的艳和风情都是轻描淡写的,不足以称后,但她的美却是家常的,是体现民意的美,故而她正合了三小姐这称呼。再后来,她成了“金丝雀”,成了爱丽丝公寓的女主人,她在旧上海的这座废墟里夜夜笙歌,却不自知,袅袅娜娜的身姿微泛着摇摇欲坠的浮沉后事。
对于王琦瑶的悲剧结局,字里行间有着许多妙心的暗示。
第一次去片场的时候,王琦瑶留意到一幕场景剧“这就像是旧景重现,却想不起是何时何地的旧事。王琦瑶再把目光移到灯下的女人,她陡地明白这女人扮的是一个死去的人,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奇怪的是这情景并非明惨可怖,反而是起腻的熟。”而这一幕场景剧与王琦瑶死前的境况如出一辙,也可以说,剧中那个死去的女人,正是四十年后的王琦瑶。
再者,王对于自己的未来也不能说全不自知。在竞选上海小姐成功后,王琦瑶竟然在舞台上哭了起来,为不可知的命运——“那天一身红,今天一身白,这预兆着什么?也许穿上婚服就是一场空,婚服就是丧服!”在梦的将醒未醒时分,属于她的繁华正悄然陨殁。
在得知王琦瑶要竞选上海小姐的时候,片场的导演也曾经想说服她让她退出复赛,可惜那时的王琦瑶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看着王琦瑶走远,头也不回,她越是坚定,他越觉得她前途茫茫。”
片场的导演一语中的,“上海小姐”这项桂冠其实是一片浮云,看上去夺人眼目,可是转瞬即逝,它其实是过眼的烟云,留不住的风景,竹篮打水的一场空。王琦瑶在小说的开始便被推置于到众星捧月的地位,而这里便已是她人生的巅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她也从这里开始走往人生的下坡路,她的巅峰是她香消陨殁的最成功的铺垫。在接下来的四十年里,她成了别人眼中的交际花,被贴上情妇的标签,尝了一段露水姻缘;情缘流转于各色的男子当中,从未结过婚却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暮年的她遭受女儿的叛逆,最终因一盒遗金被杀害。属于王琦瑶的时代仅仅留在她十八岁的那一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但尽管如此,她生命的底色终是灰暗的,可怜又可悲。繁梦三千,终不过璧落黄泉。
为什么叫这本书的名字会叫长恨歌?我是把恨理解为遗憾的。书中每一个人物的人生都有不完满的遗憾,无论是蒋雯丽程先生还是王琦瑶,他们有着相似的悲惨结局,而全书也笼罩着淡淡的忧伤气息。
王琦瑶的人生正是一首袅袅的长恨歌,黄粱一梦不过一世浮华,繁梦三千终归璧陨黄泉。浅浅流年洗净了王琦瑶一世的铅华,阴丹士林蓝旗袍抖落的不仅是似锦的繁华,还有她四十年的落寞与惆怅。
第五篇:王安忆《长恨歌》读后感
作家王安忆的《长恨歌》只有三部十二个章节,我却看了四个多月。每晚不忍多翻,只徜徉在那三四页间的细枝末节,合上书本时总要给我无尽的空间,萌发许多的遐想。阅读之始,一个女人的序幕就开始拉开,待到读完,一个生命已经在樯橹间灰飞烟灭,秋风萧瑟中再也没有她残存的世界。
王琦瑶,本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女人,但纵观其一生,却从来没有完整过。这世界本是残酷,而王琦瑶年轻时就已经将恶果种下,美丽的容颜,再配上一颗虚荣浮华的心,已经为她日后的生活埋下了伏笔。须不知一切要命运来搭载,人生八字载不住,纵然是心比天高,终究是命比纸薄,想要的得不到,生活的琐碎花絮更是剪不断理还乱。在《长恨歌》里,王琦瑶是有两幅写真的,一幅在开头,一幅在结尾,一个是她生命的预兆,另一个是她沉寂消逝的丧钟,全是真实的她自己,别人想替也替不了的。
正如上海的弄堂,“从制高点看,也是一番颇为壮观的景象,点和线恰如中国画的皴法,然而一点一划又似乎细工笔一样。老式的天窗精致乖巧,木棂窗格也是细雕细做,屋披上的瓦也是细工细排的,连窗台上的月季花也是细心细养的。”王琦瑶就是生长在这样的弄堂,日照水洗,是岁月研磨成的小家碧玉,不管怎样摇身变化,底气仍然是上海弄堂里一般人家的女儿。且看弄堂里的景致也如王琦瑶的:花盆里栽的凤仙花、宝石花和青葱青蒜,屋顶上空着的鸽笼,碎了和乱了的瓦片,那沟壑般的弄底,有的是水泥铺的,有的是石卵拼的。那里的路面是饰着裂纹的,阴沟是溢水的,水上浮着鱼鳞片和老菜叶的,还有灶间的油烟气的。——就是这样的气息,这样的底蕴造就了王琦瑶,当通过程先生、蒋丽莉母女的努力使她的艺术照片登上了《上海生活》杂志的封面,并被评上“沪上淑嫒”,继而参加上海小姐竞选,众望所归地被评上“三小姐”时,她的心已经在浮华中膨胀,虚荣塞满了心中的每一个孔眼。尽管还只是铅华洗尽的三小姐,没有大小姐二小姐的雍容华贵,没有她们那样的应酬场面,也没有她们被人们拿来当偶像的魅力,而她王琦瑶却是最大众化的,也是最直接的,就这样的她,她的心也不属于自己了。自从认识了李主任,她的心再也返朴归真不起来,再也由不得她了,隔三差五的吃请,老凤祥的戒指,雕刻西班牙风格花纹的木盒,爱丽丝的公寓,她的心已在开始往外面滑。当她住进爱丽丝公寓的一刹那,她的身份已经更新——她从一个花季少女沦落成了二奶,这是她心甘情愿的,虽然有物质引诱的因素,却彻头彻尾没有一个人逼她。
也正如讲的上海弄堂里的闺阁:通常是做在偏厢房或是亭子间里,总是背阴的窗,拉着花窗帘。纸上的百合花,被面上的金丝草,全都像用细笔描画过的,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上海弄堂里的闺阁,也是白手起家和拿来主义的,贞女传和好莱坞情话并存,阴丹士林蓝旗袍下是高跟鞋,又古又摩登。“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也念,“当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唱。它也讲男女大防,也讲女性解放。——王琦瑶正是上海旧弄堂人家的女儿,从小拥有的就是这样的闺阁,在这样的闺阁里梳头洗面,在这样的闺阁里略施粉黛,吃的不是鲍鱼燕窝,而只是居家过日子的青菜豆腐千张鱼肉家常菜。这样的闺阁本应是平常心的闺阁,这种环境里出来的王琦瑶也应该是淡雅无痕的王琦瑶。这闺阁养就的心,只要放入这个世界,不受红尘干扰也是无妨的,一旦干扰浸染,就再也洗不干净了。书中说“屋顶上放飞的鸽子,其实放的都是闺阁的心,飞得高高的,看那花窗帘的窗,别时容易见时难的样子,还是高处不胜寒的样子”,这就是王琦瑶的真实感觉。李主任把她安顿在爱丽丝公寓,成了金丝鸟,也成了笼中鸟,她不知道李主任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回来,当李主任在家的时候,她又担心哪天他会抽身而去,这是一个心里没有底的女人,一切由不得她。她把爱丽丝公寓当成了她的全部,而李主任却只当作人生的一点,是可有可无的一点,有需要就回来,没有需要就让她的心凉着,风干了晾干了全不管,公寓和金条就俘虏了王琦瑶的整座心。当李主任飞机失事后,一个新的局势来临了,一个新的黎明来临了,但王琦瑶的梦还没有彻底醒转,还有残留的痕迹和不灭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