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之畔,此别无还
萧萧易水畔,离歌彻燕川。故人已不复,怎奈水犹寒?——题记
最近再看一部名叫《秦时明月》的动画,看着看着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了“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寂静中,仿佛真的看到了潺湲的易水,与那首回响不息的壮士的歌谣……
春秋战国时期,七雄并起,有嬴政统治的秦国是中原最大的诸侯国。秦国逐渐消灭其他六国。那时,秦铁甲兵已兵临易水,燕国岌岌可危!燕太子丹想用刺杀秦王的办法来暂缓国家覆灭的命运,荆轲为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欣然应允太子丹的请求。
荆轲出发的那一天,风烈烈吹动人们的衣裳,潆洄的易水也变得冰冷刺骨。那一天,是燕国最冷的一天。太子丹、高渐离、田光等朋友都来为荆轲送行。也许是不约而同,也许是早已约好,大家都穿着悲凉黯然,却又十分刺目的白色衣服。男人们之间的送别,哪怕是注定悲惨的结局也不会有一丝的柔软!荆轲就那样转身离去,没有眼泪,没有别话,没有难舍难分,大家只是严肃地目送着那迈着坚定的步伐,那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背影。毫无犹豫,毫不迟疑,哪怕是飞蛾扑火也要勇敢去试一试!此时,苍茫的天空里飘出了悠扬、深远的琴声,在凛冽的瑟风中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忽而婉转,怕是女子听了早已潸然泪下。荆轲略微停驻,侧过头,只见高渐离席地而坐,飘扬的白衫在风中飞舞,庄严而悲戚地击筑。荆轲回过头,无奈而苦涩地笑,然后他拿出了挂在腰间的酒壶,边走边酌。继而,他对着泱泱的易水与天空,唱出了高亢而悲壮的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听了此歌,送行的人都怒发冲冠,热血沸腾!而荆轲怀着满腔的男儿热血,小时在了易水与天的尽头……
荆轲的刺杀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他仍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迄今想来,仍觉得意犹未尽。有时在一片寂静中,仿佛都还能看到辛弃疾词中描写的一幕——“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可如今,“谁共我,醉明月?”
穹庐之畔作故乡
2015年的春天,我回到内蒙古隆盛庄寻根。
其实,我的根不用寻,小时候常听父亲说,我的祖先是陕西长安县人。但是,从小我就知道,我的故乡在内蒙古隆盛庄。
同治年间首先从陕西开始,爆发了历时17年的震动全国的西北回民反清起义,遭清廷的镇压惨败后,陕西的七八十万回民,“有的死于兵,有的死于疫,有的死于饥饿,剩下者仅十之一二”。这些幸存者绝大多数流离失所沦为难民而逃往异地他乡,其中部分逃至内蒙古丰镇隆盛庄一带。我的曾祖父和祖父就是这部分难民中的成员。所以,穹庐之畔的隆盛庄就成了我的故乡。
隆盛庄位于中国正北方的内蒙古自治区中南部,是一个辖地面积仅440平方公里的商业古镇。是北依草原,南通晋蒙、冀蒙两大商道的交汇枢纽。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第一卷记载,这里在“清乾隆三十年(1765年)清廷设庄,定名隆盛庄”。清廷在隆盛庄一带招民垦种并发展商务,来自山西、直隶(河北)、山东、陕西、甘肃、宁夏等地的大批工商农户,遂聚于这个新垦的处女地,安家落户,创业谋生。延至嘉庆年间(1796-1820年),开辟了远至内、外蒙古草原的经商通道。内地的烟、茶、酒、食品、绸布等和草原的牲畜、皮毛,始以隆盛庄作为商品交换的集散地。在道光(1821-1850年)至光绪(1875-1908年)年间,进而发展为一个具有贸易中心地位的城镇,并达到鼎盛时期。这时全庄商民已有两万之多。这里从清朝初期开始,便有河北、山东等地的回回人,在此停留经商,成为内蒙古境内回民居住和清真寺建寺最早的乡镇之一。当地的汉人把隆盛庄叫做“隆盛卓儿”,而蒙古人?t把它叫做“隆兴浩特”。隆盛庄一方面由于离察哈尔草原不远,另一方面又是从蒙古到五台山的必经之路,每年都有成千上万朝山进香的人途经此地,他们都习惯于在此小息置物,正因如此,这里的小买卖十分兴旺。但是隆盛庄的意义不限于此。察哈尔人和蒙古人常常把成群的牛、马,特别是羊群赶到这里来,在马桥集市上出售,再由这里发往内地,尤其是北平,可以说每星期都从这里输入数千只羊的肉品,而且终年不断。
当年,我的曾祖父一行由西安一路逃亡到此落脚,首先得益于此地的汉人、回回人、蒙古人的博大的接纳胸襟,亦或是这群陕西乡党的幸运或前定,感念真主,他们活着成功出逃,并选择了这个穹庐之畔的古镇落脚生根。
现在,隆盛庄的许多回民都自称其祖先是陕西人,就连目不识丁的老妪都知道马化龙事件,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能描述出逃亡途中的血泪故事,例如,许多回民被迫装作汉人,腰别烟袋、手提猪肉才得以摆脱清军的围剿。我父亲生前曾提到,他们小时候邻家婶婶的手指间布满了疤痕和肉瘤,当年逃亡时,那位缠过足的小脚婶婶只有十一二岁,跟随逃亡人群由陕西一路跋山涉水,因爬山时“三寸金莲”实在不给力,使用双手过多,以致双手磨破,无奈用破布将手指并拢包扎后继续爬山。翻过山后,待到解开破布,五指已无可挽回的长在一起,双手悲惨地变成了“鸭掌”。逃到隆盛庄落脚后,缺医少药的家人只得用马尾为她勒开指缝间的“蹼”,勒时婶婶疼痛难忍,只好勒一小节,待伤愈后,再勒一节,于是,每一个指缝间都留下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串串疤痕和肉瘤。隆盛庄的那一代回民中,像婶婶这样身有残疾或疤痕的逃亡者还有许多。我外巴(外祖父)的奶奶也在逃难途中,遭遇清兵围剿,头部被砍五刀,倒在死人堆里才保住性命,头上爬满令人恐怖的刀疤。这些逃难自西北的回民逃亡至隆盛庄一带,隆盛庄的包容和接纳,使这批逃难者如归故里,他们在这里疗伤调息,寒冷的北方小镇,温暖着他们破碎的身心,他们落脚定居于该地,至今已一百五十多年,成为隆盛庄回族来源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当年在长安,我的祖父林茂财年仅13岁,某日正在村外放牛,忽遇大批被清军追杀的逃亡回民,并见其父亲急唤快逃,遂丢掉牛群,父子二人跟随逃亡人群一路逃至内蒙古丰镇隆盛庄落脚生根,从祖父传与后代的描述中可见,当时的情形多么危急,林家的其他成员那里去了?在这场灭绝民族的追杀中,但愿林家的其他成员也能活着成功出逃。因此,我从小就特别留意林姓的回族,遐想着或许能够遇到本家,我一定会详细询问他们的祖父或曾祖父是如何逃到他乡的,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这种戏剧性的场面。我的曾祖父从此与陕西老家的林姓家族失去联系。就此,隆盛庄有了唯一一家林姓家庭。
我的祖父林茂财在隆盛庄成年后娶了当地汉族女子为妻(婚后皈依了伊斯兰教),且一生未改陕西口音。我父亲说,隆盛庄的许多像我祖父年龄的穆斯林都是陕西口音,从我父亲一代之后(我父亲是1909年生人),就没有这种口音了。关于我的这位汉族祖母,虽未经历战乱和逃亡之摧残,却也一腔血泪。我从父亲那里知道,我的祖母少年丧父时,她的16岁的兄长成为她和寡母的支柱,16岁的兄长去给财主当长工,年终,他怀揣一年所得走进赌场,走出赌场时已身无分文,寡母和妹妹的一年的衣食化为乌有,少年的心绪是悔恨、痛心、惊恐、无颜?无人知晓,因为少年从赌场直接逃往他乡,再无踪迹。那个时代的寡母孤女是没有自谋生路的空间的,她们只得投奔已出嫁的长女家,久之,女婿心生厌烦,脸色日渐难看。寡母对幼女说:妈死,你还能在姐姐家活下去,妈不死,咱娘儿俩就得沿街讨吃了。说这话之前,寡母已经吞食鸦片,言毕,母命毙。写到这里,我已泪流满面,那是个多么黑暗的年代,我的回族祖父和曾祖父遭遇了怎样的血腥的灭族追杀,我的汉族祖母和她的寡母遭遇了怎样的生离死别,再说那16岁的少年,孤身游荡在零下三四十度的蒙古高原的严冬中,哪里是他的容身之地呢?我祖母的姐姐怨恨丈夫逼死母亲,悲愤使她终日不理家务,日日烟酒浇愁。我的祖母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小心地、艰难地长大。嫁入林家后,祖母成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她常说,感念主,真主给了我一个好归宿。据我父亲说,他们小时候,家里已是小康之家,我祖父给我祖母买回搽脸的雪花膏,可是祖母从来不用,她说雪花膏看起来像猪油,不能用。我祖母对伊斯兰教的虔诚信仰得到周围亲友的赞扬。我祖母归真时,我的小姑姑尚未成年,我父亲兄弟四人正前仆后继在抗日战场上战斗,我姑姑的汉族姨兄(即我祖母的姐姐的儿子)将我姑姑接去按穆斯林风俗抚养并供其读书,所以,我姑姑是当时少有的知识女性。汉族姨兄是担心我姑姑遭遇继母的白眼,又何尝不是对其上一代人遭遇的悲剧的忏悔呢?当年在内蒙古集宁城里,善良的汉族姨兄与人合股经营着一家车马店,后来,日本侵略者铁蹄踏入集宁后,向他们索要马匹,遭到拒绝,残暴的日军当场将姨兄与另外两位伙计刺杀。
我祖父大约故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关于我的曾祖父,我父亲几乎从未提及,我父亲经常提及我的祖父,我祖父林茂财的名字我们兄妹都记得,还知道我祖父厨艺很高。我这次去隆盛庄寻根,其实是去隆盛庄的东、西回民义坟所现存的古墓碑中考察陕西回民移民的墓碑,并寻找我祖父的墓碑。我父亲自上世纪二十年代去绥远求学后,很少再回隆盛庄,最后一次回隆盛庄是1964年我大伯归真时。我之所以寻根,一方面是去做一次社会历史调查,完成《祖籍陕西的内蒙古隆盛庄回民》一文,另一方面,也想给我的祖先游,求主宽恕他们。隆盛庄的两处回民坟的古墓碑中,大约有120多通碑文均可辨认祖籍陕西西安字样,寻遍其中,并无我祖父的墓碑,却在西义坟意外发现了我曾祖父的墓和碑。林成(?―1909年),其碑文“原籍陕西省长安县三河湾人清真正教穆民林公讳成孝男茂财”字迹清晰可见,这肯定是我曾祖父的碑了,因为隆盛庄乃至丰镇厅、绥远城只有我们一家林姓回民,我祖父名林茂财,即碑文中的“孝男茂财”。至此,我知道了我曾祖父名叫林成。据当地的老回回们讲,某段时间,坟园无人敢管,附近居民撬走很多这里的墓碑用作房基等,可能我祖父母的墓碑也未幸免于此。我父亲林生魁(1909―1987年)系林成的第三个孙子,即林成墓碑上的“孙树棠”。依据碑文推算,我曾祖父林成故于1909年7月12日,而我父林生魁诞生于1909年3月3日,是林成生前最小的孙子。所以,我父亲对他的祖父没有记忆,也从未告诉我们曾祖父的名字。碑文中的林树槟、林树梅、林树棠后来分别更名为林生义、林生云、林生魁。据我表姐说,我们父辈的名字都是我父亲给改的。据我父亲讲,我祖父生前是隆盛庄一个清真大饭庄的大厨,由于厨艺好,以技术入股成为饭庄合伙人,同时,兼以贩马业为生,家业逐渐发展到小康。隆盛庄清真寺现存“功德碑”中记载了民国十二年(1923年),扩建维修时的捐款人名单,“林茂财”的名字清晰可辨。
父辈们从这里奔赴抗日战场――“爱祖国的属于伊玛尼”
我祖父育有七子,其中,长子、次子分别在隆盛庄、集宁做小商贩。第六子少亡。三子林生魁即我父亲,青年时参加国民党,抗战时期随绥远省主席傅作义将军转战巴彦淖尔等地。在国家危难关头,我父亲林生魁召唤其四弟、五弟、七弟投入了巴彦淖尔的抗日战场。据《内蒙古清真寺》一书记载,巴彦淖尔临河清真北寺,“于1939年秋在临河办起了一所私立回民小学,并聘请当时在临河居住的回族知识分子林生魁先生义务教书。”抗战期间,我父亲曾任国民党抗日游击县沃野县(在今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一带)县党部书记长,曾带领县大队对黄河东岸的日军进行情报收集和袭扰作战。在临河清真北寺的义务教书是其业余兼职。抗战胜利时,林生魁任国民党雁北十三县接收专员。新中国成立后,经组织审查,先后安排在内蒙古民族干部学校、内蒙古党校工作,1966年退休。
我的四叔(佚名)于抗战期间,在巴彦淖尔战场上被日军瓦斯弹毒杀。
我的五叔(佚名)抗战期间为国民党晋绥军某部团副,在一次对日作战中,带领一个建制营抗击日寇,因弹尽粮绝,我五叔命令勤务兵带着一挺机枪撤离战场,要向上司报告战场情况,勤务兵撤离战场百米后,听得战场一声爆炸,除这位勤务兵外全营其余官兵全部与敌同归于尽。
我的七叔林森珍(1922―1991年),年仅14岁时就入伍加入抗战时期的国民党军骑兵连,作战智勇双全,遂升任国民党军骑12旅副官,1949年在绥远参加董其武部起义。新中国成立后,先后在山西省大同市保险公司、大同市运输四场工作,任科长,后离休。
抗战时期,隆盛庄相对比较平静,据当地八九十岁的老人们说,日本兵从这里路过一下,在镇里停留了两三天就走了,在镇外打过两次仗,动静不大,镇子里的人有些提心吊胆,不过没有伤亡。而我的父亲不但自己直奔绥远省的抗日主战场――巴彦淖尔和鄂尔多斯一带去抗战,还先后把他的仅有的三个胞弟从比较安全的家乡召唤到抗战前线,结果两个胞弟为国捐躯,父亲只断断续续地提到过他们的这段历史,那时我们尚未多想。我成年之后常常想起父亲的教诲,父亲说:古兰经中(亦或是圣训)有一句话可以翻译成“爱祖国的属于伊玛尼、爱家乡的属于伊玛尼或爱窝巢的属于伊玛尼”。至今我不知道哪位高尔林的人为我父亲讲解了这段经文或是圣训,但我相信,我父亲更偏爱于第一种翻译,他和他的胞弟们以义无反顾的献身精神,践行了伊斯兰的精神。也因此我父亲成为隆盛庄回民的名人。去年我去采访散落各地的隆盛庄的回族老人们时,由于我不会乡音,又未曾谋面,正不知该如何自我介绍时,有知情人说出我父亲的姓名,只这一句话,故乡的老人们就把我当亲人,甚至有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对我说:“你父亲我们都知道,在国民党里做过高官,解放后不仅没有进监狱,反而又当了干部,这都是真主的庇护,老人生前的干办得到了主的喜悦。隆盛庄的老人们和我们提起你父亲都很佩服。”啊,我的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他们就是用穆斯林特有的眼睛去看待世界的。他们对我父亲有着如此高的评价,我感到十分欣慰。其实,通过这次调查,我们知道,隆盛庄的许多回民在祖国最危急的历史时刻,都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永远的故乡――陕西、隆盛庄
回望历史,塞北小镇隆盛庄自清乾隆年间诞生之日,其特有的地理位置就赋予了她的商贸集散使命,在她雏形渐渐成长之时,我的曾祖父一行陕回乡党逃难到这里落户。这群移民在此落脚后,大多以经商为业,主要经营牲畜、皮毛、屠宰、饮食、运输、车马店等,也有少数以务农为主或兼顾务农。他们在经商务农等活动中,与当地的回族、汉族、蒙古人都建立起十分友好而融洽的关系,他们与当地人一起,把隆盛庄推向更加繁荣的历史时期,到清光绪年间,庄内回民发展到五六百户、二三千人,人口鼎盛时期,最多达近千户、五千余人。据隆盛庄清真寺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功德碑上所示的商号来看,即有天元德、协盛昌、元盛泰、双盛元、源成店、协盛裕、上三元、隆兴元、隆胜源、永成隆、德义店、德盛店、义成元、三和厚、三顺元、三盛源、瑞庆长、隆和元、义顺元等近二十家。分行业而言:在牲畜行中,从事着贩运牲畜赶趟子、牲畜牙纪、开车马店等不同职业。当然,汉族商贸和商号更加繁多。由此一斑可见,这里曾经名显塞北,被誉为的“绥东第一镇”名符其实。
自民国10年(1921年)平绥铁路开通以后,隆盛庄的商业辐射功能渐被其附近的沿线城镇所取代,尤其至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以后,商业萎缩愈来愈盛,加之地处丘陵山区,耕地贫瘠,自然资源匮乏,时至今日,已对四方的影响远不如昔。提起平绥铁路的修建,当地还有一段令人扼腕的故事。据隆盛?f老人们说,平绥铁路原本是要通过隆盛庄的,可是当时庄内有些商人担心铁路会坏了当地的风水,于是,这些商号及财主与当局协商,让铁路绕过庄子,所有由修改线路而增加的费用,由商号及财主出资。于是,铁道便绕过庄子,成了今天的京包铁路线。故乡的汉族、回族及蒙古族的前辈们,在携手把家乡推向繁荣的历史衍进中,一些风水富商们却扮演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角色。隆盛庄从此失去晋蒙、冀蒙两大商道之交汇枢纽的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至上世纪三十年代,隆盛庄居民走出去或经商或谋职的逐渐增多,一些有经营头脑的回民商人开始定居于天津、北平等地。有些回族青年在绥远等地读书后不再返乡,有些参加了抗日救亡活动,成为职业军人或职员,有的为国捐躯成为抗日烈士。也有在解放战争中参加人民解放军,也有参战抗美援朝后,转业到北京等地工作的。由于社会动荡和变迁,隆盛庄回民的谋职范围也在不断扩大。新中国成立初期,许多有文化的隆盛庄回族青年积极参加工作或参军入伍,比如在呼和浩特回民区的回族干部中,隆盛庄回民占有一定比例,这也说明相对而言,隆盛庄回民的文化人比例较高。尤其是在改革开放后,隆盛庄的不少回族青年考入大、中专院校,回民中的青壮年绝大部分外出谋生,主要从事个体私营经济,并且在呼和浩特定居者居多,在京津沪及南方等地也有隆盛庄回民定居。经过近两个世纪的社会变迁,隆盛庄回族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由盛到衰,尤其是隆盛庄有影响力的回商群体早已不复存在,回民人口锐减,截止2015年,隆盛庄回民仅剩二十户、三十八人,也像内蒙古其他农村或小镇一样,留守在当地的人员以老弱为主。
从社会变迁的脉络看,清同治年间由陕西籍回族迁移繁衍生息而形成的这部分内蒙古隆盛庄回民,期间虽然经历150多年的历史变革和社会变迁,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个以躲避灾祸、一路北迁的陕西籍回民群体,仍在塞北的隆盛庄形成了回民聚居之地,使该地的回族比例、民族因素增加,使这个过去塞北一隅的商业集镇――隆盛庄成为内蒙古回族的又一重要来源和集聚地。进一步证明了回族大分散小聚居的地域分布特点和民族特点,因而使回族在中华文化和伊斯兰文化的凝聚下,千百年来自立于中华民族之林,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
隆盛庄使部分西北回民起义逃难者得以生息繁衍,作为这一部分人士的后代已完完全全的成为了内蒙古人,在这里成就了他们的事业,一些人成为盟市厅局及旗县级领导干部,或成为各学科的专家学者,更多的回民后代则成为经商致富的行家里手,老一辈善经商能吃苦的精神在他们身上又得到发扬光大。虽然他们大多数人离开了隆盛庄,但隆盛庄的根脉难以割断,无论走多远他们将永远心系隆盛庄。他们虽然经历生死考验,命运多舛,但内蒙古的广袤草原接纳了他们的祖先,使他们得以生存繁衍下来,与蒙古族、汉族等兄弟民族和睦相处,留下了许多历史佳话。隆盛庄的这部分回民已经不再是陕西人士,以后将不再是隆盛庄人士,隆盛庄的接纳、包容和养育的历史任务即将完成。但是,陕西、隆盛庄这两个地名将会在他们的子孙万代中铭记,永远不会淡忘。他们的后代知道,他们是陕西人,也是隆盛庄人。愿人类历史的长河在和平中流淌,而不是在战争中迁徙。这是陕西――隆盛庄回民的心声。思念你――陕西,感谢你――隆盛庄。永不谢幕的陕西、隆盛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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