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一场场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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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那年的一场场雪散文

谁说冬天是萧瑟寂寥的,其实,只要下雪,即使是天寒地冻、万花纷谢、万木凋零的北方,也会像喝了还魂汤一样活起来的。生活在北方的我,自小就对雪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若是哪个冬天没有雪,就会觉得生活像菜里没放盐——淡而无味。一旦久盼的雪花飘起来,就好如灵魂也跟着飘舞一样,说不出的美妙惬意。雪花,犹如精灵和天使,一次次给我带来欢愉、带来好运……

1977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勤,三天两头便来一场,田野里、山坡上总是白茫茫一片,村道上、院子里刚刚清除完毕,新雪又落满了。

掌灯时分,我们家还没吃晚饭,母亲刚刚把热腾腾的一盆高粱米稀饭端上饭桌,后院丁家三姑就颠着一双小脚领着她儿子国新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她在堂屋地中央跺跺脚上的积雪,没来得及扑打扑打头发上、身上的落雪,便冲着我父亲大声说道:“他大舅,你说今年冬天雪咋下得这么勤呢?都说瑞雪兆丰年,我看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你说呢?”

父亲立刻接过话茬:“是啊,三姐,我也这么看,‘四人帮’打倒了,文化大革命结束了,邓大人又领导国家了,不搞政治运动了,大家都可以好好过日子了,那些被打倒的老干部也开始平反了……全是好事啊,你说这年景能二五眼吗?”

三姑简单地朝母亲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又转过脸看着父亲,“是啊,我家在省城工作的远房亲戚来信说国家恢复高考了,你听说了没有啊?”

"是吗?”母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父亲也怔住了,半天不知道说啥好,一连几天的大雪,机械厂放假,他就没去上班,竟没能及时得知这天大的好消息。“你明天上班时赶快去公社教育办详细问问,顺便给孩子们把那个什么志愿书领来,也不知道像我们家这样成分不太好的让不让考?”三姑一脸焦急。

我本来刚要拿饭勺盛饭,怀疑耳朵听错了,继而知道是真的,感觉不啻听到了一声春雷,“好啊!”我差一点跳起来。我和国新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兴奋地抱在一起,在屋地里转了好几个圈。上大学,这美好的憧憬,就像深不见底的井壁上长出的树芽,在不见阳光的幽暗里潜滋暗长了许久许久,此刻,仿佛忽然间从云隙间洒下一缕灿烂的阳光。文革时期不仅大学停招了,就连高中也被废掉了,初中改为九年一贯制,后两年还全部变成了专业班,学生们整天不是去农村,就是去工厂接受贫下中农和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再不就是搞大批判,上大学只能是深埋在学子心底里的千年古莲子,苦苦地等待着伸枝展叶开花的日子。不曾想,在这个雪夜里,大学恢复招生的消息,竟然同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起飘落下来,落在我们的头顶,落进我们滚烫的心里,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呀!

国新理科很好,小学五年级时就曾独立研究出一个计算三角形面积的新公式,寄给了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研究所给他回过信,肯定了公式的正确性,告诉他尽管这个公式已经有人先研究出来了,并且该公式和现行公式比较起来不够简便,希望他别灰心,继续保持这种难能可贵的钻研精神,并祝他有更大的进步。和他相比,我的优势在文科,由于在文化大革命学校停课的那段时光里,翻到了爸爸的书箱子,阅读了许多课外书籍,因而对文学、史学、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上初中就开始练习诗歌创作,虽然每次给市报社和县广播电台投稿总是被退回,但每次作文都一定会被语文老师作为讲评作文的范文。

“看把两个孩子高兴的?也不知道这回论不论家庭成分。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天,要是不论成分多好啊,那我们家国新可就有希望了!他大舅,你可要好好帮我们打听打听!”此时的三姑仿佛看到了他们家国新考大学的榜文,脸上洋溢着喜悦,但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里却还漂浮着一丝丝焦急和忧虑。

父亲连忙应承明天去公社咨询并领取志愿书,三姑露出些宽慰,接着又说了一些客套和感谢的话。见我们还没吃饭,谢绝了母亲要她脱鞋上炕的邀请,抓过母亲的烟笸箩往铜烟锅里装满了烟末,点上,一边吐着呛人的烟雾,一边匆匆告别,那个被雪水浸湿了的小小发簪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像一只铁铃铛。

国新没走,他等我急三火四地扒拉完两碗稀饭,我俩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志英家,找到了志英,又接二连三地把好消息告诉了顺和、艳秋、德奇、德魁、德芬等朋友。大家都从家里纷纷跑出来了,在街巷间大声地喊着叫着,表达着内心的喜悦,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一展身手,迎接祖国的挑选。记不起是谁提议点篝火来欢庆,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纷纷从自家的柴草垛上拿来了树枝和秸秆。篝火点起来了,在洁白的雪的世界里燃起一片红彤彤的光团,温暖的火堆烤热了我们的手脚,更烤热了我们每个人年轻的心,每一双眸子都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明亮,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我们手拉着手唱起歌来:“像那青松迎着风雨茁壮成长,像那江水滚滚不息奔向海洋。红旗下,我们排成行,奔向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嘹亮的歌声响彻雪空,在小村的上空回荡着……

唱够了,我们又朗诵起那首当时脍炙人口的长诗《接班人之歌》:“未成的大厦谁来建?未来的天地谁主宰?革命的红旗谁来接?亲爱的党啊,我们,我们,我们红色的新一代!我们年轻,像一轮红日刚出海,我们健壮,像一排排白杨要成材,我们热情,像滚滚的浪潮、熊熊的火,我们纯洁,像蓝天白云彩……亲爱的祖国,亲爱的党!把未来的世界啊,交给我们这一代!我们来了,我们来了,我们来了!”大家挺起胸膛,并肩而立,就像村路旁那一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

唱累了,喊累了,大家攥起雪团擦洗着热腾腾的脸庞,有人还干脆大口地吃起雪团来,用雪水滋润因喊叫和歌唱而发干的咽喉。彼时,雪花从黛蓝色的天幕上飘下来,在火光中欢快地飞舞着,像春天围绕着花丛的白蝴蝶。此刻,不少大人也被我们的欢快的笑声吸引出来了,听说恢复高考的好消息,看到我们如此兴奋和激动,他们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边议论着,一边为我们的歌唱和朗诵鼓掌欢呼……

夜深了,起风了,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了。那一夜,北风似乎也乐疯了,在村子的街巷和房屋之间肆意地窜来窜去,将门窗吹得呼啦啦作响,雪花更是兴奋地飞舞个没完……

之后的一个个飘雪和踏雪的日子里,我和国新、志英、冬林、宝华、刘三组成了一个复习小组。三姑把她家的外屋让给了我们,每天我们都是在那盘被秸秆和干草、树叶燎热的土炕上,六个脑袋紧凑在一张小炕桌旁写着、画着、背着、算着。饿了,桌上的一小筐苹果就是夜宵;渴了,水缸里结了冰碴的凉水就是饮料;停电了,就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蜡烛,轮流点上;困了,或到外面抓一把雪擦擦额头,就趴在桌上或倒在炕上睡上一会,醒过来继续复习。每每到外面上厕所回来,都要冻得上下牙“哒哒哒”地磕半天,身体哆哆嗦嗦地抖成一团,但是一想到激动人心的高考已经迫近,一想到每天晚上母亲将一只蜡烛递过来时那句“可别白费蜡啊”的嘱咐,所有的辛苦就仿佛不算事了。我知道,此时的辛苦,正像是在通往大学的山岩上开凿石蹬,越是忍受得了辛苦,离大学的“神圣殿堂”就会更近一点。那些日子,雪也几乎始终陪伴着我们,雪花儿打在窗户上发出动听的“嘁嘁嚓嚓”声,就好像悄悄地鼓励着我们……

12月1日,是正式考试的日子,刚出家门,天空就飘起鹅毛般的大雪,从泥土和石头垒砌的村落里走出一个个年轻的身影,大家像一粒粒水珠汇聚到村道上,又像一股股细瘦的溪流逐渐汇聚成一条欢快的小河,在通往熊岳镇的公路上奔流着……

片片雪花,把我们一个个年轻的脸庞映衬得格外精神。兴奋之际,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背诵起古往今来描绘雪景的诗词佳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雪却嫌春色晚,胡穿庭树作飞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在深一脚、浅一脚的乡路上,洋溢着我们青春的豪情……

热情的雪花,一直把我们送到考场,来自盖州南部各乡镇乌压压的考生,早就站满了熊岳高中门前广场。雪花飞舞中,大家井然有序地走进了自己的考室,开始接受祖国的挑选。雪花儿依然不肯离去,它们争先恐后地趴着窗户关注着我们答卷,直到散场时,才让一轮鲜红的落日陪伴我们踏上归途……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考试成果令人艳羡,我和国新当年双双考上了,他考取了辽宁省粮食学校,而我则被营口市师范学校录取了。第二年,经过复课冬林和宝华也终于考上了。两年后,我留在了营口市做了中学语文老师,国新分配到大连粮油科研所,后来娶了一起复习的漂亮姑娘宝华,再后来把三姑她们老两口也接到了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国新去上学的那一天,正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先是下了一阵小雪,然后云开雪霁,一轮冰清玉洁的明月冉冉升起,把整个村子照得雪亮。我们几个和他依依作别,踏着“吱吱嘎嘎”的积雪,绕着小村走了一圈,最后大家在雪地上用手指和树枝做笔写下了彼此间美好的祝愿……

我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当然没有雪,但村里村外的苹果花却开得喷香,树下面的缤纷落英也像雪花一样,飘零在温煦的春风里,而东面不远处的龙华山上,梨花却涌云堆雪,一片洁白素雅,只是比雪花更多了芬芳,弥漫在山野间……

……

时光如白驹过隙,弹指眨眼,四十年过去了,每当雪花纷飞的时候,我的心绪就会不由得飞回到那个多雪的冬天,飞回到那个离别了四十年的故乡,那一个个洋溢着青春激情的脸庞,那一双双被理想和自信燃亮而熠熠闪光的眸子,那昏暗的烛光下苦读的一个个夜晚,就会从记忆深处像雪花一样飘来……

第二篇:十四岁那年的雪散文

“二月二日,星期六,阴。今天是我生日,我满十四岁。我想我已经经历了十四个春夏秋冬,也该懂事了。今天没有煮什么好吃的。不过,我不怪他们,也许他们事多,忘记了。”——整理旧物,发现了三十五年前即上世纪1980年的一本日记本,里面夹了几张小笔记本纸,散页,发黄,字迹清晰。幼稚的字,含着隐忍、体贴的心情,那时,真的懂事了吧,不会怪罪父母兄长在生日那天对自己的忽略,毕竟忙于生计才是根本。也许,只是用几行文字掩盖那颗敏感脆弱而渴望关爱的心。14岁,翅膀稚嫩,无法独立承担生命成长的孤寂,开始用文字温暖和鼓励自己。

据日记记载,那年元月21日寒假典礼上,学校奖给我一个日记本,一支钢笔,一瓶墨水,那是因为写“达芬奇画鸡蛋”有感作文得了年级一等奖。14岁生日便有了痕迹,青春岁月有了成长痕迹。

岁月的书,一页一页翻了过去,无法记清当时写日记时的种种情形,为什么放假那么晚?春节在2月17日,大概也是如2015年的春节一样,农历闰月吧!那年,有大雪,一定很冷的。是不是穿了新棉袄,穿了母亲做的新棉鞋?一切都无法记起。元月二十九日的日记中,我写道:“吃了早饭,下起雪来,我可高兴哩。说句心里话,我最喜欢下雪。下雪既好玩,也能给庄稼披上一层银白色的大衣。庄稼就不会被冻坏。呀!你看,雪花在空中飘飘荡荡,是(似)落非落,不过还是落下来了。大人们边走边高兴地说:这下,庄稼有收头了。”三十日那天继续写道:“今天的雪越下越大,早上一开门,刺得眼睛发痛,北风呼呼地吹着。但是,我家门前的那棵柏香树还摇摇摆摆的,无所畏惧。我真是羡慕它的挺拔。”下雪的那天晚上,树上、瓦房上一定有簌簌的响声,那是雪粒落下的声音,变成雪花后便悄无声息了。可据有人测试,雪花的声音如救火车般尖锐,只是那样的音频我们听不到,无法通晓雪之声,雪之语吧!

雪是受人欢迎的,是大地的福音。“瑞雪兆丰年”不仅是说说而已,乡人们不会念这句诗,便说,庄稼有收头了。年少的我读书不多,如果当时读到那首被人笑话的“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顺口溜,一定觉得好极了。只是,我家的白狗,从来不会笨得让雪落在身上不抖掉的。还是那首“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既雅致又有美感。

天亮了,我住的楼上黑魆魆的,因为房顶上的几块用来透亮的玻璃瓦被雪覆盖,反而让屋子变黑了。哥哥们在楼下院坝铲雪、喧闹,屋后的竹子不时响起被雪压折的声音。我起来后,看过雪,便按照假期计划开始做作业,做家务,还做过广播体操,开始在火炉边埋头读小说《第二次握手》——下雪真好,不用外出打猪草、放牛,可以在家温暖地读小说。那是在医学院念书的三哥带回来的,还有一本科普读物《林海行》、长篇小说《红旗谱》。那段时间,我对阅读着了迷,好几天的日记都作了记录。二月七日那天写道:“我第二次看《第二次握手》后,心里非常激动,我向往书上的人们考上大学,并到国外去留学,努力攀登科学高峰,为人类作出贡献。我要像书上的人们一样勤奋好学,一丝不苟,博览群书。马克思说得好:‘在科学的路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能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只有这样遵守格言,那才有希望”。

不要讪笑日记里这些口号式的语言,我还真服了当时的自己,竟有如此豪言壮志。改革开放刚刚起步,百废待兴,科学的春天正在来临,少年的心,受到书本的激励,是很正常的事情。后来,虽然没有成为科学家,也没有为人类作出贡献,但人格毋庸置疑得到了熏陶,对工作绝对尽心尽力。

其实,日记里没有告诉未来的一件事是,苏冠兰与丁洁琼的爱情让我的心痛了又痛,泪流了又流,多么高尚美好而浪漫的爱情呀!终究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少女的心,宛如雪花一样洁白无暇,漫天飞舞,而且极易伤感。写到这里,仿佛那股情绪又涌上了心头,隐隐作痛。

在日记里,貌似小大人的严肃态度终究抵不过孩童贪玩的天性,临到3月1日开学报名时,还没有完成数学作业,不断反省,不断责备自己,却对院子里雪中盛开的梦花情有独钟,写了首极其幼稚的诗歌:“独自站在院边,朵朵黄花竟(竞)相开,不怕严寒不怕冻,白雪好像是棉絮。花儿讨人爱,带来了春天。”

那年的晚些时候,父亲从小学教师岗位上退休,征求我的意见,是否愿意顶替他参加工作。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想到初中未毕业,参加工作不过是做做炊事员、敲敲钟之类的杂事,与自己的理想大相径庭,便拒绝了。不然,人生恐怕又是另一番模样吧!

十四岁的雪,青春的花,希望在雪,梦想在花。一年又一年,雪在下,花在开,三十五年眨眼间过去了,似乎是电影里的年代字幕或者春夏秋冬的镜头,一闪而过,也像是坐公交车,话没说几句,便到站了。昨日青涩少女,今日逐渐老去。文字的好,好就好在记录下了岁月飞速流逝的曾经,记住成长的那些往事,不断激励自己,更好地走向未来。

第三篇:那年那月那雪那人散文

那年我高考落榜,心情郁闷到极限,无奈到一个山沟沟里当代课老师。

那是一个极为偏僻的中学,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学校是以前的老庙,正殿和对面的戏台经过简单的改造变成了学生宿舍,庙的两个偏殿也变成老师和学生伙房,教室和老师的宿舍是农民自已盖的土坯房。学校有五个班级,十四五个老师,公办老师只有两个,所有的老师都是当地人。

星期天,学生都回家了,整个校院空无一人,特別的静。好在学校有一部旧风琴,经过修理,还能发音,我就抄了厚厚的一大本歌谱一遍遍地练习,竟能流畅地弹一些曲子,寂静的校园流淌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寂寞的心就慢慢地开出一些小花来。那时流行的《红楼梦》和《西游记》插曲我都能弹,并且教会了我的学生。就这样,在风琴的欢歌下,时间大把大把的从身边悄悄地溜掉了。

转眼到了期末复习阶段,学校安排一天复习一门课。那天我刚好无课,读书读到眼涩,到坡底的小商店买东西,急急地进门和抱一包袱的人撞了个满怀,不禁十分懊恼。摸着被撞痛了的额头,抬头看,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包袱里包着电视机,我的头刚好碰在电视机的角上,他连连向我道歉,在四目相对的一刻,我像被电了一下,“噗“地红了脸,遂低了头小声说:“没关糸,不疼的。”?

过后我便忘了这件事,这毕竟是我生活中的小插曲罢了。不想,一天有学生说有人找我,我一瞧是那天撞了我的人,手里拿一大袋沙梨,见到我很不自然说:“那天撞了你,觉得很对不起,当时听你咳嗽的厉害,想着一定是感冒了,就拿了沙梨来,自家的树上结的,熬了茶可以止咳。”他说话的时候,眼晴一直盯着脚尖,显得有点语无伦次。说了这些话,递了沙梨,转身就要走。我喊住他,邀他进屋,并用一个大的搪瓷茶缸煮了沙梨茶。他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说他家就在附近,以前也在这所中学读书,现在在长沙矿业学院读大三,大学放寒假早,那天是他妈到街上修电视机,唤他来接,当时慌慌张张不注意碰到了我。

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他几乎天天都来找我,时不时会带几块红薯,几个蕻柿,或一袋自炒的爆米花,一改当初的拘谨和羞涩。其实他很健谈,喜欢读历史,还写诗,写很有激情的文字。于是我们在一起谈诗,谈文字,弹琴,唱歌。一天,他说你别总弹那首《葬花呤》了,凄凄惨惨的,我教你一首很好听的歌,后来又抄了乐谱给我。记得歌词是:自从见你的那一瞬间,穿越了春天到秋天,人生有几多追求,人生有几多梦幻,啊!在跋涉,在碰撞,在不停的向我呼唤,自从认识了你,从此后不在改变。他说人生的路有千万条,不是只有上大学。你不要再颓废了,努力让生活充实起来吧。在他的鼓励下,我报了自学考试,开始了自学的历程。不知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感觉特别充实,时间过得特别快

不久,放了寒假,我也回了老家,紧接着年就紧锣密鼓的走了过来,帮母亲忙家务,走亲访友,匆匆忙忙中年就过了六七天。正月初七下午,天气一下了变冷了,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继而下起了鹅毛大雪。此时客人已走完了,我拿起书本坐在火边怎么也读不下去,心里满是他的影子。心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呀,是在火边读书?还是桌前写文?或是帮家里人干活?现在是不是也是满脑子我的影子。

次日,推开屋门,满目一片洁白,地上的积雪已很厚,但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吃了早饭,母亲把火生得很旺,一家人暖暖和和地挤在火边说前朝古代的事。其间,我出去抱干柴,远远地看见一个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我家走来,心里第一反应,不会是他吧?近了,真的是,他披着一身的雪花,眉毛胡子都白了,头上冒着热气。我一下子愣了下来,忘了抱干柴,忘了招呼他进屋,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门外。还是我母亲出来看到了,拍去他身上的雪花,拉他进了屋。

那时班车很少,过年班车非常拥挤。他是搭一辆货车,蜗在露天车厢里,在风中行驶了六十多里到我们镇上,又踏雪迎风走了二十几里山路,中午十点左右才到我们家。他说本来是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因为学校有事,他要提前走了,怕我开学晚,来不及和我告別。他给我带来两本书,那是我无意间说喜欢的两本书

吃过中饭,他急匆匆要走,他说说好了要重搭那辆车回去的。

临别我送他很远,彼此的心情非常沉重,一路默默无言,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诉说。踩着厚厚的积雪,他忽然转身,亮亮的眼睛凝视我许久,最后才悠悠地说:“这些天,我很想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看你一眼。还有我离开日子,你要好好读书,要有自制力,争取早点拿到自学考试的毕业证。“当时北风呼呼地刮着,冰天雪地里的我,心“忽”的一下就暖了起来,眼里便蓄满了泪水,我强忍住没让泪珠落下,哽咽着说:“我知道的,我的心情也和你一样,你也多保重!”

世上许多事情总觉得是来日方长,其实是山高水长。这一別,我们就再也沒有相见,第二年我所在那个学校就和乡镇的中校合并了,我也换了工作,结束了代课生涯。他毕业后,分配到了遥远的南方,因为许多原因慢慢地我们就中断了联系,后来听说他在那个地方娶妻生子

生命有许多擦肩而过的人,不是每一个擦肩的人都让你难以忘怀。在我心灵的深处总会记起那年,那月,那所学校,那个走进了我心里的人。感谢他陪我走过一段寂寞的日子,虽然日子短暂的一闪即逝,但至少温暖了我那颗冰冷的心,给了我鼓励和前进的力量

其间,我曾去过那个乡镇,从那所学校经过,走进曾经生活的校园,当年的教室和老师的宿舍己成了残瓦断壁。可那庙宇经过修缮,已变得金碧辉煌了,院里的老柏树苍劲依旧,更加高大蓊郁,却听不见当年叮叮咚咚的琴声,和那个听琴唱歌的人。

第四篇:那年的雪,那年的你散文

在这个平安夜,多多少少和往日会些有不同。

初中的时候,每年的圣诞节都是女生们的最爱,好朋友之间互送苹果也是最平庸的习俗之一。而这一天也是男生们表白的最佳时机,借着气氛,用各种喷雪和彩带“捉弄”着自己喜欢的人。

提前一周买好各式各样的包装纸,认真的在每一个苹果上打上蝴蝶结,一个普普通通的水果就这样摇身变成了节日里最耀眼的标志,好像谁收到的最多就表明谁的人缘最好一样。每次的平安夜都会提着一大兜花花绿绿的包裹着精美外壳的苹果回家,平时被遗忘的习惯一瞬间也在“平安果”的名下重新发扬光大起来……

那时候放学也都还早,老师上课勾勒出的重点也远远比不上为圣诞节做准备的诱惑来的大,因为早就听说了班里好出风头的男生们买好了整整一大箱喷雪,就等着“开战”了。终于,随着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多,下课铃总算是响了。

我们的教室在二楼,通常情况下是没有人愿意牺牲那宝贵的十分钟而下趟楼的。但是那天,天上飘落的鹅毛大雪实在是太诱人了,他们个个争先恐后地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生怕错过了这一刻。上课铃响了好久,座位上的同学却寥寥无几。又过了几分钟后他们才手里捧着已经慢化掉的雪球,衣服和头发上粘着零星的雪花,脸上却挂着红扑扑的笑容慌里慌张地跑进了教室。大概是因为谁也抵挡不住天生喜好雪的原因,一向严肃的班主任也没有再责怪下去,只是用力敲了敲讲桌,提高了嗓门开始上课。

那一天我坐的离窗户很远,却依稀还记得窗外雪花飘落的样子,在空中雀跃的闪烁着,像一群嘻戏的小精灵。摊开课本,眼睛却不自觉的瞟向窗外这美丽的世界,想象着用手触碰玻璃边沿上囤积着的白色晶状物,那一定是冬天最寒冷的东西了。就像坐在斜后方不远处隔了几个过道的你,百无聊赖地随便翻着练习本,心不在焉地听着讲台上老师生动得描述着什么。

我想,除了窗外堆积的雪,你一定是那年冬天最令人寒冷却又最想让人靠近的东西。

第五篇:一捧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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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栋楼是旧式建筑,两面都是教室,窗户开在最高处,因而墙面就显得格外高,透着冰冷的板实,走道很长,是彩色磨砂石地面,因为磨得很光,天稍冷,就透出让人不安的阴森。办公室里总有人说起一楼的解剖间,语气里满是神秘,故而若穿高跟鞋从这头走到那头,“咔咔”的声音飘飘荡荡,会让人有要迅速逃离的感觉。

“一捧雪”就是在一个初秋的下午,出现在这个走道上。

它就呆在那里,毛绒绒胖嘟嘟的,就像一个球,洁白得半点灰也不染,缩成一团,“呜呜”地低鸣,用一捧雪来形容它,真是最恰切不过了。我从办公室出来,高跟鞋刚“咔”出声,它就一下子冲到我的脚边,开始嗅我,舔我的脚踝,一副天真得叫人心疼的模样。

我捧起它,它那柔软细毛里渗出的体温立即让我感受到了某种爱意——这是一只不足一月的小狗,大而乌亮的眼睛,透着对这个世界最单纯的好感。我立即拿出放在抽届里的饼干,在牛奶里浸一下,放到它嘴边,它竟然摇着尾巴,一小点一小点地吃了下去!

在“一捧雪”进来后不到五分钟内,一办公室成天只知道备课看作业的老家伙们,全离开了电脑,离开了那些密集的知识和股票,围住了它,欣赏它的吃相,有人说,这个家伙挺贵族呢,你看,它吃得多斯文啊!有人说,它怎么就能这么白呢?太白了!有人说,你看,你看它的眼睛,啊呀,黑得多么亮啊,就像要对你说话一样……

大家都去翻自己的抽屉,看有没有什么可给它吃的,结果翻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阿尔卑斯糖,有面包,有干鱼,还有花生和瓜子!大家将这些东西全轻轻放在它面前,用极讨好的语调说,“给点面子啊,吃一口吧,就吃一口哦”,可是,“一捧雪”很沉稳地只吃我给的饼干。那会儿,我别提有多得意了。

平时极难熬的两节课,竟然就这样被这小家伙逗得不小心就溜走了。

大家开始讨论它的去向问题——为什么就没有人讨论它的来路呢?

安安说,你们都不要吧?不要的话,就给我算了,我正想养一只小狗,你们都知道,我最有闲心;波波说,不行不行,我也想要,它一进来我就瞄上它了;清儿说,啊呀,我家有个儿子,天天嚷着要一只小狗,要不让我带回去吧?坤哥说,你们的孩子都还小,我的刚要读初中,年龄上刚刚好,你们不觉得?……好家伙,平时怎么不见你们这么有爱心呀?不就是因为它长得漂亮么?

这样,我们让它自己来定?把它放在中央,我们围着它,看它最先去舔谁的裤脚,就让它跟谁回家。

就这样,一捧雪归我了。

它毫不犹豫地跑到我脚边,很亲热地扯我的裤脚,仿佛认识了我八辈子一样。

我抱着“一捧雪”去给海看,不太确定海能不能接受。当然,我确定要它的话,海再反对,我也是一定要的。

今天我捡了一只小狗啊!我要带回家去养。海正在备课,一抬头,看见了在我怀中撒娇的“一捧雪”,一脸漠然,养就养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狗怎么会出现在教学楼里?它是一个什么品种的?能长大么?聪明不?你该怎么去养它?你连自己都养不好,儿子和我你都没有养好呢!还有,你从来没养活过除人以外的任何动物和植物,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的话给了我大大一瓢冷水,某一瞬间,我简直想把它送给办公室任何一位爱狗人士手里了。但是,“一捧雪”一直往怀里钻,暖烘烘的,叫人心痒。

我还是想再试试。

试试?别又白白浪费一条生命。

应该说,那天,我真被他抢白得很矛盾。最后,我还是抱着它回家了。

儿子放学回来,看到蹲在我脚边的小狗,不知道有多欢喜,做一会儿作业就出来逗一会儿,只差与它亲嘴了。海呢,看一会儿电脑,就出来走一趟,一捧雪总是冲上去,摇着尾巴舔它。

一家人开始给它起名字,大家一致通过,一捧雪乐乐。

接下来是考虑它的进食。回家后它似乎不那么饿了,给它任何东西,它都只是嗅嗅就走开,这令人不能不担忧。但小狗的食量本来不大,可以慢慢解决。只是,晚上睡哪里呢?儿子找了一个很大的纸盒,垫上两件旧袄子,中间挖一张小门,给雪乐乐进出。

租的房子很小,雪乐乐的房子占了客厅中央一个很大的空间。晚上我们睡时,灯一黑,它就急得“呜呜”叫,我们就只好一直开着灯。第二天清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能放些牛奶饼干在它的房子外。我们出门时,这一捧雪极迅速地跑到门边,叫着要跟着一起,于是便上演了极缠绵的一幕:我和儿子都对它极不舍,说半天好话,搂搂抱抱,才狠心地关上门,站在门外,听它用小爪子抓着木门,呜呜地低咽,心痛且不舍地离开。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关于小狗的知识,例如它喜欢吃什么,怎么处理它的大小便,怎么预防它感冒等等。可是,知识归知识,到真正的实践,可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一捧雪弄得家里到处都是便便,唯独它自己的房子里干干净净。它喜欢躲在角落里拉,所以,如果不是有臭味,不是刻意去找,绝对找不到。后来我又发现,熟悉情况后,它基本上在一个地方拉小便,另一个地方拉大便,这一发现使我兴奋不已:也许可以训练它到厕所拉。一家人又都围着它说话,告诉它便便应该放的地方。可是,它仍旧喜欢在我们出门后,躲在床边拉。好在一天只有一次,也有规律,不那么讨厌。

我又总在想,人都需要各种营养,它光吃牛奶,怕不行。狗不是喜欢吃肉骨头吗?我就喂了点鱼给它吃。谁知道第二天,它开始耷拉着脑袋,什么也不肯吃了,且拉出了稀便便,毛也不如先前洁白光亮。

我抱着它去宠物行,给它诊病。医生说,这东西,看不出品种来,不过看样子是吃坏了东西,小狗柔嫩的肠胃根本消化不了硬物,那些东西会划伤它,只怕小命不保。

那时我伤心极了,说,给它治啊,出多少钱都行。医生很冷漠地给它打了一针,然后说,观察三天,三天不能康复,你就放弃吧;若是康复了,你就给它喂狗粮。

我那时真担心且懊悔极了。

但一捧雪很棒,三天后,它恢复了先前的活泼,又蹦蹦跳跳地迎接我们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们到处逛宠物商场,给它买各种东西。它呢,也很配合,每次给它新鲜的吃食,它都表现出无比的喜爱,乌亮的眼睛,透出说不出的欢喜,而雪白的毛,润泽得叫人无法不被它吸引。我叫一声,“雪儿乐乐”,它马上就摇着尾巴过来,伸出前爪,给我握住;我一边指着食物一边说,去吃粮啊!它就立马跑到碗边嗅几下。

我们开始尝试着给它洗澡,海最喜欢这项工作。开始它呜呜地反抗,但一旦下了水,它又欢喜地从澡盆这头游到那头!我给它洗强生婴儿沐浴露,洗完给给它吹电风吹,淡淡的香气洒了一屋子。哈,那时,它眯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小模样儿,与人几乎没有差别。

有时候我很巫地想,这个雪儿乐乐,说不定前生就是我的孩子呢!这样想来,便更增了几分爱怜。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一捧雪也在慢慢地长大。家里的便便更多了些,回来时打开门就闻见它的便便臭,想着又要打扫,本来就很累的一天,会因要清理打扫而更增其累,心里有些怅闷,它再扑过来的时候,呜呜的声音不再如从前,而是有些“汪汪”的前奏,估计再过两三个月,一捧雪就要成一条大狗呢!那这当初惹我们欢喜的一捧雪模样,岂不是要全改了?况且它又不怎么吃狗粮了,要我们煮肉给它吃,有时还会嫌吃的不够精细,这样照顾起来,就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我们当初的欢喜因此而渐渐消褪,又渐渐被烦恼取代。因为工作与学习都很忙,有时候,一整天才有一两次机会与它一起玩,它老是不满足,我坐着写东西时,它跑来跑去,扯我的裤腿。我一烦,就踹它一下,它滚得老远,委屈地呜呜着,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

我们依然给它洗澡,也还是用强生婴儿沐浴露,依然给它吹电风吹,摸它雪白柔软的毛,任它往怀里躲,依然放它一个在家里,度过上午下午的漫长时光。只是随着时间的延长,它在这个家越来越放肆,到处拉便便,疯跑,从沙发跳到地上,又从地上跳到沙发,为了磨牙,啃去了新火箱的一角,又去啃门,门也被啃得能渗进一大束光。

有一次儿子去逗它,它那尖利的牙,轻轻咬住儿子的手。儿子顺势一拖,哇,一条血痕便出现在他手背上。儿子哇哇地哭起来,我冲过去,不问青红皂白,一下子就掀开一捧雪,牵起儿子去冲水。一捧雪却不知趣,还跟在脚后,屁颠颠地叫。我又踹了它一脚,它就猛叫起来,跑开了。

当儿子去防疫站打针时,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它也会抓伤我,让我饱受针扎之苦。

一捧雪来家一个多月后,天气晴好了一段时间。

周末下午,海说,我们去郊外走走吧!儿子坚持要抱上一捧雪,我们同意了。不可否认,那时,它俨然已经是我们家的一个成员。

摩托车风驰电掣,雪儿乐乐从装它的纸盒里探出前脚,头枕在上面往外看。它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好奇。那天,金色的田野正饱满着每一片稻叶等待收割,而天空显得无比湛蓝高远。我们沿着国道往前,大约过五十里地,一大片水出现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水域的高坝,雪儿在纸盒里也兴奋得不知所已。

秋水澄静,一点都没错。堤坝很长,堤坡很陡,用水泥砌好,中间用草栽出了几个很大的字“迎风桥水库”。坝的一边是无边的田野,油绿的菜畦与老绿的茶树间杂,中间铺着一片一片的金色,另一边便是水面,阳光薄金,微风薄凉,波光粼粼处,使人简直能想起“海的女儿”。下临水处,是一排棕树,点缀在水面上,颇有些异国风情。

一旦落地,一捧雪便从纸盒里跳出来,一阵风似的奔下斜坡的草地,极兴奋地沿着棕树旁的小路往前猛跑。它的毛在阳光下反射着光,它整个就藏在毛里,仿佛一只雪球,迎着阳光跳起舞来!它的尾巴在青草间时隐时现,忽左忽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它抛在后面。

儿子便也奔去追它;海也奔去追它,我也追了上去。我们在水边奔跑,尽管气喘吁吁,心中却感到无比欢喜,有我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为证。这时河面的风带着某种自由且空旷的气息,扑在我们的面上,山花也似乎摇动起来。我们在草地上打滚,在野花丛中照相,跟着一捧雪,到渺无人迹的岛湾边静坐,或者踩着松软的沙泥捡贝壳,打水漂。儿子一个水漂打出去,石头在水面留下七八个圈圈,荡漾开来,映着阳光,从水面一直延到我们的心里。

一捧雪开始静静地坐着看儿子打水漂,一旦石头在水面飞起来,它便立即立起狂叫,一直叫到石头沉下去,它一叫,儿子就笑,笑得喘不过气。他们两个小家伙乐此不疲,海就揽着我的肩静看河湾里的水,和此生觉得最昂贵的太阳。

大概,这就是一捧雪一直顽固地驻扎在我记忆里的重要原因了。

不得不说,一捧雪真的很棒。

我们住一楼,下面有个地下室,一个很大的花园。它熟悉情况下,会自己去花园里散步,然后攀十五级楼梯回来,用爪子抓门。

但它的便便越来越多了,我怎么痛打它,都无法改变它到处乱拉的习惯。后来我才知道,是一开始就错了。它还常常咬碎床单,与窗帘闹着玩。有一次,它完全被窗帘缠住了,“汪汪”地吠了两声。我们如临大敌,因为一捧雪长大了。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它雪白的毛开始掉,换上的毛虽然还是白的,却变得很短,而且,它很瘦,也慢慢地变得有些傲慢,虽然我们回家时它还是会很兴奋,但当初的天真不再在了后,这种兴奋就显得有些做作。随着它的体型的增大,我们的房子就显得越来越小了,那么,它该何去何从?

我们一商量它的去处,儿子就哭。他绝不肯放弃雪儿乐乐,这只狗就是他的心肝尖尖,尽管它害他打了五针,又恐惧了好一阵——因为听说狂犬病无药可治。但天气越来越冷,房子这么小,我们这么忙,且它那无处不在的便便,以及不再雪白的皮毛,都足以让人猜测它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中华田园犬,那么,就是乡下的家犬了,也没什么珍贵之处。我们这样残酷地说着时,儿子的眼泪叭哒往下掉,他知道,一捧雪必须离开。

以后每次回家,见雪儿冲上来舔我手背,我总忍不住鼻子酸酸的,下不了决心送走它,直到那天,它趁我给它洗澡,猛地一下咬破我手皮,鲜血提醒我,留它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其实是一种最大的折磨。

它必须离开。

奶奶说,她最讨厌养狗,那便只能送给小天天了,他家房子大,有几层,前后都有大坪,够它自由的。

我抱着它乘两个小时车送到妹妹家里时,它很乖,一动不动地躺在我怀里,心不在焉,无精打采。到了后,我放下它,它蹦跳着走向里面,既不得意洋洋,也不留恋。我心里虽有不安,担心着这新的主人能不能懂得它的所求,担心它会不会驯服,但毕竟它还是留在了这更广阔的地方,我为此而感到宽慰。

然而,不出十天,妹妹就打电话来,说,一捧雪不见了。

我的心里一痛,怎么能不见了?它向来是安静温顺的。

因为把它带到了店里,它不知怎么的,就跟着店里的客人走了,再到处找它,怎么也找不着了。

哦,就像当初它跟着我走一样吗?它那乌黑的眼珠,是引诱人的利器!我开始想像它离开时的模样。啊,它的心是多么迷恋由离开带来的狂喜!它在得意洋洋地打击我们,在对我们抛弃它的恐慌中旋风般奔逃。它一定由此而变得又疯又野,用令人吃惊的神态和那有力的后腿,把世界,把所谓的爱抛在后面。它偶尔会回过头望望,耳朵竖立,转动它乌黑的眼球,看看这个它还不太明白的世界,满怀着复杂的情绪,奔跑如箭。它知道了可怕的追逐:虚假的,只为满足自我需求的爱!它知道!这对于它而言,是痛苦的,也是一种狂喜!

要是它有幸得到一个始终如一的人,它也许会把对世界的这种嘲弄,一点一点地收回去。要是它不幸,被某人骗去,做了火锅,它该用怎样来咒骂整个世界?

又或者,它只是离开了吧?我又看见了它黑眼睛里的闪光。它一直跑啊,跑啊,小小的白色尾巴左右摆动,就像一面宣告自由的旗帜。

某一天,它倒下了,它的白毛还在飘动。即使死亡来临,它的白毛似乎还在说,我是一捧雪,我是一只狗,我用最纯真的信任和最真挚的爱意来到这个世界,但是,你们所有的人,都辜负了我,我唾弃你们。

我不再穿高跟鞋走在那条走廊上了,因为,我怕看到它安静温顺而又责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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