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沈从文论徐志摩的诗
论徐志摩的诗 沈从文
一九二三年顷,中国新文学运动,有了新的展开,结束了初期文学运动关于枝节的纷争。创作的道德问题,诗歌的分行,用字,以及所含教训问题,都得到了一时休息。凡为与过去一时代文学而战的事情,渐趋于冷静,作家与读者的兴味,转移到作品质量上面后,国内刊物风起,皆有沉默向前之势。创造社以感情的结合,作冤屈的申诉,特张一军,对由文学革命而衍化产生的文学研究会取对立姿势,《小说月报》与《创造》,乃支配了国内一般青年人文学兴味。以彻头彻尾浪漫主义倾向相号召的创造社同人,对文学研究会作猛烈攻击,在批评方面,所熟习的名字,是成仿吾。在创作方面,张资平贡献给读者的是若干恋爱故事。郁达夫用一种崭新的形式,将作品注入颓废的病的情感,嵌进每一个年青人心中后,使年青人皆感到一种同情的动摇。在诗,则有郭沫若,以英雄的、夸张情绪,华美的辞藻,写成了他的《女神》。
在北方,由胡适之陈独秀等所领导的思想与文学革命运动,呈了分歧,《向导》与《努力》,各异其趣,且因时代略呈向前跃进样子,文学运动在昨日所引起的纠纷,已得到了解决,新的文学由新的兴味所拥护,渐脱离理论,接近实际,独向新的标准努力。文学估价又因为有创造社的另一运动,提出较宽泛的要求后,注意的中心,便归到《小说月报》与《创造》月季刊方面了。另外,由于每日的刊行,以及历史原因,且所在地方又为北京,由孙伏园所主编的《晨报副刊》,其影响所及,似较之两定期刊物为大。
这时的诗歌,在北方,刘复、俞平伯、康白情诸人还守着五四文学运动胡适之等所提出的诗歌各条件。使诗歌离开韵律离开词藻,以散文新形式为译作试验,是周作人。以小诗捕捉一个印象,说明一个观念,以小诗抒情,以小诗显出聪明睿智对于人生的解释,同时因作品中不缺少女性的优美,细腻,明慧,以及对自然的爱好,冰心女士的小诗,为人所注意,鉴赏,模仿,呈前此未有的情形。由于《小说月报》的介绍,朱自清与徐玉诺,各以较新组织较新要求写作的诗歌,也常常见到。王统照,则在其自编的《文学周刊》(附于《晨报副刊》),有他的对人生与爱,作一朦胧体念朦胧说明的诗歌。创造社除郭沫若外,有邓均吾的诗,为人所知。另外较为人注意的,是天津的文学社同人,与上海的浅草社同人,在诗歌方面,焦菊隐、林如稷,是两个不甚陌生的名字。
文学运动已告了一个结束,照着当时的要求,新的胜利是已如一般所期望,为诸人所得到了的。另一时,为海派文学所醉心的青年,已经成为新的鉴赏者与同情者了。为了新的风格新的表现,渐为年青人所习惯,由《尝试集》所引起的争论,从新的作品上再无从发生。基于新的要求,徐志摩,以他特殊风格的新诗与散文,发表于《小说月报》。同时,使散文与诗,由一个新的手段作成一种结合,也是这个人。(使诗还元朴素,为胡适。从还元的诗抽除关于成立诗的韵节,成完全如散文的作品为周作人。)使散文具诗的精灵,融化美与丑劣句子,使想象徘徊于星光与污泥之间,同时,属于诗所专有,而又为当时新诗所缺乏的音乐韵律的流动,加入于散文内,徐志摩的试验,由新月印行之散文集《巴黎的鳞爪》,以及北新印行之《落叶》,实有惊人的成就。作者唯一创作集轮盘,其文字风格,便具一种诗的气分。文字中糅合有诗的灵魂,华丽与流畅,在中国,作者散文所达到的高点,一般作者中,是还无一个人能与并肩的。
作者在散文方面,给读者保留的印象,是华丽与奢侈的眩目。在诗歌,则加上了韵的和谐与完整。
在《志摩的诗》一集中,代表到作者作品所显示的特殊的一面,如《灰色的人生》中下面的一列诗句:
我想——我想开放我的宽阔的粗暴的嗓音,唱一支野蛮的大胆的骇人的新歌;
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齐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肚腹,肋骨与筋络;
我想放散我一头的长发„„
我要调谐我的嗓音,傲慢的,粗暴的,唱一阕荒唐的,摧残的,弥满的歌调;
„„„„
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风,问他要落叶的颜色,我一把„„„„
来,我邀你到海边去,听风涛震撼太空的声调;
„„„„
来,我邀你到民间去,听衰老的,病痛的,贫苦的,残毁的,受压迫的,„„
„„和着深秋的风声与雨声——合唱“灰色的人生”!
又如《毒药》,写着那样粗犷的言语——
今天不是我的歌唱的日子,我口边涎着狞恶的微笑,不是我说笑的日子,„„
相信我,我的思想是毒恶的,因为这世界是毒恶的。
我的灵魂是黑暗的,因为太阳已经绝灭了光彩。我的声调是坟堆的夜鹃,因为„„
„„„„
在人道恶浊的涧水里流着,浮荇似的,五具残缺的尸体,他们是仁义礼智信,向着时间无尽的海澜里流去;
这海是不安静的海,„„在每个浪头的小白帽上分明的写着人欲与兽性。
到处是奸淫的现象:贪心搂抱着正义,猜忌逼迫着同情,懦怯狎亵着勇敢,肉欲侮弄着恋爱,暴力侵凌着人道,黑暗践踏着光明;
„„„„
一种奢侈的想象,挖掘出心的深处的苦闷,一种恣纵的、热情的,力的奔驰,作者的诗,最先与读者的友谊,是成立于这样篇章中的。这些诗并不完全说明到作者诗歌成就的高点。这类诗只显示作者的一面,是青年的血,如何为百事所燃烧。不安定的灵魂,在寻觅中,追究中,失望中,如何起着吓人的翻腾。爱情,道德,人生,各样名词以及属于这类名词的虚伪与实质,为初入世的眼所见到,为初入世的灵魂所感触,如何使作者激动。作者这类诗,只说明了一个现象,便是新的一切,使诗人如何惊讶愤怒的姿态。与这诗同类的还有一首,《白旗》,那激动的热情,疯狂的叫号,略与前者不同。这里若以一个诗的最高目的,是“以温柔悦耳的音节,优美繁丽的文字,作为真理的启示与爱情的低诉”,作者这类诗,并不是完全无疵的好诗。另外有一个《无题》,则由苦闷昏瞀回复了清明的理性,如暴风雨的过去,太空明朗的月色,虫声与水声的合奏,以一种勇敢的说明,作为鞭策与鼓励,使自己向那最高峰走去。这里最高峰,作者所指的意义,是应当从第二个集子找寻那说明的。凡是《志摩的诗》一集中,所表现作者的欲望焦躁,以及意识的恐怖,畏葸,苦痛,在作者次一集中,有说明那“跋涉的酬劳”自白存在。
在《志摩的诗》中另外一倾向上,如《雪花的快乐》: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飏,飞飏,飞飏,——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飏,飞飏,飞飏,——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飏,飞飏,飞飏,——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这里是作者为爱所煎熬,略返凝静,所作的低诉柔软的调子中交织着热情,得到一种近于神奇的完美。
使一个爱欲的幻想,容纳到柔和轻盈的节奏中,写成了这样优美的诗,是同时一般诗人所没有的。在同样风格中,带着一点儿虚弱,一点儿忧郁,一点病,有《在那山道旁》一诗。使作者的笔,转入到一个纯诗人的视觉触觉所领会到的自然方面去,以一种丰富的想象,为一片光色,一朵野花,一株野草,付以诗人所予的生命,如《石虎胡同七号》,如《残诗》,如《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皆显示到作者性灵的光辉。正以排列组织的最高手段,琐碎与反复,乃完全成为必须的旋律,也是作者这一类散文的诗歌。在《多谢天!我的心又一度的跳荡》一诗中,则作者的文字,简直成为一条光明的小河了。
“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作者文字的光芒,正如《在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一诗中所说及。以生命的洪流,作无往不及的悬注,文字游泳在星光里,永远流动不息,与一切音籁的综合,乃成为自然的音乐。一切的动,一切的静,青天,白水,一声佛号,一声钟,冲突与和谐,庄严与悲惨,作者是无不以一颗青春的心,去鉴赏,感受而加以微带矜持的注意去说明的。
作者以珠玉的散文,为爱欲,以及为基于爱欲启示于诗人的火焰热情,在《翡冷翠的一夜》一诗中,写得最好。作者在平时,是以所谓“善于写作情诗”而为人所知的,从《翡冷翠的一夜》中看去,以“热情的贪婪”称呼作者,并不为过甚其词。《再休怪我脸沉》这首诗,便代表了作者整个时创作重心。同时,在这诗上,也可看到作者所长,是以爱情为题,所有联想如何展开,如光明中的羽翅飞向一切人间。在这诗中以及翡冷翠的一夜其他篇章中,是一种热情在恣肆中的喘息。是一种豪放的呐喊,为爱的喜悦而起的呐喊。是清歌,歌唱一切爱的完美。作者由于生活一面的完全,使炽热的心,到另一时,失去了纷乱的机会,反回沉静以后,便只能在那较沉静生活中,为所经验的人生,作若干素描,因此作者第二个集子中,有极多诗所描画的却只是爱情的一点感想。俨然一个自然诗人的感情,去对于所已习惯认识分明的爱,作虔诚的歌唱,是第二个集子中的特点。因为缺少使作者焦躁的种种,忧郁气分在作者第二个集子中也没有了。
因此有人评这集子为“情欲的诗歌”,具“烂熟颓废气息”。然而作者使方向转到爱情以外,如《西伯利亚》一诗,那种融合纤细与粗犷成一片锦绣的组织,仍然是极好的诗。又如《西伯利亚道中忆西湖秋雪庵芦色作歌》,那种和谐,那种离去爱情的琐碎与亵渎,但孤独的抑郁的抽出乡情系恋的丝,从容的又复略近于女性的明朗抒情调子,美丽而庄严,是较之作者先一时期所提及《在那山道旁》一类诗有更多动人处的。
在作者第二集子中,为人所爱读,同时也为作者所深喜的,是一首名为《海韵》的长歌。
“女郎,单身的女郎,你为什么留恋
这黄昏的海边?
女郎,回家吧,女郎!”
“阿不,回家我不回,我爱这晚风吹”——
在沙滩上,在暮霭里,有一个散发的女郎,——
徘徊,徘徊。
“女郎,散发的女郎,你为什么彷徨
在这冷清的海上?
女郎,回家吧,女郎!”
“阿不,你听我唱歌,大海,我唱,你来和。”——
在星光下,在凉风里,轻荡着少女的清音——
高吟,低哦。
“女郎,胆大的女郎!
那天边扯起了黑幕,这顷刻有恶**,女郎,回家吧,女郎!”
“阿不,你看我凌空舞,学一个海鸥没海波。”——
在夜色里,在沙滩上,急旋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婆娑,婆娑。
“听呀,那大海的震怒,女郎回家吧,女郎!
看呀,那猛兽似的海波,女郎,你回家吧,女郎!”
“阿不,海波他不来吞我,我爱这大海的颠簸!”
在潮里,在波光里,啊,一个慌张的少女在海沫里,磋跎,磋跎。
“女郎,在哪里,女郎?
在哪里,你嘹亮的歌声?
在哪里,你窈窕的身影?
在哪里,啊,勇敢的女郎?”
黑夜吞没了星辉,这海边再没有光芒;
海潮吞没了沙滩,沙滩上再不见那女郎,再不见女郎!
以这类诗歌,使作者作品,带着淡淡的哀戚,搀入读者的灵魂,除《海韵》以外,尚有一风格略有不同名为《苏苏》的一诗。
苏苏是一个痴心的女子,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
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
来一阵暴风雨,摧残了她的身世。
这荒草地里有她的墓碑,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
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
啊,这荒土里化生了血染的蔷薇!
那蔷薇是痴心女的灵魂,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润,到黄昏时有晚风来温存,更有那长夜的慰安,看星斗纵横。
„„„„
关于这一类诗,朱湘《草莽集》中有相似篇章。在朱湘作《志摩的诗评》时,对于这类诗是加以赞美的。如《大帅》、《人变兽》、《叫化活该》、《太平景象》、《盖上几张油纸》等等以社会平民生活的印象,作一度素描,或由对话的言语中,浮绘人生可悲悯的平凡的一面,在风格上,闻一多《死水》集中,常有极相近处。在这一方面,若诚如作者在第二个集子所自引的诗句那样:
“我不想成仙,蓬莱不是我的分;我只要地面,情愿安分的做人。”
则作者那样对另一种做人的描写,是较之对“自然”与“爱情”的认识,为稍稍疏远了一点的。作者只愿“安分”做人,这安分,便是一种奢侈,与作者凝眸所见到的“人”是两样的。作者所要求的是心上波涛静止于爱的抚慰中。作者自己虽极自谦卑似的说自己不能成为诗人,引用着熟人的一句话在那序上,但作者,却正因为到底是一个诗人,把人生的另一面,平凡中所隐藏的严肃,与苦闷,与愤怒,有了隔膜,不及一个曾经生活到那现在一般生活中的人了。钱杏邨在他一篇评论文章上面,曾代表了另一意见,由作品追寻思想,为《志摩的诗》作者画了一个肖像。但由作者作品中的名为《自剖》中几段文字,追寻一切,疏忽了其他各方面,那画像却是不甚确切的。
作者所长是使一切诗的形式,使一切不习惯的诗的形式,嵌入自己作品,皆能在试验中契合无间。如《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如《客中》,如《决断》,如《苏苏》,如《西伯利亚》,如《翡冷翠的一夜》,都差不多在一种崭新的组织下,给读者以极大的感兴。
作者的小品,如一粒珠子,一片云,也各有他那完全的生命。如《沙扬娜拉》一首: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沙扬娜拉!
读者的“甜蜜的忧愁”,是读过这类诗时就可以得到的。如《在那山道旁》、《落叶小唱》,也使人有同类感觉。有人曾评作者的诗,说是多成就于音乐方面。与作者同时其他作者,如朱湘,如闻一多,用韵,节奏,皆不甚相远,然诸人诗中却缺少这微带病态的忧郁气分,读者从《志摩的诗》所得到的“甜蜜的忧愁”,是无从由朱湘闻一多作品中得到的。
因为那所歌颂人类的爱,人生的爱,到近来,作者是在静止中凝眸,重新有所见,有所感,作者近日的诗,似乎取了新的形式,正有所写作,从近日出版之《新月》月刊所载小诗可以明白。
使作者诗歌与朱湘、闻一多等诗歌,给读者留下一个极深印象,且使诗的地位由忽视中转到它应有位置上去,为人所尊重,是作者在民十五年时代编辑《晨报副刊》时所发起之诗会与《诗刊》。在这周刊上,以及诗会的座中,有闻一多、朱湘、饶子离、刘梦苇、于赓虞、蹇先艾、朱大诸人及其作品,刘梦苇于十六年死去。于赓虞,由于生活所影响,对于诗的态度不同,以绝望的,厌世的,烦乱的,病废的情感,使诗的外形成为划一的整齐,使诗的内含又浸在萧森鬼气里去。对生存的厌倦,在任何诗篇上皆不使这态度转成欢悦。且同时,表现近代人为现世所烦闷的种种,感到文字的不足,却使一切古典的文字,以及过去的东方人的惊讶与叹息与愤怒的符号,一律复活于诗歌中,也是于先生的诗。朱湘有一个《草莽集》,《草莽集》中所代表的“静”,是无人作品可及的。闻一多有《死水》集,刘梦苇有《白鹤集》,„„
诗会中作者作品,是以各样不同姿态表现的,与《志摩的诗》完全相似,在当时并无一个人。在较新作者中,有邵洵美。邵洵美在那名为《花一般罪恶》的小小集子里,所表现的是一个近代人对爱欲微带夸张神情的颂歌。以一种几乎是野蛮的,直感的单纯,同时又是最近代的颓废,成为诗的每一章的骨骸与灵魂,是邵洵美诗歌的特质。然而那充实一首诗外观的肌肉,使诗带着诱人的芬芳的词藻,使诗生着翅膀从容飞入每一个读者心中去的韵律,邵洵美所做到的,去《翡冷翠的一夜》集中的完全,距离是很远很远的。
作者的诗歌,凡带着被抑制的欲望,作爱情的低诉,如《雪花快乐》,在韵节中,较之以散文写作具复杂情感的如《翡冷翠的一夜》诸诗,易于为读者领会。
第二篇:徐志摩其人其诗
徐志摩其人其诗
徐志摩,浙江海宁人,富商家庭。笔名云中鹤、南湖、诗哲。中学与郁达夫同班。1916年考入北京大学,并于同年应父命与年仅16岁的张幼仪成婚,1918年赴美留学,1920年赴英国,就读于剑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其间徐志摩于婚外爱恋林徽音,并于1922年3月与元配夫人张幼仪离异。同年8月辞别剑桥启程回国。历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教授,经常发表诗作,1923年与胡适等成立新月社,为主要成员,1924年,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访华,徐志摩任翻译,后随泰漫游欧洲。同年认识有夫之妇陆小曼并相恋,1926年10月,与陆小曼结婚,1927年在上海光华大学任教授,1929年兼任中华书局编辑。1930年秋,应胡适之邀,到北京大学任教授。在此期间,徐志摩为了生计,往返于北平与上海之间疲于奔命,然而仍旧难以满足早已移情别恋的陆小曼,只是碍于旧情与面子,不好再次离异。他已陷于深深的痛苦中。1931年11月19日,从南京乘飞机去北平,途中飞机失事,不幸遇难,死于泰山脚下,时年35岁。
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资产阶级绅士诗人,徐志摩可以说是新诗的诗魂,人称“诗哲”、“诗圣”并不过分,茅盾说他既是中国的布尔乔亚的“开山诗人”又是“末代诗人”,他以后的继起者未见有能与之并驾齐驱的。他的新诗可堪千古绝唱,他的行为与品格也同样受到同人、朋友、学生的赞赏与爱戴,他对爱情的执著追求虽为文坛风流佳话,亦留有诸多遗憾,但他那天真无邪,崇尚自由、平等、博爱的人道主义情怀,追求人生真谛的精神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间四月天》)难怪这位英年早逝的诗坛巨星的噩耗传来,震惊了海内外,胡适连呼:“天才横死,损失的是中国文学!”在他的许多朋友中,包括师辈的梁启超、同辈的郁达夫、陈西滢、刘海粟等,亦包括晚辈的陈梦家、沈从文等,没有一个不赞赏佩服他的才华和品行的,正如沈从文所言:“他那种潇洒与宽容,不拘迂,不俗气,不小气,不势利,以及对于普遍人生方汇百物的热情,人格方面美丽放光处,他既然有许多朋友爱他崇敬他,这些人一定会把那种美丽人格移植到本人行为上来。”足见他的人格魅力所在。
作为新月社的灵魂人物,他的诗歌创作的成就当奉为本世纪文学之圭臬(guī niè),但他的散文风格也是独有的。陈西滢、沈从文、梁实秋、周作人都曾一致称赞他的文章华采之美,他的学生们更是推崇备至,赵景深认为像徐志摩那样“文彩华丽,连吐一长串珠玑的散文作者,在现代还找不到第二个。”甚至有人认为他的散文的独特风格则“是诗的一种形式。”无论如何,徐志摩的散文是有其独特之韵味的。胡适说徐志摩的人生观里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的确是一语中的。作为一个资产阶级的充满着诗人气质的作家,徐志摩短暂的人生的旅途中既表现出这位旷世奇才的天真和浪漫,同时亦流露出这位生活在乌托邦之国中的理想主义者的幼稚和可笑。在他的散文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在以英美的民主度量中国国情时的尴尬与滑稽,而在这之下,同时亦藏着一个知识分子的拳拳爱国之心。徐志摩不但爱情上是一个“情种”,在政治上亦是个赤子。他的许多散文揭露社会黑暗,抨击时弊,表现了资产阶级文人慷慨激昂的人道主义情感。当然若是论徐志摩的散文深义,它恐怕既无鲁迅之深刻尖锐及宏阔感,郁达夫之练达及沧桑感,但就其抒情性特征则是任何一位现代散文家不可比拟的,它的散文始终充溢着饱满的激情,哪怕是颓废,读来亦痛快淋漓,决无缠绵有泥淖之感。
徐志摩心中似乎还有一种“恋月”情绪。月亮作为一种爱情的象征物,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是一种美好的凝结。这在他的散文《鬼话》中有所阐释。颂月、恋月、赏月在徐志摩的散文中也屡见不鲜,正好与其爱情的赞美诗句形成珠联壁合的内在勾连,构成了徐志摩诗的灵魂。在徐志摩的爱情书简中,那一时被人传扬的《爱眉小札》里炽热的爱情火焰曾燃烧了无数青年的热血。在这些篇什中,真正体现了这位爱情大师对爱情执著追求时的那种天真与浪漫。
徐志摩的诗文都是风格迥异于他人的,他就像追求美丽的女子那样,首先看中的是华美的外表,储安平曾在《悼志摩先生》一文中说:“内涵是它的骨骼,辞藻是他的外表;一座最牢的房子外面没来一些现代美的彩色和轮廓,仍不能算定成它建筑上的艺术。”这正道出了徐志摩为人为文的风格,语言的华彩,夸饰的造句直接构成了他散文的外在美,再与之澎湃的内在激情相匹配,俨然是一个洒脱不羁,放浪形骸的浪漫才子的“亮相”。或许正是因为他太注重外表之美,形式之美,而忽视了人生内涵的锻造,使他的诗文有时进入虚幻与颓废境界。当然,即便是表现这样的内涵,同样也横溢着他那华丽外表之美。这印证在他的爱情生活中亦是如此,他与陆小曼的后期爱情出现的危机,同样也是他一开始只注重外在美的结果吧。
第三篇:徐志摩诗《生活》赏析
徐志摩诗《生活》赏析
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 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手扪索着冷壁的粘潮,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 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除了消灭更有什么愿望?
********************************************************************************* 五月二十九日
①写于1928年5月29日,初载1929年5月10日《新月》 月刊第2卷和3号,署名志摩,后收入诗集《猛虎集》。
********************************************************************************* 诗评: 好的诗都是用真诚和生命写就的。古今中外很多成功的文学作品表现的是悲剧性的,或苦难的人生经历或感受;从某种意义上说,艺术的美不仅是作家艰苦劳动的结果,也 是以作者在生活中的坎坷、甚至牺牲为代价的。《生活》可以说是这样的作品。
《生活》是一曲“行路难”。
“阴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诗人在全诗一开始便以蓄 愤已久的态度点题“生活”。作者避免了形象化的直观性的话语,直接采用感情色彩非 常明显而强烈的形容词对“生活”的特征进行揭示,足见诗人对“生活”的不满甚至仇 恨。社会本来应该为每个人提供自由发展的广阔舞台,现在却被剥夺了各种美好的方面,简化成也就是丑化为“一条甬道”。不仅狭窄,而且阴沉、黑暗,一点光明和希望都没 有,更甚者是它还象“毒蛇似的蜿蜒”曲折、险恶、恐惧。
然而更可悲的是人无法逃避这种“生活”。生活总是个人的具体经历,人只要活着,就必须过“生活”;现在“生活”成了“一条甬道”,人便无可选择地被扶持在这条绝 望线中经受痛苦绝望的煎熬:“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前方”是什么呢?诗人写 道:“手扪着冷壁的粘潮/在妖魔的脏腑内挣扎/头顶不见一线的天光”,这几句诗仍 然扣着“生活逼成了一条甬道”这一总的意象,但是却把“甬道”中的感受具体化了。在这条甬道中没有温情、正直、关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扶壁而行,感受到的是 冷壁和冷壁上的粘潮;这里没有空气,没有出路,没有自主的权利,象在妖魔的脏腑内 令人窒息,并有时刻被妖魔消化掉的危险;这里没有光明,一切丑恶在这里滋生、繁衍,美好和生命与黑暗无缘,而丑恶总是与黑暗结伴而行。对人的摧残,身体上的重荷与艰 难还是其次的,气氛的恐怖以及信仰的毁灭、前途的绝望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人的精神; 最后两句诗正揭示了这种痛苦的人生经验:“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除了消灭更有 什么愿望?”
这首诗很短,却极富有感染力;这种感染力得以实现与诗人选择了一个恰到好处的 抒情视角有直接关系。在本诗中,诗人把“生活”比喻成“甬道”,然后以这一意象为 出发点,把各种丰富的人生经验浓缩为各种生动的艺术形象,“陷入”——“挣扎”: ——“消灭”揭示着主体不断的努力;而“毒蛇”、“冷壁”、“妖魔”、“天光”等 等意象则是具体揭示“甬道”的特征,这些意象独立看并无更深的意义,但在“生活” 如“甬道”这一大背景下组合起来,强化了“生活”的否定性性质。诗虽小,却如七宝 楼台,层层叠叠,构成一个完整的精美的艺术世界。
我们应该突破语义层,走入诗人的内心世界,去和痛苦的诗人心心相印。面对生活的种种丑恶与黑暗,诗人拒绝了同流合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在其中挣扎; 挣扎就是抗争,挣扎需要力量和勇气,而面对强大的不讲完善与美的对手的挣扎命中注 定是要失败的,因此,这种挣扎除了需要与对手抗争的力量和勇气之外,还必须面对来 自自己精神世界的对前途的绝望的挑战;这正如深夜在长河中行船,要想战胜各种激流 险滩,首要的是航行者心中要有一片光明和期待。这首诗正是诗人直面惨淡的人生时对 经验世界与人生的反省,是对生活真谛的追问。然而诗人自我追问的结论却是不仅对世 界,而且对自己既定追求的绝望,这样产生影响的不是发现了世界的丑恶,而是发现了 自己生活的无意义,于是诗人在最后才说:“这魂魄,在恐怖的压迫下/除了消灭更有 什么愿望?”最可悲的就是这样的结局:个人主动放弃生活。放弃的痛苦当然从反面却 证着对生活的热烈期待,但这种对生活的最热烈的挚爱却导致对生活的根本否定,生命 的逻辑真是不可思议。对这种生活态度的最好剖析还是诗人自己的话:“人的最大悲剧 是设想一个虚无的境界来谬骗你自己:骗不到底的时候,你就得忍受幻灭的莫大痛苦。”(《自剖》)这首诗的好处不在于对社会的批判;作为心灵的艺术,其感人之处在于它 昭示了生命的艰难、选择的艰难。
徐志摩是一位飘然来又飘然去的诗人(《再别康桥》),似乎潇洒浪漫,实际上他承受着太多的心灵重荷。在这首诗中,他对生活和人生给予了否定性的评价,事实上他并没有抛弃生活,而命运却过早地结束了他的生命。但是,诗人的诗久经风雨却还活着,它用艺术的美好启示我们去追求美好的生活。
第四篇:论沈从文的文学思想
论沈从文的文学思想
班级:中文小自考2003级南溪班 姓名:王炼钢
单位:南溪县南溪镇观斗小学 学号:***2 提纲:
一、人生际遇对文学思想的影响
二、超越时代的文学思想
三、城市文学与乡村文学的对照
1、完美理想的乡村文学
2、病态畸形的都市文学
内容提要:沈从文之所以了不起,在于他书写一个被物质文明毁灭的乡村小说新传统,在披露半殖民半封建社会黑暗,城市经济破产的严峻现实时,更以田园山水诗般的情绪赞美着湘西山村友好和谐的生活和善良的人性。沈从文便在小说中用乡村的眼光审视现代文明,这是现代小说的开始。沈从文是在乡野文化与都市文化的撞击、乡村人性与都市人性的对比中彻悟人性的。他经由“精神还乡”以企求生命的安顿,通过对“乡下人”的盛赞来张扬自然天性,以寄寓“文化重造”的理想,塑造出了两个对比的“文学世界。”
主题词: 人生际遇 超越时代 城乡对照
序言:同追求生命的独立,摆脱人身依附一样,沈从文的文学也表现出其自身的独立性。他的文学在表现各种人生形式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人生观、世界观、文学观。正如沈从文说:“文学对一切外部力量的依附,一切脱离文学本身特点的功利追求,他都不能忍受。”此句话中他将文学独立性的现象归结为两个基本倾向:文学与政治结缘,从而使文学成为纯粹的政治功利的附庸品;文学与商业结缘陷入商业功利的泥淖。前者使文学成为政治的“副产物”或“点缀品”,丧失文学自身的价值,后者则放弃了作家应有的社会责任。尽管“他不能思爱”,他还是用一个文化人的良知去描绘这个世界,都市的丑恶、乡村的淳美。在他作品中正是通过这种对文学与社会、人生既密切又广泛联系的深刻理解,形成了他独特的文学思想—超越现实也不只为艺术而艺术的文学观。
一、人生际遇对文学思想的影响:沈从文那种超越现实不只为艺术而艺术的文学思想,是与他复杂的人生经历密切相关的。沈从文生于湖南凤凰县,地处湖南、贵州、四川三省交界处,是苗、侗、土家等少数民族聚居之所。湘西秀丽的自然风光和少数民族长期被歧视的历史,给他带来特殊的气质,使他既富于多彩的幻想,又有着在长期的历史中积淀的沉痛隐忧。沈从文出生于行伍世家,14岁高小毕业后从军,随军队辗转流徙于三省边境与长达千里的沅水流域,对这一带人民的爱恶哀乐的鲜明生活样式和淳朴的乡俗民风非常熟悉,积累了他宝贵的人生经验,也形成了对民间世俗生活特殊敏感的生活情趣,这为创造的理想的“湘西世界”密不可分。以后接触了“五四”新文学,1923年只身离开湘西来到北京,同年秋报考燕京大学,未被录取。他是以“城市边缘人”的身份,靠自己的艰苦奋斗和出色的才华,打进文坛,“挤”进城市的上层所谓的文明社会。但是,都市的种种不文明、丑陋、罪恶,使他感到悲凉、厌恶,对城市生活的格格不入,对充神奇、美丽、善良的乡村世界的眷恋。他表现出的是一种有出色才华的自负感,却又始终有一种乡下人的自卑。
沈从文的这种自卑和自负,都表现为他一生都自命为“乡下人”。他一再宣称:“我实在是个乡下人„„乡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远是乡巴佬的性情,爱憎和哀乐有它独特的式样,与城市中人截然不同!他保守,顽固,爱土地,也不缺少机警却不甚懂诡诈”。他这种“乡下人”的角色认知,在某种程度上触及了作者隐秘的潜意识角落里乡下人的自卑情结,这就自然展示他复杂的内心世界和矛盾性格。他走出湘西,或许是想离开乡村的偏僻与贫穷,或许想在外面有所作为,但深入都市之后,才惊觉自身秉性与都市人格格不入,这里的虚伪、丑恶,人心不古,使他想起生他养他的湘西山水,于是他自然就成为湘西生活自觉的叙述者、歌者。如他的《边城》描绘出的是一个充满美和善,人与自然的和谐,那里的风景如画,山清水秀,人人内心充满了爱。另一方面又使他在跻身都市生活时,自觉地以“乡下人”的目光和评判尺度来看待中国的“常”与“变”。他对城市的人内心空虚,所表现出的行为很不理解,自己虽然生活在城市里,却不能融入城市生活中。所以他在很多作品,都由城乡对峙的整体结构来批判现代文明在进入中国的初始阶段所显露的丑陋之处。例如他在《边城》里描绘的“湘西世界”,通过湘西本真和原初的眼光来呈现,从而保留了那个世界的自在性和自足性,生动复现了楚地的民俗、民风,写出了极具地域特色的乡土风貌,展现了丰富多彩的乡村人民的生活图景。尽管沈从文从厌恶都市,崇尚乡村。但他毕竟是一个社会人,而且是有深沉的文化良知和文化责任的文化人。自然也就不能对当时社会中种种丑行视而不见,见而不评。他的情感偏重于湘西,偏重美化人性,心思却又关注着现代都市,笔触所及,都市一切也就昭然。看他的《八骏图》、《都市一妇人》等一些作品里,描绘城市人的虚伪、自私、自大、庸俗。也体现他文学的批评观,在他文学思想中涂上了鲜明的一笔,沈从文不是陶渊明。
同时沈从文的作品中,还感到他对“乡下人”的认识,在他的道德形态和人格气质中,依然保留着与原始生命形式的历史连结。分别表现出南方少数民族特有的勇敢、雄强、热情、善良、纯朴、忠厚的品格和气质。在其内部,是封建文化与原始文化二者的交织,“乡下人”已经置身于逐渐建立并巩固起来的封建宗法关系——一种人身依附关系之中。童养媳制度、雇工制、卖淫制,如同《柏子》、《萧萧》、《贵生》、《丈夫》所展示的,他们被剥夺了人身自由,不得不接受一份悲惨的人生命运,而伴随他们的雄强、热情、善良和纯朴共生的,是他们主体精神的蒙昧。他们不曾预备要人怜悯,也不知道怜自己。对命运缺乏具理性的自主自为的把握。在表现“乡下人”理性蒙昧方面,最典型的莫过于《萧萧》。“乡下人”这种精神状态,使他们与变化了的外部世界环境极端的不协调。一方面,他们人格本身的优秀部分,使他们在某些特定场合——国内革命战争和民族解放战争中,放射出夺目的光辉,如同《黑夜》、《过岭者》、《早上——一堆土一个兵》等作品所表现的那样。另一方面,主体精神的蒙昧又使他们无法加入外部世界的竞争,他们的诚实、纯朴反现出“呆”相如《会明》中的老兵。
可以说在“乡下人”自在生命形式的探索上,凝聚了沈从文对自己所属民族长处与弱点的反省。他渴望着他们理性精神的苏醒,在保留自身长处的同时,以新的姿态投入新的人生竞争。《边城》与《长河》,正是沈从文从深处对民族现状进行反省以后,唱出的生命理想之歌。构建起他独特的文学思想气质——乡土气质。但又不是纯粹意义的乡土文学,其间看都市文学的构成——即我将阐述的“两个文学世界”。
二、超越时代的文学思想 :从沈从文的文学中可以看出,他是反对将文学纳入商业的或政治的功利圈。他独具特色的创作,无疑具备较高的审美价值,但由于他的政治偏见和超功利的文艺主张,构成他自己的文学的道德理想。所以他的一部分作品对现代都市文明的非人性的弊害,保持了尖锐的批判和讽刺的立场。他又坚执地相信文学的功能不止于社会道德的展现,更在于能使读者从作品中接触了另外一种人生,他要表现一种优美、健 2
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从这种人生景象中有所启示,对生命能作更深一层的理解。这也就是通常说的文学的特殊功能,可以唤起人的感觉、想象,让人能重新体验、思考和发现生活。在沈从文的作品中可以看出,所谓“生命的明悟”,“明白人生各种形式”,“激发生命离开一个动物人生观”,正是文学所要达致的最高的境界。这种比较超越现实功利的文学观,与同时代一些作家相比,他的作品常避开尖锐的社会
冲突和阶级矛盾,与时代文艺主潮存在着相当的距离,甚至有意识地淡化故事的时代背景,不能很好地挖掘社会历史根源,少了一种鲜明的时代感和现实感。以致使沈从文在当时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被主流的批评家视为回避现实、置身于“乌托邦”的消极作家,这以许是他们没有真正去阅读、理解沈从文的作品,只是从他作品的文字表面去看待的原因。从表面看,沈从文的文学追求似乎不能适应那个时代的需求,或者说,在那个更需要文学担负直接干预社会的功能的时代,对于沈从文所追求和提倡的这一方面文学的功能,还没有具备能够充分接受的社会心理条件和需求。但是如果我们拉开了历史距离,从文学的多种功能的角度重新评价沈从文,会发现沈从文的这种文学观正好又发挥了近百年来中国文学发展中的比较欠缺的人性审视及道德完善的功能。他反感于都市的污浊和“衣冠社会”人性的丑陋,才刻意描写乡村的安宁静谧纤尘不染,由衷地赞美乡村儿女善良正直、古朴天成的美好天性。使作品中的人物具有完美的品格和人性,闪现着理性主义的光彩。肤浅看是超越现实,实质是他深刻理解社会之后,以具自己深层说的对社会的期盼愿望,在作品中的反映。
三、城市文学与乡村文学的对照
在沈从文的创作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有着作者理想的美与善完美结合的“湘西世界”和展现现代都市病态世界。沈从文以乡土为题材的全部作品,都是都市里的田园之歌。他对乡村生命形式的探索,是以都市人生作为参照的。他对乡村世界的叙写,全部都是都市人生思考的反拨。这不仅表现为在他的全部以乡土为题材的作品中,几乎都穿插着对都市文明的批判,而且,他笔下的都市人生,在整体上也与他笔下的乡村世界对立。
1、完美理想的乡村文学: “湘西世界”就是沈从文理想人生的缩影,是他现实与梦幻的交织。这梦幻难免与现实持有距离,但作者的目的似乎是从人性道德的视角,去透视一个民族可能的生存状态及未来走向。沈从文是具有现代意识的作家,他在思索“湘西世界”常态的一面的同时,也在反思变动的一面。他一方面试图在文本中挽留湘西的神话,另一方面在作品中已经预见到“湘西世界”的无法挽回的历史命运。在暴风雨之夜猝然倒掉又重修的白塔,象征着一个原始而古老的湘西的终结,和对重造湘西未来的渴望。在这个世界里,沈从文正面提取了未被现代文明浸润扭曲的人生形式,这种人生形式表现的极致,便是对“神性”的赞美。在沈从文的美学观中,“神性”就是“爱”与“美”的结合,这是一种具有泛神论色彩的美学观念。他认为:“我过于爱有生一切。„„在有生中我发现了美;而美即或由上帝造物之手所产生,它就是‘可以显出那种圣境’的‘神’”。如《龙朱》、《月下小景》从现代文明之前的历史中寻绎理想的人生形式,而所赞的爱和美都上升到人性的极致。在《边城》里用人性描绘了一个瑰丽而温馨的“湘西世界”,一个充满“爱”与“美”的天国。留在沈从文生命初期年轮里最深刻的印象,是湘西无水山边水畔,河街码头的杂色人事。那里男人们豪爽仗仪,热情能干,那里的女人们善良真诚,淳朴厚道。他重然诺、守信义,敢爱敢恨,又对爱情忠贞不渝。这里人性皆真、善、美,人人勤劳,为他人作奉献。这动人的故事,美好的人性,便成了沈从文永远的生命图腾。在那几乎与世隔绝的角落古风犹存,人们身上更多一些淳朴,作家也对它作了美化,用以表现对“人性”美的向往与追求。其中翠翠便是这种自然人性的化身,是沈从文的理想人物。在这个理想人物的身上,闪耀着一种神性之光,体现着人性中庄严、健康、美丽、虔 3
诚的一面。老船夫忠于职守,对过河人分文不收,实在难却的则买了烟茶再招待乡亲。船总顺顺虽是富人,但常常体恤穷苦人,老船夫死后,他资助并组织安排料理丧事。商客、妓女等各式人均待人以诚,表现出仁厚、纯朴的土性乡风。加上美丽的自然环境,俨然是如诗如画的世外桃源。而且集中表现“边城”世界人性美的,是发生在这里的一个爱情悲剧,这个故事也同样建立在人性思想的基础之上。船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傩送同时爱上了老船夫的外孙女翠翠,而翠翠却是心属傩送。天保求婚未成,失望之下驾船外出而以外溺水而死。船总在大儿子死后,一时未答应傩送娶翠翠的要求,使傩送与其父发生争吵而远走他乡。这种种的“不巧”,使翠翠与傩送的爱情终成“善”的悲剧。天保与傩送,对翠翠展开自由竞争,未伤同胞之情。这对亲兄弟,虽是富家儿,却非纨挎子第,而是勤俭能干的年轻人。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两人同时爱上了翠翠,而成为情敌。却不想退让,但也没有采取长刀决斗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是依当时风俗。走“车路”和“马路”,在这场奇异的情感角逐中,兄弟二人都展示了坦荡磊落的情怀,正直尚义的品格。因此这二男一女双风求凰的爱情纠葛决不是世俗中庸劣庸俗的三角恋爱,而是一首充满凄美苍凉意味的田园牧歌,具有诗话化的抒情性,营造了一种浓郁的浪漫主义气息,洋溢着一派湘西乡村浑朴温情发韵致。
2、病态畸形的都市文学:沈从文的作品也展现与“湘西世界”相对照的现代都市的病态文明景观。《八骏图》、《绅士的太太》、《都市一妇人》等作品常用讥讽的调侃,刻写城市各色人等,特别是“高等人”的虚伪、无聊、压抑和变态,展现“文明”的绳索如何反过来捆绑人类自己,导致生命力欠缺的都市“阉寺病”。这些描写都市人生的小说,实际上对于沈从文并没有完全独立的意义,它总是作为整个“乡村叙述体”即“湘西世界”的一个陪衬物或一种批判性的观照而存在的。这是一个人性失落的天地,是都市上流社会沉沦的人生图景。在《八骏图》、《绅士的太太》、《自杀》、《来客》、《烟斗》、《大小阮》等一系列作品中,沈从文以讽刺的笔触,抓住都市上流社会的言与行、表与里的分裂,从不同侧面揭露都市“现代文明”培育的虚伪、自私、怯懦、自大、庸俗。人的本质的失落,人性违反自然,是贯穿这些作品始终如一的线索。描写几个城市上层家庭的日常生活状态,尽意而穷相,以冷隽的笔调揭露了绅士淑女们的种种丑行。如《绅士的太太》里那些“绅士淑女”们玩着“爱”的游戏,在相互欺骗中进行“没有爱的接吻”,还居然混和了笑与泪;这是一个人性失落的天地,是都市上流社会沉沦的人生图景。《八骏图》里的大学教授们,外表上的“老成”、“庄严”,满口的“道德名分”,却与人性有点冲突,不大自然,则以犀利的讽刺之笔画出了八位教授的精神病态。他对都市两性关系虚假性的揭示最不遗余力,这同他赞美湘西少女的纯美,乡村性爱形式的大胆、自然,民间传说中爱情悲剧的壮美,几乎是同时出现在笔端的。这是他观察不同生命形态的结果,他要由此探讨不同文化制约之下的人性的健全或病态。在他的描写中,面对性爱或隐或显的涌动,乡下人总是能返朴归真,求得人性的谐和;而都市的“智者”却用由“文明”制造的种种绳索捆绑住自己,拘束压制自己,跌入更加不文明的轮回圈中。沈从文在这里是把性爱当作人的生命存在、生命意识的符号来看待的,所肯定的是人的自然、和谐、健康的生命,反对在人类文明进程中的某种倒退,反对生命的被戕害。沈从文对都市上流社会的价值估量,除了带有30年代民主主义作家的共同倾向,即从人性角度暴露了都市社会的黑暗,还反映出沈从文独有的特点:以“乡下人”的眼光去看待都市人生的荒谬。用乡下人的淳朴去审视都市人的虚伪,他以一种旁观者清的姿态,观照出都市的病态。这沈从文的都市世界,洞悉出了时代都市的庸俗与麻醉,也反衬出他的清醒与深邃。从而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丰满的沈从文。
从沈从文文学思想中“两个文学世界”对照的总体叙述结构看,的确有文化审视与 4
观照的功能,然而对一般读者而言,“湘西世界”更有特殊的审美价值,更能让人了解另一种“人生形式”,从而获得“生命的明悟”。笔者以为,要明悟这一种人生形式,又要具有文化良知和文学修养、文学悟性。因此,本文所论仅触及皮毛,但我也受益匪浅。对沈老的文学思想,博大而深邃。本文仅就三个方面浅论,虽然肤浅,却是自己的思考,其间不乏错误和幼稚。我深刻知道文学研究的复杂性与深刻性,仅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沈老遗世独立的超越,又喜欢他眷恋故土的情怀,也喜欢他愤世邪恶的正义与良心,更喜欢他营造的湘西世界。
文献资料:
1、《中国现代文学史》
2、《沈从文传》
3、网络查找
第五篇:徐志摩适合朗诵的诗
徐志摩适合朗诵的诗
朗诵,指清清楚楚的高声诵读。就是把文字作品转化为有声语言的创作活动。朗,即声音的清晰、响亮;诵,即背诵。朗诵,就是用清晰、响亮的声音,结合各种语言手段来完善地表达作品思想感情的一种语言艺术。下面是徐志摩
适合朗诵的诗,请参考!
徐志摩适合朗诵的诗
我是在病中,这恹恹的倦卧,看窗外云天,听木叶在风中……
是鸟语吗?院中有阳光暖和,一地的衰草,墙上爬著藤萝,有三五斑猩的,苍的,在颤动。
一半天也成泥……
城外,啊西山!
太辜负了,今年,翠微的秋容!
那山中的明月,有弯,也有环:
黄昏时谁在听白杨的哀怨?
谁在寒风里赏归鸟的群喧?
有谁上山去漫步,静悄悄的,去落叶林中捡三两瓣菩提?
有谁去佛殿上披拂著尘封,在夜色里辨认金碧的神容?
这中心情:一瞬瞬的回忆,如同天空,在碧水潭中过路,透映在水纹间斑驳的云翳;
又如阴影闪过虚白的墙隅,瞥见时似有,转眼又复消散;
又如缕缕炊烟,才袅袅,又断……
又如暮天里不成字的寒雁,飞远,更远,化入远山,化作烟!
又如在暑夜看飞星,一道光
碧银银的抹过,更不许端详。
又如兰蕊的清苍偶尔飘过,/ 5
谁能留住这没影踪的婀娜? 又如远寺的钟声,随风吹送,在春宵,轻摇你半残的春梦!/ 5 / 5 / 5 /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