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自年少读书时,我常常喜欢任性地花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如饥似渴地读一本我喜爱的书,大多是我最喜欢的文学作品,《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台北人》《百年孤独》《世说新语》《史记》《红楼梦》等等等等,这些名著都是我逃避沉重学业压力的世外桃源,那个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什么文学的用处,我只是单纯喜欢从题海里找一些无目的、不功利的文字来阅读而已。毕竟那个时候,每分每秒接触的文字都必须有用,都必须有一个目的,你是为了背单词,还是记原理,还是理解题目?分分秒秒都像一张紧绷的弓,不得放松。后来顺其自然地考完了所谓“人生最重要的考试”,我没有进入国内的任何一所“双一流”的211和985院校,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差别,但我未曾后悔过那些安静读书的时光。
进入大学,幸运的是得以继续学习大学语文,周围的人都把这门课当累赘,当成麻烦,当成一项任务,当成一门水课,每节课浑浑噩噩只求可以轻轻松松混到高绩点,混到学分。也许他们心里在想,语文从小学到大,混过有何难,混过去又有何不妥之处?社会上轻视文学的风气存在已久,甚至蔓延到了校园内,人们常常对自己相对熟悉的语言文字视若无物,嗤之以鼻。
天下以亿万计的农夫一辈子生活在青山绿水之中,但几乎没有一个能体会到陶渊明那样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逸的意趣,也感受不到“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的洒脱和豁达。他们年年月月,除了劳作以外,还是劳作,自然之美于他们而言,是不重要的,同时也是感受不到的。
从功利的角度来讲的话,文史哲的用处看上去不像物化生那么大,文学之用是无用之用,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话,很容易想起这样一句,哲学是用来指导具体科学的的一门学科。至于其他的更多的话,我觉得美国的国父亚当斯说得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他说:“我要学习政治,经济,是为了我的孩子能够学习哲学,历史,数学。而我的孩子学习这些,是为了他的孩子可以学习文学,算数等等”,这句话充分说明了文史哲的学科作用是巨大的,但同时也是很难被人发现和理解的。
当今成千上万的游客,也曾遍览过名山大川。但到了黄河,他们只知道拍照,何曾有过“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的咏叹;到了长江,他们也只知道拍照,何曾有过“八月长江万里晴,千帆一道带风轻”的欣然。有时候文学带来的不是能够让我们找到一份好工作,或者提高收入,它给我们的可能就像苏轼在《超然台记》所言:“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的一种超脱,让你不必置身于生活的忙忙碌碌形形色色中,超脱出来看待生活。
相形之下,你便会发现人生如果缺少一点诗意,还是挺无味的。同样,如果缺少一种发现生活美的眼光,也会让你生活索然,黛玉葬花是一种美,杜丽娘游园是一种美,张岱在湖心亭看雪也是一种美,当你走人文学的世界,拥有了发现美欣赏美的眼光之后,生活该是多么多姿多彩呢!
文学和艺术,固然不能直接地满足你物质上的需要,但它的有用,也正在这“无用”之外。它除了能升华你的精神境界,让你超越世俗的生活,感受到天地间不一样的风景,还能提高你的审美情趣,让你在平淡的事物里,品出百般滋味。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做一个痛苦的人,也不愿做一只快乐的猪,可惜这世界上大多数人,不过是快乐的猪罢了。或者连快乐都谈不上,只是一只没有感觉的麻木了的猪。文学和艺术的无用之用,抽象一点讲,也就是让人摆脱做猪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