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哥和马短篇散文
哥哥结婚时,嫂子的陪嫁是一挂马车。一匹枣红色的马,和新赶制的二胶车。这样的嫁妆在八十年代,曾经轰动十里八村,特别体面。
这匹马,一身枣红,臀部和项部有几个黑星点缀,漂亮得像熟透的大枣一样鲜亮,形态丰盈得惹人喜爱。
哥哥像得了宝贝一样对它疼爱有加,闲着时,总牵着马去野外吃青草,遇到好草地,哥哥就坐在草地上,静静的看着马有节奏的咀嚼。
青草又鲜又嫩,马不时地抬起头环视四周,然后又低头继续他的美食,吃过青草的马抖抖鬃毛,甩甩长尾巴,像给主人示意吃饱了。于是哥哥便牵起心爱的马来到河边。
阳光照射下的小河清清的,树倒映在水中,马埋下头,把嘴伸进水里咕噜咕噜的喝水,好像识酒的人得一纯酿,享乐其中。哥也总是拿出从家带来的铁梳子,给它疏理毛发。
哥哥爱马,马也为哥哥卖力,哥哥种地趟地全靠马。马趟地走正路,从不跑偏,垅趟的直溜,总引来地邻羡慕的眼光,哥哥脸上也有光。
哥哥注意力全在马身上,就连西南方起了厚厚的云和呼呼的大风了也没查觉,直到几颗雨水落下,剩下的一条垅也不趟了,哥哥套上车急忙往家赶。路过小树林,马突然前蹄扬起,长嘶一声,然后一路狂奔,任凭哥哥如何吆喝,使劲拽缰绳都无济于事,马车一路颠簸,哥哥被甩了下来,爬起来时,马车已不知了去向。
正焦急时,铲地的大叔说马车在前面沟里,沟把车卡住了,马也就停在那了。看到马气喘吁吁的站在哪,哥哥这个气呀,解下车套,把马拴到树上甩起皮鞭就抽,抽的马浑身发抖,前来看热闹的村民,抢下哥哥手中的鞭子,帮着把车抬出沟。
也许忙于伺弄地太累了,哥哥从中午睡到了晚饭时,醒来后就赶去马圈,马槽子里拌的草料一口没动,哥哥问嫂子:你给马添草了吗?嫂子说:没有呀,怎么了?哥哥说:马一下午没吃草,我打它,它生气了。
哥哥问马,你在树林里看见啥吓着了?你吃草吧,我再也不打你了,马好像听懂了哥哥的话,用脸蹭蹭哥哥的脸,眼里悬着泪,哥哥的眼眶也润了,从此哥哥真的再没打过马。
秋天来了,哥哥家种了不少白菜,嫂子让哥哥给娘家送点白菜。岳母见姑爷送白菜来,高兴的亲自下厨作了几个下酒菜,哥哥不胜酒力,喝了几杯就多了,哥哥家离岳父家有20多里路,吃完饭太阳就落山了,无论岳父岳母如何挽留住一宿哥哥还是执意套上马车赶路,哥哥一上车就唱:马儿啊,你慢些跑,慢些跑。马也顺着来时的方向跑。哥哥累了,坐在车上迷糊地睡着了,怎么躺在车上,怎么到的家全然不知。
马站在家门口,哥哥在车上睡,醒来后纳闷:马怎么过的桥呢?村前的河套有个很窄的木板桥,桥身没有护栏。马车白天过桥,哥哥都得距桥几米远下车,拉紧马嚼子,让辕马走桥正中间,小心翼翼的才能过桥,天这么黑,又没人牵马,马拉着车怎么过的桥?想想都害怕。
马融入了哥哥的生活。不知是哥哥陪伴马,还是马伴着哥哥。
第二篇:球娃哥优美散文
球娃哥是我很近的邻家,年龄至少比我大过十五岁。
他是二爷的孙子。听爷爷说,二爷家那一门子最兴旺的时候,曾经老老少少、热热闹闹,好一大家子人。后来,饥荒来了,瘟疫来了,战乱来了,匪患来了,一家人风吹云散,饿死的,病死的,横死的,折了十几口人,只剩下二爷一个光杆了。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遇到二婆后,无奈何间,收养了一个讨饭到家门口的七岁的孤儿,他就是大伯了。恍惚记得,大伯说他是关中平原兴平一带什么地方的人。所以,小时候,便在聊天的人群里,常常听见他发感叹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自己是从滩滩滚到了洼洼。
大伯有三个女儿,球娃哥出生以后,自然给他们家带来了莫大的安慰和快乐。二爷一家大喜过望,非常疼爱他。他们出出进进,口口声声,喊他球球娃,天长日久,球娃就成了他的真名了。那时候,球娃哥似乎很活泼,很淘气,也很可爱,颇得大人们喜欢。在二爷家的院子或家里,不管他怎么捣乱翻弄,怎么上蹿下跳,怎么胡作非为,二爷、二婆心里总是乐呵呵、笑眯眯的样子,只管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就这样,球娃哥在几代人融融的宠爱中,一天天长大了,也一天天懂事了。没人吩咐,他就自觉地操心起了二爷、二婆两位老人家的饮食起居,以及日常吃喝拉撒。家里没水了,他就默默地到井坊去绞水或从沟里往上挑水;瓦缸没面了,他就悄悄地去推磨子磨面;没油点灯了,他就提着煤油瓶赶紧往商店跑。总之,年迈的二爷、二婆的日常生活被球娃哥料理得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常来二爷家串门子聊闲天的人们,对球娃哥总是啧啧有声,赞不绝口。当着众乡亲的面,二爷也常常情不自禁地说:“我球娃,勤快!孝顺!懂事!很不错呢!”
旧历年的腊月,大人们里里外外张罗着,给球娃哥娶新媳妇了。我们这些堂兄弟们也跟着欢天喜地。多年来,乡下流行着“耍房”、“听房”的(也就是偷听新婚夫妇的房事活动)风俗,如果没人前去“听房”,家里大人也要在窑洞窗子外边的烟囱角角,习惯性地靠一把扫帚,表示有人“听房”呢。于是,就在前半夜里,一位堂兄撺掇了几个哥儿们,夜猫似的蹑手蹑脚去了,屏息静气地贴着窗根听起来。听人家两口窃窃私语,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男欢女爱,渐渐入港。忽然间,不知谁憋不住了嗤嗤笑起来,接着大家都忍不住了,一阵嘎嘎嘎的大笑,就像受惊的山鸡。翌日,见了面,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堂兄便肆无忌惮地问起来。“球娃哥,你昨晚和嫂子干什么了?”“没干什么啊,就规规矩矩睡觉。”“那怎么地动山摇的?”“像牛吃胀了?”“像狼吸猪了?”球娃哥吱吱唔唔起来:“我肚子疼,打摆子呢?”“还吭哧吭哧?”人群里顿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许多人前仰后合,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球娃哥的脸就噗地红了,只是腼腆地,嘿嘿嘿地憨笑着,再也不作声了。
不久,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在大年夜里降临了。雪落无声,小山村静悄悄的。球娃哥领着我们一伙兄弟们围着族里的老人们去坐夜。坐完夜,他又热情地招呼大家去他家玩。那时候,我们这乡下的小村子,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也没有通电。能玩什么把戏呢?正当我们疑惑不解时,他便拍着衣服兜说:“我早准备好了。”“是什么呢?”抢过来一看,哇!是一盒新灿灿的扑克牌。我们一下子心花怒放,连跳带蹦,一股脑儿涌进了他家。只见窑洞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净窗亮,家具生辉,热气腾腾,灯火通明,竟然点着三盏煤油灯,一盏灯从窑顶上垂下来,悬在土炕上头,一盏灯放在炕头的栏槛上,一盏灯放在窗台上。火苗红红的,旺旺的,忽悠着,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带给人一种温吞吞、暖和和的感觉。“快上炕!快上炕!”说着,新嫂子连忙张罗了几个菜,端了上来。球娃哥给每个人倒上了酒,恭恭敬敬地递过来。有人说:“灯这么亮,你不过日子了?”他仍然只是憨憨地笑着说:“平时,各人都忙着各人的事。大过年的,大家好好乐一乐。”于是,一群年轻人就高喉咙大嗓子,老虎杠子鸡,锤头剪刀布,又是一番热热闹闹地肥吃海喝。酒饱了,饭足了,就兴致勃勃地玩起了牌。一浪一浪的开怀大笑,不时飘出温暖的屋子,穿过绵绵密密的大雪,飞上小山村的夜空,回荡不已。我们几个年龄小的,就一直蜷曲在烫热的土炕上,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家的牛心柿子,坐着看到天明。一大早回家,扫完门前雪后,他又招呼我们挨家挨户给老人们拜年。拜完年,核桃、红枣之类好吃的东西,就装满了我们的衣兜,攥满了两手。我觉得,特别是球娃哥家的牛心柿子,二爷家的土蜂蜜,是我今生吃过的最甜心的东西。
人人都说,球娃哥壮实得像头犍牛,有着一身使不完的蛮力气。这一点,我是眼见为实的。球娃哥的个子并不高,但他有着一碌碡壮两老瓮粗的腰身,浑身肌肉很发达,肌腱块很瓷实。平时,从沟底打柴,他的柴捆总是最大;从沟底往上挑玉米,他的粪笼也总是最大。这时,有人就不服气了。最不服气的当是牛高马大的民民哥了。那是个三月艳阳天艳阳地的日子,有人惹猫逗狗,极力鼓动他们好好比试一下,让大伙见识见识,究竟孰高孰低。俩人也按捺不住性子,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禾场上。先是比搬碌碡,他们俩人都甩开了膀子,一口气把圆滚滚的碌碡,推得不停翻跟头,直看得我们哎吆吆咂舌头。最后,又比抱一人高的石碾子。球娃哥先来,他猫下腰来,运足气力,嗨吆一下,就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民民哥也不甘示弱,不声不响地抱了起来。正当大家欢呼喝彩的时候,石碾子顺着的大腿滚下去了。就这样,民民哥的大腿严重受伤了,有大半年的天气,下不了炕。为了此事,球娃哥心里还非常纠结,抱愧不已,曾经登门向民民哥道歉。
然而,我最难忘的还是球娃哥的老实、善良。记得那是我初中上学的时候,家里为了给爷爷做一副棺材,在村后的沟渠里买了一棵大桐树,请了师傅到沟底现场解板,去时我们叫了球娃哥帮忙往塬上背板。当时,我把木板放上脊背,走不了几步,就心慌气喘,摇摇晃晃,腿软得不行。看我这样,球娃哥就说:“不急,你拣小的薄的背,大板我来背。”就这样,师傅们每解完一页木板,他就默默地往塬上背一块木板。那一天,他帮我们家背完了所有的大板。九八年的春天,听说我家要盖房,每天早上四点钟,就到家门口叫我起来,帮我推土垫院子。他说:“你白天教书没时间,每天早上四点我准时叫你,一块帮你推土。”当时,我感动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久,盖房正式开工了。他又来抬着石夯喊着号子,帮我打着房根子。接下来,他又免费当着小工,来得早,去得迟,抱砖,和泥,拉水,扛椽……啥活缺人手,干啥活;啥活重,干啥活。忙前忙后,忙了近一月天气,终于帮着我家盖成了房。说真的,这是我今生今世刻骨铭心、没齿难忘的事情。
球娃哥是个性急心强的人,他上有老人,下有两个儿子,负担重,日子过得不容易,也很不顺心,情绪上始终有些压抑,有些苦闷。老天爷也真不睁眼,总使好人多遭难。后来,谁也弄不清究竟什么原因,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得上了什么怪病,这里那里,四处求医问药,怎么也治不好。当然,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家里经济非常拮据,他根本就没有进过大医院。如此拖延下来,一个好端端的人,就慢慢地变得痴呆呆的,话也不说了,饭也吃不动,活也干不了,身体彻底垮了。每每看见他,我的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感觉很不是滋味。
大约是七八年前吧,球娃哥终于被熬得油尽捻子干了,无牵无挂地走了。
如今,常常想起球娃哥。情难自禁时,就写下这篇文字,以表达和寄托我对他深深的哀思。
第三篇:亲情散文:弟弟,哥拜托你了
亲爱的弟弟:
你好!
时间过得真快,一年一度的重阳佳节又匆匆而来,那“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句不由自主的从我的脑海里钻了出来,更增添了我的思乡之情。
弟,我知道在这美好的佳节里,你是不会去“插茱萸登高的”你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的。也许,此刻,你还在为病床上的母亲熬汤送药吧。
弟,哥其实好想回家,真的好想爸妈,你和小妹。在这里,哥真的好孤独,就像刺猬一样总是独来独往,我没有心思和勇气去追求一个女孩,是我自卑,也许因为我们家的境况实在不允许我有这个非分之想。病床上的母亲那满脸憔悴,泪水连连的样子,我的心就像打翻了个五味瓶一样,很不是滋味。对此,我只能哀叹自己命运的不幸,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的心是孝的,尽管没有付诸行动。
弟,哥今天发了工资,但不能告诉你。也许你又会要哥马上回家,“别再浪费时间了”
其实,弟是知道哥非常喜欢写作的,我现在就是要到外面搜集一些素材。哪怕是受苦受累也好,我都会乐此不疲,无怨无悔。“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哥就不信不能在外面有一点成绩。
现在,哥在外面是一无所有,才华没有,钱财也没有,哥总能空手而回?
弟,给哥一点时间,帮哥在父母面前尽一份孝心,哥回来感谢你。
当然,哥知道你在家里是很辛苦的,既要孝敬父亲,又要侍奉母亲,还要种田种地,忙里忙外,既要当儿子,又要当女儿。
其实,我何尝不想回家。家中的亲人,家乡的山水时时令我魂缠梦萦,特别是妈妈,病床上的妈妈。当我回忆起自己在家时把药送到妈妈床边的时候,她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又是一脸的憔悴,泪眼婆沙。我就心如刀绞。每天就是靠止痛丸来维持生命。一天三次,有时甚至四五次,妈呀,我苦命的妈,儿子离开您这么久了,这段漫长的日子您是怎么熬过来呀?身体健康的儿子在外面工作尚且是度日如年,妈,您过一天恐怕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吧,妈还能顽强的生活下去多亏了你——亲爱的弟。
弟,真的辛苦你了,怪不得你来电要哥回家,尽管你说不累,哥也是知道的。一年多的熬汤送药是有点让人心烦的,是要有相当的孝心和忍耐性的,更何况脾气暴躁的你。俗话说:久病无孝子。
弟,上次在来电中你说很想出去,哥劝你还是别出去了。哥在外面才真正懂得亲情的可贵,亲人之间离别的巨大痛苦。当我听到你说还要出来的话,哥真的好难过,好伤心。哥在千里之外,妹妹也不在家,爸又年迈了,妈该怎么办呢?
弟,我知道,你为了尽一份赤子之心,牺牲了许多许多,二十二岁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去丰富丰富阅历的,好好的去学技术和知识的。可是你却不能像同龄人一样享受到那种终身的幸福。
弟,哥一想到家中境况就食不甘味,夜不成眠。哥无能。哥为自己这个兄长的失职而感到汗颜,我对不起爸妈,你和小妹。
弟,哥劝你千万别再出去了,哥还清楚地记得阴历九月初六的那个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妈妈抛下我们几个匆匆的走了。我在梦中哭了一个晚上。醒来后手脚麻木,大汗淋漓。如果你要是在外面也会寝食难安的,因为我知道,你是爸妈面前最孝顺的孩子。
其实,弟,哥在外面也是很复杂矛盾的,工作的辛苦,管理人员的颐指气使,一边想做跳槽的准备,还要写稿投稿,再加之思念你们的心情与日俱增。每当节假日,同事们成双成对的去外面谈情说爱,卿卿我我,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去卡拉OK歌舞厅唱歌跳舞,其乐无穷。而我却只有独自守着这十多平米的宿舍,伴着这盏寂寞的孤灯,在床上写写画画,自取其乐,其实真乃“强颜欢笑藏五味,几多辛酸几多泪”但我并不消沉,我依旧对家中充满信心,因为我有一个可以自豪的弟弟。我也依旧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因为我想起了贝多芬的一句话“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休想使我屈服。”弟,你也一样,让我们在苦难中挺住,做个生活的强者。
愿妈早日康复如昔,爸身体健康如昔,弟妹开心。
第四篇:季羡《重返哥廷根》散文
季羡林是中国山东省聊城市临清人,字希逋,又字齐奘。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一起来看看《重返哥廷根》散文,仅供大家参考!谢谢!
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经过了三十五年的漫长岁月,我又回到这个离开祖国几万里的小城来了。
我坐在从汉堡到哥廷根的火车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难道是一个梦吗?我频频问着自己。这当然是非常可笑的,这毕竟就是事实。我脑海里印象历乱,面影纷呈。过去三十多年来没有想到的人,想到了;过去三十多年来没有想到的事,想到了。我那一些尊敬的老师,他们的笑容又呈现在我眼前。我那像母亲一般的女房东,她那慈祥的面容也呈现在我眼前。那个宛宛婴婴的女孩子伊尔穆嘉德,也在我眼前活动起来。那窄窄的街道、街道两旁的铺子、城东小山的密林、密林深处的小咖啡馆、黄叶丛中的小鹿,甚至冬末春初时分从白雪中钻出来的白色小花雪钟,还有很多别的东西,都一齐争先恐后地呈现到我眼前来。一霎时,影像纷乱,我心里也像开了锅似的激烈地动荡起来了。
火车一停,我飞也似的跳了下去,踏上了哥廷根的土地。忽然有一首诗涌现出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鬃毛衰。
儿童相看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怎么会涌现这样一首诗呢?我一时有点茫然、懵然。但又立刻意识到,这一座只有十来万人的异域小城,在我的心灵深处,早已成为我的第二故乡了。我曾在这里度过整整十年,是风华正茂的十年。我的足迹印遍了全城的每一寸土地。我曾在这里快乐过,苦恼过,追求过,幻灭过,动摇过。这一座小城实际上决定了我一生要走的道路。这一切都不可避免地要在我的心灵上打上永不磨灭的烙印。我在下意识中把它看作第二故乡,不是非常自然的吗?
我今天重返第二故乡,心里面思绪万端,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感情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重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似欣慰,似惆怅,似追悔,似向往。小城几乎没有变。市政厅前广场上矗立的有名的抱鹅女郎的铜像,同三十五年前一模一样。一群鸽子仍然像从前一样在铜像周围徘徊,悠然自得。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声呼哨,飞上了后面大礼拜堂的尖顶。我仿佛昨天才离开这里,今天又回来了。我们走下地下室,到地下餐厅去饭。里面陈设如旧,座位如旧,灯光如旧。连那年轻的服务员也仿佛是当年的那一位,我仿佛昨天晚上才在这里吃过饭。广场周围的大小铺子都没有变。那几家著名的餐馆,什么“黑熊”、“少爷餐厅”等等,都还在原地。那两家书店也都还在原地。总之,我看到的一切都同原来一模一样,我真的离开这座小城已经三十五年了吗?
但是,正如中国古人所说的,江山如旧,人物全非。环境没有改变,然而人物却已经大大地改变了。我在火车上回忆到的那一些人,有的如果还活着的话年龄已经过了一晨岁,这些人的生死存亡就用不着去问了。那些计算起来还没有这样老的人,我也不敢贸然去问,怕从被问者的嘴里听到我不愿意听到的消息。我只绕着弯子问上那么一两句,得到的回答往往不得要领,模糊得很。这不能怪别人,因为我的问题就是模糊不清。我现在非常欣赏这种模糊,模糊中包含着希望。可惜就连这种模糊也不完全遮盖住事实。结果是:
访旧半为鬼
惊呼热中肠
我只能在内心里用无声的声音来惊呼了。
在惊呼之余,我仍然坚持怀着沉重的心情去访旧。首先我要去看一看我住带整整十年的房子。我知道,我那母亲般的女房东欧朴尔太太早已离开了人世,但是房子却还存在。那一条整洁的街道依旧整洁如新。从前我经常看到一些老太太用肥皂来洗刷人行道,现在这人行道仍然像是刚才洗刷过似的,躺下去打一个滚,决不会沾上一点尘土。街拐角处那一家食品商店仍然开着,明亮的大玻璃窗子里陈列着五光十色的食品。主人却不知道已经换了第几代了。我走到我住过的房子外面,抬头向上看,看到三楼我那一间房子的窗户,仍然同以前一样摆满了红红绿绿的花草,当然不是出自欧朴尔太太之手。我蓦地一阵恍惚,仿佛我昨晚才离开,今天又回家来了。我推开大门,大步流星地跑上三楼。我没有用钥匙去开门,因为我意识到,现在里面住的是另外一家人了。从前这座房子的女主人恐怕早已安息在什么墓地里了,墓上大概也栽满了玫瑰吧。我经常梦见这所房子,梦见房子的女主人,如今却人去楼空了。
我在这里度过的十年中,有愉快,有痛苦,经历过轰炸,忍受过饥饿。男房东逝世后,我多次陪着女房东去扫墓。我这个异邦的青年成了她身边的唯一的亲人。无怪我离开时她号啕痛哭。我回国以后,最初若干年,还经常通信。后来时移事变,就断了联系。我曾痴心妄想,还想再见她一面。而今我确实又来了哥廷根,然而她却再也见不到,永远永远地见不到了。
我徘徊在当年天天走过的街头,这里什么地方都有过我的足迹。家家门前的小草坪上依然绿草如茵。今年冬雪来得早了一点,十月中,就下了地场雪。白雪、碧草、红花,相映成趣。鲜艳的花朵赫然傲雪怒放,比春天和夏天似乎还要鲜艳。我在一篇短文《海棠花》里描绘的那海棠花依然威严地站在那里。我忽然回忆起当年的冬天,日暮天阴,雪光照眼,我扶着我的吐火罗文和吠陀语老师西克教授,慢慢地走过十里长街。心里面感到凄清,但又感到温暖。回到祖国以后,每当下雪的时候,我便想到这一位像祖父一般的老人。回首前尘,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我也没有忘记当年几乎每一个礼拜天都到的席勒草坪。它就在小山下面,是进山必由之路。当年我常同中国学生或德国学生,在席勒草坪散步之后,就沿着弯曲的山径走上山去。曾在俾斯麦塔,俯瞰哥廷根全城;曾在小咖啡馆里流连忘返;曾在木森林中茅亭下躲避暴雨;曾在深秋时分惊走觅食的小鹿,听它们脚踏落叶一路窸窸率率地逃走。甜蜜的回忆是写也写不完的。今天我又来到这里,碧草如旧,亭榭犹新。但是当年年轻的我已颓然一翁,而旧日游侣早已荡若云烟,有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有的远走高飞,到地球的另一半去了。此情此景,人非木石,能不感慨万端吗?
我在上面讲到江山如旧,人物全非。幸而还没有真正的全非。几十年来我昼思梦想最希望还能见到的人,最希望他们还能活着的人,我的“博士父亲”,瓦尔德施米特教授和夫人居然还都健在。教授已经是八十三岁高龄,夫人比他寿更高,是八十六岁。一别三十五年,今天重又会面,真有相见翻疑梦之感。老教授夫妇显然非常激动,我心里也如波涛翻滚,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们围坐在不太亮的电灯光下,杜甫的名句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
共此灯烛光。
四十五年前我初到哥廷根我们初次见面,以及以后长达十年相处的情景,历历展现在眼前。那十年是剧烈动荡的十年,中是插上了一个第二次世界大战,我们没有能过上几天好日子。最初几年,我每次到他们家吃晚饭时,他那个十几岁的独生儿子都在座。有一次教授同儿子开玩笑:“家里有一个中国客人,你明天到学校去又可以张扬吹嘘一番了。”哪里知道,大战一爆发,儿子就被征从军,一年冬天,战死在北欧战场上。这对他们夫妇俩的打击,是无法形容的。不久,教授也被征从军。
他心里怎样想,我不好问,他也不好说。看来是默默地忍受痛苦。他预订了剧院的票,到了冬天,剧院开演,他不在家,每周一次陪他夫人看戏的任务,就落到我肩上。深夜,演出结束后,我要走很长的道路,把师母送到他们山下林边的家中,然后再摸黑走回自己的住处。在很长的时间内,他们那一座漂亮的三层楼房里,只住着师母一个人。
他们的处境如此,我的处境更要糟糕。烽火连年,家书亿金。我的祖国在受难,我的全家老老小小在受难,我自己也在受难。中夜枕上,思绪翻腾,往往彻夜不眠。而且头上有飞机轰炸,肚子里没有食品充饥,做梦就梦到祖国的花生米,有一次我下乡去帮助农民摘苹果,报酬是几个苹果和五斤土豆。回家后一顿就把五斤土豆吃了精光,还并无饱意。
大概有六七年的时间,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我的学习、写论文、参加口试、获得学位,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的。教授每次回家度假,都听我的汇报,看我的论文,提出他的意见。今天我会的这一点点东西,哪一点不饱含教授的心血呢?不管我今天的成就还是多么微小,如果不是他怀着毫不利己的心情对我这一个素昧平生的异邦的青年加以诱掖教导的话,我能够有什么成就呢?所有这一切我能够忘记得了吗?
现在我们又会面了。会面的地方不是在我所熟悉的那一所房子里,而是在一所豪华的养老院里。别人告诉我,他已经把房子赠给哥廷根大学印度学和佛教研究所,把汽车卖掉,搬到这一所养老院里来了。院里富丽堂皇,应有尽有,健身房、游泳池,无不齐备。据说,饭食也很好。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话,到这里来的人都是七老八十的人,多半行动不便。对他们来说,健身房和游泳池实际上等于聋子的耳朵。他们不是来健身的,而是来等死的。头一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聊天,第二天早晨说不定就有人见了上帝。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心情如何,概可想见。话又说了回来,教授夫妇孤苦零丁,不到这里来,又到哪里去呢?
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教授又见到了自己几十年没有见面的弟子。他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又是多么高兴,我无法加以描绘。我一下汽车就看到在高大明亮的玻璃门里面,教授端端正正地坐在圈椅上。他可能已经等了很久,正望眼欲穿哩。他瞪着慈祥的双目瞧着我,仿佛想用目光把我吞了下去。握手时,他的手有点颤抖。他的夫人更是老态龙钟,耳朵聋,头摇摆不停,同三十多年前完全叛若两人了。师母还专为我烹制了当年我在她家常吃的食品。两位老人齐声说:“让我们好好地聊一聊老哥廷根的老生活吧!”他们现在大概只能用回忆来填充日常生活了。我问老教授还要不要中国关于佛教的书,他反问我:“那些工本对我还有什么用呢?”我又问他正在写什么东西。他说:“我想整理一下以前的旧稿;我想,不久就要打住了!”从一些细小的事情上来看,老两口的意见还是有一些矛盾的。看来这相依为命的一双老人的生活是阴沉的、郁闷的。在他们前面,正如鲁迅在《过客》中所写的那样:“前面?前面,是坟。”
我心里陡然凄凉起来。老教授毕生勤奋,著作等身,名扬四海,受人尊敬,老年就这样度过吗?我今天来到这里,显然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快乐。一旦我离开这里,他们又将怎样呢?可是,我能永远在这里呆下去吗?我真有点依依难舍,尽量想多呆些时候。但是,千里凉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站起来,想告辞离开。老教授带着乞求的目光说:“才十点多钟,时间还早嘛!”我只好重又坐下。最后到了深夜,我狠了狠心,向他们说了声:“夜安!”站起来,告辞出门。老教授一直把我送下楼,送到汽车旁边,样子是难舍难分。此时我的心潮翻滚,我明确地意识到,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了。但是,为了安慰他,或者欺骗他,也为了安慰我自己,或者欺骗我自己,我脱口说了一句话:“过一两年,我再回来看你!”声音从自己嘴里传到自己耳朵,显得空荡、虚伪,然而却又真诚。这真诚感动了老教授,他脸上现出了笑容:“你可答应了我了,过一两年再回来!”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我噙着眼泪,钻进汽车。汽车开走时,回头看到老教授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活像是一座塑像。
过了两天,我就离开了哥廷根。我乘上了一列开到另一个城市去的火车。坐在车上,同来时一样,我眼前又是面影迷离,错综纷杂。我这两天见到的一切人和物,一一奔凑到我的面前来;只是比来时在火车上看到的影子清晰多了,具体多了。在这些迷离错乱的面影中,有一个特别清晰、特别具体、特别突出,它就是我在前天夜里看到的那一座塑像。愿这一座塑像永远停留在我的眼前,永远停留在我的心中。
1980年11月在西德开始
1987年10月在北京写完
第五篇:送你一匹马散文
前段时间备考,习惯了早起。尽管昨夜睡的晚,但今晨还是醒的早。索性起来,做个简单的早餐,再整理整理房间。一切准备妥当后一看时间,居然距离平时出门上班还有40分钟。
忽然感觉,在不看书的时间里,时光似乎是在曲曲折折流动,真正慢了下来。
送你一匹马
于是,从一堆高高摞起的书里随意抽出一本来读——《送你一匹马》。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了,想必至少三个月了吧。那天中午和同事去图书城买考试书,看到三毛的书,没有多想就选了四本。可后来因为备考,一直没有时间看。
喜欢三毛及其作品的读者有很多,自然也包括我。我读过一些关于她的故事,与荷西,与王洛宾,关于旅行,关于家人…… 但她的作品反倒没有全部读完。
不亦乐乎
重读《什么都快乐》。文中所述皆是日常之琐事,但是,一个最浪漫、最真性情、最勇敢潇洒的三毛,却从字里行间出来了。
假装打好的太极拳、假装写好的毛笔字、开会时折纸船打发无聊的时间、故意拉断鞋带做头绳、雨夜开车被人误认为夜行遇鬼…… 二十一件平常事,二十一个不亦乐乎!
仿佛,在三毛的世界里,就没有烦恼二字,果真是什么都快乐。
自由奔跑…
看三毛的照片,自行车、背包、拖鞋、牛仔装……她永远都是一副出发的状态和放浪不羁的姿态,自由的灵魂,不屈的生命力,一生潇洒地走在自己的朝圣路上。
说说三毛与王洛宾。
去年四月,和朋友去了一趟吐鲁番,在葡萄沟的王洛宾纪念馆,我买了一本关于他的传记,是他的儿子王海成所写。
王洛宾一生创作改编了一千多首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达坂城的姑娘》《半个月亮爬上来》被一代又一代人传唱。
而他传奇与磨难的一生,更是令人感慨。他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化大革命,五次穿上军装,两次穿上囚服,家庭屡遭不幸,直到68岁才得以平反,对音乐的执着和热爱,支撑他走过了不平凡的一生。
你无法要求我不爱你
就是这样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艺术家,在时光的交错里与三毛相遇了。他们相爱了。
“你无法要求我不爱你,在这一点上,我是自由的”。大胆表白,勇敢去爱,这就是三毛。
不管是在那个并不尊崇艺术的年代,还是如今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对理想的坚守,对爱情的执着,他们的故事,是永远令人肃然起敬的!
扪心自问,面对名利、面对得失、面对爱情、面对悲欢……我们可否做到如三毛一般?
想必,大部分都是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吧。
坚持…
前些天,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一张图片(上图),她还配了一段我们都懂的道理。想起以前很多的事情,忽然有些感动。
一粒种子从发芽到成长为大树,有阳光雨露的润泽,同样,也会经历风吹日晒,恰如我们的人生历程。
因此,不管做什么,我们都不要急于回报,因为播种和收获不在同一个季节,它们中间隔着的一段时间,我们叫它为:坚持。
每天清晨一睁眼,我们迎来都是不可回去的新的一天,所以一定要开心面对每一天,更要珍惜每一天,切不可虚度。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过去的!其实,这也是我对自己说的话~~我会偶尔脆弱,但会一直坚强下去。
策马奔腾,日日如此,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