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纽约乐与路的纪实故事
他即将出国采访,去纽约,对他这个搞新闻的人来说,这次的采访计划有点儿“跨界”:他要拍摄一部有关美国音乐的纪录片。
得知这一消息,我十分不满:“这也太不公平了,我这做了多年音乐节目的人,只能呆在家里,你这几乎不听流行歌曲的人,却要去拍美国流行音乐?!”
他赠我白眼一枚:“美国不光有流行音乐。”我改变战略:“对,听说去纽约的人都要逛COACH店。”
他再赠我一枚白眼:“这样吧,给你个出国的机会,帮我找一找关于纽约的音乐资料。”
这算哪门子出国?!我当然愤然拒绝——不过是在心里,为了能钓到COACH包,我只能放下垂钓纽约乐海的鱼竿,没想到,这场不情不愿的垂钓,竟带来意外的收获。
比照桑晔的经历:在她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从父亲的遗物中,翻到一张Beatles的唱片,从那以后,她和国外流行歌曲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当别人为了景点和购物去英国时,她却为了流行音乐去了伦敦。回国之后,她出版了一本书《伦敦摇滚乐地图》——于是,我也为他编了张《纽约音乐地图》。
先锁定纽约第五大道上洛克菲勒中心的无线电城音乐厅,那里是许多影片的首映地,也是诸如格莱美奖和托尼奖的颁奖会场,我记得1992年2月的一天,迈克尔·杰克逊曾身着一件黑色皮制军装,伴着《黑与白》的音乐走进音乐厅,宣布将进行《危险》世界巡回演出,并建立自己的拯救世界基金。不过,无线电城音乐厅最出名的是“火箭舞”女郎,塞林格的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里就提到过她们:“……就是站成一排,胳膊搂着旁边人的腰踢腿。观众疯了似的鼓掌”。可不能让他去看大腿舞,所以,继续走吧——
在第五大道与百老汇之间,第28街上的廷潘胡同值得去看一看,据说在19世纪末这里集中了许多音乐出版公司,各公司都有推销员在那里弹琴,吸引顾客,琴声就像敲击洋铁盘子一样,廷潘胡同(Tin Pan Alley)由此而得名,廷潘胡同一度成了美国流行音乐的集中地,它的兴盛几乎是延续了半个世纪。
在第五大道和中央公园西道,从59街到110街区,坐落着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公园——中央公园,园中有约翰·列侬纪念区“草莓园”,那是小野洋子为了纪念列侬1980年的遇刺身亡,在他遇害的地点、也是他们的住处达科塔公寓前,出资修缮了这个泪滴状的区域,名字来自列侬1967年创作的一首名曲《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永远的草莓园)。希望他能替我给列侬献一束花,并小声告诉列侬:我小小年纪的儿子也觉得他的歌好听,正在一张专辑接一张专辑地听他,所以,他不会死,Forever!
娜斯的专栏《纽约明信片》中写过:乔治·哈里森去世了,她来到中央公园的草莓园,看到一群中年人在唱歌,一首接一首。哈里森的,列侬的,麦卡特尼的。冬日的公园,她的感觉像在做梦。这就是纽约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吧?可以做梦,可以一群人聚在一起做梦。
如果走累了,就找一间酒馆坐一坐吧,“一间好酒馆,应该是个躲避孤独的地方”,自从读了《纽约客》作家约翰·麦克耐尔蒂的散文集,我就很想去第三大道与第45街交界处的那间酒馆看一看,我将它标在他的音乐地图上,附注写上:请留心酒馆里的自动点唱机。如果你的酒喝得差不多了,就点一首《德克萨斯之心》,这首歌里有一段会让喝醉酒的人拍巴掌;如果你觉得不过瘾,再点一首《真正的大牧场》,这首歌里有一段可以让人跟着大喊大叫……
要想听不一样的音乐,就去布朗克斯区和哈莱姆区,可是,布朗克斯区可是纽约有名的贫民区,犯罪率全国都数一数二,记得在罗伯特·德尼罗执导的影片《布朗克斯的故事》里,就黑帮横行,的确不太平,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布朗克斯区也是牢牢吸引着波多黎各人、牙买加人、美国黑人的音乐磁石。
1973年夏天,在该区的东174街上,一个名叫“非洲邦巴塔”的黑人青年在他母亲的一楼起居室窗户上支起喇叭,拉了一条电线到他卧室的唱机,让住宅区的三千男女随着派对音乐起舞。与此同时,一个牙买加小青年在东布朗克斯大显身手,而一位打碟技术奇才则在南面一两公里的地方称王称霸。各路舞组合纷纷亮相,浑然不觉音乐史上新的一章已经写就。这些人中有一位唛主,据说他在音乐断开时发出“嘻哈”之声来保持节奏。所以你看,是布朗克斯区和哈莱姆区的孩子们发明了嘻哈音乐。
在我的这张“纽约音乐地图上”,还有卡内基音乐厅、百老汇、布莱尔大厦、康奈尔大学图书馆旁的钟楼,(据说那里一天两场音乐会,还演奏中国歌曲),还有纽约北部的伍德斯托克小镇,那里有什么?有一部摇滚音乐史……
西餐里有一道我最爱吃的甜品:烤苹果,就是苹果挖空心,塞上葡萄干、糖、芝士什么的放到烤箱里烤,好吃!边为他编辑“纽约音乐地图”,边想:纽约的绰号大苹果,我莫不是在纸上做烤苹果?我只不过将几条线索塞进苹果里,没想到最后端出来的,是这样一份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他说:“还记得《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那句台词吗:如果你爱一个人,就把他送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其实我最期待的是,他从“天堂”给我带礼物回来,就是那些他藏在眼角、眉梢、耳畔、心窝里的特别感受和美好记忆。
第二篇:魂断买房路纪实故事
大城市房价居高不下,城里人望房兴叹时,无数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住房梦也蠢蠢欲动。他们当中,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拒绝蜗居,开始尝试冲刺买房梦。
进城打工12年,湖南农民夫妻魏战海和闻秀,就因为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一直梦想在大都市里拥有一个自己的“窝”。但城市高昂的房价又让他们无力承受,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对夫妻将住房梦安在了武汉远郊的鄂州。然而,就在他们节衣缩食12年,终于实现远郊买房梦时,一场灾难突然袭击了他们——妻子惨死在买房路上,房子成了丈夫永远的梦靥!这对打工夫妇的梦想,就此碎在了这条血泪斑斑的买房路上——极度节衣缩食,小心翼翼呵护买房梦。
魏战海和闻秀的梦想与数亿中国穷人的梦想一样,离开农村,进入城市就是为了在都市买房安家,为子女寻求一个好学校。为了这个梦想,这对在武汉打工的夫妇每天清晨5点起床工作,他们带着两个孩子挤住在一间8平方米、照不进阳光的小屋里。他们很少去商场买块香皂或毛巾,也很难吃到荤菜。事实上,除了孩子们的作文本,这个家庭很少会在生活中提到“梦想”两字。但这个抽象的词其实就在很近的地方——从他们现在租住的“蜗居”到达那里不过37.8公里。在那里,他们刚买下了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并不在拥有千万人口的武汉市,而是在毗邻的鄂州市。2011年9月16日,魏战海和闻秀好不容易抽空去为他们的新家办理贷款,他们骑着一辆摩托车,经过一座豪华的购物广场时,广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打着出售别墅的广告。他们穿过宽阔的马路,如果一切顺利,20分钟后他们就将驶出武汉,进入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这条路通往他们的新房,他们只要上午办完贷款,就能有一个家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他们沉浸在甜蜜的梦想时,一辆巨大的水泥槽罐车砰的一声撞上了他们!接着,闻秀从摩托车上飞了出去,36岁的闻秀死了,她把42岁的魏战海留在了这个世界,让这个原本帅气的男人悲痛欲绝。1997年,魏战海和邻村姑娘闻秀结婚的第二年,他们就放弃了湖南临湘老家4亩多的稻田来到武汉,后经人介绍,魏战海在武汉一所大学打杂,妻子做了教学楼的保洁工。他们的“家”从此就安在了一栋教学楼值班室里的一间配电房里。这个8平方米的空间,每月需交100多元租金,没有厕所和厨房,阳光也很难照进这个房间。这对夫妇和15岁的女儿已经在这里整整生活了8年,在他们搬到小屋一年后,儿子也降生了。
支架已经斑驳褪色的高低床占掉了小屋的很大一部分,魏战海和闻秀睡在下铺,儿子睡在上铺。今年,他们的女儿考上了一所寄宿高中,周末回来时,他们还得打地铺。这是一间小到两个人站在里面打转也困难的房屋。因此,家具的尺寸也是最小的。一张橘红色的小餐桌只有60厘米高,两个小木凳只有砖头大。但心灵手巧的闻秀,一直努力想使这个家变得体面一点。同事送的旧床单被她仔细洗好,铺在下铺,洗衣粉则装进了一支冰红茶饮料瓶里。她用了两天时间,勾出了一个花朵型的坐垫,铺在小木凳上。当然,他们还有些必要的家电—— 一台只能收看湖北经视频道的电视机、一个只放了碗剩米饭的冰箱及一台从离校毕业生那儿买回来的二手电脑……
经过学校允许,魏战海在一楼的楼梯角搭建了一个小厨房。那里只有1.5米高,只要有人走近,门口就会飞起成群的蚊子。厨房太矮了,魏战海走不进去,身高1.56米的闻秀也只能在里面弓着腰用电磁炉炒菜。每天清晨5点,闻秀就要穿上黄褐色的工作服,开始清扫5层的教学楼,然后把粗心的学生们落下的U盘、雨伞等交给值班人员。魏战海的工作则从每个夜晚开始,等待这栋楼里最后一盏灯熄灭,小心地锁上大门。第二天一早,他再打开大门迎接学生。
魏战海上过初中,闻秀只读了小学。在村里时,魏战海会插秧,也会亲手制作木柜。可是在这座大城市里,他们能用来赚钱的只有力气。闻秀在校外做小时工获得每小时8元的报酬,魏战海则总是帮人搬家、打点零工。每个月,两人各自有900元的工资,他们给7岁的儿子订了牛奶,但为了省钱,两人很少买肉,几乎顿顿吃冬瓜、白菜或萝卜。在教学楼上白班的叶师傅说,他常常看见闻秀端着一碗白水面条追着儿子跑。在同事们看来,他们努力把辛苦赚来的每一元钱都攒着。
一开始,这个最不起眼的家庭没打算告诉旁人,他们究竟为什么情愿过着如此窘迫的生活。很长时间后,这对夫妇守护着的那个小心翼翼的梦想才为人所知。但即便在贫苦的等待中,魏战海还是觉得,比起湖南老家,城市让人赚得多一点,更高兴一点,特别是,当存折上的数字一年年往上涨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就更让人看到希望。
魏战海和闻秀的秘密是被一个工友发现的。他看见最近几个月,这对平常不怎么与人交往的夫妇,总是趁着休息时间往外跑,他们的对话里也经常提到贷款和房子。有工友问他们:“你们要买房子了,是买二手房吗?”魏战海高兴地回答:“是买新房!”如今,他已经回忆不清,他们最初是从何时开始盼望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这种美好的愿望在这座城市里当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楼,公交车、楼房的天台、街边的灯箱和购物商场的LED大屏幕,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挂着巨幅房地产广告。在当地的都市报上,有的地产广告占据了半个版面,画面里是一片幽静的小区和开着粉色花朵的樱树,名曰“享受生态半岛生活”。不过,武汉市郊和周边地区的房产广告,大多只能在报纸上占据一个麻将牌大小的位置。
新闻里,人们也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与房地产有关的信息,看看吧,仅仅在国庆节7天,武汉就卖出去了1200套商品房。有记者分析,武汉楼市虽然一再降温但并未进入冰冻期,至少,比北京、广州和上海等城市略显暖和。在街边的房地产中介店里,只要有人在橱窗前停留片刻,就会有人殷勤地从屋里走出递上一张名片,然后请这个潜在的客户进屋,并用一次性纸杯奉上饮水——实际上,中国大部分一二线城市的中介公司都是这般场景。
但魏战海和闻秀并不是通过中介挑到房子的,他们不敢走进这些店面。根据武汉市房管局最新发布的信息,该市9月份的商品住房成交价为6450.5元/平方米,在7个中心城区里,武昌区成交均价为11323元/平方米。这里一平方米的价钱几乎够这个家庭整整攒上一年了。但是到了北京,武昌区那笔“吓人”的均价只能买到五六环外的房子。一项统计数据显示,9月前20天,北京大户型均价达29808元/平方米,此前几个月一直稳定在3万元/平方米以上。
魏战海的亲戚闻听北京的房价,震惊地张大嘴巴说:“天哪,北京人这么有钱啊!”他并不知道,在那座城市里也有很多很多人也在为一套房子挣扎。有人在博客里感叹:我们全家即使不吃不喝奋斗两辈子,在北京也买不起一套住房。还有人经过一个别墅区时,按照自己眼下的工资计算,如果从清朝开始工作,把钱都攒下来我才买得起豪宅。
相比之下,魏战海和闻秀的梦想要现实很多,他们过去曾在武汉市郊的江夏看过房子,但5000~8000元/平方米的“高价”让他们很快放弃了。直到2008年夏,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在街边拦住他们,才改变了他们的想法。对方拿着房产广告,向他们描述了一个美妙的图景:一片以白色建筑为主体的现代化小区,煤气、水表、电表和网线样样俱全,而且距离菜市场、医院和学校只有几分钟路程。当然,那里已经不属于武汉市,而属于毗邻的鄂州市。不过,过了界碑,走几百米就到,更何况以后就要通地铁了!
第三篇:《北京乐与路》观后感
《北京乐与路》观后感
——平路这个人
中国人的叛逆,这是我对平路的基本评价。也就是说,平路虽然反叛,虽然野性,却脱不掉传统中国人的情感羁绊:比如说对于父母的感情。因而可以说,他选择了一条反传统的道路,骨子里流的却仍然是传统的血液,所以说他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这种矛盾给了他常人所没有的压力与痛苦,所以,平常他看上去会很坚强,有主见,但是,当这种矛盾在他心中斗争太久,以至于无法忍受的时候,在一些外在的打击之下,他会很快的崩溃掉,于是冲着驶向他的三轮车大叫:“让开”,同时加大油门,发疯似的冲上去,就是一种必然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杀行为。
平路是一个摇滚歌手,谈他,不妨先从音乐谈起。中国传统音乐是儒道思想的衍生物。以“韵”为美学的最高境界。对“韵”的审美感受化为空间意象,那就是意境,是空灵、幽深、阔远的意境。在创造这种空间美感时最重要的手段就是静、虚、淡、远。分而言之,静包含两方面的含义:一是演奏者的心要静,一是作品音响效果和意境感受的静;虚一是音量的幽微,一是音色的空漠,一是演奏的舒缓;淡即是清幽、平淡;远是说声音渐虚、渐淡、渐静产生的空间效果。相较之下,摇滚则动荡,充满了不安传统音乐在于怡情悦性,而摇滚则是在宣扬着一种反叛与动荡的理念,要将人的生命潜质中的不安全部激发出来,尤其是重金属乐器的使用,更是让人为之疯狂。一眼就可以看出,摇滚在对抗着传统的中国音乐,甚至可以说它在对抗着整个中国的传统文化与民族性情,显然它不对应于士大夫文化,同时它也并不对应于市民文化——起码是中国的市民文化。真正的摇滚并不起源于中国,而是美欧国家的舶来品八九十年代,刚刚经历过动荡的中国人第一次如此接近外部世界,他们心中充满着新鲜与恐惧,这种深刻的社会原因造就了第一代摇滚歌手诸如崔健的走红,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是在一小部分人中间流行,他们对抗不了有着深厚的文化渊源好象扯的太远了。回到平路身上,他身上有着年轻人的执著。在自己的生活道路上虽然有着太多的羁绊,但他没有回头。虽然已经习惯于以理性的视角去审视他人,但是我还是很佩服平路,因为他坚持沿着自己的信仰走了下去,不管这种信仰来自何方,即使这条道路没有尽头。平路没有生活于真空之中,他也要生存,所以率性的他也挣窝囊钱,所以他一直都在苦恼,一次又一次的大发雷霆,以舒解憋于心中的苦闷。虽然身边有一个红颜知己似的人物,但是,事实上,他们是不同的,杨瑶只是选择了和一个摇滚歌手生活在一起,然后去包容世俗与反叛,仅此而已。
当平路最终倒在地上,在“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歌声中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再一次叹息,本就不是可以脱开世俗的人,何必要唱这么一首歌呢?本就不是可以放弃执著的人,何必宣扬这种佛家的理念呢?平路,毕竟太矛盾。那么这样一种猝死或许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吧。
00025023经济学院经济学程俊霞
第四篇:父与子纪实故事
已经过去近20年了,只要闭起眼睛,耳间似乎仍能响起父亲夜归时的重重足音。父亲是个普通人,而普通人往往活得沉重。他教过书,后来又到一家工厂担任统计工作。那手算盘打得很够水平,掌灯的时候他把白天没计算完的报表摊开,噼叭噼叭地算。我便在那有节奏的声响中睡去。
父亲性情刚烈。打起有过错的儿子也决不手软,曾经打我打折过一段木板。我对此事时有怨恨,然而过后就渐渐淡忘了。或许我们共同生活的时间过于短暂,仅有13年,因而忘不掉的只有他给予我的无言之爱。
早些年生活艰苦,我们4口之家每遇星期天改善一次伙食,也至多去割两毛钱的猪肉吃顿卤面而已。有年夏天,外出做客天黑返程。6岁的我被父亲背着,半睡不睡地走。天上满目繁星,地下响着他的脚步声,路走也走不完。走到一处夜宵店,父亲花两毛钱要了瓶汽水给我,说是提提精神。我让他,他仅沾沾唇,看着我一口口喝完。当时我意识不到,这瓶汽水的价钱相当于父亲四个中午的菜金。
等到身染癌症的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时,他的同事们才告诉我们他是怎样节俭。现在我们的生话好起来了,但无论是“可口可乐”、“高橙”还是别的什么饮料,在我看来都远远不及父亲给我买的那瓶汽水。到我可以用自己的钱买最好的酒、最好的饮料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能享用了。我非常后悔喝掉那瓶汽水,不该让父亲因此连续4天以大蒜、辣椒佐餐。
父亲爱读书,爱听广播,手术后病休在家,常坐在门前矮凳上,旁边是半导体收音机,腿上摊着历史资料或历史演义。一看到我背着书包回家,就很专注地望着,等我走到近前,往往由衣兜里掏出块带着体温的硬糖塞给我。我问过好便去疯跑,竟不懂得应该在他身边多呆一会儿。
那阵子正值十年内乱,我们好好一个百姓家庭被乱糟糟的时事和父亲的病症罩上浓重的阴影。母亲、11岁的我和6岁的弟弟精打细算,省下细粮和肉、蛋让父亲补养身体。父亲极是不忍,趁母亲不注意就往我们哥俩嘴里塞一点好吃的东西。到了1972年,父亲的病情恶化,一天天枯瘦下去,终于离我们远去,在44岁。
父亲故去的最初几年,尽管我家已变换住处,我却常常在黄昏独立窗前,看着雪片被风刮来刮去,静听门外有没有那串重重的足音由远而近,一小时、一小时地等待。有好几次,我在街市茫茫人海里发现与父亲相似的身影,心里一面念叨着这不会是他,不会是他,一面又身不由己地跟出好远一程。我无法说服少年的自己:你没有了父亲。
前年清明,我护送父亲的骨灰返回故乡,让他长眠于村后的山岗。立于瑟瑟风中,环顾父亲在儿时玩耍过的,病中一再怀恋的浩荡水库和光秃秃的山巅巨石,我感到时光流逝的重压,心中泛酸。他曾许诺过,一定带我返乡寻根,真来时他却不能指点故地故人。
将近20个春秋过去,国事家事风风雨雨几多变迁。过去的都过去了,然而对于父亲,我为人之子确实愧感未能临终尽孝。有一天,13岁的我和8岁的弟弟被打发到外祖父家暂住。等我们再回家,连父亲用过的床也撤掉了。
都是父亲的主意,他嘱咐家人把我们带开。
时至今日,我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和自己的儿子。我常常想,一个人在弥留之际果真不想再看幼子一眼吗?而我的父亲即使在那样的时刻,仍然没有考虑自己。他没有留给我们官阶,钱财甚至遗容,唯有温暖至深的回忆片断一幕一幕。
第五篇:扫出天都的路的纪实故事
父亲死的那年,母亲45岁。也就是那年秋天,天都峰风景区招聘扫路工,母亲应聘上了。这是个很辛苦的工作,每天清晨母亲得起早去景区,赶在游客来临之前,将盘旋而上的林荫道路及一直到山顶的凉亭清扫干净。
母亲第一天上班5点钟不到就去了。直到下午,才见她疲惫不堪地回来,左腿还一瘸一跛的。原来,母亲早上6点从景区大门口开始扫起,弯着腰,一直扫到中午11点钟,才扫到山顶上的凉亭。正值深秋季节,沿路皆是各种落叶,加上有几处路面失修,形成坑洼的地方被落叶遮掩,母亲稍没留神就踩上了……
晚上,看着用热毛巾捂着腿的母亲,我心里难受极了,说:“妈,人家国外风景区清扫道路使用的是机器,哪像你这样消耗体力的,累不累?景区也太抠门了,每月竟只给470元钱……明天你就别去了。”
“你爸不在了,妈总得干点事儿。”
“咱们家不是有出租给人家做生意的房子吗?收回来,以后你就办个杂货店,也比到景区扫路强。”
“这不行,合同还有半年到期,咋能逼人家退房?”
母亲皱起眉,看着我又笑了一下,“景区领导说了,头两个月是试用期。”
“那是蒙你的,这种比驴马还苦的活儿有啥试用期?”我神色愤然起来,母亲却不断重复着:“景区路上的那些杂物和落叶总是需要人清扫……妈能胜任这个工作。”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想再劝阻母亲几句,,不料母亲早走了,留下一个小纸条:“饭菜妈已弄好了,你中午放学回来,就自己热一下吃吧。”
以后,正是在母亲这种执著的“沙沙”清扫声中,我念完初中进了县高中,三年以后又考上了省城某大学。
大学毕业后,我在省城打了几年工,办起自己的公司,并且结婚成了家。一天早上,我路过街头报亭去公司,无意之中瞧见报纸上登了母亲扫路的照片,还有记者写的采访文章。原本不太关心母亲工作的我,马上买了一份,并一口气读完。我这才知道,在过去的10多年中,母亲在那个极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以她的爱心与社会责任心,救助过50多名跳悬崖的轻生者以及醉汉和流浪儿,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70多次拾到人们遗失的金项链、戒指和钱包,包括外国游客和台湾游客的护照等等,主动交给景区。
几天以后,我开车带着妻子回到县城。
见我们夫妻回来了,母亲十分高兴,买菜弄饭忙碌开了。晚上坐在客厅里,我问她:“妈,报纸上说的那些事儿,你为啥从没告诉过我?”母亲表情显得很淡然,说:“谁碰上那种事儿都会上前劝阻……小事,都是过去了的一些小事。”
“妈,直到如今我还纳闷,当年你为啥执意选择这个工作?”我追问道。
“景区路上的那些杂物和落叶总是需要人清扫的。”母亲还是以前那句老话,并像以前那样笑了笑,“妈说过了,能胜任这个工作。”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感到辛苦吗?”
“辛苦个啥,景区早晨空气新鲜,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妈现在一天不去就觉得少了点什么,骨子里也感到不舒服。”
母亲说得很轻松,但我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想到景区清晨的风雨与冷漠、骄阳下的炎热,或冬季呼呼的寒风……母亲10多年就这么一路挺了过来,而且还干出了那么多值得人们赞扬的事儿,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她?我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媳妇是头一次来,也该让她去景区看看。”母亲打断了我的沉思,“你们也累了,早点儿休息吧,明早妈叫醒你们一块儿去。”
第二天清晨还不到5点钟,母亲就将我们夫妻叫了起来,还带上两三块砖头。母亲说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景区上山拐弯的一处低凹地方还积有不少渍水,垫上两块砖头,游客行走也方便。
东方破晓时分,登上了山顶凉亭。我和妻子累得气喘吁吁,四周静悄悄的,亭旁绿叶带着晶莹的露珠,鸟儿的鸣啼声不时从附近林中传来。突然,远方飘逸的云雾之中,隐现出一大片城市的轮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街道……还有街灯,景色壮观极了!
小时候因父亲带我来观看过,我知道那只是远方形状酷像城市的山峦,在初升太阳光线的折射下,由云雾造成的虚幻而缥缈的奇景。妻子惊喜地叫了起来:“快看,海市蜃楼,太美了!”
“不,那是天都。”母亲走了过来,凝神眺望了一下,脸色变得极虔诚和庄重。
“啥,天都?”妻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妈说的是神话里的天国吗?”
“是的,景区就是因它而得名。”母亲理了下微风吹拂的白发,缓缓地说:“我和你爸相爱时,经常来这凉亭观望‘天都’,并且说好了,今生今世永远在一起。可惜你爸只在到天都的路上走了一半,就撇下了我们……”
见我和妻子沉默起来,母亲稍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十分凝重,“妈一直都相信,有信仰的人任何时候心中都会向往天都。”
凝望着云雾中仙界般的幻境,我的眼不禁湿了,也明白了过来,无论经历过多少苦难和艰辛,人们总是向往美好的未来,渴望和追求天都般的幸福生活。
母亲每天干着默默无闻的工作,正因为心中有信仰,才能扫出一条通往天都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