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富家子千里搭车记的纪实故事
开着自家一百多万的豪华汽车兜风时,吴大伟几乎从没注意过路边试图搭车的人。即使看到,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呼啸而过。直到有一天,一阵“头脑发热”之后,20岁的大学生吴大伟决定也去搭一回便车。
这个身高1.79米、体重“0.11吨”的大块头是在9月26日清晨出发的,他背了足有30公斤的睡袋、帐篷和食物。包里还有一沓用过的打印纸,写上沿途目的地,左手举着纸牌,右手竖起拇指。他打算就靠这个手势,用5天时间从天津搭车去昆明。这是他从一个纪录片里学来的,那部片子里说:“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旅行从起点就不被看好。他等了一个小时,上百辆车从身边经过,没有一辆停下,司机们最多“伸出头来打量一眼”。一个小时后,他开始发现那个顶到后脑勺的背包“太重了”。
此时来了辆宁夏牌照的货车,吴大伟鼓起勇气走到车前。
两位司机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没再盘问就答应他搭车。吴大伟“连滚带爬”地上了副驾驶座,“生怕他们反悔”。
司机是一对昼夜倒班开车的亲兄弟,姓周。周姓兄弟对他的计划明确表示不解,称看他是大学生,才敢破例。
这是吴大伟第一次接触货车司机。过去他开车走高速公路时,不知骂过多少慢吞吞的大车。他注意到,周氏兄弟穿得很破,不太卫生,皮鞋尤其肮脏,指甲缝是黑的。
他从未设想过自己跟这样的人挤在一辆车里。从小到大,长辈教育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他甚至想过,绝不主动去厕所——万一自己下车以后,车开走了怎么办?
这一路11个小时,他坐得双腿“失去了知觉”。司机没有吃饭,只在半路买过一袋瓜子,从早晨开始饿着肚子的吴大伟也“不好意思吃”。
过收费站时,吴大伟会主动下车,减去“0.11吨”的重量,尽量省点费用。他与第一辆车在太原附近分手,晚饭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再也没有一辆车理他。吴大伟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觉得自己流落荒郊野外,孤苦伶仃。在“凄凉的心情”中,他和衣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他继续到路口拦车,依然没人搭理。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听说他要免费搭车,嘴巴张得就像听到了笑话。为了赶上进度,吴大伟只好出了10元钱,请此人把自己送到最近的服务区,这让他感到极其别扭。
从这天起他“受到了锻炼”,几个小时里,不停地被拒绝,又不停地重复同样的笑容和请求,“脸皮越来越厚”。有人本来表示路过他要去的地方,一听说搭车,立马改口。有时他刚自我介绍,车门就砰地关上了。
“我能理解他们。”他说。从前他在网络论坛上留下电话,问谁愿意搭自己的顺风车,可从没接到求助电话。他有时甚至想开车去车站免费接送客人,“可是这样做的话,有人会相信吗”?
看到一些车里坐的像是领导干部,他就不好意思去问,“潜意识里觉得不要给领导添麻烦”。他试着问过一辆,司机回答:“车上有领导。”
没想到,那天临近中午,还是“领导”拯救了他。一辆商务车开出十几米后停下,司机查看了他的身份证、学生证,说:“行,你上来吧。”
司机姓程,是某街道办事处的一把手。他告诉吴大伟,车里有三个人,才敢搭他。他坦言,现今做好人太难,有时可能被反咬一口,“我总不能路上开着摄像机做好事吧”?
这位“官员”还表示,我今天搭你,并不想证明什么,我的爱心传递给你,希望你以后有机会有能力的话,也把爱心传递下去。但他同时说,假如自己儿子也去搭车旅行,他一定“不会允许”,因为“社会道德太低”。吴大伟从前开着跑车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穿过,感觉“挺爽的”。可他如今意识到,当自己背着包,像个穷小子那样求助时,人们根本不会多看一眼。9月29日下午,他在重庆轮番举起“贵阳”和“遵义”的牌子,被拒仍是常态。一位开“宝马”的男人提出,“你给我一百,我把你带到贵阳”。吴大伟拒绝了,那人临走前不屑地说:“那你就在这儿等吧。”
“奔驰”、“路虎”、“雷克萨斯”都拒绝过他。这个在家开豪车的年轻人发现,相对于豪车来说,普通车更易拦下,似乎寻常百姓更乐于助人。
把他从临汾拉到运城的两位河南司机,用几乎听不懂的口音招呼他吃水果,到达后又对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帮他搭上车。在超市过夜,女收银员听说他的计划后,虽然眼神就像“看精神病人一样”,但还是打包票说,她会劝客人帮他,否则“我就不给他们开发票”。
“宝马”没走多久,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下来,愿意载他到遵义市桐梓县。车上,一对夫妇带着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他们腾出最宽松的座位,还把熟鸡蛋往他手里塞。他们的钱包就放在他身边,一点儿也不提防。
吴大伟家的工厂里有很多从西南来打工的年轻人,父母一直教育他与这些人“保持一定距离”,但贵州这家人很快颠覆了这种教育。
快到桐梓时,他们邀他一起下高速,找个饭馆吃饭,饭后,这家人把吴大伟送回了高速公路。女人在路上拦了一刻钟,喊到一辆车。男人赶紧给司机递烟,托他照顾这位大学生。等车的间隙,他们还翻遍随身的零钱,凑了45元,塞给吴大伟。他推辞不过,收了下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由于母亲哭着哀求,父亲以断绝经济来源威胁,吴大伟的搭车之旅在遵义提前结束了。5天之内,他免费搭车7辆,行程1500公里。回家以后,他告诉父母一路见闻,尤其是那些善良的人。他感到父亲对此不屑一顾,母亲一如既往地批评他心肠太好,缺乏戒心。
生活还在继续,但吴大伟知道生活其实变了。他把贵州那家人给的皱巴巴的四张10元、一张5元的钞票,郑重其事地夹在了记事本里。
第二篇:18个孩子在家求学记纪实故事
2009年母亲节前夕,美国“最多产”的超级母亲米歇尔·达格尔得知自己再次怀孕,她将迎来第18个孩子。达格尔一家堪称是全美最牛的家庭,不仅生的孩子最多,而且还创下了另一个特别的记录,他们建立了学生年龄跨度最大、人数最多的家庭学校。在这个超级家庭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是手足至亲,他们每天都演绎着妙趣横生、令人捧腹的故事。
美味南瓜派教学法
岁的米歇尔24年前与杰姆·达格尔结为夫妻。婚后第4年,21岁的米歇尔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在接下来的20年中她接连怀孕生产。为了养活一大家人,杰姆弃政从商,转而做房地产挣钱。为了让全家人能住得下,杰姆花两年时间在阿肯色州小石城修建了一幢面积达650平方米的新房,里面有9个卫生间,孩子们的卧室设计成集体宿舍。
1988年,第一个孩子约苏亚降生时,初为人父母的米歇尔和杰姆欣喜万分,觉得这神奇的小生命真是来自上帝的恩赐,他们渴望拥有更多的孩子。很快,她又紧锣密鼓般生下了双胞胎儿女约翰、杰娜,接着儿子杰尔和第二对双胞胎儿女杰莎和金格相继也出世了。
米歇尔夫妇随后又作出另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家里办一所小学校,这样既能保证孩子们接受教育,又不会分散精力,能生更多的孩子。说干就干,杰姆开始按学校的教学标准在650平米的大房子里开辟了一间大教室,一间小琴房,随后又在屋前空旷的草地上开辟了篮球场和一个小足球场,还在室内开辟了游乐场,有滑梯、桌球台和游戏机等,甚至专门捣鼓出一间攀岩室,准备锻炼小家伙们的毅力。
就这样,一所特殊的家庭学校建立起来了。很快,5岁多的约苏亚开始在大教室里上第一节课,而他没有任何不适应,因为老师是他无比熟悉的妈妈,而他也不是唯一的学生,3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正在后排陪读呢。说来奇怪,只要看到妈妈,听到妈妈的声音,他们就很乖,听得特别认真。1岁多的小双胞胎姐弟杰莎和金格,一个坐在婴儿椅上,一个被家政工抱着,煞有介事地倾听着。对他们来说,妈妈展示的图片是那么有趣,声音是那么好听,所以谁也不愿意因为调皮被赶出去。至于老大约苏亚,就更不甘示弱啦。就这样,这帮3到5岁的小家伙互相攀比和竞争,竟然整整坐足了40分钟的一堂课时间。双胞胎老二约翰和杰娜竟完全能跟得上课程的进度,于是4岁多的他们也成为家庭学校的正式学生。
米歇尔总是想方设法让枯燥的知识变得生动有趣,好在很多教具可以信手拿来。比如教数学时,家里的豌豆、西红柿和马铃薯等都派上了用场,被用来计数。因为孩子们年龄小,她还适当地进行“美食奖励”,上课最认真、答对问题最多的孩子可以吃到更多的南瓜派或草莓派,这让孩子们对每天的课程充满了新奇和期待。
莫扎特小夜曲悠扬在襁褓
几年过去了,达格尔家庭学校的规模越来越大,这完全是因为妈妈老师米歇尔生下的孩子越来越多。到2001年为止,她已经是12个孩子的妈妈了。除了聘请了音乐家教外,她一直是孩子们的文化课老师。在接受系统教育的9个孩子里,最大的是13岁的长子约苏亚,他已具备7年级学生的知识水平了,而最小的是4岁的乔安娜。孩子的年龄和知识水平跨度如此大,米歇尔只能把9个孩子分成3组授课,12岁到13岁的约翰、杰娜和约苏亚为第一组,8岁到9岁的杰莎、金格和杰尔为第二组,4岁到6岁的约瑟夫、约西亚和乔安娜为第三组。尽管孩子们的父亲也会代上一点课,但米歇尔承受的压力还是非常大。
如何解决老师不足的难题呢?米歇尔没有从外面找老师,因为孩子给了她更好的灵感。有一天,乔安娜竟带着骄傲的表情,完整地把美国总统林肯遇刺的故事讲述给妈妈听,这让米歇尔大为震惊,连忙问是谁教她的,小姑娘头一偏,笑呵呵地说是二哥约翰。米歇尔茅塞顿开,她很快想到了一条“学生教学生”的妙招,那就是挑选约苏亚、约翰和杰娜这3个孩子,根据他们的特长,让他们分别去给第二、三组的弟弟妹妹们教授语言、数学等,使用的教案是妈妈复印好的,正是3个“小老师”学过的内容。
像文化课一样,家庭学校里其他课程的教学方式也和普通学校里不一样。上音乐课时,孩子们也同样分成三组,老师教授其中一组新的乐理知识时,就让另两组进行声乐训练。每当孩子们上音乐课的时候,他们的大肚子妈妈就安静地在角落里欣赏,她觉得这既是休息,也是一种胎教呢。
大女儿杰娜的钢琴弹得很棒,她甚至能一边帮妈妈带孩子,一边练琴。只见她把襁褓里的小弟弟背在胸前,端坐在琴凳上,修长的十指灵活地抚过琴键,随后优美的音符就荡漾开来。小弟弟精神抖擞时,听到的时常是肖邦的圆舞曲;小弟弟的眼皮开始打架时,莫扎特的小夜曲又会响起,小家伙很快能安静下来,在美妙的音乐里甜美入睡。
不过,家庭音乐课上也常常有偷懒,胡乱弹奏,甚至故意捣蛋的。有一次,约瑟夫在与弟弟妹妹合唱时故意走调,结果三人笑成一团,练习无法进行。米歇尔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非常恼火地惩罚了约瑟夫。
比起弟弟约瑟夫,8岁的金格更离谱。在几个孩子学了两个月的单簧管后,有一次,父亲杰姆心血来潮,想听他们一个个吹奏。别的孩子都结结巴巴吹完了,显然都有进步,可轮到金格时,他却扭扭捏捏,怎么也不动。直到逼急了,才终于吐出一句:“我不知道怎么吹,每回都跟着杰莎对口型……”顿时,杰姆快气晕了,一旁的音乐老师则瞠目结舌。
为了培养孩子们对音乐的兴趣,米歇尔和杰姆决定组建一支家庭乐队。很快,达格尔家庭乐队组建起来了,杰娜是钢琴手,杰莎弹奏竖琴,金格苦练单簧管……有了“乐手”一职,谁也没法偷懒,等一曲练毕,人人都有进步。
2002年圣诞节,达格尔家庭乐队的孩子们果真参加了小石城一个民间音乐会的演出,结果孩子们奏的奏,唱的唱,配合得令他们的父母刮目相看,最后凭借一曲乐声悠扬、歌声甜美的《雪绒花》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在音乐会上出尽了风头,从此声名大噪。此后包括“探索”频道在内的媒体都纷纷到小石城,争相采访这超级家庭组成的奇特乐队。
未来助产士帮妈妈生孩子
到2005年时,达格尔家已经拥有了15个孩子,为了在家庭出游时带全所有孩子,杰姆专门购买了一辆21座的超大汽车。全家每天7点就得起床,穿好衣服、梳洗干净后,就会一起到楼下吃早餐。全家大小17张嘴巴每天就要消耗掉12品脱的牛奶,每周要吃掉150只鸡蛋、20磅水果和两袋马铃薯。因此,每次米歇尔家去购买食物时,都像是搞批发。
9岁的约西亚像小大人一样对爸爸妈妈发感慨:“原来我们每周在吃的东西上竟然要花1500元,那一个月就要吃掉6000元,上帝啊,以后我再也不敢浪费粮食了。”
除了让孩子们学会算经济账,米歇尔还给孩子们分派了家务。家里有4台洗衣机和4台干衣机。每月全家有200多包脏衣服要洗,这可是一项麻烦活,米歇尔让大点的女儿们负责管理洗衣和干衣。烹饪的时候,也让她们列队观摩学习。男孩子们也没闲着,在爸爸杰姆的调教下,他们个个都想成为能干的男子汉。他们自己修剪草坪,管理花卉,几个年龄大的男孩甚至学会了修理汽车和房屋。
眼看按性别进行劳动教育成功了,米歇尔和丈夫正沉浸在喜悦里,可矛盾出现了。这天中午,杰莎抽抽搭搭地告诉母亲,哥哥弟弟们经常嘲笑她们女孩子只会做饭洗衣带宝宝,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杰尔和金格两个家伙嘲笑得最欢,有时还故意一天换几件衣服让她们洗,连大姐杰娜都被气哭了。
米歇尔听了有些恼火,她抱怨杰姆向男孩们过分夸大了修车修屋是多么了不起。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杰姆严肃地对孩子们宣布:他和他们的母亲要去出席一个宴会,男孩和女孩们留在家里,分成两组各自准备午餐。结果,等父母回到家时,厨房里狼藉一片,女孩们吃饱喝足,带着最小的弟弟杰克逊悠闲地听着音乐,可男孩们状况频出:不是杰尔被烫了一下,就是金格把牛肉饼烤糊了,6岁的贾森甚至失手摔破了甜面酱罐,顿时厨房地面上酱水横流,气得约苏亚大声责骂,结果又饿又沮丧的小家伙呜呜直哭。米歇尔和杰姆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战斗场面。
第三篇:十二国记的纪实故事
1
程涛在音乐电台主持一档节目,虽然内涵丰富,但因商业性不足而被安排在了每晚23:00—24:00。
节目不火,程涛在电台只能算三线主播,即便如此,一年年做下来,他亦拥有了一群忠实粉丝。
他26了,但从没为自己认真打算,怎样才能成功上位。他喜欢他的工作,更喜欢他的节目,这就够了。他就是这样,有点宅,有点孤僻,有点不合时宜。
冬季的一个夜晚,程涛照常去广电中心。传达室大爷叫住他,给他一个蓝色快递信封。里面好像是张碟片,寄件人署名也很奇怪,月迷风影。
节目做完,程涛打开了快递。果然是张碟片,精美的封套上一行醒目的日文:十二国记。
瞬时,程涛心跳停止了。这是一张他魂牵梦萦了很多年的专辑,是在一年前的某次节目中,他提到过,他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有坂美香演绎的《十二国记》。现在,竟然有人将专辑寄给了他,还是正版原装。
程涛将碟片塞进碟机。站在19层的玻璃窗内,望着夜色里灯火阑珊,听着有坂美香天堂般的嗓音,程涛被感动了。他翻看着手里的蓝色信封,盯着月迷风影这个名字。月迷风影是十二国记OST之一,寄件人不是十二国记的粉丝,就是程涛的粉丝。信封背面,留有一串数字,不出错的话,那应该是个QQ号码。
第二天,程涛在Q上加了那个号码,应该没错的了,它的昵称就是月迷风影。月迷风影很快给了他回复。只聊了几次,程涛就提出了见面。第一次聊,他就发现对方是多么了解他,小到生日,常穿的衣服牌子,大到他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性情,她都能一一道来。倘若她真是个女孩,程涛几乎肯定,无论美丑,他都会爱上她。他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像这样的一个知音。
他们在星巴克见了面。程涛的希望没有落空,月迷风影不但是个女孩,而且很美,美得有点不太真实,面容精致像雕出来的,虽然穿了长长的羽绒大衣,可仍然能看出,她身形婀娜纤细。
程涛惊艳得说不出话。月迷风影真名叫沈千惠,大学时就已经是程涛的粉丝,毕业后仍然坚持收听他的节目,知道他想拥有《十二国记》,她费了很大力气弄到它。能够帮他达成心愿,她从内心感到快乐。
还用说什么呢,几乎等不到下次见面,程涛就向千惠表白了爱情。吃饭,喝茶,一起泡吧,恋爱中的生活,充实而写意。
可是很快,程涛厌倦了。他天生是个孤独胚子,他希望独处的时间多些,再多些,可和千惠在一起后,他仿佛只剩下做节目的那一小时可以自由呼吸。
他请求千惠给他多点空间,千惠不理解,认定他不再爱她。她比过去更看紧他,电话多到令人窒息。
圣诞节前,台里为平安夜赶制一套全天二十四小时节目,所有人加班加点,程涛和当红主播小黄一起忙碌。他关了手机,没想到千惠打不通电话,直接找到了广电中心,冲进办公室抬手就给了小黄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喊,程涛是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小黄捂着脸眼泪汪汪。程涛本想解释,一转念,拉过小黄亲昵地搂住,平静地说,没错,事实正是你想的那样,既然都挑明了,就请你以后不要再烦我了,OK?
刹那,屋子里静极了,程涛能听到千惠紧张的呼吸。他亦很紧张,以为千惠会扑上来大闹一场,但她没有,她只是转过身,木木地走了出去。
后来他才知道,这竟是他和千惠最后一次见面。
两周过去,千惠没半点消息。
程涛反觉怅然若失。到第三周,小黄上班时收到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只被拧断脖子的血淋淋的猫。小黄吓得不轻,尖叫声整栋大厦都听得见。隔天程涛才听说,第一个念头,是千惠干的。
他打千惠手机,无人接听。
两天后,小黄又收到一封恐吓信,信中只有一行字,第三者死!小黄哭着找程涛:我一向都清清白白,除了你那个千惠,谁会以为我是第三者?你去跟她说清楚呀!
程涛无奈地耸肩,他安慰小黄,也安慰自己,放心吧,只是恶作剧而已,我跟她不过是初步交往。
小黄还是害怕。晚上不敢独自呆着,提出搬去程涛那里住。事情是自己引起的,程涛没道理拒绝,帮着小黄搬进来。
搬来一个多月,相安无事,也没再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小黄渐渐忘了恐惧,可也忘了搬回去。程涛也已习惯了房子里有个女人,做节目回来,有热水澡洗,热牛奶喝,饭桌上隔三岔五变换美食,很快,他和小黄从室友变成情侣。千惠虽然美,但总像不食人间烟火。
然后,就出了事。
深夜,程涛在节目里做直播,做到一半,导播切进一条热线,千惠压抑的声音传进耳膜,你不能忘了我,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我的,一辈子!
说完就收了线。程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回到家,发现小黄不见了。直到第二天电台说小黄没来上班,程涛才慌了,他报警,警察说失踪72小时才算数,72小时不到,程涛公寓的信箱出现一张光盘,出来的画面惊悚得让程涛差点晕过去。
是千惠谋杀小黄的画面。千惠对着镜头,用刀一下又一下地扎地上的小黄。鲜血溅满了她美丽的脸,可她居然在笑,笑得狰狞,绝望,可怖。
疯子,疯子!程涛失控地大叫起来,拨了110。
警方开始全力追查沈千惠。可查来查去,根本查不到沈千惠这个人。
她的工作单位和住址程涛都记得,奇怪的是,那个单位声称说,从没有雇用过叫沈千惠的员工;她告诉程涛的寓所门牌号,警察叫开门,出来的是位男性,说这房子就是他的,他一直一个人住,不认识叫沈千惠的女人。
警察搜了他的房间,的确没有女人住过的痕迹。警察开始怀疑程涛的记忆出了问题,难道说,从一开始,千惠就打算好了欺骗他?可为什么呢,他不过是个电台主播,他真不知道她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程涛想得头痛,干脆下楼去散心。刚出小区大门,一抬头,看见墙上的监控摄像头。
他找了物业经理,要到了那天的录像带,发现凌晨5时左右,有个男人将光盘塞进他的信箱。镜头定格,程涛认出他就是千惠所给住址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叫陈磊,据他给警方的供述,之前他撒了谎,沈千惠是他前度女友,分手已有两年。不久前,千惠忽然找到他,说自己无家可归,暂时先在他这里住一阵子,后来又央求他把一张光盘送到某小区。有天他下班回家,千惠不告而别。
因为找不到疑点,警方只得放他回家。程涛有种直觉,陈磊一定知道千惠藏身的地方。程涛在陈磊住所对面,租下一间小居室,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一架高倍望远镜上。
只几天,程涛从望远镜里,就发现了最匪夷所思的事。
第一次是个傍晚,陈磊下班回来,进门直奔卫生间。二十分钟后,出来的却是千惠,她从冰箱取出食材,准备做饭。程涛奔出去敲陈磊的门,开门的是陈磊,程涛风一样卷进去,找遍角角落落,都没有见到千惠的影子。
第二次,星期天,陈磊起床后进了卫生间,之后出来的又是千惠。她洗衣服拖地,而陈磊却再没出来。
直到天黑,千惠进入卫生间,不大会儿,从里面走出陈磊。
程涛懵了。他偷偷找了个开锁匠,趁陈磊上班时进入。出乎意料,那间神秘的卫生间并没有暗门或机关,但在洗脸池下方的柜子里,程涛发现了几套女性内外衣。
这些衣物程涛认得,都是千惠穿过的。衣物中还有件长长的假发,它不正是千惠那头飘逸的秀发吗?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进程涛的脑海:陈磊就是千惠,千惠是陈磊假扮出的女人!
警察抓了陈磊,事实证明,陈磊患有人格分裂,沈千惠确是他前女友,但在两年前,因为承受不了分手打击,已自杀身亡。
她选择的死亡方式很惨烈,用刀在自己身上扎了无数窟窿。她在死前录下了整个过程,贴上标签说明这是给陈磊的遗物。
陈磊看了录像,精神上受到了强烈刺激。他不该抛弃千惠,她的死都是他造成的,这些念头缠着他,最终使他走向崩溃,将自己分裂出来,幻化成了千惠,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在他之前,千惠唯一的暗恋对象,就是程涛。她搜集他所有资料,在日记里和他对话,即使后来和陈磊热恋,她仍然幻想着有天见到他,给他送上一份最美好的礼物。
她托了在日本的朋友,想方设法买到《十二国记》,寄给程涛。
本来一切安好,只是没料到程涛会要求和千惠见面,见面后又双双堕入爱河。更没料到她又一次遭到抛弃,这次,她将怨恨发泄在了小黄身上。
警方唤出了陈磊体内的千惠,套出了小黄被谋害的地点。
陈磊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程涛有空,就去医院看望他。他仍然无法置信,千惠是眼前的精神病装扮的。谁又能想像到,他扮女人,竟会有那样的妩媚风情。
小黄死了。程涛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恋爱。
他继续在每个深夜,做那档不温不火的节目。依旧有为数不多的人喜欢他和他的节目,隔段时间,他就会收到粉丝寄来的礼物。
奇怪的是,寂寞的时光里,他越来越多地想起千惠,那个肉体并不存在的女人。会想起他们每一次对话,每一次眼神交汇,有时听《十二国记》,不经意间,就泪流满面。
他说过,她是他寻找了很久的知音,而所谓知音,并不需要肉体。
第四篇:群众演员山寨剧组遭遇记的纪实故事
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怀揣明星梦想;他们活跃在片场,经常上戏却难讨工钱:他们明知被骗,却有苦难言,直到有一天,大多数人只能选择默默离开。他们,就是每天徘徊在影视基地门口的群众演员……
面试现场
只要交钱来者不拒
早上6点,数十名群众演员来到八一电影制片厂影视制作基地等活儿。
这些群众演员大多是在赶集网、58同城等网站看到“八一剧组筹备处”招跟组演员信息的,而招聘内容也都如出一辙:剧组直招,包括跟组演员、角色演员、特约演员、化妆师等等,薪酬3000~8000元,包食宿,学历、经验等条件均不限。招聘信息中有多个联系人和联系电话,但应聘地点一样,主要有丰台六里桥北里和西城马连道湾子两个地方。打电话过去,他们均称属于八一电影制片厂。
在西城区马连道湾子,一写字楼顶层的一间办公室里,墙上贴满了明星的剧照,门上贴着“招聘演员”几个字。
面试官是一名自称郭老师的男性。见有应聘者进来,郭老师并未提钱,只说要想在这行长期发展,就去做跟组演员,近期吴京主演的《烈日》将要拍摄,过几天剧组还会去杭州拍戏。
“不管你来自哪里,有没有经验和学历,都不是面试的障碍。”郭老师还举了王宝强作为例证。最后郭老师提出了诱人的待遇,“跟组演员月工资3500元,包食宿”。
面试的下一个环节是试镜,面试官称这是能否进组拍戏关键的一步,但试镜要交费。据郭老师介绍,根据试镜档次不同,费用从500元~4000元不等。“试镜后若录取,费用不退,若没有录取,试镜费全额退还。”
前来报名的人中,有的交了800元的试镜费,还有的交了2000元,而交了钱的应聘者都被录取了。应聘者多数是外地人,身上都会揣着一些钱,而且他们挡不住“跟组演员”这一职位的诱惑。
郭老师开了收据,上面的印章为“影视剧组筹备处”字样。
所谓的“试镜”,是在办公室的一个隔断里面,一人拿着相机给应聘者拍照。“摄影师”让他们穿上八路军的上衣,扛着步枪,摆了几个动作。对方称会把照片发给导演看,然后出面试结果。其间,郭老师还索要身份证,没带的便要求写下身份证号。
当晚7点左右,有应聘者接到郭老师的电话,称已被录取,让带上换洗衣服,安排去影视基地报到。
片场变卦
当群众演员没工资
第二天下午,在一个叫“贾老师”的人的安排下,一辆丰田车将这些“准演员”接到了影视基地。
“你们要先从群众演员做起,当做培训,然后才能安排跟组;群众演员吃住都一般,不愿干现在走人。”在影视基地门口,态度强硬的“贾老师”直接表态。
“面试时交了那么多试镜费,怎么能说不干呢。”被录用的小曼抱怨道。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众人被带到影视基地转悠了一圈,然后被拉到了罗家坟村。车费还需要这些“准演员”来付,前后不到10分钟的车程,司机要了40元。
在办公室里签合同前,贾老师开口要钱,“先交300元伙食费”。
“面试时不是说包食宿吗?”有人反问。
“这是基地规定,若不交便不能拍戏。”贾说。
其实,除了伙食费还有人交了管理费、建档费、证件费等等,多的达上千元。
双方签订的是一份劳务合同,规定在合同期内,艺员和工作人员因个人原因中途解约或被开除,本中心概不退还任何费用,并由乙方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在劳动报酬方面,合同中并未明确表明数额,只写着在跟组的情况下有薪酬。
对于合同的内容,很多人明显不满意,但还是签了字,按了手印。“因为我们想拍戏,梦想着有一天能被安排跟组,赚回上交的钱。”
大院伙食
清水煮面食不果腹
农家大院、上下大通铺,这便是群众演员的宿舍。
20多平米的房子里住着十几个人,房间里很脏,异味很浓。院里有4个管理员,人称“院头”。
当晚,院头“齐哥”直截了当地说,在成为跟组演员前没有工资,并表示半个月左右便会安排跟组。
“要想跟组一般还要包红包给贾老师,666或者888。”另一位叫“光哥”的“院头”说。
晚上,“院头”通知,“早上5点起床到片场上戏”。
“上戏剧组会管饭,可以吃上包子、馒头和米饭。”对早已熟悉情况的一些人来说,上戏是一种幸福,因为在那里他们可以吃饱饭。
而在大院里吃饭,需要自己动手做,而唯一可做的饭便是清水煮面条。
18岁的李大超是南方人,吃不惯面条,所以他很少请假,每天积极去片场上戏,而那些请假不去上戏的人只能在大院里吃清水煮面条。
“上戏很累,特别是拍夜戏,一拍拍到凌晨四五点,睡不到一个小时,接着又被‘院头’叫醒起床拍戏。”李大超说,连着拍几天戏身体就会吃不消,“更别说有时候还会24小时拍戏,甚至很多人或者因为吃不饱,或者因为上戏太累,都选择了偷偷离开,交的钱白搭进去了。”
拍《王者风范》时,土匪山寨遭到炮击,群众演员便演死去和受伤的土匪,一直到天黑下戏。当天的伙食是馒头、包子还有米饭。
每天晚上,出去拍戏的人陆续归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疲惫不堪,他们赶紧跑到洗澡的地方,一个在大门外用油毡搭起的临时帐篷,用瓢舀起桶里的凉水,冲掉满身的灰尘,而院子里的女人也是如此。
“还是尽快走,想拍戏在这里希望渺茫,是当苦力的,很多人干了一个多月都没有进组,也没拿到工钱。”有人这样说。
而就在那天夜里,院里的两名群众演员跑了。第二天早上“院头”喊人时,才发现人不见了,“院头”很生气,发狠话:“这种人抓回来直接把腿打断。”
不过,有些人身上没钱了,回不了家,只能在大院里耗着,因为那里有床睡,还有清水煮的面条吃。
利欲熏心
众“穴头”盘剥敛财
据八一影视基地附近村民介绍,住着群众演员的大院有好多个,他们分别被一些“穴头”控制着,院落租金比较低,每间房一个月100元左右,各个农家院的吃住环境大同小异,附近一带住着几百名群众演员。
“老马家的、小雨家的、小刀家的……”每天群众演员上戏之前都会排好队,自家的站一起,由“穴头”拿着清单核对各家的人数,每次上戏的人数都达百人。
“老马”“小雨”“小刀”等都是八一基地附近的“穴头”,而他们的上面还有更大的“穴头”,他们将招来的演员安置在农家院中,并安排演员前去上戏,清点人数是为了以后好算账。
“穴头”们都与剧组有着密切的联系,为剧组提供群众演员。目前群众演员一天的价格约为百元左右,而群众演员真正得到的只有一二十元甚至一分钱得不到。“穴头”们从中抽大头,另外“穴头”们还会让群众演员缴纳各种费用,盘剥敛财。
《王者风范》剧组人员称,每次清点群众演员人数后他们都会签单,然后定期把群众演员的工钱付给“穴头”,再由“穴头”发到每个群众演员的手里。
但在八一影视基地片场,多名群众演员连他们的头儿是谁都不知道;有的称没有拿到钱,有的说拿到了几十块钱,而相同的是他们进基地拍戏,都或多或少上交了钱。
而这些群众演员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刚从学校毕业、对影视圈充满好奇的学生;二是梦想出名的人;三是靠做群众演员为生的无业者。
“这里人员流动性很大,不时有人要走,也不时有新人到来。”在片场,待的时间久的人解释着其中的规则,“‘穴头’们不会在意哪一个群众演员跑了,因为想演戏的人多着呢”。
在王佐八一影视基地周边,群众演员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场,而基地的大门上就悬挂着醒目的警示牌:八一影视基地不招群众演员,谨防上当受骗。
特写
我想成为下一个王宝强
他叫顺子,今年20岁,来自江苏农村,黝黑而健壮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很成熟。
顺子从小练武,一直梦想成为一名演员,初中毕业后便出来闯荡,从江苏到浙江横店再到北影和八一,半个月前他来到了王佐,每天上戏。他说,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群众演员的日子不好过。
当不少人纷纷离开时,顺子却很坚定地说要待下去,“我要成为下一个王宝强!”他不时模仿着王宝强的动作和神情。
休息时,顺子拿出了自己的简历,上面记录着他当群众演员的经历。顺子说他刚出来闯荡时,曾被叫去马场喂马,上戏后扮演了八路、土匪等很多角色,他说自己见过很多明星。讲述中顺子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称自己练过李小龙的截拳道。
“开工了,开工了!”开工的声音从片场传来,顺子又飞快地跑进群众演员的大军中。
第五篇:扶桑纪实故事
一
我从未想过此生会为一个女人停留。
从凤凰到格尔木,从月牙泉到吉尔尕朗,当我开始厌倦无穷无尽的漂泊和躲藏时,静默的沙滩尽处,却传来扶桑花香,一个发髻里插着扶桑花的女人背对着我坐在礁石上,淡蓝色棉布长裙把净白的脚踝包裹在里面,她的打扮与周围人不同,透着独树一帜的美,同暮色相映,不染纤尘,我赶忙掏出相机为她拍照。她却从容爬下礁石,踩在沙滩上,步履单薄,如她身影。
我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一个会让我甘心停留的女人。
直到她回眸,素净的脸庞变成锣鼓喧天上演在我心头为止。
我跟着她,亦步亦趋。
这世上总有这样一种女人,让你感到无论以什么方式接近都是亵渎。惟有如此,默默跟着,才不至冒失。
她回头看我,面庞似有笑意。而后在一座红瓦白墙的小屋边上,停下来,我目送她进屋。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家。
这是平生第一次,我想有个家。
人们都说,人到一定年纪就会想停下漂泊,放下执着,于烟火市井里寻个家,可我觉得不然,这与年龄无关,却与瞬间的怦然心动有关。
因为一个人,想要有个家。而家里装着的,必须还是那个人。
二
我在小屋边上租了一间房,对门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她。
这是我做过最疯狂的事情。
为了长居我办了假的身份证,在码头上给人卖力气,我每天清晨用人力板车卸下货船上装着的煤气,送往各家。到她家时心跳就会加速,深呼吸敲门,等她来开,脚步踏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声。
她家是典型欧式风格建筑,木质门框堆着厚重的时光感,她在阳台上种万年青、美人蕉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植物,还有粉红扶桑,开得正旺,占了整整一平方米的地方。
每次我来,她都给我沏茶,青绿的茶汤会发出兰花香味,她说这是当地人常喝的铁观音,解渴消暑最好不过,我端起来慢慢啜,尽量延长这同她相处的时光,她则微笑看我,或端详窗外,很少交谈。唯一一次她问起了我的过去,她说,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几乎惊慌失措。
因为那是我的劫难。
过去。
那天晚上她送了我一幅肖像,炭笔速写,她把肖像钩在晾衣架上伸到我窗边,调皮得像学生时代的女学生,我接过肖像,上面画的是我,眼角有皱纹,眸子暗淡,嘴唇起皮。肖像底下还写着一行字:你该高兴一点。我放下画,径直去敲她的门。她站在门前早有预料,晚风吹过,青丝浮动。
她说,我给你煮一壶咖啡吧。
三
这是第一个要在深夜里给我煮咖啡的女人,至少现在回想起来,那吱吱哑哑的磨豆声有点像梵文唱出的经,我当时就坐在她对面,她从橱子里掏出一把豆,交到我手上,她说,这种咖啡豆味道很苦,只有细细磨碎才会好喝。我便认真地把咖啡豆倒进手摇研磨机里,转着金属把柄,像虔诚的教徒,磨好后交给她,让她放进烧开的锡壶,瞬间飘香。这才想起,还没问过她叫什么名字。
于是,我问,你叫什么?她指着阳台上的扶桑说,我叫扶桑。我好奇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和花一样?她点头,我不信,她执拗的强调,她就是叫扶桑。而后她问,那你叫什么,我支吾着,强子。
她摇头,肯定不是真名。
那晚,我们用酒杯饮咖啡,喊着cheers,杯子碰在一起,乒乒乓乓的声音如同青春破碎。我们像认识多年的朋友,携手长谈,伊拉克,转基因,落魄诗人,民谣歌手,唯一不提的却是自己。
南国的夜,明月卷云星繁点点。我忽然有一种想永恒待下去的念头。我望着她说,如果一直这样好不好?她亦点头。
然后,我困了,她拉我躺在她腿边,手指捋过我的发,说要给我讲一个睡前故事!
我嗅着她咖啡香味的鼻息,闭上眼。像一个男童。
她讲,从前……
那晚我的泪水落得尽透,她却一直吻我的额,唇齿间溢满温暖。我忽然意识到在烟火市井里寻一个家也许并不是我的命。我还得离开,只是,不再选择逃亡。
正如她的故事所说,不能放下的东西,背起来也是好的。我要回家。
四
在走之前,我最后一次以沉如大地的姿态,逛了一遍小岛,看她外表的喧嚣和骨子里的宁静。我坐在沙滩上,目睹太阳升起,落下,潮汐变动,游人来往。我对着初遇她的那块礁石,按快门,而后大步流星背起行囊,去找她告别,我想告诉她,我不堪的过往,告诉她她素净的脸庞,在我心中留下的震动。还要和她拥抱,微笑,说再见。
我一步一步像朝圣者一样来到她家门口,用手拍着她家的木质门框。等她脚步咚咚传来。然而良久,却死寂一般,无人应答,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房子以一种奇怪的空旷存在着,万年青,美人蕉,甚至那株硕大的粉红扶桑通通不见了,只剩昨晚咖啡的味道。她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喊她名字,邻居却告诉我,她清晨的时候跟着一辆木板车走了,也许搬到了岛上的其它地方,也许离开了这座小岛,没有人知道。我轻轻叹一口气。对着空空的房子说再见。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过客。
那之后我一路北上,仆仆风尘。
我的母亲得知她逃亡在外两年的儿子要回家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老泪纵横于沟壑的脸庞上,望穿秋水,她受了一辈子苦,老了老了却不得不经受儿子锒铛入狱,我打残了那个令她受了一辈子苦的男人。母亲给我煮一碗面条,吃罢,陪我去公安局。
拘留,审判,入狱,七年徒刑,她嘱咐我好好改造。我几乎哽咽地趴在她怀里,她摩挲我的脸,粗糙如同男子。她是隐忍的,从某个角度看像我的扶桑,那个除了母亲令我思念最多的女人。
那个匆匆来,匆匆走,深夜迎我进门,只为给我煮一壶咖啡,讲一个故事的女人。
五
我就这样在高墙里住了下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女人的来信,信的开头是这样的:
一个被过往纠缠得很痛苦的旅人跑去问布袋和尚他该怎么办?布袋和尚想了想把背后的布袋放在地上对他说,你可以这样。或者,他又捡起地上的布袋,背在肩上,你也可以这样。
然后,布袋和尚摇摇头,他把布袋放下去,背起来,放下去,背起来,对那个人说,你不能这样……
我的眸子再次湿润,因为这是很多年前我在南方的小岛上听到的故事,讲故事的女人叫扶桑,她告诉我,不能逃避的东西,背起来也是好的。于是我离开她,到高墙里赎我的罪。这封信的署名是朱槿,扶桑的另一种叫法。她说:放不下的东西,背起来也是好的,她终于相信,有一种感情,在历经沧桑之后,能不顾一切并安于颠沛甚至平淡。她要来找我。
扶桑花的花语是新鲜的恋情和微妙的美。
母亲说等我出狱了,给她娶个贤良的媳妇儿,生一个胖胖的娃娃。就是她此生最大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