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盼望一场雪散文
冬天的早晨,像一场突如其来地燃烧,从河的这边蔓延到河的那边,我还是习惯性地倚在一棵柳上,这棵柳必是陪了我一个冬天,忽而探出一丝微笑,在我的情感即将化为灰烬的时刻。
有的柳变得灰暗,那种暗让我猝不及防,周身是一种频临毁灭的暗,枝上那些残留的叶片,多余的让人愤恨。在这种幽暗中,空气中荡起冬难以观见的慵懒。有的柳却闪着一种光亮的黄色,近似透明的,枝张扬,冬的斗志和决绝就不是一般的了。弄不明白柳和柳之间的微异,就这么目不转睛地远望着对岸的楼群和隐约的山影,用鼻子吸吸晨曦里的阳光,自己,竟是不认识自己了,宛如冬天里的一粒白霜,几时会随阳光散去,切不去管它了。
岸的皮肤粗糙极了,一层层的霜,像一个抹了劣质化妆品的女人,睡眼惺忪,用脚踏上去,草粒子快速地脱离大地,划出的白痕,伤痛着我。一些树木看似坚强地挺着,土头土脸,掌心里满满的白雾,一会就是湿的,心,渐次软起来。
请寄给我一场雪。
在我无涯的等待中,冬天的漫长,似乎经历了几百个世纪。
这一年,我生命中重要的事情都发生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想见和不想见的朋友都相遇了,有的,在梦中。你高亢的歌声和你爽朗的笑,在寒冷的冬天,镀为一层暖阳,走出五彩的霞光。
你冷吗?
我认定这是一个暖冬。
卷了凉云,耳边飘动着花的声音,若有若无。冬天的花有飞舞的感觉,也不忙碌。如果是叶兰,会更安静。一只稀见的鸟儿千娇百媚地从我眼前飞过,通体是灰褐色的,下半身是漂亮的格子,头上一只翎,高高地,很骄傲的一只翎,像朵带妖气的花。在我看呆了时,它就飞走了,似乎和我开着玩笑。美,属于自然界的每一个角落,却是不能存于我狭小的内心的,来来往往的,开始追忆。
怀念雪。
大如棉絮的雪花,像一群淘气的孩子,也像一个任性的女人,拥着你,钻进你的怀里,当你用尽生命的力量拥抱她时,她不仅会泪流满面,还会逃之夭夭。多数东西的破碎,源于猛烈的爱。
如果是我,我会昂起头,假装天真的样子,雪花躺在手心里,当我把嘴里的空淡传递给雪花时,娇弱的她,瘫软了,泪洒红尘,我的眼里也是泪水,雪水、泪水浑浊了,前生、今世也浑浊了。我的长睫毛上筑起一道雪的篱笆,像一群飞不动的乌鸦。每每在这样飘雪的日子,就是我心境最明朗的时候,所有的誓言与我,都是雪的颜色。
大雪过后,路上冰碴子的声音,很感动,像你五音不全的音律,声是雪声,人是雪人。有一个愿望,在一个大雪的天气,和你堆一个雪人,胡萝卜做他的鼻子,用土豆做他的眼睛,嘴巴么,用手掏两把,只是牙齿要用翠绿的芹菜,戴上我火红色的围巾。
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别去管那么多,冬天里有雪,有个雪人,才是最美妙的冬天。时值年末,雪,会来吗?
雪最好是在一个寂静的晚上,悄无声息地来,给我无尽的惊喜。在雪来到之前,我是有心灵反应的,先是坐卧不安,脸上会起红晕,心跳加速。这天夜里,我会失眠,然后闭着眼,想很多事情,许多莫名其妙的感觉挤压在脑海里,还会为自己营造一种情调,想像着阳台玻璃上起伏如群山的冰花,几棵松树,几朵灵芝,陡峭的山头上,一树红梅。
早上,推开门就是满眼的雪,我找寻着我在河边的那棵柳树,沧桑的枝干白茫茫的,我用手摸摸,雪很痴情地依附着。有人比我来的还早,河边一道脚印,河面上凸起一个个的雪包,几根枝条冻结在冰面上,远方很空阔,世界在银白色的照耀下,纯净多了。当阳光浓起来,大树上的雪忽地掉下来,惊了自己,那只美丽的鸟儿去了哪里,它美丽的翎,染上雪花了吗?
被雪洗白了的世界。
盼望一场雪。
第二篇:好想有一场雪散文
雪,是一种美好的物像,那是一种令人惊叹的美,那种美,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很久没有下雪了,就有了切切的盼和眷深深的恋,就像久违的情人,让我在寂寞之中常回想起她的姿样来。
冬天的云渐渐铺展开来,并慢慢地厚积着,最终变成墨色,深厚的云层蕴藏着阴阳矛盾,里面的水珠儿就在这矛盾的变化中,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变成了莹白的晶,那晶,是那样的薄、那样的透、那样的柔,如星,如花,如絮,千片万片,纷纷扬扬,那样子,恰似一场盛大的梨花雨,更似万千娇人的柔舞,那是伴着天籁之曲的慢舞,令人痴迷,令人沉醉。
雪落在人的面颊上,犹如情人灵巧的舌尖轻点,给人阵阵的酥、轻轻的麻,让人切切地盼,希望雪花在面颊上有更多更密的柔吻。
雪花和梅花是姐妹,似闺蜜,她们在一起是那样的融洽和谐,雪落梅枝,梅雪相映,更显雪之纯、梅之娇,雪催梅香,梅凝雪魂,有道是:周天寒彻玉龙纷,梅花怒放香袭人。
雪初落大地,稀稀的,薄薄的,如铺陈的花絮,厚积起来则如毡如毯,将大地严严地裹了起来,整个世界只有了一派圣洁的白。
清晨,峰峰岭岭银装素裹,千树万树梨花绽放,这是一次视觉的盛宴,这是圣洁之美的赞歌,也是春天的前奏,人们已经感觉到春天的脚步就要来临了。
小动物们也被这雪之盛景所惊奇了,栖在巢中的小鸟伸长脖子,左右摇晃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周围奇异的变化,然后扬起喙啁咻鸣叫,借以表达它们的兴奋和愉快,然后振翅高飞,在林中掠起阵阵雪雾;小松鼠从巢穴里探出脑袋,发现周遭一片银白的雪,以为是自己的可口食物,就用尖尖的鼻子在白雪之上嗅了一嗅,又用嘴舔食了一下,才发现并不是自己需要的食物,哧着牙尖叫两声,但抑制不了快乐和兴奋,在林间雪地欢腾蹦跳着;鹿们在林中小心翼翼地觅食,它们时而啃食麦冬草,时而仰脖鸣叫,它们是呼唤幼崽还是呼唤伴侣?
农庄在清晨的雪天中显得安详静谧,小狗们已经醒来,跳出狗窝,在雪地上撒欢打滚,雪地上就印上了密密麻麻的梅花纹。这时,年轻的母亲还在被窝里给孩子喂奶,幼儿稚嫩的小嘴儿轻含着母亲的奶头,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母亲的脸,似乎要把母亲的样子刻在幼小的心灵中,母亲也很幸福地注视着自己的小宝贝,母子就这样在进行着爱的交流。男人们最终从妻子的体温诱惑中逃逸了出来,因为他们要为新一天工作而忙碌起来。
旭日已经升起,阳光透着春天的力,和薰地照耀着万物,雪儿开始融化,她的绚丽已经开始落幕,她的外形姿样已经发生了变化,化成了水,汇成了溪,滋养万物,托举生命。
雪是晶莹剔透的,看到雪,可以使人心灵净化;雪是圣洁的,看到雪,可以使人灵魂超脱;雪是祥瑞的,看到雪,就似乎看到万物都处在一种安逸祥和的状态中。
好想来一场大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落于地,铺成毯,让晶莹圣洁的雪包裹大地,让世界回到胚胎模样,来一次圣洁的超脱。
第三篇:邂逅北京一场雪的散文
20xx年1月16日。雾霾之下的华北平原,更是茫茫沧沧一片。G6706庐山旅游号行驶平稳而极速,火车上显示的速度是299km/h。车窗外格子的田地如棋盘格子一般整齐划一,平房就像火柴盒子一般玲珑小巧,汽车宛如甲壳虫一般蜿蜒爬行了,或红或蓝的平房就如积木一般混搭着,虽然是深冬时节虽然是早晨七点多钟,但是在呼啸而过的列车中,温度很是适宜,心情也是大好。
这一次的行走是2017年的第一次行走第一次学习,能在北京学习能接触到一些高端的思想和一些博学睿智的学者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这一次的行走是儿子陪我出行。我是标准路痴带出门掉向的,所以虽然一次次出走,心里还是有几分畏惧的,害怕自己找不到路,害怕赶不上时间,害怕坐车过站等等。所有的害怕也会在离开家门的刹那都会抛到脑后的。所以每一次出行之前所做的工作相当充分,我可以把当地的高德地图背过,甚至于地铁路线、公交车站,尽管如此,还是有些畏惧害怕。这一次带孩子出门,牢牢记住:抓住他的小手!一路上都是紧紧攥着的,责任感使我更警醒,孩子的相伴是我每一次前行的动力。
火车依次在定州、涿州、保定停靠,车内温暖如春,很是安静。环视一下四周,静悄悄地,少有人大声说话。在这种环境下,儿子看了会儿手机,画了一会儿画,看完一本绘本,还没有什么吵闹,居然到了西客站。
在火车上,透过车窗看窗外的风景。那种感触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对于苍苍茫茫的平原,只可以用“古朴、厚重”之类的词汇去描述,绝对不用搜肠刮肚地去搜寻其他词汇了。每一次停车靠站,都可以看到站台上候车的旅客瑟缩着,把自己藏在厚重的外衣之下,越往北天气越是阴沉,雾霾仍然笼罩遍野。
抵达西客站,顺着人流出站,边走边计划路线,从西客站至北大最佳乘车选择还是很伤脑筋,10:00之前我必须得赶上报到。
在车站步履匆匆,天上竟然飘落了小雪花,雪不大,零星的几点,落在地上竟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没有想到的是,一冬没有见雪花的我们,竟然在北京邂逅一场雪。
脚下在匆匆赶路,蓦然想起前几天一位朋友说自己有不开心的事情多喝了几杯,然后睡醒了就没事了。心中不觉一阵痛楚,是的,生活中挫折远远多于坦途,困难远远多于简单,真心希望在生活中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忘掉所有烦恼和痛苦!我不知道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没有过多的去规劝。我知道如果她真的需要倾诉的话她会找我们这一帮老朋友的。就如我食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那一股股文字的泉流不可遏制地涌动一般,情感是需要宣泄的,相信她会解脱烦恼和困苦的。然而并不是所有文字都是那么浑然天成的,我忽然忘记了“困难”的反义词是什么,只能百度搜索,然搜索到六个反义词,从这六个之中在斟酌选择,终于找到适合我的词汇了。
很快我们坐上车了,车窗外是翻飞的雪花,有小指甲盖大小了,地上已经有朦朦胧胧的白意了。雪花飘落在车窗上,固执地不肯滑落下去,直至贴着车窗一点点化去,化成水珠子串串滑落滚动,犹如鲛人的眼泪一般点点滴滴。忽然之间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茫茫人海中,我和儿子是这天地间一匆匆过客,惟愿那洁白和圣洁如初如雪。
很快我们到达目的地,并没有如我们所愿进入北大校区,因为这里到十八号才开放。这一次我们是错过了,错过了儿子梦寐以求的北大之旅。虽然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成行,但是我无法选择,因为我要学习,以后吧,只能用“以后吧!”这个遥遥无期的话语来搪塞他,看来以后还是真的不能轻易许诺了。北大那简单的东大门门口,雪痕斑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下午十六时整,我们的会议还在延时,我不得不离开会场,赶回家的火车。一出门,天上依然在飘落雪花,地上是白白的,作别北京。G669以时速289km/h行驶,在十八时五十分抵达石家庄,全程历时七十九分钟。
抵达石家庄火车站站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早晨走的时候是丹丹送我们的,顶着星星月亮在六点钟把我们送到石家庄。晚上回来时联系我同学庆斌希望他下班时能把我们捎回来,省得家里再去接我们。谁知道庆斌临时有事,派了一个小伙子接我们,小伙子很负责任的和我打电话,并且约定接头方式。“陈姐,您好,我在西广场方向,位置在一出铁栅栏的最右边,穿着蓝色牛仔裤,黑色上衣,深色围脖。”所以我和儿子一出站,很快就接上头了。
我知道我的每一次出行都有亲友的大力支持,我非常感谢他们,而他们的热情促使我忠实的地记录下我的经历和我的每一次收获。正如邂逅北京的一场雪一样,绝对不是偶然,我坚信!
第四篇:等一场雪,落在梦里散文
清晨,刚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同学在微信里发来的两张雪景的照片,她告诉我家乡下雪了。那一刻,我说不出有几分兴奋,几分感动,几分温暖,只知道心被思念氤氲得温润起来。
这几年,每次回去都错过了冬天,所以也有很久没有见到雪了,每到冬天,我都会在这座没有雪的城市里想念北方,想念那漫天飞舞的雪花,想念那银装素裹的世界,想念那一片洁白的雪地,还有在雪地上行走的亲人和朋友。
看着那熟悉的景色,再看看窗外那缕明媚的阳光,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我,轻轻的打出了一行字:此刻,我正在南方的艳阳里想念北方的大雪纷飞。
对雪一直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我出生在北方的冬季,听妈妈说,虽然那是个初冬,但那天却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雪花美丽了窗外的世界,而我,美丽了她的心情,于是,她和爸爸就给那个与雪花一起降临的女孩,取名叫雪儿。
雪花伴着我一路成长,我喜欢雪,那不是一般的喜欢,那是一种来自于骨子里的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
北方的冬天沉敛的,静谧的,如果说北方的冬天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那么雪花便是他深爱着的柔情女子,文静而纯美。当雪花扑在冬的怀里时,冬也变得羞涩了,温柔了。
离开家乡的这些年,一直怀念那些冬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山川河流,枝头田野,都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衣衫,素素的,纯纯的,洁白无瑕且一尘不染。
下雪的时候,雪花飘飘洒洒,是那么柔那么美,在那柔美的时光里,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世界是安静的,心也是安静的,静得只能听到雪花盛开的声音。是的,雪花是有声音的,不信,你也听听。
大片大片的雪花,犹如一朵朵飞絮,先是纷纷扬扬,继而又是安静的落下,落在屋檐上,落在树杈上,落在角落里,但无论落在哪里,都会开出一首洁白的诗,素雅而清新。
我很怕冷,但依旧钟爱雪天,每到落雪的时节,我便喜欢在雪花中与冬相拥,任雪花扑簌簌的洒在头上,身上,脸上,在颤动的睫毛上融化成一颗晶莹的水滴,凉凉的,润润的在这雪花染白的世界里,仿佛就是做了一场梨花梦,那一树一树的白,美得令人陶醉,美得让人心疼。
从年少时的堆雪人打雪仗到长大后的赏雪听雪,一直都做着一朵洁白的梦,喜欢在落雪的时候,伸出手掌,轻轻的接住那些飞舞的精灵,生怕碰疼了一朵雪花,看着它们在温润的掌心里绽放,融化,心也跟着温润柔软。
走在雪地上,喜欢听脚下发出的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如一首清脆悦耳的音乐。我喜欢在没有人踩过的雪地上行走,回首望去,那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都是属于自己的,或许每一步都是留给岁月的痕迹。
时常在想,在人生的这条路上,也是应该如此,不要踩着别人的脚印做捷径,走一条自己想走的路,并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或许会很累,或许会很苦,但只要有坚定的信念,执着的脚步,踏踏实实的走下去,我相信一定能走出人生的精彩。
关于雪的记忆很多很多,念一个冬天,忆一场雪,家乡的巷口,那条落满雪的小径上,似乎还留着昨天的脚印,而月色下,雪地上,那个被拉得长长的背影,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
越来越喜欢念旧了,时光总是轻轻的,回忆总是暖暖的。抬头看看时钟,发现时间已不早,该对世界道声晚安了。
今夜,请允许我早些入眠,去赴一场与冬天的约会,等一场雪,落在梦里,轻轻的,柔柔的。
第五篇:年年冬天的一场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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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里,每好好地活过一年,都要在冬季之中经历一场寒冷的雪。这算得上是人处在生命的季节中,按着注定的程序和法定的对等原则,必须履行和完成的一项课程。我是这样想的,也这样看待世界的。所以,每每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很兴奋,总以为无意间又发现了一层被人类隐藏起来的世界。
那一年,我才上中学一年级,骑着一辆破旧的、四处乱响的自行车跑校。满头大汗地蹬着自行车的脚蹬子,平滑的胶皮轮胎辗得咯新雪咯吱吱响,车辙深深地压在道路上厚厚的积雪里,如一卷才被打开的样子曲折扭动的消防皮带。
2我的家位于连队的西边,是兵团驻扎时常选的荒野之地。连队建筑的布局历来是面东背西。我家住在连队的背后,除了前方有几排子人家外,剩余的三面都是一片空旷。我、父母、家、邻居和孤零零的连队,甚至包括活过或没有活过的日子,都和新疆的将军戈壁滩、无垠的准噶尔盆地、巨大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甚至是西伯利亚低温带的西北风发生着密切的关系。连队前方,有一条名叫乌伦古的河流,这是一条著名的内陆河,春季发源于阿尔泰山的冰山,冬季便河床袒露偃息干涸了,一年的水流清清浊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最终流向布伦托海,形成一个戈壁深处稀有的内陆湖泊,现在又变成了一个著名的风景旅游区;连队的四周是平坦整齐规划一致的耕种条田,上千亩,上万亩的条田上齐整整地覆盖着一层均匀的积雪,像盖了一床绵软绒绒的被子;硕长瘦削的钻天白杨树褪去了稀拉拉的叶子,以骨架子的裸露,纵横有序并排地站在寒冷的冬天里,像是专门聆听西北风声的阅读者。冬天的寒风里,来的最多就是西北风,它们从西伯利亚来的,充当着打前哨任务的第一数风一到这里,往往最先拜访的就是我家,我首先成为全连队中第一个听到有风、知道风来的人。每天傍晚、或是黎明时分,我虽然端坐在低矮的土坯房里,看似做作业看课本听大人训导人生,其实两只尖尖的小耳朵早就竖起了,笔直得就地方村庄里驯顺的毛驴耳朵。只要听到一声风的脚步,听到风用无骨的手指轻轻敲击一下钉在窗外的塑料布,塑料薄膜就会发出小孩尿水一样的哗哗声。我立即全身通电,嗵地跳蹦起来,居然会像过节一样,大喝一声,风来了!接着我的脸蛋子上就是父亲伸手掴来的一声巴掌,两声之间的间隔绝对不会超过二秒种,可见我爸爸是多么讨厌我。后来,我弟弟不知为什么也学着我的样子,稚气的嗓音大喝一声,风来了!他这么做,父亲却不去揍他。有时,我爸爸和妈妈,还有来家里坐在凳子上说话的客人,他们这些大人不但不会生气,反而全都呵呵笑了,像是亲眼看了一场儿童的戏剧。结果,我弟弟以为自己了不起,染上了“人来疯”的毛病;直到现在,这种爱激动、偏执自信和自以为是的毛病,在买卖的生意场、社会人际交往中,贻害了他一生。
3风来的时候,往往会夹杂着锋利刀片般的大雪,雪齐刷刷落地,砸得地面嗵嗵直响;站在雪地里,雪居然密集得丝毫不透风息,像是簇拥着急匆匆奔赴前线的在大军。多少年后,我走了很多地方之,才发现越是边远苦寒之地的雪,雪质越硬越实,雪块越坚越大,极像一块块削薄的石片。这种天气的气温通常会低至凛冽寒冷的程度,透不过气来的寒风中,曾经冻死过不少的大小牲畜,有时,一夜过后,牛羊的尸体会遍布大地;极少的年份里,听说还冻死过一些迷路的人、一些因为有事情外出而被耽误在风雪里人,男人们就会装备全上,把这些死人拉回来,先放进仓库,然后等天睛了挖个浅抗,先用雪和泥土混杂着埋葬掉。所以,一旦刮起这种像疯子一样嚎叫不止的大风,遇到这种让人憷头恐惧的天气,全连队的职工就不得不放假,就不能再派人外出去劳动了。室外劳动变成室内活动,在室内组织男男女女开展文艺演出,领导会找人说话、谈心和交心,连队的文教会搬出成摞的材料,读各种报纸组织大家学习;其余时间,男人们都会躲在烧着一堆梭梭柴炉子的温暖里,有人伸着手烤火,有人用火钩子翻动着烤着土豆、馍头片和其它的食物,幸福地盘算着这一天额外得来的知足和满意;女人们会聚集一起,在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中,一个个翻动着柔软的手指,用早已经捻好的毛线编织自己和家人的衣物。
4对付冬天,连队里的所有人都有各自丰富的经验和充分的物质准备:狗皮帽子,狐狸皮帽子,还有绿色的军帽,粗羊皮大衣,翻毛大头鞋,条绒布面的布鞋,还有毡筒和防水防风的胶皮棉鞋。还有的人能耐更大、路子更野,居然托人找关系,找到几百公里外的边防部队,一身标准的戎装看上去煞是威武,太让人垂涎欲滴:绿布羊皮帽子,军用绵羊皮大衣、巡逻专用皮裤、防风防晒墨镜和留出一个指头的手套之类的御寒之物。要知道,在那个崇尚军人的年代,这一身的装束,如同炫耀的官职、博士的学历等于无形中提升了自己的地位。
身子暖和了,人的思想就蠢蠢欲动了,就会想着冲出门外搞些什么事情出来。有人就在自己家平展展的门前,在空无一人的连队前,几人一排,用着八字的脚,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像卓别林出场时走鸭子步那样,轧出一排排类似拖拉机的轨道来。还有的人比我们这些小孩子要聪明,用穿着皮革的大脚踩出一个大大的规则的心形案,这些聪明的人大多是从内地来连队插队的知青为主。他们会说话、会唱歌,会演出,也会谈恋爱,更会别出心裁地表达自己神圣无比的爱情。所以,他们出的花样和想到的点子就比较多,容易引起我们这些孩子的羡慕,更容易引起连队干部脸上堆积起来的层层不满。
有几次,从天津来的一位知青还拉着我们问,脸上堆着一副祈求点赞的表情,好看吗?我玩的满头大汗,稍微地转身看了看他的作品,好看!我看到他用穿着皮鞋的脚,在厚薄匀称的雪地上密实地踩出一个大大的心形,上面写着李爱芹的名字,李爱芹是我们连队里长得最好看的女知青。所以,皮鞋的底纹好看,踩出来的形状好看,李爱芹长得也好看,我们当然都会大声说好看。
受到表扬和称赞的天津知青,脸蛋通红,个子高挑,其实年纪很小,大概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模样。他望着自己的精美艺术,嘴角一咧,哭泣一样的笑了。虽然他来到连队好几年了,可是,说话、做事的起来仍是一身的童稚,为此,受到过连长不少的批评。有几次批评时,我偶然在场,心想他这么小小的年龄就离开父母成了兵团战士,他看起来和我们差不了几岁,不禁泛起一些同情之心。这次,他又像小孩子一样耍了起来,转身贴近径直地抡起胳膊,抱狗熊一般奖赏地抱紧了我。我努力地向后仰头。被不喜欢的人宠爱,对谁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加看他小,可是他的力气却很大。我小小的身架骨头,被他抱得咯巴咯巴乱响一气,类似连队前面的乌伦古河,一到春天,河里的冰面融化时会发出裂帛般的响声。骨头的乱响里,疼,把我弄哭了。
我哭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大笑了。
5每年都会有一场雪,从天上隆重降下来。雪有大有小要看年景,类似庄稼的大小年。有时,雪下得特别大,也特别勤劳,一场接着一场地下,像是免费;一夜过后,推开大门,万物皆空,难免有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豪气;有时雪下得极少甚至不下雪,下过之后,漫天遍地仅仅铺上薄薄的一层,一脚踩下去,雪就混入泥土里不见了。下小雪的年景相对要多一些,一看到这种情形,有经验的人就会谈起遇到的干旱年份,连队的干部们也就定心了,开始早早做起了防旱抗灾的思想准备了。
在我们往雪地上踩字、踩图形、踩人名字的时候,一张张报纸大小、结着冰层的玻璃窗后,肯定站着一个个披着外衣神情不一的人,他们用欣赏或挑晚剔的眼神看着我们。看我们忙着来回走,忙着想好事,忙着比赛谁想出来的主意好,还忙着忘记擦一把脸上额头上的汗水。他们也许对我们并不在意,而是深深地沉入自己的童年里,体验和回味着那时的自己和童年时代的快乐。
大雪之冬,往往也是凛冽的严寒,零下二、三十度很正常,四十度的时间虽然短短一周,却足以让人体验出酷冷的滋味。寒冷的白天有阳光照着,这个季节里夜晚的寒冷,足以杀死一条狗、冻死一头牛,更别说一群羊了。人要过好晚上,就必须依赖能把铁皮炉膛彻底烧穿的炉火了。有一年,新华社记者前来采访灾情,发现没有草料可吃的羊群,居然不管主人的吆喝和政府的脸面,自己爬上了国道公路拦下车子,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就是朝司机要一口填胃的干草。
6其实,没在严寒之冬出过门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冬天的厉害,冬天的冷、风和黑夜,只用一样,用一次的残忍,就足以吓坏和毁掉一个人的一生。我有一个同学的父亲,年青时胆子大,冬天时一个人也敢单独外出,有一年的冬天他就敢去野外拉梭梭柴,半路上马车的两条内胎和外胎都爆扎了,偏偏就坏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人烟,结果,严寒冰冷的气温让他丢掉了一条大腿。后半辈子里,他每天都在用一枝自制的柳树三角形拐杖,咚咚咚咚地向这个世界,向他的连队和领导,甚至是向他自己的内心,发泄着种种的不满和无际的痛苦。我害怕同学的爸爸,连队的人害怕他,甚至他家人也害怕了。结果,他早早就死了,死的时候,同学的母亲还是把这副拐杖一起陪葬了,试图以此来消除掉这个男人留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时过多年,我还在被这个单腿男人影响着,甚至不切实际地揣测,在那个冥界的时空里,这位同学的父亲还会在众人面前,用力地跺着拐杖,向所有的人咚咚咚咚地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吗?
人生在世界上总会遇到问题的,面对各种不同的困窘的苦难时,我们除了要学会去承受和忍耐外,学着从很糟糕的事情中看到有益友好的一面,还要学会让自己的嘴保持沉默、思想上达观,学会用豁达大度的心态看透和漠视面对的一切。
这位同学的爸爸在生前很清楚,与其它冻死在野外的人相比,自己能有一条命,能活在世界上发发牢骚,还有每年不少的补贴费,他是极为幸运的人了。大家都记得,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我爸爸赶的马车被团部连夜征用,第二天回来时,车上拉着几具别的连队派出干活结果冻死在野外的坏分子。这些死人四肢乱伸着,胳膊腿脚早就冻得硬梆梆的,车子走动时,他们的身体撞在马车的车帮上,哐当哐当地一路响个不停。
没有少年,是人生的一份缺憾;没有爱情,是生命的一片荒凉;同样,没有经历过雪季的人生,也许就是人类的一种的缺失。
年年冬天的一场雪,承担起了人类灵魂的教师角色。它让我们在隐忍和藏锋的方式间,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怎样让自己活得和能别人一样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