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盛唐与中唐山水田园诗的比较
盛唐与中唐山水田园诗之比较----浅析王孟韦柳山水田园诗歌之异同
201109073570 徐书志
葛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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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我国,山水田园诗有着悠久的历史。到了盛唐,山水诗与田园诗已经完美结合,迎来了山水田园诗发展的又一次高潮。而王孟与韦柳就是将这次诗歌创作高潮推向极致的重要诗人。本文从王孟韦柳所处的时代背景及风格特征来论述盛唐与中唐山水田园诗的共同趋向,来说明诗歌的继承性;从诗歌的内容和艺术风貌分析其差异,来说明山水田园诗的发展变化。
【关键词】唐代
山水田园诗
王孟韦柳
共同趋向
差异
中国的山水诗,可以上溯到先秦的《诗经》和《楚辞》。所谓山水诗,是以山水等自然景物为主要描写对象的诗歌;所谓田园诗,是指歌咏田园生活,大多以农村的景物和农民、牧人、渔父等的劳动为题材的诗歌。田园生活作为独立的题材,进入诗歌的时代比起山水要早。现在可以看到的最早的写到田园生活的诗歌是传说中唐尧时期的《击壤歌》。《诗经》中也有一些关于田园生活的描写,如《诗经·豳风》中的《七月》,《小雅》中的《甫田》、《大田》等篇开始对田园生活加以具体的描绘。《七月》中农夫一年四季的耕作、采桑、收获„„叙述十分细致。除此以外,《诗经》中还出现田园生活的片段
[1]场景,如《魏风·十亩之间》中“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这些诗句描绘的是女子在郊外采桑的劳动情景。这些作品对中唐以后新乐府系统的田园诗有很大的影响。山水一开始是作为背景描写进入诗歌创作中的(见《诗经》),而山水诗的日见成熟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曹操的《观沧海》被认为是我国第一首山水诗,但是它的出现还不能标志着山水诗时代的到来。山水诗与田园诗同时成熟是在晋宋之交,其根本原因是“人与自然关系进一步的深化”。在一段时期,大量士大夫因为社会动荡而脱离官场,一部分文人在世俗的功利追求和个人的全身利害之间,寻求一条可以相互平衡的道路,“朝隐”的风气由此盛行。文人徘徊于出世与入世、朝廷与山水间,与自然亲近了许多。“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踌躇畦苑,游戏平林”(仲长统《昌言》下),实际代表了当时文人的生活理想。而文人生活环境的转变,不仅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情趣,更加的影响到文学创作的题材。尤其重要的是,魏晋以来,玄学大盛,士人开始追求“达自然之致,倡万物之情”的人格美,人格美和自然美得到了统一。能否领略山水之美,成为衡量人格境界的重要标准。也就是说,在这 段时期,自然开始作为一种愉悦畅想的对象去被发现、被欣赏了。王羲之辞官之后,享受“山水弋钓之乐”,他认为这种乐是一种生命之乐,故“我当卒以乐死”。可见,自然之美已在魏晋文人的生活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了。
中国诗歌史上第一个大量创作田园诗的诗人是东晋陶渊明,第一个大量创作山水诗的诗人是刘宋谢灵运。田园生活虽然在《诗经》中就有所表现,并且可以看作诗歌的一种题材,但人们公认的“田园诗派”是以陶渊明为创始人,他在诗歌中讲述自己躬耕的辛劳与快乐,描绘着田园生活的悠然。由于在《诗经》中,“农家苦”是田园题材的基本内容,而“田园诗”狭义上的概念实际上是指讴吟农村宁静悠闲生活的牧歌,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田园诗是由陶渊明开创的(并由初唐王绩所接续,主要流行于盛唐;中唐以后,以田园生活为题材的诗歌虽然数量更多,但主题又转变为反映农家疾苦)。谢灵运的山水诗主要作于入宋以后,东晋后期,虽然玄言诗中已含有许多山水成分,但毕竟还没有形成以景为主的山水诗。谢灵运的山水诗,与东晋的玄言诗在哲学观念和审美意识方面尚有一脉相传之处,但是他在诗歌中模山范水,充分反映出晋人已经领略到的却还未用文字充分表达出来的山水新意。
唐代山水田园诗走向了巅峰。唐代是我国古典诗歌发展的全盛时期,其中山水田园诗是唐代诗歌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们能够体现唐代诗歌总体特色。从现存的唐代山水田园诗可以看出,它们是随着整个唐代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也可以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几个阶段,并在每个不同的阶段,均有其自身的特点。其中盛唐与中唐山水诗尤为突出。而孟浩然、王维是盛唐时期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人物;韦应物、柳宗元是中唐时期的代表人物。下面本人从王孟与韦柳这四人的诗歌比较来分析盛唐与中唐的山水田园诗的相似与不同。
一、王孟与韦柳山水田园诗创作的共同趋向
在唐代诗歌史上,多以“王孟韦柳”四家并称历代诗评不乏其例。如“王、孟、韦、柳,均清神闲
[2]澹,了无尘俗。其派同出于陶,然亦有不同处。”(毕希卓《芳菲菲堂诗话》)究其根源,就在于四者多致力于山水田园题材的诗歌创作,在对清幽雅淡的山水景物的的观赏中,在对闲淡宁静的田园生活的描绘中,展现创作主体内心的真实情感。在精神旨趣上,追求隐逸的情调与高洁的品格;在艺术渊源上追慕陶谢;在总体风格上呈现出清淡的取向;在诗歌题材上,长于五言律诗。本文在联系盛唐和中唐共同的时代文化背景的前提下来分析王孟与韦柳山水田园诗的相似之处。
(一)时代文化背景
1.儒释道思想的融合
唐王朝,是一个丰富而又复杂的王朝:它既带来了辉煌灿烂的“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又经历了战祸空前的“安史之乱”。正是这样一个时代,培育了继陶谢之后的第二个山水田园诗创作高潮。而孟浩然、王维、韦应物、柳宗元,就是将此次高潮推向极致的关键人物。四人虽跨越盛中唐,却在山水田园诗中展现出共同的创作趋向,这与潜藏在复杂政治经济背后的文化共性紧密相连。本节便试从儒释道思想的融合,呈示盛中唐共同的时代文化背景,以更好地阐释四者创作的共性。
在唐代,文化开明,统治者推行儒、释、道三教并重的政策。在政治上,以儒为本;在思想领域,则是儒、释、道共存。儒家思想一直是我国封建社会的主流,在唐朝也不例外。儒家思想强调“穷则独[3]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这便为士人提供了进退的理论依据。当政治清明时,他们力求上进,以立身扬名;但当时局混乱、个人受挫时,他们又明哲保身,退居田园。同时,佛教在唐代极为盛行,而唐代诸多文人,王绩、张说、孟浩然、王维、岑参、杜甫、李白、韦应物、柳宗元、白居易、刘禹锡„„均 或多或少受佛教影响。而佛教的基本教义之一是将现实人生界定为“苦”,且指出“苦”的根源来自人的欲望,因此,主张力求摆脱世俗欲望以达到心灵的解脱。此外,道教在唐代也受到重视。统治者视道教教主李聃为祖先,可见其受重视程度。道教强调回归自然、自由自适。以摆脱物累、物我两忘;在无为中又寓含有为的思想,从无为走向进取。这正符合了人生不得志的士子退而避世并以退求进的心理取向。在这一多元并存文化背景下,受传统“立德、立功、立言”思想的影响和科举制度的推动,士人有着积极进取、功成名就的理想;但面对官务的繁重和现实的不如意,佛老思想又为他们提供了心灵的港湾。封建士人便这样在儒、释、道的思想中游离,在仕与隐的矛盾中不断寻求平衡,并将此种心态反映到诗歌创作中去。
与此同时,三教兼容的政策也影响到文艺思想及诗歌风貌。王、孟、韦、柳身处其中,不可避免要受这一文化政策的影响。在此主要论述佛教思想对四人的影响,这一影响在四人创作中均有所展示。孟浩然《还山贻湛法师》“幼闻无生理,常欲观此身”《登总持浮图》“一窥功德见,弥益道心加。”点明了他对佛教思想的主动接受。而孟浩然生于襄阳,襄阳自古便是著名的隐居、佛家圣地,耳濡目染,自然也加深了其对佛教典籍的理解。王维更为明显,向以“诗佛”著称。他在《赞佛文》中说“以般若力,生菩提家”可知其全家都信佛,那么其受佛教影响之深不言而喻。而韦应物《慈恩伽蓝清会》“鸣钟悟音闻,宿昔心已往。”直抒其对钟磐梵呗之声的向往之意。至于柳宗元,与王维相似,亦受其家庭崇佛风气的熏染和母亲卢氏的影响。他在《送哭上人赴中压叔父召序》中自叙:“吾自幼好佛,求其道,[4]积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说,于零陵,吾独,有得焉。”可知其受佛教影响之深厚。在崇佛的同时他们也接受道家思想的影响。纵观孟浩然诗集,有13首涉道诗,数量蔚为可观,这些诗篇,或记叙游览道观的经过,或表达他与道士间诚挚的友谊,间或有倾慕之意的流露,真实反映其儒释之外,兼涉道家。王维也曾于诗中自叙“中岁颇好道”(《终南别业》),这里的道,就是指道家哲学。韦柳二人亦是出入佛道,《寄黄刘二尊师》、《寄黄尊师》、《寄刘尊师》、《摘樱桃赠元居士时在望仙亭南楼与朱道士同处》、《寄全椒山中道士》印证了二人与道友间密切的交往,《雨夜宿清都观》、《清都观答幼遐》等则记载了他们游历道观的足迹。
总之,在唐代多元文化影响下,王孟与韦柳是不可能游离在外的,他们身上,体现着三教思想的交织与融合。这使他们如其他文人一样:一方面有着积极入世的理想,渴望建功立业,实现自身价值;另一方面,当他们求仕无门、仕途坎坷之时,又转向山水田园寻找解脱,以求释放心中苦闷并保持高洁情操。
2.追慕陶谢
王孟韦柳有着共同崇尚的名家。很多人都知道,唐田园诗崇法陶潜,而山水诗则师法于二谢。而生活于唐代的四人当然深受时风的影响,追慕陶谢。牟愿相《小解草堂杂论诗》云:“唐人学陶者,储光羲、王昌龄、王维、孟浩然、韦应物、柳宗元。然昌龄气傲,宗元气惨,浩然清词丽句,有小谢之意。”指出他们对陶渊明的继承,并点明孟浩然兼学谢眺。王世懋《艺圃撷余》曰:“诗称发端之妙者,谢宣城而后,王右承一人而已。”看到了王维对谢眺发端之妙的承继,但云“一人而已”不免失之偏颇。事实上,王孟与韦柳四人在推崇陶渊明的同时,四人在吟咏诵读时也反复提到陶谢:
扁舟泛湖海,长揖谢公卿。(孟浩然《自洛之越》)
尝读高士传,最嘉陶微君。(孟浩然《仲夏归汉南园寄京邑旧游》)门看五柳识,年算六身知。(王维《幕容承携素撰见过》)复值接典醉,狂歌五柳前。(王维《桐川闲居赠装秀才迪》)终罢斯结庐,慕陶真可庶。(韦应物《东郊》)
慕谢始精文,依僧欲观妙。(韦应物《题从侄成绪西林精舍书斋》)遥怜郡山好,谢守但临窗。(柳宗元《答刘连州邦字》)
可知,四人并未游离时风之外。而唐人对陶谢的推崇与借鉴,不外乎以下几点:其一,对陶谢游赏山水、隐逸田园生活的向往,对渊明安贫乐道、高洁独立人格的赞赏。其二,对陶谢诗歌题材的继承与开拓,实现了山水诗与田园诗的逐渐合流。其三,对陶谢诗歌艺术(含情感抒发、艺术手法、语言风格等)的吸收与融合,取长补短,呈现出清淡自然、含蓄蕴藉的风格。王孟与韦柳,作为承继陶谢的关键人物,在上述诸方面,均有所吸收,并自成风格,将山水田园诗创作推向顶峰。正因他们的参与,山水田园这一重要诗歌题材才得以延续并发展;也正因共同的文化积淀,他们的诗篇在某种意义上才具备趋同性,存在可比性。
(二)相近的风格特征
王孟与韦柳的山水田园诗在风格特征上也具有相近性。儒释道思想影响下形成的清空守静的审美观照方式,四者对清淡美学思潮的接受与发展,及对陶谢诸公诗歌艺术的传承与融合,使他们的山水田园诗呈现出与其它诗歌流派、诗歌团体不同的艺术风貌,表现为清淡的诗风,并为后世山水田园诗人所继承。而短小的五言体式,有助于寓情于景,写景抒情,与清淡含蓄诗风相符,为四人的常用体制。
1.清淡的诗风
“清淡” 即指人生态度上的淡然自得、泊然无为,及艺术品格上的清新自然、淡雅隽永。关于王孟与韦柳山水田园诗的清淡诗风,历代诗话不乏其例:“有以高闲、旷逸、清远、玄妙为宗者,六朝则
[5]陶,唐则王、孟、常、储、韦、柳。”而高闲、旷逸、清远、玄妙均是对“清淡”的不同解释。而这种“清淡”诗风在他们山水田园诗中的具体表现,便集中体现在写景、情感与表达三个方面。在写景上,用语雅淡,意象疏朗,意境清新,给人以较大的想象空间;在情感上,清深闲淡,含蓄蕴藉,有绅士风度;在情感表达上,从容不迫,较为和缓,不似高岑李杜那样昂扬激烈。
纵览《孟浩然集》,“清”字出现达50次之多,“悠悠清江水,水落沙屿出”(《登江中孤屿话白云先生》),“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洗然弟竹亭》),“清旦江天迥,凉风西北吹”(《送谢录事之越》),“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夏日南亭怀辛大》)江、风、旦、响,均以“清”饰之,可见孟浩然对“清”有着特别的喜好,而这一喜好正体现了他的审美趣味。闻一多先生在《唐诗
[6]杂论》中也说:“淡到看不见诗了,才是真正孟浩然的诗。”
再来看王维,陆时雍《诗境总论》曰:“摩话写色清微,已望陶谢之藩矣。”我们姑且找出王维的几句诗句,“秋天万里净,日暮澄江空。清夜何悠悠,扣舷明月中。”(《送纂毋校书弃官还江东》)“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无不向我们展现了景色的清远静美,生活的淡泊宁静,而诗人的情感,融入景中,表达委婉而含蓄,总体呈现出清淡的诗风。
在韦应物诗歌所营造的自然山水和田园生活里,亦是一个清幽洁净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物象清美,色调淡远,氛围幽寂,寓含不尽情思。如他的“清露澄境远,旭日照临初。”(《秋郊作》)“落花飘旅衣,归流澹清风。”(《游溪》)“梦远竹窗幽,行稀兰径合。”(《答李博士》)无不体现了清深闲澹的风格特征。
[7] 4 正如杨万里在《诚斋诗话》中所说:“五言古诗,句雅淡而味深长者,陶渊明柳子厚也。”不仅仅是五言古诗,柳宗元的山水田园诗均带有雅淡而深长的特点。他的文字朴实,抒发感情也不是汹涌澎湃,而是迂回婉转,却有着很强的感染力,风格清幽自然、含蓄深沉。如他的“新沐换轻愤,晓池风露清(《旦携谢山人至愚池》)“风窗疏竹响,露井寒松滴”(《赠江华长老》)“新亭俯朱槛,嘉木开芙蓉。清香晨风远,褥彩寒露浓”(《芙蓉亭》)均体现了这一特点。
总之,王孟与韦柳的山水田园诗,用语平淡自然,取景清幽自然,意境清新雅致,意蕴深沉婉转,整体呈现出清淡的风格,清而不腻,淡中有味,实则达到了艺术上的绝高境界,不愧为盛中唐时期山水田园诗的四大名家。
2.五言体式
纵观王、孟、韦、柳四人诗集,他们的山水田园诗,多采用五言的体式。据统计,孟浩然现存诗271首,其中五言248首,约占其诗总量的,92%(据伶培基《孟浩然诗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王维现存诗479首,五言366首,约占其诗总量的76%(据清赵殿成《王右承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韦应物现存诗561首,五言466首,约占其诗总量的83%(据陶敏、王友胜《韦应物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柳宗元现存诗164首,五言86首,约占其诗总量的59%(据王国安《柳宗元诗笺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由以上数据可知,五言诗在他们的诗歌创作中占有较大比重。而四者优秀的山水田园诗作也多集中在这部分五言诗中,历代诗话不乏论及。胡应麟《诗蔽》称陶、孟、王、韦、柳等人的冲淡诗格“宜短章,不宜巨什;宜古选,不宜歌行;[9]宜五言律,不宜七言律。”山水田园诗,如前所述,描绘的多是静美的山水景物,反映的多是恬淡的田园生活,在情感上也较为舒缓,即使有着仕隐思想的矛盾冲突,也多含蓄而蕴藉,适合用淡淡的笔调倾诉而出;加之总体追求的是清淡的风格,而这种平淡旷逸的之美,更适宜用五言的形式来表达。所以,王孟与韦柳五言体式的选择,是由山水田园诗的题材内容和整体风貌共同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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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孟与韦柳山水田园诗的差异
在论及王孟与韦柳山水田园诗创作的共同性时,简要阐述了他们所处的总体时代文化背景。正由于其共性的存在,四者的山水田园诗在某种程度上才具有相似性,但时代文化共性并无法抹杀王朝的丰富复杂性,而盛中之际时运交移的导火索便源自玄宗天宝十四载(755)的“安史之乱”。在这场争夺最高权力的叛乱与平叛的过程中,百余年积累起来的繁华一去不再,而隐藏于开元、天宝年间的种种积弊瞬间暴露。这一变动,带给士人的打击是巨大的,进而影响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文学,作为折射现实的风向标,也随之发生深层擅变。王孟韦柳身处其中,他们的诗歌,虽多取材于远离政治的山水田园,但亦不可避免打上时代的烙印,展现出不同风貌。
盛唐至中唐历史文化的变迁,赋予王孟与韦柳的山水田园诗以不同之处。历代诗评家早己注意到这两个诗人群体的不同,除将“王孟韦柳”并称外,亦将“王孟”并论,“韦柳”并提。“王孟”并论者
[10]如:“如孟浩然洗洗易尽,止以五言隽永,千载并称王孟。” “韦柳”并提者如:“以人而论,则有„„韦苏州体,韦应物。„„韦柳体,苏州与仪曹合言之。”(宋·严羽《沧浪诗话·诗体》)由此观之,古代的学者己将同属盛唐的王孟与同属中唐的韦柳分别而论,恰证明了他们之间的差异。本章便着重分析王孟与韦柳山水田园诗在思想内容及艺术风貌上的差异,以展示盛唐与中唐山水田园诗的不同之处。
(一)诗歌内容的差异 盛唐田园诗多描写田园风光的优美、田园生活的温馨和田园中真诚朴实的人际关系。中晚唐的田园诗则直接承接了《诗经》与《汉乐府》,开始转向对田家生活的辛劳的描写和对民生疾苦的关怀,许多作品真实记录了在那个灾难频繁的年代里农民的艰辛与痛苦,并辛辣讽刺当权者“世界末日”来临前醉生梦死的生活,具有较高的思想认识价值。
盛唐时期山水田园诗的内容多是农民在田园中愉悦轻松的生活,明显受陶渊明诗歌的影响。王孟的山水田园诗,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理想化的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在他们笔下,山水田园景色是恬静迷人的,农家生活是安逸祥和的。如孟浩然的田园诗主要是写隐居生活的高雅情怀和闲情逸志,《过故人庄》是他著名的田园诗代表。其诗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这首诗全篇以老农邀请作客为内容,表现了朴实真挚的乡情。语言恬淡亲切,把宁静秀美的田园风光和淳朴诚挚的乡亲情谊融为一体。在本的诗作中,作者以隐士理想的目光描绘田园景色,讴歌淳朴的人际关系。
再如他的《采樵作》:“采樵入深山,山深树重叠。桥崩卧查拥,路险垂藤接。日落伴将稀,山风拂薜衣。长歌负轻策,平野望烟归。”众所周知,深山砍伐本应是件艰苦而又危险的工作,但在孟浩然的这首诗中,我们却感受不到采樵的辛苦。这首诗中诗人将砍柴的樵夫塑造得轻松高逸、出尘脱俗,如同世外桃源中人一般。这样的诗歌只有在大唐盛世才能吟唱出来,天宝危机以后的诗人们即便是再想如此的“潇洒”,也没有这样的底气了。
盛唐时期的另一位著名山水田园诗人王维的诗则是将诗情与画意高度统一,描写出恬静优美的农村风光。如《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这首诗为王维隐居辋川时所作。诗中借描绘深秋辋川山水田园的恬静风光,通过寒山、秋水、柴门、暮蝉、落日、孤烟等田野乡村景物的描写,细致生动地刻画了诗人和裴迪两个幽居山林、诗酒自娱的隐者形象,给人以强烈的画面感,表达出诗人的田园之乐和闲适心情。
与王孟相比,韦柳的山水田园诗的主题较之以往则由讴吟农村宁静悠闲的生活转变反映农村的凋敝与农民生活的疾苦,语言也更加通俗平易。如韦应物的《晚归洋川》《闲斋对雨》《东郊》,柳宗元的《秋晓行南谷经荒村》《郊居岁暮》《湘口馆潇湘二水所会》等都是折射安史乱后山川凋敝、反映农民稼桔之苦的佳作。韦应物的诗虽然在思想程度上超出陶诗,但更多体现出了莫大的悲哀、自愧自责。如《观田家》:“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饥劬不自苦,膏泽且为喜。仓廪无宿储,徭役犹未已。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在这里,诗人并没有一味歌颂生活的闲适和景色的秀美,而是将田园苦引入田园牧歌。“田家几日闲”突出了田园劳作的日复一日,“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点明了田间劳动的辛苦,而“仓凛无宿储,摇役犹未已”则体现了农民生活的贫困并揭示了赋税摇役的沉重,层层深入地反映了农家生活的状况和社会的真实面貌,此处的山水田园己不再是诗人心中幻想,而沉浸着现实的意蕴,并流露出韦应物对百姓群众的体恤与怜悯。整首诗体现了较强的社会现实意义,可以看作是中唐田园诗主旨变化的一个转折点。这样的诗歌与王维、孟浩然陶醉于田园生活的诗相比,自然就缺少了那一分自然愉悦、怡然自得的气象。
柳宗元的《田家三首》体现了中唐新乐府诗揭露现实,反映民瘼的时代精神。其三:“古道饶获葵,萦回古城曲。寥花被堤岸,阪水寒更澡。是时收获竟,落日多樵收。风高榆柳疏,霜重梨枣熟。行人迷去住,野鸟竞栖宿。田翁笑相念,昏黑慎原陆。今年幸少丰,无厌擅与粥。”这首诗首先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深秋傍晚荒城古道边的郊野风光;杂草覆盖古道,道旁河流清冷,收获己毕,游子、鸟儿在寒冷的秋风中寻找栖身之所,处处透露着萧疏与悲凉,这恰是当时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末句“今年幸少丰,无厌擅与粥”以田翁庆幸能有擅与粥招待客人的心理,反衬乡村生活的凋敝,展示农家生活的实况,含 蓄而又真实,委婉却又耐人寻味。《田家·其一》《田家·其二》中的“竭兹筋力事,持用穷岁年。尽输助徭役,聊就空舍眠”,“蚕丝尽输税,机杼空倚壁。里胥夜经过,鸡黍事筵席”等语句道出了农民的辛苦与贫困,暴露了官吏搜刮农民的血腥罪恶,揭示出掩藏在田园风味背后的悲惨现实,可以当作中唐田园诗的代表。他的田园诗内容与盛唐田园诗中对农家生活富足安康的描述有了很大的差距。
(二)艺术风貌的变化
受时代风气影响,与思想内容上的渐变同步,王孟与韦柳的山水田园诗在艺术风貌上也发生了变化。诗中流露的情感基调,由蓬勃昂扬、安逸明朗转向清冷孤寂、沉郁凄凉、幽怨不平之气渐渐灌注其中。简言之,由“安以乐”到“哀而怨”。
《礼记·乐记》云:“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11]民困。”指出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下,诗歌的内容、情感、风格会有所不同。安史之乱使唐帝国转瞬间由繁华步入衰瑟,由治世进入乱世,与之相应,战乱前后诗歌的情感基调也发生转移。“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王湾《次北固山下》)所代表的欣欣向荣的盛唐诗风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风兼残雪起,河带断冰流”(于良史《冬日野望寄李赞府》)似的清寒寂寥的中唐之音。王孟与韦柳的山水田园诗情感基调的变化,正反映并揭示了这一演变轨迹。
开元、天宝时期,唐王朝的盛世达到顶点,诗歌更是达到全面繁荣。在这一时期,王维、孟浩然、储光羲等一批山水诗人的涌现将山水诗歌的艺术成就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继承晋、宋以来谢灵运、谢朓等人的山水诗的创作传统,形成了具有共同题材内容和相近艺术风格的诗歌流派。他们的诗歌重在发掘自然美,表现悠远自得的情致,创造出物我浑然的境界。总体看来,盛唐山水诗语言清新而韵致高远,格局阔大且气象万千。孟浩然便是盛唐山水诗派最杰出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山水诗很贴近于自己的生活,出现在孟浩然诗中的景物描写似乎常常就是他生活环境的一部分,更加显得随性而发、不加雕饰。
孟浩然,是一纯粹的盛唐诗人。他的山水田园诗,受盛世繁荣富足、强大昌盛国力的滋养,受此期昂扬向上、积极乐观风气的熏陶,带有安逸祥和的情趣,乐观开朗的情调,境界阔大,格调明朗,总体呈现出“安以乐”的基调。如《晚泊浔阳望庐山》:“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东林精舍近,日暮空闻钟。”这首诗色彩素淡、浑成无迹,被后人叹为“天籁之作”。这样的诗语句自然纯净,淳朴而内秀,很让人领略到“繁华落尽见真淳”的境界。再如他那首著名的《岳阳楼》中形容洞庭的壮观:“八月湖水平,含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前四句中诗人超出了视野的局限,将整个身心融入了宇宙的深处,以去感受洞庭湖云气蒸腾、天水混沌的气势和波涛涌起而撼动岳阳楼的伟力。全诗以开阔的胸襟,雄浑的笔调,抒写了八月洞庭湖云气蒸腾、波涛汹涌的景象。首联领联,将洞庭湖容纳百川、汪洋浩瀚的场景描绘得淋漓尽致;“蒸”“撼”二字,在突出湖面广阔之余,增添了动感,极富生机与活力。诗境宏伟壮逸,洋溢着勃勃生机,展现出盛世昂扬向上的时代气息,活泼开朗的士人风貌。
王维是中国诗歌史上一位巨匠,他多才多艺,山水诗在他的笔下达到了顶峰。王维早岁春风得意,充满着建功立业的志向,又有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表现在山水诗上则是选取雄伟壮丽的高山大川来加以描绘,用以寄托他豪迈开朗的思想感情,这一切同经济繁荣、政治开明、文化发达的开元盛世是一致的。
王维的山水诗代表作则为《山居秋暝》,此诗如轻盈淡远的音乐,又如飘渺空灵的妙境,充满着诗情画意之美:“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诗是以写景为主,全诗写出了山、雨、秋、月、松、石、竹、浣女、莲、舟等景物。诗歌中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景,就表现出了寂静的山林,清新的空气,迷人的黄昏,抒发着诗人对超脱、闲适的生活的向往。进一步描写了月光挥洒,清泉畅流,更使人增加了对松林、山石的留恋。浣女的笑声,渔舟的回归,使这极静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生机活力与浓郁的生活气息,充分地体现了诗人热爱大自然的情趣。诗人捕捉了景物中最优美、最动人的一刹那,随意挥洒,毫不着力地写来,却是如此形象生动,韵味无穷。他的诗把写景与抒情、自然和工丽完美地统一起来,以一种高度净化的美的意境,以及旷逸恬淡宁静和谐的情调,从一个独特的角度反映了盛唐气象。如果说,孟浩然的《岳阳楼》以壮阔气势取胜,代表了盛唐人蓬勃向上的一面;那么王维的《山居秋暝》则以恬静内蕴夺魁,象征了盛世安乐闲适的一面。从总体上来看盛唐时期的山水田园诗呈现出一种“安以乐”的情感基调。韦应物生于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而安史之乱爆发于公元755年。也就是说,诗人少年时曾目睹了盛世背景下的承平景象。但不幸的是,他又长于乱世。安史之乱的爆发,使大唐由繁荣跌落谷底,隐藏于开元年间的重重危机瞬间暴露出来。昔日的繁华与乱后的残破形成鲜明对照,这种强烈的心理落差与战后痛定思痛的情绪使其部分山水田园诗蒙上了悲凉哀伤的阴影,流露出一股不平之气。而柳宗元,“永贞革新”失败后被贬远州,期待有所作为的理想化为泡影,其悲剧苦闷的一生及无法释怀的痛楚赋予其山水田园诗以幽怨的色彩,不平之气更为显露。他们山水田园诗中共同体现的这股不平之气,就是“哀而怨”的情感基调。
只要随意拈出二人部分诗句,如写黄昏景象韦应物的诗句“寒山独过雁,暮雨远来舟”,“沉沉暮色至,凄凄凉气入”暮色与寒雨、孤雁、凉气交织,共同营造了凄凉哀怨的氛围,与王孟夕阳笼罩下的祥和形成强烈反差。同是写惜花悲秋的佳句,“萧条凉叶下,寂寞清砧哀”(韦应物《秋夜二首》)“寒花疏寂历,幽泉微断续”(柳宗元《秋晓行南谷经荒村》)注悲情入悲景,字里行间渗透着丝丝寒意和哀怨不平。尤其当寒夜醒来之时,外任的无奈,迁滴的苦闷,更能引起诗人的愁绪,如柳宗元的“愁深楚猿夜,梦断越鸡晨”,“清怜集浓露,枕章凄已知”便是这种感想的真实写照。无需结合上下诗境,我们也能体味到其中蕴含的阵阵凉意。总言之,在他们的山水田园诗中,已渐渐退却了盛唐诗人的昂扬乐观,呈现出凄凉伤感“哀而怨”的新特点。
结论:
王孟与韦柳四位诗人,继承陶谢开创的山水田园诗的优秀传统和表现手法,结合所处时代的历史文化背景,将山水田园诗的创作推向顶峰。他们不拘于因袭,总是力图在其中融入自己的特色,带有时代气息,并反映出社会风尚。王、孟、韦、柳,作为唐代最重要的山水田园诗人,以他们的创作实践,给当时和后世带来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他们上承《诗经》、《楚辞》及汉赋中描摹山水景物的方法、吸收魏晋南北朝诸子山水田园诗的优势,尤其将陶谢二人加以融会贯通,取长补短,使一度绮艳化的诗风变得清淡自然,构成了唐诗史上的重要一环。同时,王孟韦柳山水田园诗在内容、和艺术风貌上又有着不同之处。中唐山水诗歌正是因为有盛唐坚实的基础和盛、中唐时期的客观条件才得以繁荣发展的。唐代的诗歌才因此更加精彩纷呈,至今仍然是我们的精神营养。
参考文献: [1]《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213页.[2]转引自[唐]韦应物著.陶敏、王友胜校注.韦应物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656.[3] [清]焦循撰.沈文悼点校.孟子正义·卷二十六·尽心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7:891.[4] [唐]柳宗元著.柳河东集·送哭上人赴中垂叔父召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8:423.[5] [明]胡应麟撰.诗蔽[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23.[6]闻一多撰.唐诗杂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30.[7]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3:1011.[8]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3:142.[9] [明]胡应麟撰,诗蔽[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24.[10] [清]何文焕辑.历代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1:384.[11]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正义.吕友仁整理.礼记正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1457.
第二篇:盛唐山水田园诗
盛唐山水田园诗
这个山水田园诗,最开始并没有这个称呼,而是分成山水诗和田园诗的。所谓山水诗,是以山水等自然景物为主要描写对象的诗歌;所谓田园诗,是指歌咏田园生活,大多以农村的景物和农民、牧人、渔父等的劳动为题材的诗歌。
山水的话,最早是在《诗经》等早期诗歌中作为背景描写出现,偏重描绘山岳河川的景色,多采用比兴手法,写法单纯而简略,比如什么“蒹葭苍苍”什么的;据说中国第一首山水诗是曹操的《观沧海》,但是那个隔着山水诗真正成型的时代还远着呢;至于田园的话,进入诗歌的时间就要早许多了,目前可知的最早写到田园生活的诗歌是那首传说中上古尧时期的《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诗经》中最长的那篇《七月》也有大量的田园生活描写,对后世影响很大。
但是这些都只是一个滥觞,山水诗与田园诗同时成熟是在晋宋之交。田园诗的始祖东晋陶渊明,山水诗的始祖是刘宋谢灵运。因为陶渊明首创了“讴吟农村宁静悠闲生活”的牧歌式的田园诗,而谢灵运首先表现出了晋朝玄言诗已经领略到却还未能用文字充分表达出来的山水新意。
这种山水田园的风格,由初唐的王绩接续,终于流行于盛唐。这个王绩我很喜欢,他山水田园的代表作《野望》(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据说是现存唐诗中最早的一首格律完整的五言律诗。我在这里经常用“据说”这俩字,是因为这些说法我都没有自己去查阅正经的书籍,都是从百度上得到的„„
山水田园诗在整个唐朝走向了巅峰,而盛唐的山水田园诗派尤为突出。盛唐山水诗与中晚唐山水诗的最大的不同表现在气韵风格上。明朝的学者胡应麟在《诗薮》曾经说:“盛唐句如‘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中唐句如‘风兼残雪起,河带断冰流’(这是中唐一个叫做于良史的诗人的句子),晚唐句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皆形容景物,妙绝千古,而盛、中、晚界限斩然,故知文章关气运,非人力”。
盛唐山水田园诗的特点:
1、题材大多是青山白云,鸣禽芳草、惠风流水;人物多是山林隐士、野老牧童、樵夫浣女;思想多是回归自然、向往闲适隐逸。
2、风格偏于恬静淡雅,富于阴柔之美。
3、与边塞诗人多歌行、七绝相反,山水田园诗长于五言诗,多用五古、五律、五绝。在这一时期,王维、孟浩然、储光羲、常建、丘为、裴迪、祖咏、刘窅虚、卢象等一批山水诗人的涌现将山水诗歌的艺术成就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继承晋、宋以来谢灵运、谢朓等人的山水诗的创作传统,形成了具有共同题材内容和相近艺术风格的诗歌流派。他们的诗歌重在发掘自然美,表现悠远自得的情致,创造出物我浑然的境界。总体看来,盛唐山水诗语言清新而韵致高远,格局阔大且气象万千。
这里面最著名的当然就是所谓的“王孟”了。王、孟历来齐名并称。审视他们的生活道路,堪称“殊途同归”:在经历了各自的艰难跋涉后,(王维在官场上觉得恶心,孟浩然则是欲求在官场上恶心一把而不得)他们都把“山水田园”当作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站,渴望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寄托自己疲惫的身心。于是,在长期的隐逸生活中,他们成为自然美的寻求者、发现者、欣赏者、表现者,并进而成为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杰出代表。
作为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杰出代表,王、孟都在诗中描绘并展示了一个清淡的世界。构成这个清淡世界的主要经纬有两根:一是田园之乐,一是山水之美。前者往往更多融入了闲适的隐逸意趣,后者则往往更多地融入孤高的志士情怀。但这只是就其大较而言,细加寻绎,王、孟则又各具灵光:
首先从内容看,孟诗的题材较王维的更为集中。王诗既有寄情山水田园之作,自抒理想抱负之作,也有讴歌边塞将士之作,如《陇西行》、《从军行》等;也有揭露社会现实之作,以及倾诉妇女怨情之作,如《洛阳女儿行》、《西施咏》等。而孟诗除了表现田园之乐、山水之美外,便是抒写自己的出仕之念和失志之痛。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王的生活阅历较为丰富:他后期固然消极隐退,前期却热衷政治,奋发有为,既曾居朝为官,也曾出塞问边;而孟却以隐逸终世,尽管他并不甘心终身隐沦。苏轼曾评论说:“浩然之诗,韵高而才短。”如果将“才短”的“才”理解为“题材”的“材”话,倒是深中肯綮。
其次,从情调看,王、孟都乐于表现隐逸生活的闲适意趣,但王诗往往夹杂着幽冷寂灭的心绪,孟诗则往往坦露出耿介郁勃的心态。一般地说,徜徉于清淡世界中的这两位抒情主人公是那样悠然自得,仿佛已与秀丽的山水田园取得了高度的默契。但实际上无论山水之美还是田园之乐,都未能使他们宠辱皆忘。就孟浩然而言,仕进无路的痛苦不时啮咬着他的心灵,并化为一股郁勃不平之气浮现在字里行间。如《晚春卧疾寄张八子容》一诗,上半篇笔调何等清新闲雅,但短暂的惊喜之后被触发起的却是知音难觅、功名无望的一腔惆怅:“世途皆自媚,流俗寡相知”、“常恐填沟壑,无由振翅仪”。而在《与诸子登岘山》一诗中,江山胜迹,固然撩拨起诗人的登临清兴和思古幽情,但同时却也使他油然生出见贤思齐的愿望和自叹弗逮的感愧:“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这泪既是感愧之泪,也是忧愤之泪。就王维而言,其外表不及孟浩然旷达、飘逸,却比孟浩然显得更为静穆和淡泊。有时,这种静穆和淡泊几乎近于幽冷寂灭。“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酬张少府》),正是诗人对自己这种幽冷寂灭的心绪的最好概括。如《竹里馆》一诗,乍看,诗中的人物是那样的自得其乐,诗中的景物也是那样清幽秀美。但如果我们把“深林人不知”一句与另诗中的“空山不见人”(《鹿柴》)、“涧户寂无人”(《辛夷坞》)等句联系起来,就不能不惊讶诗人感情的幽冷了。《终南别业》一诗中“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两句,曾经被人认为是最得理趣的名句。其实,在他观赏行云流水的盎然兴致中包藏着的却正是“万事不关心”的幽冷寂灭的心绪。这种幽冷寂灭的心绪无疑与王维的奉佛有关。早在生前,他就被誉为“当代诗匠,又精禅理”(苑咸《酬王维序》);死后更得到了“诗佛”的称号。表现在他诗中的“空”、“寂”、“闲”的境界,正是佛教禅宗的心性学说的艺术投影。
再次,从意境上看,王、孟都注重寓主观于客观,造成画面的和谐与美感。但孟诗往往止于情与景的交融,而王诗除促使情景交融外,还将“理”字打入其中。因而,在王诗中,我们常常可以捕捉到“哲学沉思的精灵”。这种哲理,尽管在很大程度得力于禅趣,但毕竟使王诗的意境变得更为高远。所以若论意境的浑成,王不如孟;若论意境的高远,则孟不如王。
第四,从手法看,王诗往往虚中有实,动中见静,孟诗则往往直写其实与其静;同时,王诗比孟诗更善于取景、造型、布局,也更注意冷色调与暖色调的映衬,画内景与画外音的配合。相形之下,王诗手法较为多样,孟诗手法较为单调。即以王的《鹿柴》一诗而论,诗人是以实写的一角显示整体的空灵意境。夕阳的暖色淡淡地罩在阴寒的青苔上,更衬出空山中的幽冷。山谷中传来人语的回响,愈显出深林里人迹罕见的寂静。画面色调的冷暖互补,与画面内外的动静对比相互烘托,使有限的画面延伸到画外无限的空间。所以能如此,当在于王维既熟谙诗法,又精通画艺和乐理。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从其他方面进一步辨析王、孟诗各自的艺术风貌,如孟诗的语言平淡简朴,王诗的语言清秀工巧等等。总之,王、孟诗同中有异,各具个性。前人早已作过比较王、孟诗风异同的尝试,如王士祯《带经堂诗话》:“譬诸释氏,王佛语,孟是菩萨语”等等。
另外盛唐其余的几位山水田园诗派代表诗人也各具特色,像是写过“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常建、写过“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的祖咏,咱们都是很熟悉的了;至于王维总是挂在嘴边上的裴迪,还有那个名字很难写的刘窅虚,咱们也都不陌生;丘为这个诗人现在好像不怎么著名,其实他在唐三百里面还有存诗一首呢,名字叫《寻西山隐者不遇》,听名字就挺山水的,比贾岛的那首还多了两个字,而且丘为还有一项成就大概是唐代诗人第一的——他活了九十六岁;至于储光羲,也是个悲剧才子,他在当时的名声很大的,甚至和王维并称为“储王”,他和王维是好朋友,经历也类似,都曾经被迫给伪朝做过官,但是他结局悲剧了些,没有和王维一样得到宽大处理,而是被发配了,而且因为这个原因,新旧唐书都不给他立传,以至于后来名声就渐渐低落了。
那么为什么山水田园诗在盛唐达到了高峰呢?
1、社会安定,经济富庶,以隐求仕的“终南捷径”成为时尚。
2、道教的归朴返真,佛教的净心明性的崇尚,为文人的漫游、隐逸及观照大自然美提供了必要的环境氛围、物质条件和思想基础。
3、庄园别业的兴起,为半官半隐、辞官归里的文人提供了基础。
4、山水田园诗歌本身发展自然结果。到了中晚唐,社会动荡,文人们也有隐居田园的,却再也没有盛唐诗人那种闲适的心境,因此,中晚唐后的山水田园诗,多是复归了《诗经》中哀伤生民劳苦的风格——由“田园乐”重回了“田园苦”的道路。这种风气一直在后世产生影响,山水田园诗的高峰,也就最终定格在了盛唐。
第三篇: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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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届本科生毕业论文
题目: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作者姓名:熊路瑶 指导教师:张萍 二级学院:人文学院 专业:汉语言文学 学号:209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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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摘 要
在灿烂的盛唐诗坛上,涌现出第一个以清淡为其总体风格的诗歌流派--山水田园派。这一诗派的诗人们致力于山水田园题材,在对幽情宁静的自然美的歌唱中,展示创作主体真实的心灵世界。他们以清淡之语,写清淡之景,表达清淡之情。
关键词:以景抒情
清淡
自然美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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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目 录
引 言..............................................................................................................................1 1岁月淘洗,山水佳句................................................2 1.1山水田园诗的来历.............................................2 1.2山水田园诗的发展历史.........................................2 2远山淡水寄真情,清诗秀句写人生....................................3 2.1山水田园诗派................................................3 2.2代表诗人及代表作............................................3 3绘山水之景,品山水之情............................................5 3.1山水田园诗的特点.............................................5 3.2山水田园诗的影响.............................................5 结 论..............................................................6 参考文献............................................................7 致 谢..............................................................8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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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引 言
山水净化人,山水哺育人,山水接纳人,山水影响人。山水属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人,也属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人,帝王将相胸怀雄壮无垠的山水,市井百姓眉眼里草木飞花,诗人骚客心中的山水,或别致清韵,或青黛流岚,或山高水长,或异域风情,“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着意象纷呈。山水在诗人词人笔下是烂漫的,无形的,活泼的,息息相通的,山河之恋,乡野之情,唐朝诗人们写意的山水亦充满了隽永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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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岁月淘洗,山水佳句
1.1山水田园诗的来历
陶渊明等诗人形成东晋田园诗派,谢灵运、谢朓等诗人形成南朝山水诗派,王维、孟浩然等诗人形成盛唐山水田园诗派。诗人们以山水田园为审美对象,把细腻的笔触投向静谧的山林,悠闲的田野,创造出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借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对宁静平和生活的向往。
1.2山水田园诗的发展历史
萌芽阶段:《诗经》和《楚辞》作为秦汉前汉族诗歌的两座高峰,虽有大量自然景象描写,如“关睢”、“桃花”(《诗经》)“薄荷”“挚鸟”(楚辞)等,它们或者是作为比兴之媒介,或是作为比德之物,本身并不具审美的价值。两汉数百年,乐府五言诗,特别是铺采摛文的辞赋,已有了较多的自然风光描写。只是汉末建安时期,曹操写了一首《观沧海》,为汉以前诗坛献上了唯一的一首完整的山水乐章。
出现的时代:真正将自然山水作为一种独立的审美对象,诗人以自然山水为题材写诗,则始于魏晋六朝,一个干戈纷扰,政治紊乱,经学衰落,玄学盛行,使得许多具有觉醒意识的诗人,产生了“膏火白煎熬,多财为患害,布衣可终身,宠禄焉足赖”这样的认识。魏末晋初诗坛,山水诗已逐渐增多,又经过了五言诗的曲折经历,到了晋宋时代,终以陶渊明、谢灵运这两位大诗人的出现,而在诗国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盛世时期:山水诗形成以后,虽然它在不断寻求外部空间的开拓和内部体制的完善,从而在各个不同时代,而有了新的风貌和姿态,但是,道释玄禅的人生情趣和艺术精神,却始终贯穿于山水诗的发展中。随着唐诗繁荣局面的到来,山水诗出现了丽日经天的壮观。王维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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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与孟浩然等继承了陶渊明、谢灵运山水诗传统,形成了一个与边塞诗派交相辉映的山水田园派。远山淡水寄真情,清诗秀句写人生
2.1山水田园诗派
中国唐代诗歌流派。以反映田园生活、描绘山水景物为主要内容。继承和发展了陶渊明田园诗和谢灵运、谢朓等的山水诗。代表人物有盛唐的王维、孟浩然、储光羲、常建等,中唐的韦应物、柳宗元等。他们的作品较多地反映了闲适澹泊的思想情绪,色彩雅淡,意境幽深,多采用五言古体和五言律绝的形式。他们在发掘自然美方面,既能概括地描写雄奇壮阔的景物,又能细致入微地刻画自然事物的动态;在自然景物的观察上别有会心,能够巧妙地 捕捉适于表现其生活情趣的种种形象,构成独到的意境,把六朝以后的山水诗向前推进了一步。其中以王维成就为高,他是诗人,又是画家,能以画理通之于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于李杜之外,别立一宗,对后世影响很大。
2.2 代表诗人及 代表作
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是王维、孟浩然
王维是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他继承和发扬了谢灵运开创的山水诗而独树一帜,使山水田园诗成就达到高峰,在中国诗歌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与李白、王昌龄的绝句相媲美,代表盛唐绝句最高成就.王维生前身后均享有盛名,有“天下文宗”、“诗佛”美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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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对后人影响巨大.正是由于他常以一位禅者的目光览观万物,才使他的诗有了一种其他诗人所难以企及的静美、澄旷、寂悦.特别是他在描写大自然中一刹那间的纷纭动象,是那样的清净与静谧,禅韵盎然,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飞鸟,时鸣春涧中.”(《鸟鸣磵》)“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榴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栾家濑》)以及名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暝》)等,往往荡涤读者之胸襟,给人以恬澹宁和的无尽遐思.孟浩然 ,世称孟襄阳.在长安时,与张九龄、王维交谊甚笃.有诗名后漫游吴越,穷极山水.孟浩然诗歌多写山水田园和隐逸、行旅等内容.虽不无愤世嫉俗之作,但更多属于诗人的自我表现.他和王维并称,其诗虽不如王诗境界广阔,但在艺术上有独特造诣,而且是继陶渊明、谢灵运、谢眺之后,开盛唐田园山水诗派之先声.孟诗不事雕饰,清淡简朴,感受亲切真实,生活气息浓厚,富有超妙自得之趣.如《秋登万山寄张五》、《过故人庄》、《春晓》等篇,淡而有味,浑然一体,韵致飘逸,意境清旷.“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绿树、青山、村舍、场圃、桑麻和谐地打成一片,这是一幅优美宁静的田园风景画,这里有清新的泥土味;这里有强烈的生活感.这里“淡到看不见诗”(闻一多《孟浩然》),但是深深融在整个诗作的血肉之中的不乏恬淡的艺术美更不乏淳朴的生活美.孟浩然在这里仿佛寻找到了一种皈依的感觉.诗人终于将那政治追求中遇到的挫折,名利得失全部忘掉了,甚至连那隐居中孤独抑郁的情绪也彻底丢开了.思绪终于舒展了,甚至诗人的举措也都灵活自在了,自然在这里显示了它的征服力.在对人与自然的观照中发现生命的意义,比起初唐四杰的昂扬励志、李白的千丈豪情、杜甫的哀国哀民、边塞诗人的英雄气概,王孟更多是在追求心灵的内在平静,他们在山水中寻求着大自然的恩赐,在质朴的农村风光中领略着人生的意义和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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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绘山水之景,品山水之情
3.1山水田园诗的特点
诗歌以描绘自然山水和田园风光,表现返朴归真、怡情养性的情趣,抒写隐逸生活的闲情逸致。诗歌风格清新自然,意境淡远闲适,写景状物工致传神,提高了诗歌表现自然景物的艺术技巧,是唐诗中最有特点的一种诗体。
山水田园诗的具体风格以清新、韵致高远、格局阔大,气象万千为主。具有更深厚的思想内涵,寄托了高尚情操和身世之感。盛唐诗人继承了前代山水田园诗人的成就而又有新的发展,其笔下景物不仅具化工肖物之妙,又能以清新自然的语言传田园之趣味、山水之精神,在山川风物中融入诗人的感情,即景会心,浑然天成。
3.2山水田园诗的影响
山水田园诗人在唐代诗坛上以独特的清新风格和卓越的才情创造出许多名篇,也影响到了后来的很多诗人,尤其是他们诗中那种对于精神世界的平和清淡的向往与追求以及对人生的态度,让很多诗人在苦闷的理想和现实面前找到了一条中和的道路。对于今天的读者来说,除了欣赏诗歌本身的美之外,其在精神方面的启示也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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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结 论
在欣赏山水田园诗的审美过程中,诗人们笔下山水与田园紧密结合,形神兼备,物我契合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具有更深厚的思想内涵,寄托着高尚情操和身世之感的对宁静平和生活的向往,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个人。
一切景语皆情语。诗人笔下汩汩流淌着的景物,化工肖物之妙,清新自然的田园趣味,山水精神,即景会心,在山川风物中滋养出的恬淡疏朴,淡泊宁静,浑然天成,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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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参考文献
[1] 《诗经》 [2] 《楚辞》 [3] 《鸟鸣磵》 [4] 《栾家濑》 [5] 《山居秋暝》 [6] 《过故人庄》 [7] 《春晓》 [8] 闻一多《孟浩然》 [9] 《秋登万山寄张五》 [10] 唐代山水田园诗传
[11] 山水问君心—古诗词中的山水世界 [12] 中国山水诗史
西安培华学院本科毕业论文
浅谈盛唐山水田园诗
致
谢
我衷心感谢我的论文指导老师——张萍老师,使得我的本科毕业论文能够顺利的完成。在撰写论文期间,不管是论文的选题还是参考文献的选择,张萍老师都给我做出了耐心的指导和合理的建议,使我这一篇论文得以圆满完成。同时,我也衷心的感谢我校人文学院的其他老师们,希望你们能够工作顺利,生活美满,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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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盛唐与中晚唐山水田园诗比较
盛唐与中晚唐山水田园诗比较
所谓山水诗,是以山水等自然景物为主要描写对象的诗歌;所谓田园诗,是指歌咏田园生活,大多以农村的景物和农民、牧人、渔父等的劳动为题材的诗歌。田园生活作为独立的题材,进入诗歌的的时代比起山水要早。现在可以看到的最早的写到田园生活的诗歌是传说中唐尧时期的《击壤歌》。《诗经》中也有一些关于田园生活的描写,如《诗经?豳风》中的《七月》,《小雅》中的《甫田》、《大田》等篇开始了对田园生活加以具体的描绘。《七月》中农夫一年四季的耕作、采桑、收获„„叙述十分细致。除此以外,《诗经》中还出现田园生活的片段场景,如《魏风?十亩之间》中写到女子在郊外采桑,这些作品对中唐以后新乐府系统的田园诗有很大的影响。山水一开始是作为背景描写进入诗歌创作中的(见《诗经》),而山水诗的日见成熟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曹操的《观沧海》被认为是我国第一首山水诗,但是它的出现还不能标志着山水诗时代的到来。
山水诗与田园诗同时成熟是在晋宋之交,其根本原因是“人与自然关系进一步的深化”[1](P.64)。在一段时期,大量士大夫因为社会动荡而脱离官场,一部分文人在世俗的功利追求和个人的全身远害之间,寻求一条可以相互平衡的道路,“朝隐”的风气由此盛行。文人徘徊于出世与入世、朝廷与山水间,与自然亲近了许多。“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踌躇畦苑,游戏平林”(仲长统《昌言》下),实际代表了当时文人的生活理想。而文人生活环境的转变,不仅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情趣,更加的影响到文学创作的题材。尤其重要的是,魏晋以来,玄学大盛,士人开始追求“达自然之致,倡万物之情”的人格美,人格美和自然美得到了统一。能否领略山水之美,成为衡量人格境界的重要标准。也就是说,在这段时期,自然开始作为一种愉悦畅想的对象去被发现、被欣赏了。王羲之辞官之后,享受“山水弋钓之乐”,他认为这种乐是一种生命之乐,故“我当卒以乐死”。可见,自然之美已在魏晋文人的生活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了。中国诗歌史上第一个大量创作田园诗的是东晋陶渊明,第一个大量创作山水诗的是刘宋谢灵运。田园生活虽然在《诗经》中就有所表现,并且可以看作诗歌的一种题材,但人们公认的“田园诗派”却以陶渊明为创始人,他在诗歌中讲述自己躬耕的辛劳与快乐,描绘着田园生活的悠然。由于在《诗经》中,“农家苦”是田园题材的基本内容,而“田园诗”狭义上的概念实际上是指讴吟农村宁静悠闲生活的牧歌,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田园诗是由陶渊明开
创的(并由初唐王绩所接续,主要流行于盛唐;中唐以后,以田园生活为题材的诗歌虽然数量更多,但主题又转变为反映农家疾苦)。谢灵运的山水诗主要作于入宋以后,东晋后期,虽然玄言诗中已含有许多山水成分,但毕竟还没有形成以景为主的山水诗。谢灵运的山水诗,与东晋的玄言诗在哲学观念和审美意识方面尚有一脉相传之处,但是他在诗歌中模山范水,充分反映出晋人已经领略到的却还未用文字充分表达出来的山水新意。
山水田园诗歌共同走向颠峰是在唐代。唐代是一个诗歌的时代,山水田园诗是唐代诗歌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们能够体现唐代诗歌总体特色。从现存的唐代山水田园诗可以看出,它们是随着整个唐代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也可以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几个阶段,并在每个不同的阶段,均有其自身的特点。
盛唐山水诗与中晚唐山水诗的最大的不同表现在气韵风格上。胡应麟在《诗薮》曾说“盛唐句如‘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中唐句如‘风兼残雪起,河带断冰流’,晚唐句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皆形容景物,妙绝千古,而盛、中、晚界限斩然,故知文章关气运,非人力”。
开元、天宝时期,唐王朝的盛世达到顶点,诗歌更是全面繁荣。在这一时期,王维、孟浩然、储光羲等一批山水诗人的涌现将山水诗歌的艺术成就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继承晋、宋以来谢灵运、谢朓等人的山水诗的创作传统,形成了具有共同题材内容和相近艺术风格的诗歌流派。他们的诗歌重在发掘自然美,表现悠远自得的情致,创造出物我浑然的境界。总体看来,盛唐山水诗语言清新而韵致高远,格局阔大且气象万千。
孟浩然是盛唐山水诗派最杰出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山水诗很贴近于自己的生活,出现在孟浩然诗中的景物描写似乎常常就是他生活环境的一部分,更加显得随性而发、不加雕饰。如《晚泊浔阳望庐山》:
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
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东林精舍近,日暮空闻钟。这首诗色彩素淡、浑成无迹,被后人叹为“天籁之作”。这样的诗语句自然纯净,淳朴而内秀,很让人领略到“繁华落尽见真淳”的境界。清朝沈德潜称孟浩然的诗“语淡而味终不薄”(沈德潜《唐诗别裁集》)。细读孟浩然的山水诗,能够发现,其诗不喜好用堆垛的意象和繁复的词汇刻画描摹景物状貌,而是追求意象的清空和风格的冲淡。“„„他注重的是诗歌内在的骨力。孟浩然写了不少描绘雄奇景观的山水诗,总体读来会发现,他大都不喜欢用艰涩的词
语和复杂的描写,而是更多的从各个角度烘托主景、渲染气氛”[2](P.207)。如他的《与颜钱塘登樟亭望潮作》中状八月钱塘潮云:“照日秋云迥,浮天渤澥宽。惊涛来似雪,一坐凛生寒。”笔力雄健,具有俯视一切的气势,这是盛唐大家气象的体现。再如他那首著名的《临洞庭赠张丞相》中形容洞庭的壮观: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前四句中诗人超出了视野的局限,将整个身心融入了宇宙的深处,以去感受洞庭湖云气蒸腾、天水混沌的气势和波涛涌起而撼动岳阳楼的伟力。
王维是中国诗歌史上一位巨匠,他多才多艺,山水诗在他的笔下达到了顶峰。王维的山水诗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数不多,大部分作于中年之后。前后期诗作的思想内容虽呈现显著的不同,但它们都充满了高华而优美的盛唐之音。
王维早岁春风得意,充满着建功立业的志向,又有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表现在山水诗上则是选取雄伟壮丽的高山大川来加以描绘,用以寄托他豪迈开朗的思想感情,这一切同经济繁荣、政治开明、文化发达的开元盛世是一致的。后期则过着一种亦官亦隐的生活,退出政治舞台,皈依佛门,栖身于山水田园的极乐世界。所以他后期创作的大量的山水诗,基本上是一种雅致的情韵,把大自然当作纯洁的理想王国,多是描绘幽静的山石和清澈的溪流,农村的田园风致,表现出流连光景的娱悦和高蹈出尘的满足。前者如《华岳》: 西岳出浮云,积雪在太清。连天凝黛色,百里遥青冥。白日为之寒,森沈华阴城。昔闻乾坤闭,造化生巨灵。右足踏方止,左手推削成。天地忽开拆,大河注东溟。遂为西峙岳,雄雄镇秦京。大君包覆载,至德被群生。上帝伫昭告,金天思奉迎。人祇望车久,何独禅云亭。诗人运用夸张笔法,融合神话故事,传神地写出了华岳威峙秦京的雄伟气势和壮丽风貌。诗歌前六句浓墨重彩地渲染华山的雄伟、俊秀,实虚结合地表现了一个瑰奇世界;然后写华山的形成过程,引用巨灵劈山的神话故事,进入到一个诡奇神秘的浪漫境界,突出其陡峭和威严;最后点出请封西岳的主旨。读此诗,不禁使人产生“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壮志,并由华山的壮美进而感到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美,间接反映了盛唐的时代风貌和诗人青年时期的远大志向。后期的山水诗代表作则为《山居秋暝》,此诗如轻盈淡远的音乐,又如飘渺空灵的妙境,充满着诗情画意之美: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诗是以写景为主,全诗写出了山、雨、秋、月、松、石、竹、浣女、莲、舟等景物。诗歌中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景,就表现出了寂静的山林,清新的空气,迷人的黄昏,抒发着诗人对超脱、闲适的生活的向往。进一步描写了月光挥洒,清泉畅流,更使人增加了对松林、山石的留恋。浣女的笑声,渔舟的回归,使这极静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生机活力与浓郁的生活气息,充分地体现了诗人热爱大自然的情趣。诗人捕捉了景物中最优美、最动人的一刹那,随意挥洒,毫不着力地写来,却是如此形象生动,韵味无穷。王维的山水诗丰富多彩,具有不同的风格和情调,充分表现出盛唐山水诗气象万千的风格特色。他写汉江:“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汉江临眺》)流急山远,水天相接,是那样波澜壮阔,浩淼空濛;他写终南山:“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白云青霭,山峰沟壑,又是那样高峻广袤、奇幻幽深;他写巴蜀山水:“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送梓州李使君》)把山高两盛、万木郁森的雄秀春景描写得绘声绘色。这些诗歌中,有气象雄伟、意境开阔者,也有雅致清淡、闲适幽静者。无论写何处山水,他都能准确传神地表现其鲜明的个性特征。
盛唐山水诗的出现是与其所处的特殊时代有密切关系。从孟浩然、王维这样的盛唐山水诗人的诗作中可以看出,景物环境与现实社会不是对立,而是相互联系的;诗人与大自然没有疏离,而是相互亲和的。王维的《山居秋暝》中“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其实“王孙”“可留”之地并非是与世相隔的绝境,而是“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也就是说生活情趣和自然景物是被更好的协调在一起的,这样的诗歌“一方面有超尘脱俗的气味,一方面又体现宇宙间生生不已的韵律”[3](P.179)。读盛唐山水诗,可以体会到诗人作品中的景物环境常常透露着盛唐时代的安定康乐的风貌,感受到盛唐诗歌独有的浑成壮阔的气韵。孟浩然的《晚泊浔阳望庐山》《耶溪泛舟》、王维的《华岳》《山居秋暝》《终南山》等等,从自然到人文都显现出一派欣欣向荣,写寂静的境界能给能人和平愉悦的享受,写雄浑的景物给人雄心勃勃的崇高享受。这并非是粉饰太平,而是当时社会的生活基础本来如此。虽然他们不乏有些理想性色彩,但也只有身处于和平盛世,山水诗人“才能够从正面表现出如此饱满的诗意”[3](P.185)。
天宝后期,政治出现了危机,社会矛盾由此激化。唐王朝开始由强盛的顶点走向了**与衰败。天宝十四年(755)冬,“安史之乱”爆发,盛世一去而不复返。这样的一场社会大变动,也引起了文学的变化。诗歌创作上,开元天宝年间的那样兴象玲珑的境界韵味逐渐淡化,而以往山水诗中明净澄澈、清幽自然的意境也被战乱打破,由此开始了新一段的发展。中唐时期的山水田园诗人主要有韦应物、“大历十才子”、刘长卿、柳宗元等人。韦应物还能够以冲淡平和的心态来写山水诗,诗歌尚留有一些宁静野逸之趣,但同时也传递出冷落寂寞的气息。刘长卿以及“大历十才子”的山水诗写景衰飒、形式暗淡。总之再也难找到盛唐山水诗中那宏伟的画面和激扬的气势了。
刘长卿是唐朝诗坛上亲历战乱,目睹王朝由盛转衰的重要诗人之一。刘长卿,字文房,洛阳人。他一生历经战乱、饱受蹉跎,诗歌真切地反映了这一时期文人孤独冷漠、凄清悲凉的心态。他在诗歌中把对国家命运的失望和对自己前途的哀叹充分地表现了出来。在他的山水诗中,人生失意的悲凉感受融入了暗淡萧瑟的景物描写之中,显得更加的浓重深长。“一种由悲剧命运支配的孤寂惆怅的生存体验,与特定时代的衰败萧索意象相结合,汇聚成生不逢时的冷漠寂寥情调,在刘长卿诗里反复出现”[4](P.300)。
刘长卿的诗歌现存五百余首,以五律居多,他曾自诩为“五言长城”(权德舆《秦征君校书与刘随洲唱和诗序》),在他五律五言中山水诗成就较高,如他的《余干旅舍》:
摇落暮天迥,青枫霜叶稀。孤城向水闭,独鸟背人飞。
渡口月初上,邻家渔未归。乡心正欲绝,何处捣寒衣。
此诗是诗人寄寓在余干(今属江西)旅舍时的怀乡之作。诗的开头写诗人在傍晚独自于旅舍门外伫立凝望,看秋风扫去落叶使整个的世界显得格外的清旷疏朗。眼前的枫树也早就过了“霜叶红于二月花”的佳境,那一片经霜的素红已经稀稀落落。这样浓厚的秋意,既暗示了时光节令的推移,又烘托了诗人情怀的凄清冷寂。在接下去的颈联、颔联中,诗人又分别写到关闭的城门、背人远去的独鸟,写到了夜幕降临后一弯新月正在水边的渡口冉冉上升、而邻家打鱼的小船还没有归来。这些景物描写是冷清落寞的,诗人此时此刻的心境也是孤苦无依落寞凄凉的。这是因为诗人的“乡心正欲绝”,乡情愁思正不断侵扰自己的心灵,而偏偏又有一阵捣衣的砧声传来,那是家的声音、是温暖的声音,只是对于像诗人这样漂泊在外的人来说听起来十分刺心。这一画外音的巧妙运用,更加真实
感人地抒写出诗人满怀的悲愁痛苦,正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刘长卿用五绝写出的山水景物,有许多是意象素净俭省而韵味无穷的优秀作品。他最为著名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语言优美而意境幽远,很具有画面感,同时透露出浓重的衰飒冷漠的气息。在这一时期与刘长卿诗风相仿的还有“大历十才子”,即指的是代宗大历年间活跃于诗坛的十位诗人及其所代表的诗歌流派,他们因诗风相仿、地位相似而并称。其主要成员有钱起、卢纶、李端、司空曙、韩翃等。这一批诗人同样是因为时代变迁,且感情不如盛唐诗人浓烈,才力不及盛唐诗人雄厚,将诗歌向深细工巧方面发展。最能代表十才子诗歌艺术特色的是羁旅、赠别以及山水景物诗。
十才子的山水诗总体特征是闲适、自放、意境清幽,其中大部分展现出的是破败的景色与凄凉的意境,这是时代的投影和他们心境的外化。他们的诗歌大多写得细深工巧,受时代风气的影响,抒发惆怅凄凉之意。类似秋风、落叶、夕照、寒雁等冷淡色调的词语在山水诗中比比皆是。如司空曙《喜外弟卢纶见寄》中“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卢纶《至德中途中寄李》中“路绕寒山人独去,月临秋水雁空惊”,《与从弟瑾同下第后出关言别》中“孤村树色昏残雨,远寺钟声待夕阳”,钱起《暮春归故山草堂》中“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渲染出的都是一片凋零空寂的气氛。
“十才子”中人多“不能自远权贵”(胡震亨《唐音癸签》),他们的山水诗常常用来作为贵族生活的点缀,甚至其中不乏阿谀奉承之作。更重要的是,与盛唐山水田园诗人多为真心诚意的追求回归自然不同,“十才子”的隐逸山水大多是不敢面对现实社会而寻求的一种逃避与解脱的方式。他们的山水诗中虽让人常感到一种远离人间烟火的超脱,但毕竟骨力纤弱,不成大家之风。“大历十才子”的出现标志着大历以后诗歌“气骨顿衰”(胡应麟《诗薮》)的一种新趋势。《四库全书总目?钱仲文集提要》中说“大历以还,诗格初变。开宝浑厚之气,渐远渐漓,风调相高,稍取浮响,升降之关,十子实为之职志。”这话明确指出了十才子等人在唐诗发展史上的影响。
历史走过元和,一度充满中兴气象的大唐帝国,终于衰态尽现。大和九年,“甘露之变”惊破了当时士大夫尚存一线的中兴之梦。当中唐诗人白居易发出“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的一声悲叹,复现大唐盛世成为了泡影。唐武宗上台以后,社会思想
意识和审美意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说中唐诗人如韦应物、柳宗元等人尚有干预现实的热情,那么支配着晚唐诗人行动的则是回避乱世的思想。他们有的人流连于山林,有的人纵迹于市井,有的人沉溺于酒色,有的人耽搁于古迹,并将这一切用诗歌着力表现。“逃世、混世、弃世的思想占了上风,在这样的思想意识和生活情趣的指引下,审美意识自然而然发生了变化。幽约细密、华丽精工、纤巧清新、含蓄绮怨之美更受晚唐人的喜爱。阴柔之美取代了阳刚之美,感伤之美取代了高华之美”[5](P.147)。可以说,晚唐诗歌是在一片繁华落尽的凄凉中成就了其独有的魅力。在纷乱复杂的社会中,大量文人无法在现实生活中实现自己的抱负,为“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崔珏《哭李商隐》)而深深遗憾。于是,他们开始由社会退避,退回到自己的内心世界,追求精神上的安慰,心灵中的净土。在经历了无数流离之苦、受尽了人间悲欢之后,一部分文人希望能够寻找一个地方让疲惫不堪的身心得到休息和慰藉(在这一点上,他们像大历文人),而大自然的山山水水正好充当了这批乱世文人的心灵港湾。在这一段时期,隐逸行为再度盛行,文人们对儒家思想感到怀疑、对现实世道厌恶恐惧、对前途理想完全绝望。他们山水诗歌的深层中多是身逢衰世的感伤,这与盛唐王孟一派诗人表现山水文学的情感基调明显不同。王孟山水诗中那种冲和、恬淡的心绪,对大自然审美观照所获得的愉悦快感,以及描绘出来的生机盎然的生命节律、诗人对人生和生命意义的乐观态度,在晚唐山水诗中几乎成为绝响。
晚唐的山水诗总体上显然是不能和盛唐相抗衡,尤其在气象博大,兴象玲珑方面。但是也有不少的作品以旷达明朗的个性展示了诗人的胸襟。杜牧的诗歌被评为“爽若哀梨”,其以俊爽峭拔著称。其诗歌大凡涉及山水的,几乎都能看到诗人这种鲜明的个性。如《九日齐山登高》: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
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 诗人在登高时交织着抑郁和欣喜两种情绪,但愁思终于可以化作旷达,虽然是“尘世难逢开口笑”,但终不忘将菊花插满鬓发,满载而归。其它再如“乱云如兽出山前,细雨和风满渭川”(韦庄《登咸阳县楼遇雨》)、“天垂大野雕盘草,日落孤城角啸风”(许棠《成书纪事》)等作品写景都是从大处着眼,诗歌境界自然阔大。但无论如何,这些作品毕竟只是“余韵”,而不是“本色”,真
正代表晚唐山水诗风格的仍然是那些纤巧凄婉之作。身处衰世的晚唐文人,在描写山水景物上大多笼罩的是一层离乱落寞的阴影,使诗歌的意境包含极强的迟暮感,这不仅与盛唐山水诗歌中体现的大自然生机饽饽的生命萌动以及人类和大自然“物我两忘”的契合相处完全不同;甚至也不同与中唐刘长卿、大历诗人清雅诗风中流露出感伤乱世的情怀,他们的诗歌留下的多是悲凉世道凄清荒疏的自然意境。即便开朗如杜牧,也有“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自滴阶前大梧叶,干君何事动哀吟?”(《齐安郡中偶遇题二首》)这样惆怅哀婉的吟唱。值得一提的是,晚唐山水诗歌沿着中唐的萧瑟一路走来,更加注重表达诗人不染尘念的孤寂闲远的生活情趣,幽微尖巧成为诗歌意境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自然界的一株小草、一片落花、一缕清风、一眼山泉、一阵飞絮„„都会成为诗歌的材料。这类诗歌的意境中没有激荡澎湃的感情激流,而是包含了诗人心态意绪中轻柔细腻的感受。比如皎然诗中的山水:
春生若邪水,雨后漫流通。芳草行无尽,清源去不穷。野烟迷极浦,斜日起微风。数处乘流望,依稀似剡中。李商隐笔下的天涯: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这样的诗歌虽然被前人或称为“失之太巧”,或讥为“小家举止”,但毕竟走出了一条属于晚唐诗人自己的审美道路。盛唐山水诗和晚唐山水诗分别向我们展示出人类有多大的外界世界,就有多深的内心世界。
如果说中晚唐山水诗与盛唐山水诗的主要不同表现在诗歌的“气韵风格”上,那么中晚唐田园诗在诗歌的内容主旨上与盛唐有明显变化。盛唐的田园诗描写自然、内容多是农民在田园中愉悦轻松的生活,明显受陶渊明的影响。中晚唐的田园诗则直接承接了《诗经》与《汉乐府》,许多作品真实记录了在那个灾难频繁的年代里农民的艰辛与痛苦,并辛辣讽刺当权者“世界末日”来临前醉生梦死的生活,具有较高的思想认识价值。
盛唐田园诗人中首推的仍然是王维与孟浩然,他们是生活在唐王朝逐渐上升并最终达到鼎盛的一段时期,可以说是盛世隐士的典型。其典型意义在于他们代表了盛唐大多数文人共同的精神面貌。在王孟所处的时代,唐王朝国力强盛,百姓富庶安定,文人即便是不做官,大都也不至于饿死。孟浩然本人更是家资丰厚,足以维持其安闲的隐居生活。所以他们的田园诗基本上是沿袭了初唐以来田园诗已经形成的以观赏为主的表现方式,并将自己的主观感受融入客观的观赏,反映出田园中的盛世气象,并不是真正的描
写农事。
孟浩然的田园诗主要是写隐居生活的高雅情怀和闲情逸志,《过故人庄》是他著名的田园诗代表。其诗曰: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这首诗全篇以老农邀请作客为内容,表现了朴实真挚的乡情。语言恬淡亲切,把宁静秀美的田园风光和淳朴诚挚的乡亲情谊融为一体。在这样的诗作中,作者是以隐士理想的目光描绘田园景色,讴歌淳朴的人际关系。再如他的《采樵作》: 采樵入深山,山深树重叠。桥崩卧查拥,路险垂藤接。日落伴将稀,山风拂薜衣。长歌负轻策,平野望烟归。这首诗中诗人将砍柴的樵夫塑造得轻松高逸、出尘脱俗,如同世外桃源中人一般。这样的诗歌只有在大唐盛世才能吟唱出来,天宝危机以后的诗人们即便是再想如此的“潇洒”,也没有这样的底气了。
王维的田园诗则是将诗情与画意高度统一,描写出恬静优美的农村风光。如《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这首诗为王维隐居辋川时所作。诗中借描绘深秋辋川山水田园的恬静风光,通过寒山、秋水、柴门、暮蝉、落日、孤烟等田野乡村景物的描写,细致生动地刻画了诗人和裴迪两个幽居山林、诗酒自娱的隐者形象,给人以强烈的画面感,表达出诗人的田园之乐和闲适心情。中唐时期藩镇割据、宦官专权,贞元元和年间,一些士大夫渴望中兴而开始了政治上的改革,诗坛上也出现了革新的风气。从贞元后期开始,到长庆年间文坛上革新思潮弥漫并成为一时之风气,诗歌创作出现了又一个高潮。这些变化在当时的山水田园诗歌创作中都有体现。与之相关,中唐田园诗主题较之以往则由讴吟农村宁静悠闲的生活转变反映农村的凋敝与农民生活的疾苦,语言也更加通俗平易。韦应物的《观田家》可以看作是中唐田园诗主旨变化的一个转折点,此诗曰: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
饥劬不自苦,膏泽且为喜。仓廪无宿储,徭役犹未已。
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
这首诗是中唐时代较早的将“田家苦”引入田园诗歌的作品,诗歌后半部分讲述了田家终年辛劳却却因为徭役而不得温饱是事实并惭愧自己不耕而食。这样的诗歌与王维、孟浩然陶醉于田园生活的诗作相比,自然就缺少了那一分自然愉悦的气象。
柳宗元是生活在中唐时期的另一位重
要诗人,他的田园诗虽然不多,但其《田家》三首体现了中唐新乐府诗揭露现实,反映民瘼的时代精神。诗歌中“竭兹筋力事,持用穷岁年。尽输助徭役,聊就空舍眠”,“蚕丝尽输税,机杼空倚壁。里胥夜经过,鸡黍事筵席”等语句道出了农民的辛苦与贫困,暴露了官吏搜刮农民的血腥罪恶,揭示出掩藏在田园风味背后的悲惨现实,可以当作中唐田园诗的代表。他的田园诗内容与盛唐田园诗中对农家生活富足安康的描述有了很大的差距。
晚唐时期,战乱、灾荒、统治者的剥削掠夺给人民带来巨大不幸。这一时期的田园诗虽然也有杜牧 “蓑唱牧牛儿,篱窥茜裙女。半湿解征衫,主人馈鸡黍。”这样醇厚而富有情趣的农家生活的描写;更多的诗人笔下却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李绅《悯农》)、“愁听门外催里胥,官家二月收心思”(唐彦谦《采桑女》)的血泪篇章。如杜荀鹤《山中寡妇》: 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衣苎衫鬓发焦。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尽尚征苗。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
这首诗通过山中寡妇这样一个典型人物的悲惨命运,透视出当时社会的面貌,语言极其沉郁悲愤,尤其是诗的最后两句,将剥削的魔爪无孔不入的可怖本质表现的淋漓尽致。诗人将寡妇的苦难推到了极点,营造出一种浓厚的悲剧氛围。再如聂夷中的《伤田家》: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则描绘出唐末广大农村破产,农民遭受到更加惨重的剥削,以至于颠沛流离、无以生存的惨状。“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用一个通俗形象的比喻,入骨三分地揭示出农民血淋淋的生活现实,让人触目惊心。“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四句妙在运用反比揭示出君王的昏聩,将不满之意见于言外,并暗示出农家破产的真正原因。还有皮日休的《橡媪叹》: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伛伛黄发媪,拾之践晨霜。移时始盈掬,尽日方满筐。几嚗复几蒸,用作三冬粮。山前有熟稻,紫穗袭人香。细获又精舂,粒粒如玉珰。持之纳于官,私室无仓箱。如何一石余,只作五斗量。狡吏不畏刑,贪官不避赃。农时作私债,农毕归官仓。自冬及于春,橡实诳饥肠。吾闻田成子,诈仁犹自王。吁嗟逢橡媪,不觉泪沾裳。
此诗反映了老百姓在官吏的横征暴敛下只得以橡实充饥的惨剧,橡媪的形象和她的不幸遭遇,是整个封建社会千千万万农民悲惨生活的缩影。
由于时代氛围与主体心态
的差异,盛唐时期王维、孟浩然等人营造的那份清新优美、空灵自然的意境,到中唐刘长卿、大历十才子、韦应物诗歌中吟唱孤寂落寞,再到杜牧、李绅等人或浅斟低唱或血泪控诉,唐代山水田园诗歌走向了终结。在以上的比较论述中可以看出,盛唐山水田园诗与中晚唐山水田园诗的差异主要表现在诗歌的选材内容和气韵风格上。盛唐时的百姓安宁富庶,诗人也多在吟唱着恬然安静、和睦悠扬的田园牧歌,表现的是对田园生活的由衷向往。中晚唐则战乱频繁、民生凋敝,田家生活自然受到干扰,诗人手中的笔自然沉重起来。此时田园诗歌在内容选择上开始转向繁重艰辛的田间劳动或触目惊心的生活惨状,“田园乐”转向了“田园苦”。同样是受到时代大气候的影响,盛唐山水田园诗人能够自发的用内心体察自然、并与大自然相融合,自由畅快的观照万物,于是他们的诗歌动则气度雄浑,静则韵致高远,取得了无与伦比的艺术成就。中晚唐山水诗由盛唐时的气韵浑厚转而为清淡闲雅,且逐渐落寞悲凉,意象选择也较为单一化。此时的诗人多退回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变得敏感而脆弱,表达出比较雷同的思想意趣,并且开启了宋初诗歌的审美道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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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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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蔚华萍 邓珊《韦应物和王维山水田园诗比较》,《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学报(社科版)》2005/21/2
11、陈小波《“诗中有画”与“诗中有人”——王维、韦应物山水
田园诗比较》,《巢湖学院学报 》2006/8/5
第五篇:浅析盛唐山水田园诗的特征
盛唐山水田园诗
——浅析王维山水田园诗之特色
摘要:盛唐的诗坛上,群星灿烂,很多有名的诗人和各种各样的流派都出现了。盛唐时期的山水田园诗派就是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派。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不但可以入画,而且能化无生命的美为有生命的美,从而表现出绘画所无法企及的意境。
关键词:盛唐时期;王维;山水田园诗
正文
王维的诗歌今存四百多首,题材和内容比较丰富多样,其中最突出的是山水田园诗。由于他能透彻理解诗、画、音乐等几种艺术之间的同异,比一般诗人更深入地探索诗歌表现的特殊规律。因此他的山水田园诗兼有绘画、音乐之美,被后人称为“诗中有画”,体现了盛唐诗形象鲜明、情韵深长的典范风貌。
1.王维善于把动态、音响、形象有机地组合在一起,构成诗中有画、景中有声、静中有动的静谧而有情趣的艺术境界,有形神兼备之美。如王维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作《山居秋瞑》: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所写虽是乡里安宁闲逸的生活景象,它虽只是盛唐之一隅,仍然可以即小见大,令人窥见盛唐的安宁和乐气象。
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说的:“王维的静远空灵,都植根于一个活跃的、至动而有韵律的心灵”,“静穆的观照和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这样活跃的心灵和飞跃的生命只有在盛世的土壤中才会存活。
2.王维诗歌的基本风格是“清而秀”,同时又能表现多种多样的自然美。他善于以疏放的线条、劲健的笔力勾勒雄伟壮丽的名山大川。如《终南山》: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这首诗被前人评为“于壮阔之中而写景复细腻”的五言律诗,是王维山水诗代表作之一。全诗结构严谨,意境雄奇幽深,充满诗情画意,就艺术手法而言,既有大气包举、旷远浩渺的概括描写,又有精工传神的刻画,大小相辅相成。勾画了终南山的风姿。诗歌语言自然而洗炼,体现了盛唐诗人的“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特点。
3.善于布局,增强画意。王维以画法入诗法,运用语言艺术描绘一幅幅景色秀雅的画卷。如《春园即事》、《汉江临眺》等。
4.善于通过客观景物的描写,表达自己强烈的主观感情。语淡情深,言近旨远。如《早秋山中作》,通过寒蛰暮蝉的悲鸣长吟来表达极欲归隐的苦闷心情。又如《惘川别业》通过惘川的景色来表现隐居的安适心情。
5.善于描绘变幻不定的景物和难以言状之景,达到“难以言状之景如在目前”,写得极富美感。如:“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白云迥望合,青霭入看无”,“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等。
6.善于以清新流畅、精确生动的语言来表现自然景物。不堆砌、不雕饰、无生僻晦涩之弊且声韵和谐。前人评为:“王右垂如秋水芙蓉,倚风自笑。”所谓“秋水芙蓉”就是说他的诗风清新自然。如:“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余”字、“上”字很妙,加上“落日”、“孤烟”,更形象化。
用诗歌表现有声有色、情景交融的图画美是王维山水田园诗的主要特点。他吸取了六朝山水诗形象鲜明的长处,又注意融入主人公的思想感情,既有名句,又顾及全诗的和谐与浑然一体。王维在山水诗和写景艺术方面取得的成就使他不但在唐代诗坛上获得了很高的声誉,而且对后世山水田园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