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哲学研究“当代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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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马克思哲学研究“当代性”问题

“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在今天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是一个响亮的口号。在它的激励下,无论直接从当代问题出发,还是从理论的科学性出发,我们的研究都取得了较大的进步。特别是,中国学者不仅在具体的理论观点上“当代化”的速度很快,而且从学术研究角度提出了“方法论的自觉”问题。在本文中,我们根据马克思哲学研究的现状和实际要求,强调原著解读方法、理论思维方式和面向现实视角等三个具有基础性的问题,这三个方面的突破必然会极大地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进展。深入原著理解马克思哲学的精神实质近20年来,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可喜进展之一,是认真解读原著已成为学界的共识。因此,向原著提问和通过原著提问理应作为马克思哲学研究取得进展的基本路径,也因此提出了“如何解读马克思文本”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当代有一些争论。其焦点大致可归结为三个问题。第一,应该不应该在解读马克思文本时保持价值中立?不戴意识形态眼镜来研究马克思在当代学界已经成为一种很时髦的观点。我个人不同意这种看法。一方面,在现实中,除非把自己封闭起来,否则所谓保持价值中立是极为困难的。另一方面,价值中立及其认识论上的旁观者立场本身就已经被20世纪的学术进展证明是非法的。只要注意到相关理论的进展,我们便能够认识到所谓价值中立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更重要的是,借科学的名义提出的非意识形态性质的学术要求,在一种貌似公允的立场上把马克思固定在19世纪的历史语境中,把马克思主义贬抑于与资产阶级科学没有差异的中立的学说,在任何时候对马克思哲学来说都是一种危险的做法。第二,能否把文本研究作为马克思哲学研究的中心视角?文本研究当然具有基础性地位,这种地位不仅使任何人物和思潮的研究都不能回避,而且在历史认识上,它实际承载着文献史的意义。这应该成为学界的常识。今天在马克思研究中重新强调这一点是针对过去研究的不足,而不是把它抬高到教条的地位。所以,我认为,无论是广义的文本解释学,还是狭义的文本考证学,在当代学术中都可以有其独特的地位,但哪一种都不能替代问题研究,更不能以此来否定其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成果。第三,在文本解释时如何处理“史”与“论”的关系?这一点在当前学界争论较大,不仅哲学,而且历史研究等领域也都存在着这个问题。我个人的意见是,哲学具有特殊性,不能简单地以史论二分来描述文本及其解释结果。这是因为,一方面哲学诠释学已经合理地指出,任何一种能够成立的解释必然是读者与作者视域的历史性融合,换句话说,文本不是具有凝固意义的“史”;另一方面,除了现代分析哲学等少数思潮外,几乎全部哲学之“论”同时都是“史”的凝结和创造性再现,但这个史不是文本,而是贯穿于不同文本中的问题。因此,在比喻的意义上通过强调史论关系来提倡读原著是重要的,但刻意制造“史”与“论”的对立,并且把某一端抬高到绝对标准的地位恐怕是难以成立的。特别是,以读马克思本人著作与其他著作的多少比例来衡量学术水平,这是一种极为可笑的做法。转换思维方式,提高研究主体的提问水平和理论意识围绕文本解读的争论事实上超出了对待文本的理论态度,而是提出了整体思维方式的转换问题。对马克思文本的解读与整个人类的理论进步是联系在一起的,这种理论进步可能使得我们能够领悟在马克思哲学中没有被充分重视的有价值的成果。例如,在今天,由于全球化成为重要问题,故而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再次成为人们注意的焦点。这表明,关于马克思哲学的当代价值的追问,受到时代条件和理论家们提问水平的直接影响,也就是说,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建构需要研究主体自觉地转换思维方式,提高自身理论水平和理论意识。20世纪马克思主义传播和发展史的经验和教训是值得认真总结的。虽然诸多失误并不应该由理论来承担,但是理论本身却不能不反思自身。由于这些工作涉及历史,我们在这里不好展开。仅以卢卡奇的例子,以强调这种反思本身应该直接指向理论认知的方法。当他以《历史与阶级意识》实际开创了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异端道路时,必须承认,他是真诚地希望从“人”、“主体性”角度来拯救第二国际重要失误的。但沿着这一路径走下去恰恰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怪圈,后来的阿多诺曾悲怆地指出了这一点。当然,阿多诺指出这一点并非因为他比卢卡奇多读了几本马克思的书。而卢卡奇本人在自己理论发展过程中,在其后期《关于社会存在的本体论》中,向马克思立场和观点的接近,也不是因为自己在后期接触到的马克思的著作比早期多,而是较为自觉地清算了自己的主体性哲学(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作为德国哲学思维方式的意识哲学)。同样,我们在面对这些问题时,如果以为自己读了一些马克思的书就够了,那才是幼稚的。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事实上长期忽视了一个基础性问题,即评估西方学者解读马克思的成果绝不是拿这些学者的判断与马克思的原文逐字逐句对照,而是自己在对马克思的理解上必须高于他们。只要研究者缺乏对自身理论方法论的自觉关注,就会面临一些基本的难题,就会产生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事实上,在当前马克思哲学研究中,从体系取向到问题取向、从宏观理论到微观科学、从一元形象向多元形象等等这些转换也都十分重要。在今天,围绕马克思哲学的当代解释产生了诸种不同的模式,也形成了对解读方法的不同理解,这些都为进一步深化和拓展马克思哲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础。而在进一步的研究过程中,通过理论家们对自身思维方式的自觉审理,提高马克思哲学研究的实际水平,马克思哲学的创新或与时俱进便会获得更加生动的局面。关注重大时代主题,寻求马克思哲学新的生长点马克思哲学与旧哲学有着本质差别,它的旨趣不在纯粹的思维驰骋,它的全部落点是生活和历史。因此,文本研究和提问水平是基础性的工作,而最直接、最迫切的是在重大时代主题上的发言,这也是弘扬马克思主义哲学精神和实现它的历史使命的基本手段。就这一点而言,它仍然包括两个基本层面:基本理论建设和对现实重大事件的参与。在基本理论层面上,我们需要构建新的学术平台,这个平台应该以当代社会生活实际展开的逻辑为底蕴,同时又必须站在整个

第二篇:马克思哲学研究“当代性”问题

“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在今天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是一个响亮的口号。在它的激励下,无论直接从当代问题出发,还是从理论的科学性出发,我们的研究都取得了较大的进步。特别是,中国学者不仅在具体的理论观点上“当代化”的速度很快,而且从学术研究角度提出了“方法论的自觉”问题。在本文中,我们根据马克思哲学研究的现状和实际要求,强调原著解读方

法、理论思维方式和面向现实视角等三个具有基础性的问题,这三个方面的突破必然会极大地推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进展。深入原著理解马克思哲学的精神实质近20年来,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可喜进展之一,是认真解读原著已成为学界的共识。因此,向原著提问和通过原著提问理应作为马克思哲学研究取得进展的基本路径,也因此提出了“如何解读马克思文本”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当代有一些争论。其焦点大致可归结为三个问题。第一,应该不应该在解读马克思文本时保持价值中立?不戴意识形态眼镜来研究马克思在当代学界已经成为一种很时髦的观点。我个人不同意这种看法。一方面,在现实中,除非把自己封闭起来,否则所谓保持价值中立是极为困难的。另一方面,价值中立及其认识论上的旁观者立场本身就已经被20世纪的学术进展证明是非法的。只要注意到相关理论的进展,我们便能够认识到所谓价值中立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更重要的是,借科学的名义提出的非意识形态性质的学术要求,在一种貌似公允的立场上把马克思固定在19世纪的历史语境中,把马克思主义贬抑于与资产阶级科学没有差异的中立的学说,在任何时候对马克思哲学来说都是一种危险的做法。第二,能否把文本研究作为马克思哲学研究的中心视角?文本研究当然具有基础性地位,这种地位不仅使任何人物和思潮的研究都不能回避,而且在历史认识上,它实际承载着文献史的意义。这应该成为学界的常识。今天在马克思研究中重新强调这一点是针对过去研究的不足,而不是把它抬高到教条的地位。所以,我认为,无论是广义的文本解释学,还是狭义的文本考证学,在当代学术中都可以有其独特的地位,但哪一种都不能替代问题研究,更不能以此来否定其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成果。第三,在文本解释时如何处理“史”与“论”的关系?这一点在当前学界争论较大,不仅哲学,而且历史研究等领域也都存在着这个问题。我个人的意见是,哲学具有特殊性,不能简单地以史论二分来描述文本及其解释结果。这是因为,一方面哲学诠释学已经合理地指出,任何一种能够成立的解释必然是读者与作者视域的历史性融合,换句话说,文本不是具有凝固意义的“史”;另一方面,除了现代分析哲学等少数思潮外,几乎全部哲学之“论”同时都是“史”的凝结和创造性再现,但这个史不是文本,而是贯穿于不同文本中的问题。因此,在比喻的意义上通过强调史论关系来提倡读原著是重要的,但刻意制造“史”与“论”的对立,并且把某一端抬高到绝对标准的地位恐怕是难以成立的。特别是,以读马克思本人著作与其他著作的多少比例来衡量学术水平,这是一种极为可笑的做法。转换思维方式,提高研究主体的提问水平和理论意识围绕文本解读的争论事实上超出了对待文本的理论态度,而是提出了整体思维方式的转换问题。对马克思文本的解读与整个人类的理论进步是联系在一起的,这种理论进步可能使得我们能够领悟在马克思哲学中没有被充分重视的有价值的成果。例如,在今天,由于全球化成为重要问题,故而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思想再次成为人们注意的焦点。这表明,关于马克思哲学的当代价值的追问,受到时代条件和理论家们提问水平的直接影响,也就是说,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建构需要研究主体自觉地转换思维方式,提高自身理论水平和理论意识。20世纪马克思主义传播和发展史的经验和教训是值得认真总结的。虽然诸多失误并不应该由理论来承担,但是理论本身却不能不反思自身。由于这些工作涉及历史,我们在这里不好展开。仅以卢卡奇的例子,以强调这种反思本身应该直接指向理论认知的方法。当他以《历史与阶级意识》实际开创了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异端道路时,必须承认,他是真诚地希望从“人”、“主体性”角度来拯救第二国际重要失误的。但沿着这一路径走下去恰恰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怪圈,后来的阿多诺曾悲怆地指出了这一点。当然,阿多诺指出这一点并非因为他比卢卡奇多读了几本马克思的书。而卢卡奇本人在自己理论发展过程中,在其后期《关于社会存在的本体论》中,向马克思立场和观点的接近,也不是因为自己在后期接触到的马克思的著作比早期多,而是较为自觉地清算了自己的主体性哲学(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作为德国哲学思维方式的意识哲学)。同样,我们在面对这些问题时,如果以为自己读了一些马克思的书就够了,那才是幼稚的。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事实上长期忽视了一个基础性问题,即评估西方学者解读马克思的成果绝不是拿这些学者的判断与马克思的原文逐字逐句对照,而是自己在对马克思的理解上必须高于他们。

只要研究者缺乏对自身理论方法论的自觉关注,就会面临一些基本的难题,就会产生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事实上,在当前马克思哲学研究中,从体系取向到问题取向、从宏观理论到微观科学、从一元形象向多元形象等等这些转换也都十分重要。在今天,围绕马克思哲学的当代解释产生了诸种不同的模式,也形成了对解读方法的不同理解,这些都为进一步深化和拓展

马克思哲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础。而在进一步的研究过程中,通过理论家们对自身思维方式的自觉审理,提高马克思哲学研究的实际水平,马克思哲学的创新或与时俱进便会获得更加生动的局面。关注重大时代主题,寻求马克思哲学新的生长点马克思哲学与旧哲学有着本质差别,它的旨趣不在纯粹的思维驰骋,它的全部落点是生活和历史。因此,文本研究和提问水平是基础性的工作,而最直接、最迫切的是在重大时代主题上的发言,这也是弘扬马克思主义哲学精神和实现它的历史使命的基本手段。就这一点而言,它仍然包括两个基本层面:基本理论建设和对现实重大事件的参与。在基本理论层面上,我们需要构建新的学术平台,这个平台应该以当代社会生活实际展开的逻辑为底蕴,同时又必须站在整个20世纪思想发展的高点上面向世界历史发展,从而为穿透当代社会生活的复杂性提供一个思维构架。而政治参与层面,虽然在当代学术建制和社会分工的意义上,学者或知识分子应该有自己的独特身份和作用,但是必须以关注人生切要、社会生活具体环境变迁为基本取向,因此需要对各类问题保持自身的敏感性和参与热情。应当承认,在当代中国马克思哲学研究学院化和多元化的过程中,我们的视野比以前更宽了、学术空间比以前更大了,但在参与时代重大主题这一点上却仍然具有很大的欠缺。其中重要原因就在于,从马克思哲学内在使命出发真正关注这些问题的热情不够。因此,需要强调的是,在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问题上,无论马克思哲学在当代的出场还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建,都不纯粹是理论独立发展的必然要求,而在直接的意义上都是社会历史情境变化的结果。与保守的拒斥变化姿态、缺乏根据的“创新”姿态相比,“当代性”意识恰恰提出了马克思哲学与新的时代环境的关系问题,这也意味着这种当代性的最终完成也必须是对新的时代环境的科学驾驭。必须指出,马克思的不可替代地位,并非仅仅因为他言明了世界历史之不可逆转的到来,而是他第一次指出了“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并公开表明自始至终地忠实于这个目标和服务于这一运动。因此,马克思哲学不是纯粹的思维活动,而是与实际展开的社会历史保持同步的活生生的理论运动。在创新成为时代最响亮的口号背景下,马克思哲学也会具有自己的当代性。但任何理论的创新过程,始终不能回避的问题是,如果不对自己的研究所依赖的理论平台、整个思想史的进展以及当代社会历史条件的变迁等重大问题进行审理,就会遭到辩证法的“报复”。你在基础理论构架上越是缺失,你的研究就越是只能赶别人的时髦。正是这一原因,在回答“马克思哲学如何走向当代”这个问题时,必须首先反思我们研究的思维方式,通过马克思哲学研究的“当代化”来促进马克思哲学的“当代化”,从而促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发展。

第三篇:马克思哲学

一、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思想是怎么产生的?

哲学创始人是马克思和恩格斯,19世纪40年代两个人的思想创立。生产力的巨大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确立,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关系的发展。最大的受益是资产阶级,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者没得到利益,贫富差距加大。工人运动经常爆发,这种运动需要理论的指导,马克思恩科斯思想的产生适应了社会历史条件的变革,更需要批判改革前人的思想等。

1、直接的理论来源:马克思大学一年级学法律,后学哲学,德国古典哲学--黑格尔哲学(唯心主义)带着唯心主义的思想走向社会。显示莱茵报编辑记者,后为编辑,关注社会生活,到各地参加大辩论。一场辩论围绕莱茵河的贫苦农民到莱茵河旁的树林里捡树枝,捡枯枝就是盗窃林木为论题,要修改法律。物质利益决定法律(马克思悟解到)。而黑格尔哲学是法律决定物质。这个哲学有问题,看到了费尔巴哈对黑格尔哲学有了批判,马克思就受到了费尔巴哈哲学的影响。马克思进而对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也有错误。缺少辩证,是旧唯物主义,马克思就进一步批判费尔巴哈的哲学思想。克服了前人哲学的局限性,从而创立了不同于前人自己的哲学。

2、马恩哲学:一阶段形成和问世,对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改造,一表现在提纲上,二表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1847年《哲学贫困》,1848年《共产党宣言》。

二、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思想演变和发展?

东方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西方马克思主义: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对马恩哲学思想有不同的思想。

历史条件和国情不同形成不同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不是东方独有的,在西方也同样有马克思主义。

第四篇:马克思哲学是真正的当代哲学

马克思哲学是真正的当代哲学。该判断在最为通常的划界的要求上是指:它不是任何一种意义上的近代哲学。这一点难道说有什么疑问吗?必须承认,存在着疑问。因为事实上我们看到,如果说上述判断在一方面得到最高度肯定的话,那么它在另一方面恰恰是受到最坚决的否定性抵制的。倘若事情是仅仅牵涉到所谓“学派阵营”的划分,那问题倒真是太简单了。然而实际情形是:对于马克思哲学之当代性的那种高度肯定往往只是以最抽象和最空疏的辞令表现出来,它在哲学的基础方面根本没有成为内在巩固的东西;这样一来,即便我们不必去谈论“授人以柄”如何的不明智,重要的问题却始终是: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被遮蔽起来了。

我们在这里无需去学究式地探讨哲学之近代性和当代性的划界。在哲学上,问题的要害是“理性形而上学”。如果我们有理由把黑格尔理解为近代西方理性形而上学的伟大综合者和完成者,那么我们也就可以权宜地把这界限指派给黑格尔哲学。毫无疑问,这条界限根本不是年代顺序的定义,它所涉及的是任何一种哲学的实质及其权衡。在这个意义上,正如马克思完全正当地把费尔巴哈哲学的结果了解为黑格尔性质的一样,萨特亦不无理由地规定基尔凯郭尔学说在归宿方面乃为黑格尔哲学的一支。这条界限的意义纯全是由现实生活的真正历史性所开启的,正像它在哲学上是通过当代哲学的整个运动而得以呈现的。如果说我们在这里不必去顾及“哲学史教程”的那种疏阔的全面性和公正性,而仅只关心提示问题所在的那个核心,那么,关于当代哲学运动——它的枢轴与过程——我们只需提到尼采、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的名字就够了。

然而,真正批判地意识到这条界限并对其意义作出决定性开启的第一人乃是马克思。不幸的是,这个具有最关重要的哲学革命事件——它的划时代的功绩及其“世界历史”意义——却逐渐被遗忘了。我们的意思并不是说,这一“革命”及其功绩和意义根本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和谈论,不,情形恰好相反。但重要的现象实情在于,当一件事情越是进入到“闲谈”之中,越是被抽象地和空疏地吹嘘着的时候,人们对其真实意义的遗忘就越是深切。千万不要纯全主观地来理解这种“不幸的遗忘”,好像它本来可以借助于聪明而被避免似的。事情完全不是如此。毋宁说,对于马克思哲学来讲,这种遗忘倒更像是它的“命运”;甚或可以在一种比拟的意义上说,宛如是黑格尔所谓的“理性的狡狯”。

当第二国际的理论家实际地主宰着对于马克思哲学的解释权时,上述“遗忘”不仅在普遍地发生,而且也在不断地加剧。此一事件的典型症候便是马克思哲学愈益被沉没到“近代性”的基本观念之中,并且通过这些观念而分裂了马克思哲学的真正基础。这种分裂情况,首先可以初步地(或许也是较为表面地)在马克思哲学的“实证化”过程中被揭示出来。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作为整体,不遗余力地——不管其主观意图如何——推进着这一“实证化”过程;换言之,他们共同制造着马克思哲学作为“知性科学”和“实证科学”的神话。这个神话的口号便是“经济决定论”;然而更加重要的问题在于,无论是学派内部还是外部对这个口号的批评、攻击和修正都不曾真正瓦解这个神话,相反却在加强和巩固这个神话(注:参见拙著《马克思早期思想的逻辑发展》一书“导言”,云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不难看出,这个神话的秘密就是在哲学上向“无批判的实证主义”大踏步地倒退。普列汉诺夫这位第二国际最出色的理论家,对“经济决定论”发表了那么多的批评、调整和补充意见;但是,临到他遭遇真正的哲学问题,例如,当他感觉到“生产力”的客观性仍不充分因而必须使之进一步还原为“地理环境”的时候,当他把马克思的意识理论同丹纳的艺术哲学公式相比附的时候,当他以一种令人惊讶的天真断言“哲学问题”有朝一日可以用数理计算来解决的时候,我们无疑是看到了一种只有在孔德主义那里才能见着的极端形式的实证主义。

我们当然可以谈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但这种谈论决不是无条件的——它的条件就是使其根本的哲学基础得到真正的因而也是历史的阐明。因此,第二国际理论家所实行的那种“实证化”恰恰就是使这一哲学基础停留于晦暗之中;不仅如此,他还在这一过程中实际地偷换了自身的哲学基础,并且沉溺于“知性科学”立足其上的那些理智形而上学前提。这一事实不过表明:马克思哲学的真实基础和当代意义对于他们来说乃是蔽而不明的。

如果马克思的哲学——特别是作为其根本“纲领”的共产主义——果真仅只是一种实证科学或知性科学的话,那么,立足于这种意识形态之上的人们当然就有理由来议论此种科学的“可证伪性”,并且声称根据了或多或少的“经验反证据”已经决定性地证伪了共产主义。这样的议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大概自90年代以来尤其热烈。然而,当这种实证科学之勤勉而坚韧的守门人拉卡托斯根据了精致的可证伪性而坚拒马克思主义进入科学殿堂时(注:参见拉卡托斯《科学研究纲领方法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年版,第7-8页。),他实在只是在同风车作战。这里无需去谈论他的“科学”概念及其哲学根据,因为马克思的哲学或共产主义从来就不是这种意义上的实证科学或知性科学。

如果说马克思的哲学或共产主义毕竟不可能一无遗漏地被还原为上述的知性科学,那以,应当如何去理解和说明它的“溢出部分”或“批判方面”呢?也许初看起来多少有点出人意外,这样的部分或方面被一再地解释为“宗教因素”——无论是把它们同某种实际的宗教相比附,还是把它们当成作为“理念目标”的理想和信仰,或者干脆是抽象意志冲动的对象。事实上,这种情形不足为怪,因为当马克思的哲学-共产主义被当作知性科学来规定的时候,它的真实基础实际上已经从中间“爆裂”了,而分裂开来的另一端便自然落入了“宗教因素”之中;正像在近代世界之完成了的文化形式中,宗教关怀矗立在知性科学的对面并作为它的真正补充(康德哲学)。如此这般地把马克思哲学淹没到近代性观念的强制之中并从而肢解其基础的做法,在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中得到了典型的表现:正像他在一方面把唯物史观作为经验实证科学来赞赏一样,他在另一方面把共产主义完全拉进了基督教的观念世界,并且开列出一张详尽的对照表,以便使这两者的细节获得一一对应的关系(注:参见罗素《西方哲学史》上卷,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447-448页。)。我们同样注意到,海德格尔在《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谈到了马克思主张要认识并承认“合人性的人”,并根据这一点而使之同基督徒从对神性的划界中来规定人性的看法相比照(注:参见《海德格尔选集》上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64页。)。虽然海氏在这里完完全全地曲解了马克思,但他却正确地揭示了这样一种本质联系,即奠基于一种形而上学的人道主义与基督教的救世框架是完全一致的。在这个意义上,灵魂得救的教义完全可以不同理智形而上学的知性科学相冲突,而是构成它的必要补充。

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也就是它的真正的历史性,而这种当代性之被历史地遮蔽,其根由正在于现实生活本身的当代意义尚未得到充分的自我肯定;因此,这一哲学的当代意义也必定只能再一次历史地生成,亦即历史地被再度揭示和重新发现。伽达默尔在其写于1962年的一篇论文中说,20世纪的先驱者们曾团结一致地反叛19世纪的精神,在他们那里,“19世纪”这个术语意味着“滥用,代表着不真实、没有风格和没有趣味——它是粗糙的唯物主义和空洞的文化哀婉的组合。”(注: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108页。)然而,就整个世界范围而言,20世纪并没有真正结束这种状况,所谓“后工业文明”从根本上来说乃是“工业文明”的精致化和进一步发展。这样一种世纪性目标的未被实现使一些人产生了深深的失落感,而这种失落感在某些敏感的思想家那里被尖锐地体会到并被申说出来了。只要读一读汤因比和池田大作的那部著名的对话录——它有一个意味深长的标题,叫做《展望二十一世纪》,我们就可以了解到,在试图对下个世纪有所期待的地方,他们以多么空疏的精神性原理同庞大黝暗的物化世界相抗衡,又以多么伤感和绝望的浪漫主义批判来抗议那种已远离了思想生命的理智形而上学和实证主义。

20世纪最有价值的哲学努力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遥远了,但它决没有也不会被白白地经历。如果说黑格尔以复辟17世纪形而上学的方式对主观精神所作的批判乃是留给本世纪哲学思想的伟大遗产,那么,本世纪对这一批判的继承甚至可以说在哲学上极富成果地袭击了理性形而上学本身。当德国唯心主义的“同一哲学”在消除一切形而上学的二元论预设方面的努力被证明为虚假的时候,这种哲学的天真假设——根据伽达默尔的概括,它们是(1)断言的天真;(2)反思的天真;(3)概念的天真——乃被决定性地揭穿了(注: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119-127页。)。因此,在哲学范围内,现在是理性形而上学本身(不是它的某些结论或方法,而是其基本的前提和立足点)从根基上动摇了。确实,海德格尔完全有理由根据已然达致的成果而把继续坚执其天真的形而上学称之为真正的哲学“丑闻”,把继续在此种前提上提出的问题——例如,追问孤立绝缘的主体如何达到对所谓“外部世界”的知识——看成是荒谬的和陈腐的。然而,如果说理性形而上学的这种根基动摇并未立即导致其决定性的崩溃,那么这是因为,并且仅仅是因为“最终崩溃”的根由决不局限于哲学的范围之内。

正是在这里,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不仅应当而且必然得以呈现。如果说只有在当代哲学已然打开了的那个语境中才能使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得到充分估价的话,那么,下述事实乃是不言而喻的:马克思对全部旧哲学的批判可以被归结为对黑格尔的批判,并且因为如此马克思的这一批判不仅是对黑格尔的哲学的批判,而且是对理性形而上学本身的批判——在这里,“黑格尔哲学”所意指的不是形而上学之一种,而是形而上学之一切。这篇短文不可能就此提供哲学史上的论据,而只想简要地提示一点以表明它在哲学上的正确性。在马克思看来,“抽象物质”的观念具有和唯心主义同样的性质和方向(注:参见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81页。);这不过是因为对立的两极同样分享着理智形而上学的全部前提和预设。毫无疑问,在近代哲学的语境中,这种对立是有其充分而完整的意义的,因为近代哲学是整个地依赖于并通过这种对立而发展的。然而在当代哲学的语境中,上述对立恰恰是应当被更深刻地去理解和把握的东西。我们完全可以证明,马克思是充分地达到了这一原则高度的;因为在他那里,旧唯物主义决不仅仅是与唯心主义对立的,毋宁说,“抽象物质”概念的真正意义倒是在黑格尔哲学中被完成和被揭示的。这样的意义就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说的“抽象的自然界”或“名为自然界的思想物”——亦即“物性”或“物相”;它和同源的作为纯粹活动的“自我意识”一样,乃是“脱离现实的精神和现实的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逻辑范畴”(注:参见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第118-120页;第129-131页。)。就此而言,海德格尔的下述说法是完全正确的:把一个形而上学的命题倒转过来仍然还是一个形而上学的命题。

诚然,即使是费尔巴哈也已经意识到,“作为物性的物性”和“作为观念的观念”是同一种东西;但是,他试图用来遏制理性专制主义的“感性”原则却不但没有使他从形而上学中真正解脱出来,相反却导致了一种看起来是更加僵硬和无生气的形而上学。马克思在哲学上所实现的革命性变革——它首先是并且应当被归结为本体论革命——正是由此处脱离,而不是于此处滞留。然而,马克思的本体论革命却远未得到充分的估价,那些对于此种本体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概念”——如“感性对象性”、“感性意识”、作为“感性活动”或“对象性活动”的“实践”、“劳动”、“人类社会”等等——也还未曾得到具有原则高度的澄清和阐明,甚至还没有在本体论方面真正被触及过呢。正是由于这种情况,由于使马克思哲学在本体论上滞留于费尔巴哈的那种境域,结果不仅极其严重地遮蔽了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而且为各式各样的曲解、无知和偏见大开方便之门。

如果说第二国际的理论家是最明确不过地把马克思的本体论局限于费尔巴哈的框架内,那么,他们所做的其他工作就是试图从黑格尔那里给上述框架作方法论上的补充。当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开始抨击“海林-普列汉诺夫正统”时,他的富有成果的努力产生了重要影响,因为他至少在对马克思哲学的解释方面恢复了黑格尔对于费尔巴哈的优先权。至于这种解释的创意和局限,可以从下述事实看出来:一方面,虽然卢卡奇还主要是从方法论和认识论上提出问题,但是在主体-客体的辩证法居于主导地位时,他便要求着使“主观性”或“主观方面”本质重要地进入到本体论的基础之中;但是另一方面,“黑格尔眼镜”使他无法从根本上真正克服那种保持在“同一”内部的对立,结果这种对立的再度活跃引导出来的乃是黑格尔哲学的“费希特因素”。无论如何,在第二国际的理论家和卢卡奇之间,出现了一种有趣的但又意味深长的比照。我们仅举其中的一例:那个对马克思的哲学本体论来说最为根本并且性命攸关的原则——“实践”,乃从分裂的和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去获得解释:当普列汉诺夫把马克思的“实践”完全等同于费尔巴哈的“实践”(或“生活”)概念时(注:参见拙著《历史唯物主义的主体概念》关于“实践”概念部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却以一种“夸张的高调”、以一种主观主义的“乌托邦主义”使实践概念“重新陷入唯心主义的直观之中”,从而在把“被赋予的意识”变为实践的同时,构成了一种“抽象的、唯心主义的实践概念”(注:参见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12-13页。)。

不难看出,正是在这种对立中,马克思哲学(首先是其本体论基础)从根本上被分裂了;并且由于这种分裂,马克思在哲学本体论上的决定性革命和无与伦比的创制便隐遁了,或至少是暗淡了。黑格尔和费尔巴哈,无论这两者之间是怎样的“比例”,无论这两者之间是如何地彼此斟酌损益,据说这就是马克思哲学。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根本谈不上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如果说这种当代意义的遮蔽更加切近地是由于上面所提到的那种哲学基础的分裂,那么它同样还更加深刻地植根于生活世界本身的分裂之中。

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决不是某种非历史的东西,好像它是可以现成地存在于某个地方似的(比如说,现成地居住在一套全集中)。毋宁说,它倒是被发现的;正像此种意义只能历史地被遮蔽一样,它也必定只能是被历史地发现的。而意义生成的根本途径乃在于实际地形成“对话”。

因此,在哲学范围内,马克思哲学之当代意义的发现势必要求它与当代的哲学形成最广泛的和不断深入的对话。如果没有这种对话,它的那些被遮蔽的意义就不可能被再度揭示出来,而这些意义之最深刻的当代性也就不可能愈益透彻地得到领悟。萨特在《辩证理性批判》中指出:马克思主义是当代文化的真正核心,是当代“唯一不可超越的哲学”;这个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如果它还在实际地领悟着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那就尤其正确。然而,对于这种当代性的切近领悟,只有在对话的途中才是真正可能的;反之,如果这样的判断只是激起了某种无责任能力而又自夸大狂的孤立主义,那么,领悟并揭示意义的辩证法也就终止了。

伽达默尔在阐释20世纪的哲学基础时,完全正确地注意到马克思已经放弃了“黑格尔的概念立场”;但是,当他把马克思仅仅与弗洛伊德、狄尔泰和基尔凯郭尔并列起来作为本世纪的“出发点”,而使尼采作为“本世纪哲学运动的后盾”时,他却在哲学性质方面错估了马克思。“尼采是一个伟大的、预言性的人物,他从根本上改变了本世纪批判主观精神的任务(”注: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第115页。)。这一判断若就思想史上的影响而言,可以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当伽达默尔使马克思的意识形态批判从属于尼采的批判目标——意识本身的异化时,他却又一次在哲学性质方面错估了马克思。若就哲学性质而言,马克思不是尼采的一个特例,相反尼采倒可以被看作是马克思的一个特例——这里的意思是说,如果从本质性方面着眼,那么我们有理由断言,尼采哲学之被发现了的意义使他成为当代哲学的天才预言家;而马克思哲学的伟大创制若进入到当代意义的光照之中,则远不止于“先知”,他还是本世纪哲学之最终结果的真正的“同时代人”。因为当尼采把关于主观精神的决定性追究给予当代从而使德国唯心主义的天真预设陷于虚假性时,他本身又回复到一种的虚假性之中;而马克思在初始是同一性质的批判中却走到了使任何一种r>形而上学都无以规避的地步——当他一个接一个地击穿了全部旧哲学的那些“断言的天真”、“反思的天真”和“概念的天真”之后,他的思想似乎是不可遏制地深入到当代哲学的真正核心中去了。我们希望很快能有机会为这一点提供详尽而充分的论证和阐述。

在海德格尔看来,马克思和尼采一样,对“绝对的形而上学”实施了具有重大意义的决定性的“倒转”;然而由于这种倒转(仅仅是“倒转”),所以马克思又和尼采一样,重新转回到形而上学的另一种形式之中(注:参见《海德格尔选集》上卷,第379页。)。这样的判断最清楚不过地表现在海氏对马克思劳动概念的估价上:“与黑格尔相对立的马克思并不在自己把握自身的绝对精神中,而是在那生产着自身和生活资料的人类中看待现实性的本质。这一事实将马克思带到了离黑格尔最远的一个对立面中。但也恰恰是通过这样一个对立面,马克思仍然保持在黑格尔的形而上学里;因为,就每种生产的真正生产性是思想而言,现实性的生存总是作为辩证法、也就是作为思想的劳动过程而存在……。”(注:转引自张祥龙《海德格尔思想与中国天道》一书的附录,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446页。)如果说海氏对尼采的评估是卓越的,那么他使马克思与尼采相比附则是完全错误的;至于谈到对马克思“劳动”概念的判断,那么与其说是错误的,毋宁说是幼稚的。这里确实牵扯到了问题的真正核心。事实上,在马克思那里,“作为思想的劳动过程而存在”的生产性根本不意味着真正的劳动,相反倒是意味着“异化劳动”(在这一点上黑格尔与国民经济学相一致);而在对异化劳动的批判中所获致的作为“现实性的本质”的劳动,如果可以借用海德格尔的术语来表示的话,那么它在一方面意味着“此在”是“在世之在”(烦忙在世)(注:参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67-73页。),在另一个方面则代表着“存在的真理”;并且正像海德格尔把“绝对的形而上学”归属于“存在的真理的历史”之中一样,马克思同样坚决地使“异化劳动”归属于这一历史。试问:这如何才是可能的?

因此,全部问题在于,人们确实知道马克思对意识所作的本体论批判,但却并不真正理解这一批判的意义(当代意义),而对于该批判在本体论上作为积极成果而赢得的全新境域还几乎一无所知。海德格尔正是在这里错失了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当他把马克思最终淹没到黑格尔的形而上学中去之时,他在《关于人道主义的书信》中对马克思主义的那个敏锐洞察(注:海氏的说法是:“……马克思在体会到异化的时候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中去了,所以马克思主义关于历史的观点比其余的历史学优越。但因为胡塞尔没有,据我看来萨特也没有在存在中认识到历史事物的本质性,所以现象学没有、存在主义也没有达到这样的一度中,在此一度中才有可能有资格和马克思主义交谈。”(《海德格尔选集》上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83页)的意义也就变得极为有限了——这种意义仅仅局限在“历史的观点”或“历史学”之中。这种意义估价在性质上仍然十分类似于下述情况:当第二国际的理论家把马克思哲学的基础归并到费尔巴哈那里(甚至“机械唯物主义”那里(注:参见梅林《保卫马克思主义》,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98-99页。))去的时候,他们同样断言说马克思的哲学变革是仅仅发生在“历史观”方面。试问:这种情况难道是可能的吗?

在这里,我们当然无法就问题在理论上予以充分的展开,但我们有理由指出这样一点:当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在主要之点上被根本性地揭示的时候,上述问题中所蕴含的矛盾就应当而且能够被消除。不消说,在这种揭示使意义呈现的地方,原先被硬化的理论构造将整个地发生变化。例如,对于马克思来说,“辩证法”当然将不再可能继续维持其作为外在方法论的那种形式,同样也不再可能如海德格尔所想象的那样作为“思想的劳动过程”而反过来巩固黑格尔的形而上学。但是作为一种现象实情,马克思的辩证法却使他完整地达到了海德格尔通过现象学所达到的那个境域——至少就超越并终止一切形而上学这一点来说是如此。这种辩论法的真正性质实际上不可能仅仅通过赫拉克利特或黑格尔而得到完整的理解,它也许还应当通过当代哲学发展的某种迹象去领悟——伽达默尔曾多次提到海德格尔哲学的辩证法背景,而他自己则声言说,辩证法应当在解释学中得到复活。

我们根本不想自诩说,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乃是在我们手中被现成地掌握着的东西;它从来就不是什么现成的东西,好像一个钱包可以丢失又被找回来一样。如果说这种意义从根本上来说乃是由历史所造成并且由历史不断地去造成,那么在哲学的范围内,正如我们已经提到过的那样,它只是在对话的途中生成并且呈现。在这样的意义上,若仅就代表性的标记来提示的话,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说,要理解马克思哲学的真切意义,不能不读《存在与时间》,就像不能不读《精神现象学》一样。我们在这不想(也无权)就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作什么实质性的断言,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当这一哲学真正地与当代思想形成批判性的对话时,它的当代意义不是被遮蔽而是被坚决地揭示出来;正像它在这样做时不是疏离了当代思想的任何一种积极成果,而是同样坚决地把它们据为己有。

第五篇:马克思哲学论文

马克思主义哲学论文

马克思主义哲学论文:马克思思想整体结构论略

摘要:本文以“改变世界”统摄马克思的理论研究和社会实践,以“实践思维”作为改变世界的唯一有效思路,从实践思维的必然要求推究出

改变世界必做的课题,根据课题相应把马克思全部思想分为人道主义社会学说、唯物主义历史学说、资本主义经济学说、无产阶级革命学说。

又从思想表述的角度将马克思著述分为理论主导和实践主导两大系统。文章认为,实践思维不仅是理解马克思,而且也是批判和超越马克思唯一正确的思路。

哲学家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一、笼盖四十年的总纲领

1845年春,马克思写下了文前引录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最后一条,表明了“改变世界”这个支配了他的思想研究工作的总纲领,此时已然确立。三十八年之后,当他的全部工作划上句号时,恩格斯在他的墓前总结道:“以某种方式参加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所建立的国家制度的事业,参加赖有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本身地位和要求,意识到本身解放条件的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这实际上就是他毕生的使命”[1]。显然, 这毕生使命的内容,就是马克思早年所定目标即“改变世界”的具体化。

如果只是看到马克思在二十七岁上一语定平生,而忽视他人生抉择的理性思考依据,那就把马克思神化了:他一个主观动念,居然能够发展成为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事实上,马克思1843年开始“解决使我苦恼的疑问”[2],通过批判黑格尔的国家学说,并运用经济学解剖市民社会,完成了社会结构分析、现存社会价值批判、人生及未来社会价值确定,以及历史转化必然性的初步认定,改变世界的整体思路於1844年已初具轮廓。这就是马克思于1845年做出人生抉择,1846年便投身社会实践运动[3]的理性心理基础。由此看来,“改变世界”这一轮太阳在马克思心中升起,整整照耀了他四十个春秋的人生行程。

一个主题愈是历久不衰地被奉行,其对奉行者的人生覆盖面便愈益宽广。只要略作审顾便不难发现,“改变世界”这一主题不仅统一了马克思的主要理论思考,同时也是统一其理论与实践的灵魂。

马克思的理论业绩,恩格斯的《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举其大要,谓有两大发现,即“发现了人类历史发展规律”,“还发现了„„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4]。这两大发现,前者形成历史唯物主义学说,后者构成他的政治经济学。从思想内容看,这两大学说占据了马克思理论的主体部分;从研究时间来看,这两项研究则基本前后相续,纵贯了马克思改变世界四十年工作之始终,其中凝结了他毕生的主要精力,耗费了他四十年中绝大部分光阴。

在马克思的思想中,这两大学说由于具有科学的性质,因而其作用超出了特定目的界限和实践范围,在学术和实践的实用中伸展,马克思也因此得以作为思想家在学术界发挥着世界性和历史性的影响。马克思思想的这种科学普遍性是很容易掩盖其当时的实践目的性的。罗素就在《西方哲学史》中批评说:“把马克思纯粹当一个哲学家来看,它有严重的缺点。他过于尚实际,过分全神贯注在他那个时代的问题上。”[5]这是一位思想史家对马克思的中肯批评,然而却道出了马克思理论的现实性特征。马克思的研究课题不是得自思想史的研究,而是在社会的斗争和思考中孕育出来的。马克思的研究成果,是直接为改变世界的实践主体群服务的。他说《资本论》“能代表的只是这样一个阶级,这个阶级的历史使命是推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最后消灭阶级。这个阶级就是无产阶级。”[6]所以当“《资本论》在德国工人阶级广大范围内迅速得

到理解”时,他认为这“是对我的劳动的最好的报酬。”[7]他的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同样也是贡献给无产阶级和共产主义事业的。这只要回顾

一下该原理的发表过程,就可悟出他的良苦用心。本来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已作了正面、系统、全面的表述,从学术价值上看,是无论如何应设法出版的;但从宣传价值上看,同青年黑格尔派的论争,就不如直接诉诸无产阶级和社会主义者的著作。所以,马克思“情愿让原稿留给老鼠的牙齿去批判”[8],而不惜另外花费精力,将原理放到《共产党宣言》、《关于自由贸易的演说》、《哲学的贫困》、《雇用劳动》等著作和演讲稿中去宣示。这些著作和演说正是直接面向共产主义者和工人群众的;《哲学的贫困》虽然是批判蒲鲁东个人,但由于这个人在法国社会主义运动和工人群众中的特殊地位和影响,批判他实际上也就是向法国共产主义者和工人阶级作宣传,其意义非一般的批判可比。

这些最具科学普遍意义的理论成果,却具有如此明确的现实实践目的,我们由此可以想见马克思思想的其他方面。

如果说,马克思在书房里研究所得的科学发现都是着眼于“改变世界”而不只是“解释世界”,那么,作为他伟大业绩的另一面即社会舞台的活动,那就更是直接从属于“改变世界”的工作了。正是由于社会实践对于“改变世界”是直接而现实的实务,所以它才能那么强烈而大量地吸纳思想家的时间和心智。弗兰茨·梅林告诉我们,“我们事业的所有伟大先驱者们”都对马克思有这样“一致的看法”:“只要实际行动的时机一到,他就定会心甘情愿地搁下笔来,不再写他所知道的事了。”[9]只有真诚地把“改变世界”当作现实任务奉行的思想家,才能这样安排思考与行动的主次。而这种实践第一的倾向,又必然规定着他理论思考的从属性。

“改变世界”这一非常的任务,正要求它的奉行者具备非常的思考深广度和非常的实践意志。所以,当革命潮来时,马克思能慨然投笔,出海导航;而当革命潮退时,他又能及时退回书房,下帷穷经。马克思就是这样一位合思想家和革命家于一身的创世者。作为思想家的革命家,他不同于一般的革命家,其目标不在于夺权坐天下,而是要改变整个人类的生活质量;作为革命家的思想家,又不同于一般的思想家,其目标不是要解决思想史上遗留的问题,从而填补思想史的一个环节,而是要解决现实社会问题,探求改变世界的原则和机理。作为思想家和作为革命家的这种互相规定,导致了马克思理论和实践的高度统一。当今分析的马克思主义学者G·A·柯亨对此也有共识,他说:马克思“理论的目的在于产生与实在符合的思想。实践的目的在于产生与思想符合的实在。因此,理论和实践的共同之处是渴望建立思想和实在的一致。”[10]

从马克思后四十年思考与实践内容来看,“改变世界”足以提挈他这段人生。如果说,在他的前期也有这种思想苗头的话,那还只是朦胧的愿望和没有整体目标的局部摸索。进入后四十年才形成“改变世界”的整体目标,并进入有目标的实质性操作。而今,马克思贡献予这个宏伟纲领的实践活动已经消逝,而其经天纬地之思考却借文字传留给了我们。但我们在解读他的遗文时,如果忽视或撇开他那宏大的实践意向,坐在经院书斋中作纯学理之猜度,或牵就别种目的强作理解,那都不是接近马克思的做法,而是以“经”注“我”,肢解、重构马克思的做法。

二、改变世界的实践思维

马克思的全部思考既是围绕“改变世界”而展开,而不是对思想史上某种问题作纯学理的逻辑推演,那么,这种特定类型的任务就必然要求特定类型的思路来解决。“改变世界”这个任务的实现最终要取决于实践,因此,一切认识与思考都必须围绕实现目标所需要的实践而展开。因此,这里的思路,这里的唯一有效思路,只能是实践性的思路,只能是切合实践、服务于实践、解决实践认识问题的思路。迄今为止的思维科学未能提供这种思路的名称,我们且称之为“实践思维”。“关于离开实践的思维是否具有现实性的争论,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11]

。马克思很早就用这句话明确地表示了他对“离开实践的思维”不感兴趣。这是一个肩负“改变世界”使命的人自然而必然的思维倾向。

实践思维既是马克思思想的整体思路,那也就是我们理解其整体思想的必由之路,是理解马克思整体思想的一把唯一的钥匙。有鉴于此,实践思维之要略不可不首加辨识。

如果把逻辑思维、解释性的理论思维、幻想性的形象思维与实践思维加以排列比较,就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具有“思维内部规律→超越思维引入存在→超越存在引入理想→超越理想引入实现(或实践)”这样一种依次递进的层级性:

逻辑思维 逻辑思维只在概念、判断、推理之间运行,即它只解决思维内部的问题,只解决思维内部的正确性问题。逻辑思维正确性(亦即真理性)的判断根据,只在思维内部先在与后有的思维结果之间;逻辑思维不关心思维之外的客观存在,它不考虑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

解释性的理论思维(理论思维除了解释客观存在之外,还有以建立价值原则为目标的)解释性理论活动中虽然也充斥着逻辑思维,但却引入了逻辑思维所不加考虑的因素——客观存在;而且被引入的“客观存在”还成了思维活动的主导因素——思维结果必须符合客观存在。所以理论所追求的真理性与逻辑所追求的真理性并不相同:前者要求用外在于思维的“客观存在”去检验;后者只用思维内部先在或后在的思维结果去检验。由此可见,逻辑思维并不能完成理论思维的任务,理论思维是超越逻辑思维的一种独立思维方式。幻想性的形象思维(形象思维也还有非幻想而模拟现实的)幻想性形象思维也与客观存在事物有着直接间接的密切联系;然而这种思维并不遵守客观存在的规定,它超越了规定理论思维的客观存在,而引入了思维主体的情感意愿:思维的走向由思维者自己的情感意愿牵引。这种思维的结果再不表现为普遍原理而表现为具体的意象;其价值也再不在于“真”,而在于“善”,在思维结果的理想性。这种形象思维的目标当然也不是理论思维所能完成的,因而它也是一种独立的思维方式。

实践思维实践思维是一种最具综合性的思维方式:它在运思过程中,需要运用多种思维方式或它们的成果。但是,实践思维作为一种独立的思维方式,不在于它综合运用各种思维方式,而在于它超越各种思维方式的范围,引入“在现实环境中实现所追求的目标”的思考内容,即引入“实践”的思考内容。这是前述任何一种思维方式所不能考虑也不必考虑的任务。实践思维直接是在幻想性形象思维基础上的超越,因为实践思维是对理想目标的追求;但实践思维不是象幻想性形象思维那样满足于获得理想的意象,而是要获得理想的现实,因而引入了把理想意象变为现实的“实践”。实践不仅是实践思维一项新添加的内容,而且是规定思维导向的因素。正如符合存在是解释性理论思维的导向、符合理想是幻想性形象思维的导向一样,符合实践要求是实践思维的导向。正由于“实践”在思维中具有导向作用,使得实践思维在应用其它思维方式时附加上了特别的要求:——实践思维在认识实践环境和材料对象时,要用客观存在去校正思维成果,这很象解释性理论思维;但实践思维所认识的内容必须是客观事物中可被实践操控的实体因素,而不是客体被人感受、识别、理解的意象、意念或它们的文字记录,所以实践思维检验认识的真理性不是象理论思维那样仅凭语言引述事实的现象特征,而是必须通过实践动作操控事物实体。这不同于理论思维所要求的认识。

——实践思维在设定实践目标时,尽量满足人的利益、理想要求,这很像幻想性形象思维;但实践思维想象的目标,却必须是可经实践造作而化为现实存在的意象,而不是仅供观照以求心神娱乐、无法实现也不打算实现的意象。这又不同于形象思维。由此可见,实践思维既具有综合性,更具有独立性。我们不能因为实践思维中包含其他思维方式而取消它。将这样一种与人类历史同样悠久、与人类实践同样普遍、人类养育自我的思维方式作为一类独立的研究对象列入思维科学,正无可非议。

说明实践思维具有无可替代的独立性,还不是本文此节的目标,它不过是进而探讨这种思维方式系统规律的立足点;我们需要实践思维的系统规律去理解马克思思想的整体结构,去据以审订他的思考结论。

即使马克思的研究过程不是采用实践思维,或者偏离了实践思维,我们也必须用实践思维去读解和批判他的著述,因为这是解决他的“改变世界”这一思想课题唯一正确的思维方式。如果马克思偏离了实践思维,那就说明他的思路出了问题,错的是他,而不是我们。正如面对一份数学答卷,人们只能以正确的解题思路去审阅它一样。

面对马克思的思想课题及其研究成果,实践思维的系统规律问题无可徊避;人类也实在早就应该有这方面的系统知识。奇怪的是,人类建立了逻辑学去研究逻辑思维规律;人类也有许多关于形象思维规律的研究专著;可是,我们这里提出实践思维,却不知去哪里引录经典定义;我们需要实践思维系统规律,却不知去哪里参阅专门资料。

好在实践思维是凡人皆有的切身经验。因为人类实践是个体赖以生存的根本手段,也是人类活动区别于动物活动的根本特征;而实践思维不过是筹划现实实践的心理活动而已。因而关于它的性质与内容,即使缺乏权威的研究结论,我们自己的实践经验也可以作为言说和判断的切实根据。

只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个人实践活动,有许多是无需多加思考的习俗、习惯或模仿性活动;有许多是片断的不完整的活动(如工厂里的分工劳动);实践思维在这类实践活动中难以体现其固有的全面性与系统性。系统性实践思维存在于整体目标的实现谋划之中,尤其是在新创性目标的实现谋划之中。例如,创建一个工厂,修建一条铁路,制造和发送一艘宇宙飞船,乃至打一场战争,变革国家体制等,每一项具体目标的实现都会有一个系统的实践思维过程。

对于这些大型的实践目标,需要投入较多的人力和物力,需要组合复杂的实践活动,花费较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人们通常把这种实践系统称为“工程”。实践思维在对工程的运思活动中最具有系统性的特征。

三、工程思想的问题系统

工程思想是一项有效实践的全部思考和研究,其思考和研究的课题是由有效实践的必要性联系在一起的。那么,一项有效实践或工程,有哪些必须解决的问题要求于思考呢?

工程作为人类自觉的实践活动,是有目的、有目标、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的。这种活动得以有序进行,思考必须提供两个直接的依据:一是工程目标,二是实施方案。有目标,知道做什么;有方案,知道如何做;实践活动于是可以进行了。但是,工程目标与实施方案的制订决不是盲目的、任意的,必然各有各的依据。人们制定工程目标虽然也要考虑实现的可能性问题,但确立目标的主体内在动因则是人们自身的利益需要。工程效益是工程目标的价值所在,是工程构想和工程实践的目的,在工程思考程序上应是最先成熟的。工程的施工方案也不会冒然制定。

人们必须在预想中彻底排除失败或无效劳动的顾虑之后,才肯付诸实行的具体考虑和行动。这就要求对整个实践过程所涉及的诸多方面作一番可行性研究。

由此看来,有关工程思考的必要内容就由这几个方面构成:

(一)工程目标;

(二)目标效益;

(三)可行性研究;

(四)施工方案。

这四个方面的问题都解决了,工程才得以确立,才能付诸实施。这是对工程思考的普遍的必然要求。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个“四位一体”的问题系称作——工程思考的范围结构。

工程思考的范围结构虽然是一切工程思考都必须遵循的,但它的内容却并不一定都成为每项具体工程的研究课题。这是因为研究课题的设立是为了解决未知任务的,而人们在不同的实践领域所具有的知识、经验基础不同,因此,研究的任务也就有多少繁简之别。一般说来,常规工程中研究工作可省略的方面要多一些,而首创性工程的研究任务就全面而繁重。

工程策划中研究课题的省略与增加,并非工程思考范围的缩小或扩展。研究上的省略,只是由于思考所需要的内容已经确知,可以直接进入工程构思与运作。而研究上增设的课题,则不过是共同完成工程思考范围结构的某一方面问题。工程思考范围结构是固定的,而工程研究的课题则是随具体工程而变化的。

那么,人类一般工程思考范围结构,在马克思所选定的工程中,即在改变世界的工程中,必然具体化为一些什么样的研究课题呢?这需要弄清改变世界工程所涉及的领域和这些领域的已知状态才能确定。

马克思所欲改变的“世界”,其实指的是整个人类社会。把整个人类社会的改变作为工程目标,其涉及面则广矣:

第一,由于人类社会是整个人类共同的生活环境,因此对它的改变涉及到全体人类的利益。而且这利益不是以经济数字衡量的利益,而是不好衡量、不好论定优劣的生活方式、生活质量问题。

第二,由于人类社会是人类唯一的生活环境,所以,新社会不能在另一空间重建,而只能在现有社会的基础上“改变”。因此,工程牵涉的客体就有旧的即现存的社会,和新的即未来的社会。后者是工程建设的最终目标,前者是工程实践的前期对象,两者都是工程的客体对象。

第三,工程须投入大量的人力,甚至发动和组织工程队伍的这个前期阶段都须投入大量的人力。而在旧社会的解体工作时期,只有剧烈的斗争,并不产生任何经济效益。

这三点说明改变世界工程在利益主体、实践客体、实践主体几方面牵涉之广。而从知识基础上看,人间幸福之主义,异说纷呈而未有确论;现存社会与理想社会之考究,思理万千而未有实践真知;改变世界、解放人类的社会运动,徒有空想而迄无成例。马克思的工程研究,几乎全在昏暗的知识地界起步。面对这苍茫昏暗的未知界,“需要探讨的题目丰富多样。”[12]我们只有在工程思考范围结构要求与工程实践所涉领域的未知状态之间往返勾联,才能获得工程思考的具体课题。

按工程思考范围结构的要求,首先应确定工程目标。在这里也就是要确定未来社会的形态。然而,要确定未来社会形态,先须弄清一系列问题: ⒈现存社会为什么不好而须加以改造?这好与不好根据什么标准?这个标准能被全人类接受而贯彻到未来的社会中去吗?这一串问题的焦点是

人生、社会价值问题,它关系到未来社会即工程目标的效益确定。⒉现存社会是如何不好?是通过怎样的机制导致不好的?其最终的根源是什么?改变其根源能够改善人类生活的性质吗?这一串问题的焦点是

社会形态性质问题,它关系到未来社会形态本身即工程目标的确定。由此可见,在改变世界这项工程的研究内容中,工程目标的确定,必然连带着工程效益问题和现存社会的形态与价值批判问题。这当中现存社

会批判是基础性工作,不是工程思考范围结构直接需要的资料。但确定工程目标过程中必然连带解决的工程效益问题,却是范围结构的直接内

容。从研究上来说,现存社会批判、社会效益论定、社会理想目标确定,这些相互牵涉的问题难以绝然分开,我们结合工程思考范围结构的要

求和研究工作的必然联系,可以将这个系列研究的课题综合为:理想社会及其合理性问题。这就把工程思考范围结构所要求的工程目标和工程

效益两项问题,结合成了一个研究课题。

按工程思考范围结构的要求,接下来应考虑的是工程的可行性问题。工程的可行性研究其功能或宗旨只有一个,就是澄清顾虑,确定信心。整个工程从实现的前提、条件,到实践的过程和结果,凡有疑虑的地方都必须细加考察研究。因此,可行性研究就其工作内容来说,不是一个研究课题就能解决的。按照构成工程实践的主体与客体两个方面来看,可行性研究可以分为客体被操作的可行性和主体操作活动的可行性两个方面。客体被操作是可行的,人们就可以放心的制订主体的行为计划或施工方案了;施工方案明确以后,才可能产生主体操作可行性的问题

客体被操作的可行性,在常规工程或仿造性工程中是不成问题的,因为工程客体已被成功的操作过了。但在马克思的工程思考中,要有意识地

改变社会的性质而不仅仅是更迭政权人事,这还没有人做过。所以,人类社会被操作以改变其性质的可行性,这是必须研究的一个大题目,而 且是前无古人的新课题。

尽管可行性问题已经缩小到客体被操作的可行性,但由于作为工程实践客体的人类社会,不仅广泛复杂而难于把握,而且它本身是一个不断发

展着的活机体,并不能像一台机器或汽车可以使它停止运转然后进行改造重装;对于社会只能在它的运动中进行改变。这样,客体被操作可行

性问题,就不仅要研究人类社会的动态结构以把握操纵要点,还要研究它的动态发展趋势以便因势利导。动态结构研究和动态趋势研究在研究

思路和考察范围上并不相同,难于结合在一个课题中进行研究。这样,客体被操作可行性在研究课题上还要再分解。

对人类社会的动态结构研究要求对一切社会作结构原理分析,其目的是通过剖析社会结构的历史生成,掌握决定社会变化的根本因素。试想,社会这个人类全部现存的总称,空间上东南西北,四散广延,结构上虚虚实实,方方面面,如此庞大复杂的对象,若不找到它的定性的关键部

位,改造的实践如何下手呢?汽车轮船很大,它的操纵室却是很小的;牛马体大力大,穿上牛鼻子、络住马嘴却能让它们乖乖听话。这是人类

控制庞大对象时通用的方法。然而,决定社会性质命运的这个“穴位”在那里呢?社会的“牛鼻子”在那里呢?这是必须对整个社会的生成结

构作全面透彻的分析才能确定的。只有认准了社会结构的要点,抓住要点实行变革,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半而功倍。抓住了要点,社会变

革的目标才能集中、明确、具体化,才能把庞大的目标转化为可以计划、可以操作的具体事务。所以,人类社会的动态结构研究课题,可以表

述为:社会结构及变革要点问题。

对社会客体的动态趋势研究,并不需要研究历史,只要研究现实社会今后的发展趋势。因为马克思的社会工程要改变的只是现实社会。这需要

对现实社会状态有切实的考察。如果通过对社会的动态结构研究找到了变革社会的要点,那么对现存社会发展趋势的探讨,考察的目标也就可

以相应集中为:现存社会要点趋势问题。这是必须确定的问题。假如欲加改变的社会目标是不断发展的,那就不可改变;或者欲加改变的社会

目标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就不可能彻底根除,那么改变社会的实践就是徒劳。只有社会目标必然或可能的发展趋向与工程实践 的取向一致,改造社会的工程才是可行的。

如果社会可被操作,而现存社会可能变质甚至必然变质,那么,客体被操作的可行性问题就基本解决了。在此基础上就可以构想工程思考范围

结构的最后一个方面——社会变革的行动方案问题。

至于这个行动方案的可行性问题,亦即主体操作可行性问题,则要视方案涉及的具体内容有无可顾虑的问题,才能决定是否还有需要研究的可

行性课题。

到此为止,我们结合改变世界工程的具体情况,把工程思考范围结构四个方面中的三个半方面——工程效益、工程目标、施工方案、可行性研

究中的客体被操作可行性——落实到研究课题中去了。我们因此共得到四个研究课题。范围结构中剩下的那半个方面——可行性研究的主体运

作可行性,或施工方案的可行性,作为一个悬臵的问题暂列于后。这就是我们所得到的改变世界工程必须研究的课题系统:

(一)理想社会及其合理性问题;

(二)社会结构及变革要点问题;

(三)现存社会要点趋势问题;

(四)变革社会行动方案问题;

(五)行动方案的可行性问题(?)。

改变世界这项工程研究的课题是否必有或只有这些问题?只要站在工程实践和思考必然要求的立场上,这是可以讨论的。

假如这些问题对这项工程思考是充分而必要的,是任何人面临同样任务都必须思考、不可回避的,那么,我们就获得了理解马克思思想的客观

必然依据。我们不是根据马克思著作的文字材料,而是从工程思考的必然要求出发,从马克思“改变世界”工程的具体任务出发,得出这个工

程思想问题系统的。马克思曾否明确提出过这些问题,这并不重要;我们只看他是否实际解决了这些问题。马克思思想的系统性和科学性如何,只能用这个问题系或工程思考的要求去衡量,而不能轻信任何权威的判断,包括马克思本人的科学自信。

四、解决问题的各门学说

当我们用上面探讨出来的工程研究问题系统来征求马克思思想的答案时,很容易发现马克思思想中有四门已被广泛研究的学说,正好分别具有

解决上述问题系中前四个问题的功能。它们是: 理想社会及其合理性问题——人道主义社会学说; 社会结构及变革要点问题——唯物主义历史学说; 现存社会的要点趋势问题——资本主义经济学说; 变革社会的行动方案问题——无产阶级革命学说。

如此排列的这份问题与学说清单,可能会激起成堆的疑问:右列各门学说能够分别解决左列各项问题吗?各门学说正是为解决各自相对的问题

而创立的吗?“人道主义社会学说”这种提法有根据、能成立吗?把人道主义纳入马克思整体思想中来莫非要把马克思人道主义化?五个问题

——四门学说,莫非暗示马克思思想作为工程思想体系还不够完整?如何看待列宁关于马克思主义三个组成部份的划分?这种“四分整体观”

臵辩证唯物主义于何地?„„?

全面澄清这些疑问不是本文承担得了的任务,愿诸公把上面这份清单权当假说存疑待证。本文下面主要说明笔者所理解的各门学说的核心结论,以显示它们解决各自相对课题的功能。至于这些核心结论如何展开为各门学说,或各门学说通过怎样的论证过程而达到各自的核心结论,以

及各种理解上的疑问,则待另文详明。

(一)人道主义社会学说

人道主义社会学说是马克思工程思想的工程目标和工程效益理论。人道主义社会即共产主义社会。马克思在第一次以文字宣示他主张共产主义

社会时,就说他所主张的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13]共产主义是理

想社会的制度名称,人道主义则是其价值所在。社会制度是工程实践的目标,社会价值就是目标的效益。

关于共产主义与人道主义的关联,这里引证1844年手稿里的话是否足资立论?笔者不能认同流行至今的“青年马克思”概念,把1844年手稿视

为不成熟的青年马克思著作,把历史唯物主义的形成当作马克思成熟的标志。即使按照这种区分标准来看,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的实际研究过程

也始于1843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而非突发于1845——1846年的《德意志意识形态》[14]。如果保留工程思想体系的假说,那么,进入

工程整体思维的马克思,就是成熟的马克思。从这个角度看,1844年手稿在马克思整体思想中的地位更无可怀疑。

人道主义社会学说由马克思的人本观、人道观、社会观构成。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质就是他异于动物的各种能力。这各种能力(即人)的现实存在方式、也就是人实现为人的唯一方式就是活动。人对于

这种现实存在方式(即活动)的普遍愿望,就是进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这是人的“类特性”。这些看法构成马克思的人本观。

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类特性被压抑,他作为人的能力被出卖,由别人控制强制运用,在这种不平等中人所丧失的是他作人的根本——人的能

力、人的类特性,人失去了作为人的基本权利。这是极不人道的。把人从这种普遍的不人道境地解放出来,满足他们的类特性,使他们自由地

有意识地实现和发展自己作为人的本质的能力,亦即使人成为人。这就是马克思的人道观。

这种符合人类本性的生活,这种人道生活必须要有一定的社会制度加以保障才能实现。马克思根据自己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考察,认为造成

人的非人道状态与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制度密切相关,因此倡导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共产主义社会制度以保障其人道原则的实现。这就是马克思的社会观。

马克思的社会观以人道观为依据,人道观以其人本观为根据。人本观——人道观——社会观,这构成马克思的人道主义社会学说基本框架。

人道主义作为马克思总体思想中的价值理论,它的功能既不在于用以解释历史、社会,又不能作为变革社会的手段。马克思生前一再批判那些以人道、人性、道德改良为手段的社会变革主张。在马克思看来,变革社会只能通过改变经济基础才能有效地实现目标;主张思想革命、道德改良的社会革命家都不过是空想家。有些空想家也有现实实践热情而不象艺术家那样耽于幻想;但是他们的实践却只开花不结果。那个徒有实践热情却无科学实践思维的唐·吉轲德,因此被马克思当作这类人物的代表而反复嘲笑;马克思斗争对象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革命队伍中的唐·吉轲德。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是他为共产主义设定的价值,是工程目标的效益所在,是工程的目的。因而是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最高理由。社会主义意识

形态长期拒绝马克思的人道主义理论,造成了十分荒谬结果:为共产主义而奋斗的人们长期丢失了共产主义的理由!当然,建设共产主义总得

有理由;不过,后人为共产主义设定的理由就不是马克思所设定的理由了。

我们听见一种说法,说共产主义是科学,是历史的必然归宿,所以要为共产主义奋斗。必然性是不能代替合理性以解释实践动机的。因为我们 并不能欢迎一切必然的东西:我们并不因为人必然要死就为死而奋斗。人们对目标的态度,不在乎它是必然还是偶然,只考虑它对我们有益还

是有害。共产主义到来的必然性,只说明建设共产主义是可行的,并不显示它的优越而值得追求;值得追求的优越性是由它提供的社会效益决

定的。

我们曾听到一种颇动人心的说法,说是到了共产主义社会物资丰富,人们可以“按需分配”。这倒是说的社会效益。不过共产主义的这种社会

效益马克思并不曾着重强调,也没有论证共产主义满足这种分配原则的必然条件。我疑心这是后人许诺给穷汉和懒汉的一块奶油面包。因为对

物质的拥有和贪欲,这恰是马克思一贯鄙视的人生态度。冲着“按需分配”而为共产主义奋斗,这比资产阶级的个人奋斗高尚不到哪里去。把无产阶级利益作为建设共产主义的理由,那不是最高的理由。马克思主张解放无产阶级,那是“因为工人的解放包含全人类的解放”[15]。

意在解放全人类的工程目标即共产主义,其效益理论是应该撇开阶级性而以人的“类特性”立论的。普天之下人共其乐,这才是足以号召天下 的理论。

无产阶级专政是马克思为实现人道社会理想而设定的过渡性目标,不是终极目标。资本主义社会则是马克思人道主义社会工程的改造对象,处

在实现人道主义道路的起点上。因此,社会主义同马克思人道主义的统一性和接近性,资本主义同它的对立性和疏远性,这在马克思看来都是

显然的道理。然而,长期以来我们对马克思人道主义理论冷淡,而资本主义世界却对之充满热情,这可能出于同一种认识原因:以为马克思人

道主义与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是同一或可以混同于一的。这是一种遍及世界的误解!笔者愿另文加以澄清。

(二)唯物主义历史学说

关于唯物主义历史学说的研究动机、过程和内容,笔者已在《马克思唯物史观生成三部曲》一文中粗陈拙见[16]。这门学说能否解决工程问题

系统中的“社会结构及变革要点问题”呢?这里只须从马克思对这门学说的经典性说明文字中摘引几句话便可明了。他说:“人们在自己生活 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 的总和够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

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的发生变革。”[17]这些话正是

在揭示社会生成结构的同时,又揭示社会结构的根基,也就是社会变革的要点,或者也无妨谓之社会的“牛鼻子”。

唯物主义历史学说的内容可分为三个方面:一是社会结构理论,二是历史发展机制理论,三是历史分期理论。

社会的结构原本可以作各种不同的分析与建构。如从施政角度看,可以把行政社区、部门或群体组织作为构成单位,把整个社会视为由行政首

脑统帅的社群层级组织。再如从信息传播角度看,可以把各类传播渠道和传媒中心作为构成单位,把整个社会视为由这些渠道和中心组成的网

络组织。还可作多种不同的划分。但是这些类别的社会结构都不能为人们提供一种操作要领,以改变社会的性质。马克思分析社会结构,却是

为着要改变社会的性质。这种特定的实践目的,只有从社会发生学的角度,分析特定性质的社会结构的生成,得出社会的生成性结构,或者说

社会发生学结构,才能满足目的的要求。唯物主义历史学说所揭示的社会结构,正是那种生成性社会结构:人们吃喝住穿需要物质→获得生活

资料必进行生产→进行生产必然结合成一定的生产关系→特定生产关系产生特定国家→特定国家产生特定意识形态。在这样一种生成性社会结

构中,便极容易看出决定整个社会特定性质的初始因素——生产关系。显示决定社会性质的根本因素,这正是唯物主义历史学说的目的所在,抓住了这个根本因素,改变社会性质的工作就有了切实集中的目标,就可把理想愿望落实为实行方案。

唯物主义历史学说中的历史观,是建立在其社会观基础上的。历史衍变的机制,是整个社会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而变更;人类历史阶段的划分,也是由经济基础亦即生产关系的不同形式来决定的。唯物史正是社会结构性质的生成衍化史。这个学说中历史规律的叙述原本不是目的,唯

物主义历史学说建立之前和之后,马克思都没有系统地研究过历史。我们从工程问题系统的要求来看,有了上述社会观,已能回答“社会结构及变革要点”这个问题了。那唯物社会观为什么还要发展为唯物历史 观呢?历史的叙述有两大功能:第一是以史实来证明社会结构的科学性,用人类的历史实践来证明社会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而变更。这样做也

是不同于哲学认识的实践认识方式的特别要求。我们在前面说过,实践认识要求认识结果必经实践检验。可是社会变革规律这种认识结论,不

可能通过现实实践来验证,只好用已有的整个人类历史实践来验证。第二,历史叙述同时还具有另一种功能,就是揭示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说

明一种特定社会形态只是暂时的历史现象,变革是必不可免的,从而在这种一般意义上昭示,对现存社会的变革是势在必行的。唯物主义历史

学说中生产力以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的引入,正是适应这种论证要求的结果。

历史叙述的这两种功能的第一种,实际是为社会观功能服务的,即是证实社会结构及变革要点问题的,也就是解决社会变革的“可操作性”问

题。历史叙述的第二种功能或目的,则超出了可操作性问题,进入了变革可能性问题。让唯物主义历史学说兼具这两种功能,马克思似乎想通

过它,指着现存社会告诉人们说:这头牛是一定会向前走的,喏,牛鼻子就在这儿„„。

正由于从动机到理论功能所贯注的这种实践性,所以马克思当年竭力要将该学说宣传到社会主义者和工人群众中去。星移斗转,这一具有强烈

实践性的学说,今天早已作为科学,作为历史研究的指南,作为一种解释模式,悠然踱进了学者们的书斋,在历史的思考中载沉载浮。唯物主

义历史学说诚然能够解释历史,但马克思著述当年是极不满于只是解释的。他说费尔巴哈“和其他的理论家一样,只是希望达到对现存事实的

正确理解,然而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的任务却在于推翻这种现存的东西。”[18]“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拂去薄薄的历史尘

埃,唯物主义历史学说的实践锋芒显然可辨,它当年可是象作战地图一样,高挂在无产阶级革命大军帅府会议厅里的。

(三)资本主义经济学说

资本主义经济学说是解决“现存社会要点趋势问题”的吗?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告诉我们:“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

会的经济运动规律”[19]那是一种怎样的规律呢?马克思在该书“第二版跋”中引述了一段他自己认为很“恰当”的评论说,马克思“这种研 究的科学价值在于阐明了支配着一定社会机体的产生、生存、发展和死亡以及为另一更高的机体所代替的特殊规律。”[20]这可说明,马克思 的经济学说从目的到内容,都在于阐明资本主义社会必然灭亡并为共产主义社会所代替的命运。;

在唯物主义历史学说中,马克思虽然从历史发展规律上昭示了特定社会形态的历史暂时性,但这只是一般的历史趋势,还不足以说明当代资本

主义社会发展的具体必然性,所以必须对当代社会发展趋势作具体研究。唯物主义历史学说既已揭示社会根源于经济关系,马克思就把考察资

本主义社会命运的聚光灯,对准了该社会经济关系的主角——资本。因为作为私有财产的资本的命运,维系着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命运。

在这项研究中,马克思把黑格尔用以分析精神与现实之关系以及现实之发展的辩证法,移植过来分析劳动与资本之关系和资本之发展问题(所

谓辩证唯物主义正是马克思资本主义经济学说的方法论,并非一门独立的学说)。资本作为积累的劳动,通过剥削活劳动而发展自己。但资本

实现自己的发展却又须依赖劳动者的购买力所形成的广大消费市场。每个资本家加重剥削自己的工人,却希望并依赖别的工人多买自己的产品

。资本就在与劳动对立又依存这种自身矛盾中奔向其极限——生产过剩危机。“在这种危机中,资本的这种矛盾暴风雨般的突然爆发出来,日

益严重的威胁到作为社会基础和生产基础的资本本身。”[21]这就是现存社会要点亦即根基的必然趋势。

上面是马克思经济学研究的前期思路。在继续研究过程中,他的辨证思路遇到了困难。今天我们看到的由恩格斯整理出版的《资本论》

二、三卷,对资本命运的限制,不是来自他与劳动的对立和依存关系,而是来自资本本身的社会盲目性,以及资本自身发展导致的其有机构成提高。

资本的社会盲目性造成生产资料生产和生活资料生产两大部类间的失衡,从而导致社会流通障碍而使社会生产停滞。这是第二卷的主题。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增加了成本,导致社会“利润率趋向下降的规律”,资本失去运转的动力,其保值增值的前途可忧。这是第三卷前三篇的主题。

至于第三卷后面的内容则是一个“补论”,说明其他类别资本由于依存于剩余价值的生产而与工业资本的命运相连。《资本论》

二、三卷由于脱离了资本与劳动对立矛盾的辩证关系,所以虽然揭示了资本的危机,但无法达到辩证法规定的“否定之否定”即资本被扬弃的必然结论。但这是后来的事。当初,马克思看到资本与劳动落入辩证法规定的对立矛盾关系之中,资本否定了劳动,是无法逃脱被再否定的命运的。[22]这正是工程问题系

统中“现存社会要点趋势问题”的答案。

(四)无产阶级革命学说

马克思的无产阶级革命学说与“变革社会的行动方案问题”的对应性十分明了,这无需多说。

人道主义社会学说,以其确定的价值系统观念批判了现存社会制度,并“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23]即理想社会形式,从而确定了变革

社会的必要性和目标;唯物主义历史学说指示了变革社会的要领;资本主义经济学说则证明现存社会的根基日趋穷途,不变革是不行的。于是,社会变革的理由和根据都齐备了。

根据辩证法的理解,资本是劳动的积累所至,是对劳动的否定。它在与劳动的对立依存关系所构成的自我矛盾中,走向自我否定,即对否定的否定。通过否定之否定,资本要复归于劳动才能获得新的存在与发展。但是,资本如何摆脱私人贪欲的羁绊,弃暗投明,站到社会需要的立场上来,回到它的创造主——劳动者的怀抱中来呢?马克思将这个过渡环节诉诸人力完成。于是,以无产阶级专政为过渡目标的无产阶级革命,作为实现手段纳入了他的改变世界的工程思想系统。他为唤醒无产阶级所作的论述,他投身社会革命实践所制定各种文件,为无产阶级革命学说奠定了基础。

(五)“无产阶级革命”作为变革社会性质的行动方案,它本身是不是可行的?马克思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可行性问题。至于马克思的工程系统思考中该不该有“行动方案可行性”问题,以及无产阶级革命是否可行的问题,虽然这都已成为历史,但在笔者看来,其中并非没有讨论的余地。但这已不是本文的任务了。

从上面的说明中可以看到,马克思的四门学说具有回答工程思考系统问题的功能。我承认,马克思进入系统工作时并没有明确的工程思考结构意识,他的进入方式受其所处社会环境和思想环境因素所驱使。但实践思维的必然性潜在地规定着他的思考,规定着他的思考去完成工程思想结构的要求。我们只有从工程论证功能出发,才能掌握他各门学说的灵魂和思路,才能理解贯通他的各门学说,才能评判他各门学说的结论和

价值。完成工程思想结构的要求,这决不是他的思想的潜在功能,而是明显的直接功能。我们还没有见到有别种动机和结构,能如此全面的解释马克思整体思想的发生与联系。

这是一个以共产主义社会为实践目标的完整的工程思想体系,“科学社会主义”可以作为这个工程思想体系总体的主题名称。

罗素在介绍马克思的思想时曾经抱怨,说“他很难归类”[24]。这话确实不错。马克思作为思想家却不从思想史的发展中去选定自己的课题,这先就让思想史家迷失了考察的线索。进而马克思的思想体系又不按思想家们惯用的各种序列结构来安排,谁料到他的思考会从哲学思想的天

宫下凡到工程实践的工地上,去接受工程实践思考的必然逻辑呢?小打小敲的工程,自古以来不曾劳动思想家的大驾,又谁想到要实现上帝的

目标,把整个人世变为工地呢?他这一番经天纬地的思考,给思想王国送去一座飞来峰,给人间工程师们树立了一个永难超越的界限!

五、思想学说的表述系统

当我们用上面所叙的整体思想框架征诸马克思的原著时,无论是在篇目内容的系统化上,还是在时间的分段上,迷惑依然大量存在。然而,这

里的迷惑不是思想结构方面造成的,而是表述方面的原因造成的。因此,只有进而分析马克思的表述系统,才能将我们的理解贯通。

思想理论的思考、研究与对它的表述,也许在有些思想家那里是统一的,但在马克思这里却被区别对待。他强调“叙述的方法必须与研究的方法不同。”[25]如果说在理论本身范围内需要这样,那么,当理论来到实践领域,叙述者就更会身不由己了。

马克思的超常伟大之处,不仅在于他独自完成了改变世界这么一项伟大工程的系统思考,而且更在于他在有限的时间内成功地把自己的设想推向了现实世界。这是两种不同的事业,而且后一种事业更为不易。理论制作只是在思考中完成,而思想的现实化却要到现实中去征服和占领。

即使是无产阶级和社会主义者的意识,也并不是一块等待播种的空地,而是荆棘草莱丛生的待垦之域。所以书房和社会舞台是马克思一生两个基本的工作场境。在不同的场境中工作,思维所接受的主导因素是不同的。在书房里搞理论研究,思维只接受理论制作目标的主导,著述追求的是逻辑的连贯性和理论的系统性。在社会舞台。他要面对各种思想和现实问题。在这里,其任务不是制作理论,而是宣传理论或运用理论来解决实际问题;具体对象和具体事务成为理论引入和应用的取舍尺度。

由此可知,在马克思的著述中,存在着两个部分重迭的理论表述系统。我们可以分别称之为理论主导系统和实践主导系统。

理论主导系统的主干著作,由前期的三部手稿《黑格尔法哲学批判》、《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后期的《资本论》

构成。这四部著作之间以结论和课题相衔接,构成一个连贯的系统。《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直承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的批判结论。“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26],而“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27]马克思于是就从分析国家与社会之关系的流行观念即黑格尔法哲学入手,将国家决定市民社会的观念颠倒过来,论定为市民社会决定国家。根据异化论原理[28],市民社会产生了支配和制约自己的国家,这必是社会内部有问题。于是1844年巴黎的经济学研究解剖了市民社会的内部

结构,揭示了这样一种现实关系:工人的劳动产生出资本这样一种支配劳动的敌对力量。

以上两部著作是人道主义社会学说和唯物主义历史学说的共同胎场,而且《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第二手稿”和“第三手稿”还是资

本主义经济学说的胚胎。

《德意志意识形态》正是在上两部著作研究的基础上,专从社会发生学的角度总结发展出唯物主义历史学说。当然,马克思的这个发

现与黑格尔思想笼罩下的整个德国思想界的见解是对立的。将自己的思想发现放到这种对立环境中加以叙述,这是理论主导下杂入的实践动机。《德意志意识形态》对基础决定性原理作一般叙述,《资本论》则是对决定资本主义社会的基础——资本——的命运作专门的探讨。《资本论》的课题、论旨和方法,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已经形成,只不过是在远离实证材料的思辩中作了初步的思考。这种思辩的结论,实际上奠定了作者1846年投身革命实践的坚定信心。1848年面对整个旧世界气概豪迈的《共产党宣言》,其的信心来源正在于此。《资本论》是

这个思辩结构深入现实社会,与大量实证材料相结合的产物。

由此见出,这四部著作的理论联系和连续性。理论主导系统中的其他著作,如《论犹太人问题》、《政治经济学批判》等,只是这四部著作中

个别理论方面的准备性研究。

马克思著述中的实践主导系统,是他投身革命实践适应实践需要的产物。马克思在大体完成了改变世界工程的系统思考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向

世界公布,就带着满腹经纶匆匆踏上现实化的征途。思想一投身时代的急流,就使得它在借文字显露自己时,染上了满纸的社会风云。工程思

想在行其所当行,止其所当止的情境化即兴之作中,化身为一篇理论大散文——形散,然而神并不散。

马克思几十年间的革命实践斗争,所历情境万千。然而其中亦可大体分为两类:一类为思想斗争,其主要情境对象为无产阶级队伍内部、社会

主义思潮各派别、或打着社会主义旗号的封建主义及小资产阶级等类人物的思想观点、主张;另一类为阶级斗争和社会政治斗争,其内容、对

象为内部组织事务和外部阶级斗争与社会政治斗争事件。在前一类斗争中产生了大批正面宣传和反面批判著作,其实质都是要用工程系统思想 或者说科学社会主义思想去占领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意识领域。这一类著作对于理论的功能,主要在于宣传作用,而不在于建设作用。相对于

马克思已完成的思考来说,这类著作的建设性理论内容不多。

第二类斗争是纯粹的无产阶级革命斗争,是直接与改变世界工程目标相联系的实践行为。在这类斗争中产生的著述内容,包含着无产阶级队伍 的组织原则,无产阶级革命纲领、阶段性目标、斗争方向、策略原则。这些,正是无产阶级革命学说的内容。这个系列著作的首要篇目,当推

《共产党宣言》。1848年的这篇《宣言》,是马克思改变世界工程的开工文告,是无产阶级对整个旧世界的公开战书,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总纲

领。它将无产阶级革命的理由、最终目的、阶段目标、对现实各派政治力量的态度以及斗争的基本手段,宣示得理直气壮而斩钉截铁。由于实

践因素的主导,这个系列的具体著作之间结成一种散文性联系,因而,它们都成为无产阶级革命学说有待系统化的丰富材料。

对马克思著述系统的这种分类,包括前面对整体理论结构的厘分,都是以它们的功能区别为依据的。由于这些功能之间具有互补关系,并不互

相排斥,所以被我们析分开来的内容,在实际著述中有可能结合在一起,这种情况会给原著的阐释和分类工作造成麻烦和困难。但这种麻烦和

困难已属于操作问题或技术问题,而不是认识上对内容的分类原则问题了。

今天,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早已成为历史,而作为这一历史运动之灵魂的思想,却仍在世界各地百家争传。然而马克思思想在今天的传播,却绝非其当年的功能在行世。以解构或重构马克思自任的当代马克思主义学者,不过是从马克思的遗物中撕块布片作旗臶。笔者坚信,只有从

工程思想的角度,才能理清马克思思想的内在联系。只有明确工程实践思维规律,才能获得批判马克思思想的客观依据。只有从社会实践思路

上超越马克思,才可能象马克思那样去影响时代的社会实践。钻进文本世界建立一个小圈子窃窃私语,必然被社会历史所抛弃。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75,574页。

[2]、[8]、[1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82,84,82~83页。[3] 马、恩1846年2月在布鲁塞尔组建“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可视为改变世界工作的第一个组织行动。

[5]、[24] 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343,336页。

[6]、[7]、[19]、[20]、[25]《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8,15,11,23,23页。

[9] 梅林《马克思传》,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5页。

[10] G·A·柯亨《卡尔·马克思的历史理论》,重庆出版社,1989年版,第358页。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6页。马克思还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提出过“对世界的„„实践—

精神的掌握”。这都表明他对实践思维具有一定的自觉性。

[12]、[13]、[15]《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77,58,84页。

[14]、[16]参阅拙文《马克思唯物史观生成三部曲》,《湖北师范学院学报》,1995年,第2,4期。

[18]《德意志意识形态》,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37页。

[2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394页。

[22] 参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63页。[2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416页。[26]、[2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8,1页。

[28] 参阅拙文《马克思唯物史观生成三部曲》中“

三、费尔巴哈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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