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古代婚礼仪节
古人结婚迎娶新娘要有哪些程序?古人的婚礼又是如何操办的?交杯酒有怎样的由来?结发夫妻又有怎样的含义?古代的三日不举乐、三日不点灯,结婚不贺又有怎样的渊源?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张铭新教授,引领法制的传统与现实,话说古代婚姻法,法律讲堂,即将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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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统观念中,“洞房花烛夜”一直被视为人生的一件大喜事,时至今日,婚礼仍然被人们所重视。在中国历史上,婚礼作为古人确定婚姻关系的惟一方式,经历了上古时期的纳釆、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南宋时期并做三礼,在民间广为流传,一直影响到今天。
正文:
不管是六礼还是三礼,都有一个环节叫做亲迎,这个亲迎就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婚礼。按照上古时期礼制下的规矩,亲迎这一天男方要受自己父母的委派到女家去迎娶女方,因为古代的婚姻不是个人行为,是家庭行为,不仅仅是男子娶妻,更重要的是家庭娶来一个媳妇,男方到了女方家里以后,女方的父亲要在家门口迎接,那么女方的父亲为什么要毕恭毕敬地迎接自己的女婿呢?这个主要不是针对着女婿,因为女婿代表的是男方的家庭,这样做是表示对男方家庭的尊重,到了以后,当然就有什么作揖、磕头等等一套的仪节,然后女方的父母要对女方做一些叮嘱,无非就是什么,孝敬公婆、夫妻和谐、从一而终之类,这样男方就可以把女方接回家中了,接到男方家中以后,这才举行正式的婚礼。
那么上古时期这个正式的婚礼实际上是很简单的,它只有两个环节,一个环节叫做同牢,另一个环节叫做合卺,所谓同牢从字面上讲,指的是双方共同去吃一口小猪,我们可以广义的理解,就是双方第一次共进晚餐。所谓合卺,就是说把一个葫芦从中间抛开,一分为二,这就成了两个瓢,然后每人拿一个瓢来饮酒,据说,这就是现代交杯酒的前身。同牢合卺之后,就可以进入洞房就寝了。
后来在历史的发展中,人们认为这个环节太简略了,因此又增加了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互拜等等这样的环节,为什么要拜天地呢?因为大家知道,中国传统上,是信奉天人契合说的,一般都认为,夫妻的结合是天意、是天作之合,既然是依照着天意来结合,当然就要拜天拜地,这个夫妻互拜,和那个同牢合金是一个意思,它意味着夫妻从此合为一体。那么拜男方的父母,应该说主要是女方拜见男方的父母。男方陪同不过是引见自己的妻子,当然这中间可能也有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的意思了。
以上我们讲的这个环节叫做成亲之礼,那么是不是婚礼到此就算结束了?是不是到此就万事大吉了呢?还不是,因为仅仅有成亲之礼,整个的程序还没有完成,还要有另外一个礼,叫做成妇之礼。
隔段一:
在传统观念中,“洞房花烛夜”一直被视为人生的一件大喜事,时至今日,婚礼仍然被人们所重视。在中国历史上,婚礼作为古人确定婚姻关系的惟一方式,经历了上古时期的纳釆、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南宋时期并做三礼,在民间广为流传,一直影响到今天。
大家知道,古人的观念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一旦男女结婚以后,女方就脱离了自己的宗族,而成为男方宗族的正式成员,那么成为男方宗族的正式成员,要有两个形式,一个就是要改随男方的姓氏,其实这个传统在新中国成立以前,还保留着,我们现在的婚姻法规定,夫妻双方各有使用自己姓名的权利。子女可以随父姓、也可以随母姓,所以现代的年轻人,往往不大理解,以前为什么要妻从夫姓,其实这个传统在近代还一直保留着,包括现在的港台地区,举例而言,比如说宋美龄,宋美龄的全称应该叫做蒋宋美龄。
再比如说香港特别行政区的第一任的立法会的主席,叫做范徐丽泰,其实她的名字叫做徐丽泰,她的先生姓范,一旦结婚以后,她等于说加入了范家的宗族,就要冠以夫姓。那么在古代,女方结婚以后,就要称作某门某氏,因为姓是一个家族的外在标识,你一旦成为这个家族的正式成员,当然你的外在标识就要变换。
另外一个就是结婚以后,那么女方要成为男方家族的成员,她死后就要葬入男家的坟墓。举例而言,成亲之礼之后,比如说成亲之礼的第二天,女方突然暴病而亡,那么她能不能埋进男家的坟墓呢?这是绝对不行的。因为她还没有履行必要的程序,还没有成为男方宗族的正式成员,如果在这个情况下死亡,就只能送回她的娘家,埋进他本家的坟墓,因为这个时候,他的祖宗,男方的祖宗还不认识她,突然间坟墓里面来了一个生人,他们是不会接受的。
所以除了成亲之礼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叫做成妇之礼,这个成妇之礼从最早的礼制上来说,它包括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叫做妇见,也就是儿媳妇拜见公婆,这个最早是在成亲之礼的第二天进行,后来把它提前了,放在婚礼上了。第二个叫做庙见,也就是女方由男方陪同去拜见男方的祖先,也就是说,她要到祖庙里面跟男方的祖宗们说,列租列宗,我来了,向男方的祖宗报个到,这样男方的祖宗就承认了、认识了这个新媳妇,接纳了她作为本家族的成员。这就是传统的婚礼的整个一个全的过程。
那么在我们现在呢,这个庙见之礼是没有了,但是类似于妇见之礼还是有的,就是在传统上,这个妇见也就是儿媳拜见公婆,公婆一方面往往要做一些叮嘱,另一方面要送给这个新媳妇一定的礼物,然后再由这个新媳妇伺候公婆吃饭等等。其实我们现在呢,往往也会出现这样的一些个习俗,比如说双方结婚以后,有一个改口的习俗,原来叫做叔叔、阿姨,一旦结婚就变成爸爸、妈妈了。再比如,一旦结婚男方的父母、女方的公婆,往往要给儿媳妇一个红包之类,大概这都有传统的痕迹在内。
另外,我说到了庙见,这个庙见在上古的时期,它的期限放得是很长的,它是成亲之礼之后三个月庙见,后来人们觉得这个时间太长了,到了宋朝以后,就把它改为三天,其实我们现在也有一个结婚以后三天,或者九天,或者长了一个月回门的习俗,就是男方陪同女方回到她的娘家,但是这一方面具有看望女方父母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有一个这样一个正式的说婚姻关系已经正式确立的这样一个公告的意义。那么当然在传统上,这些个仪节都带有习惯,或者说习惯法的性质,对于普通百姓,并没有很强的约束力,只是对皇家贵族它有很多成文的规定。那么至于在一些个**的年代,一些困难的家庭,往往就没有这么多讲究,当然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不同的地区、不同的人群,往往形成的风俗,也有很大的区别,由于它是属于一般的民俗问题,我们不去过多地研究。
那么这里我想讲这样一点,就是什么叫做结发夫妻?因为结发夫妻这个词我们现在也常用,这个结发就是束发的意思,就是梳理头发,大家知道,古人的观念和我们不大一样,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不管男女,都是不剪发的,都是蓄发的,男性和女性的区别不在于头发的长短,而在于发型的不同,那么儿童和成年人的区别,也在于发型的改变,所谓传统上,就有一个礼节,叫做冠笄礼,冠就是帽子,它指的是男性,笄就是簪子,指的是女性,不管是冠也好,笄也好,都是要在头发上做文章,一旦实行这个冠笄礼,改变了他的发型发式,就表明着他已经成年、已经可以结婚了,所以我们讲的这个结发夫妻,指的就是成年以后结婚的夫妻,也就是初婚的夫妻,原配的夫妻,后来有一些个莫名其妙的变化,人们光从字面上理解这个结发,有的地方结婚的婚礼上,竟然就把男女双方的头发连接在一起了,这个实际上是没有资料依据的。从它的性质上说,这个结发夫妻就指的是成年以后,最早结婚的这个原配夫妻。
当然在当代社会,已经没有什么冠笄之说了,可是大家看到,我们现在仍然有成年的仪式,男女青年到了18岁,往往要履行一个仪式,宣告他(她)已经成年,已经成为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人,要享受应享受的权利,承担应承担的义务,那么我们现在的婚礼,往往也是要理发的,尤其是女方,结婚之前,往往要梳理自己的头发,改变一下发型,好像婚礼说很多人还要盘头等等,那么这个看来,也都它的历史的渊源。
那么说到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讲一下,就是按照我们当代人的观念,结婚当然是欢天喜地的事情,应该欢乐庆祝才对。但是在传统上,儒家的理论并不这么认为。按照儒家的学说,男女双方结婚,女家要三日不点灯,男方男家要三日不举乐,就是三日不作乐,为什么呢?因为儒家的学者认为,这个男女双方结婚,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就女方家庭而言,他是嫁出了自己的女儿,骨肉分离,因此在女儿出嫁以后,这个家三天都不点灯,对于男家而言,男方娶妻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传宗接代,既然是为了传宗接代,就不能不想到自己的祖先和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的祖先已经去世,想到自己的父母已经衰老,心情当然很沉重,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这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在东晋的时候,有个晋穆帝司马聃,晋穆帝要娶皇后了,他的有关的主管机关就提出了一个问题,说是按照传统咱们结婚不能举乐,就是不能奏乐,但是能不能敲鼓吹号呢?那么有关的部门提出这个问题以后,就在朝廷里面引起了一场争论,这其中分成了两派,一派说,这个敲鼓吹号应该不算奏乐,是可以的,另一派说,不行,敲鼓吹号也算作乐,也在禁止之类,双方争执不下,最后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叫做设而不作,也就是说咱们迎亲的队伍,咱们把鼓、把号都带上,咱们不敲不吹不就行了吗?当然后来还有人说,不是当天不许作乐吗?那么咱们三天以后,行不行?三日不举乐,那么第四天咱们奏乐嘛?有人说,那么庙见以后再奏乐不行吗?
除了这个女方家庭三天不点灯,男方家庭三天不举乐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婚礼不贺,婚礼不贺就是其他的宾客不能带着礼物前往祝贺。这个道理是和那个不举乐、不点灯是一样的。这个作为一个礼制,后来也遭到了很大的抵制。在西汉的时候,那个汉宣帝,也就是刘询曾经发布过一个诏令,他说结婚本来是人生大事,是一个喜庆的事情,如果你禁止民间宴请宾客,这是违背民意的,这就是一种苛政,所以应该看,由汉朝以后,结婚宾客前往祝贺、吃吃喝喝,加以庆祝就已经在民间广泛地流行,那么到了唐朝以后,那些皇族、贵族也就率先大操大办,一旦结婚,大吹大擂,钟鼓齐鸣了。
那么这个男方三日不举乐,女方三日不点灯,以及结婚不贺这些问题都是一些历史的陈迹了,我们今天当然和古人的观念不同,我们今天的人们都认为,结婚不管对于双方还是对于双方的家庭,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因此往往要热热闹闹、欢欢乐乐来举办一个婚礼,而且往往要大张宴席,宾客迎门,应该说从一般的角度说,这并不是什么坏的事情,但是我们看,有些地方这些习俗不断地发展,它已经变了味道,有些地方结婚,他周围的亲友同事,往往都要准备一些份子钱,如果你周围的结婚的人多了,这个负担都很沉重,往往又把这个贺礼打入自己的财政预算,那么这种结婚追求排场、追求形式还会产生两个结果,一个结果就是给一些个商业机构,牟取暴利提供了一个条件。比如说你到影楼去照婚纱照,往往要加这个费用、加那个费用,费用很庞大,有时候当事人明知有些收费是不合理的,因为他是举行婚礼啊,他不愿意为此而找什么别扭,惹什么麻烦,引起什么不痛快,往往就明知受到欺诈,也忍气吞声。另外一个就是结婚采取这样的铺张的形式,有时候也为一些人利用结婚的形式收受贿赂,提供了可乘之机。所以我想,我们不应该禁止这些庆祝的活动,但是还是应该遵循一个勤俭的原则,不要铺张浪费。
好,我们上面讲到的就是中国传统的这个婚礼,以及一些有关的问题,我们看到,有这样一个现象,就是传统上,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实行的都是民间仪式制,这个民间仪制存在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就是它缺乏国家的监督,而古代法律又为结婚设定了许许多多的条件,既设定了这些结婚的条件,又缺乏必要的监督,那么怎么样才能避免违法婚姻的产生呢?这里面有两个重要的措施,一个重要的措施,就是在古代一旦发现了违法婚姻,要追究主婚人和媒人的刑事责任,也就是他把违法婚姻的法律责任放得很重,使一般人不敢轻易违法,另外一个就是在古代的法律中,非常强调订婚这个环节,也就是双方订立婚约。那么古代订婚要经过什么样的程序?法律有些什么具体的规定?古代的订婚和我们今天的订婚有些什么区别呢?这个问题我们放到下一个节目去谈。好,各位朋友,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下次再见!
第二篇:古代婚礼
古代婚禮「廟見成婦」說問題探究
一、經師關於廟見禮的性質討論與爭議
關於廟見之禮,最重要且受到極多爭議的,莫過於《禮記》〈曾子問〉中的兩段文字:孔子曰:「三月而廟見,稱『來婦』也。擇日而祭於禰,成婦之義也。」曾子問曰:「女未廟見而死,則如之何?」孔子曰:「不遷於祖,不祔於皇姑,不杖、不菲、不次,歸葬于女氏之黨,示未成婦也。」
所謂的「三月而廟見」是指舅姑已亡故的新媳婦所行的禮嗎?還是所有的新婦都該有的儀式呢?為什麼新婦未廟見而死,她的靈柩在出殯前不能夠朝於男方家的祖廟,她的神主也不能祔祭於皇姑廟,她的丈夫不必為她持杖、菲屨、居喪次,而只須服齊衰而已呢?喪禮的儀式和用度在此都被減殺,這個新婦只能歸葬於娘家,而不能與男方家族的先人葬在一起,擺明了她的身分還未取得男方家的認同。而且,此處所謂的「成婦」,是指成夫婦或是成媳婦,後人也是有爭議的。以下我們先從廟見的定義來著手,以次第進入問題。歷來有關廟見的性質與功能主要有三種,分別牽扯出對古代婚姻制度不同的看法,以下分別言之。
(一)廟見是新婦祭已故舅姑之禮
持此種看法的,以鄭玄、孔穎達等人為代表。鄭玄認為廟見是:舅姑沒者也,必祭成婦義者,婦有供養之禮,猶舅姑存時,盥饋特豚於室。孔穎達認為「廟見、奠菜、祭禰是一事」,所謂廟見乃是:舅姑亡者,婦入三月之後,而於廟中以禮見於舅姑,其祝辭告神,稱來婦也。謂選擇吉日,婦親自執饌以祭於禰廟,以成就婦人盥饋之義。若舅姑存者,於當夕同牢之後,明日婦執棗、栗、腶脩見於舅姑。見訖,舅姑醴婦,醴婦訖,婦以特豚盥饋舅姑,盥饋訖,舅姑饗婦,更無三月廟見之事。此種說法認為廟見就是新婚婦人祭已故舅姑之禮,若舅姑仍健在,就如《禮記》〈昏義〉所說於第二天舉行盥饋之禮,不需再另行廟見禮。如果舅姑已歿,則如《儀禮》〈士昏禮〉提到:「若舅姑既沒,則婦入三月乃奠菜」。將廟見理解為祭已故舅姑,那麼祭祀舅姑以外的祖先應該放在什麼時間或地位呢?鄭玄在〈葛屨〉「摻摻女手可以縫裳」的箋註可以看出他的態度:言女手者,未三月未成為婦⋯⋯魏俗使未三月婦縫裳者,利其事也。
鄭玄從「婦」、「女」二詞指謂的不同,推論新婦身分尚未得到確立,為什麼身分尚未確立呢?因為女子身分必須等到三月祭祀後才能確立。孔穎達解釋說:「雖於昏之明旦即見舅姑也,亦三月乃助祭行⋯⋯然則雖見舅姑,猶未祭行,亦未成婦也。成婦雖待三月,其婚則當夕成矣。將成婦的關鍵放在「祭行」上,與前面所提視廟見為祭舅姑,成婦的關鍵在見舅姑,有所矛盾。因為廟見的重點既是在見舅姑,舅姑沒者,廟見奠菜即已成婦,舅姑存者,第二日即見舅姑,不再另行廟見禮,為何已見舅姑卻不算成婦?這是因為鄭玄等人還考慮到〈士昏禮〉所說「三月祭行」的問題,若這樣,成婦的關鍵就應在「祭行」了。廟見是在祭舅姑,祭行則在祭祖先,兩者的對象不盡相同,從這裏可以看出鄭說在解釋上有些勉強之處。以鄭玄為代表,將廟見視為盥饋、祭舅姑的說法,在魏晉時廣為士人所接受,如《通典》卷59〈禮.拜時婦三日婦輕重議〉所記:按《禮經》婚嫁無「拜時」、「三日」之文,自後漢、魏、晉以來,或為拜時之婦,或為三日之婚。魏,王肅、鍾毓、毓弟會、陳群、群子泰,咸以拜時得比於三日。晉武帝謂山濤曰:「拜於舅姑,可准廟見;三日同牢,允稱在塗。」濤曰:「愚論已拜舅姑,重於三日,所舉者但不三月耳。」張華謂:「拜時之婦,盡恭於舅姑;三日之婚,成吉於夫氏。准於古義,可為成婦,已拜舅姑,即是廟見。」常侍江應元等謂:「已拜舅姑,其義同於在
塗。或曰:『夫失時之女,許不備禮,蓋急嫁娶之道也。』三日之婦,亦務時之婚矣。雖同牢而食,同衾而寢,此曲室衽席之情義耳,豈合古人亡則奠菜,存則盥饋,而婦道成哉!且未廟見之婦,死則反葬女氏之黨,以此推之,貴其成婦,不係成妻,明拜舅姑為重,接夫為輕。所以然者,先配而後祖,陳鍼子曰:『是不為夫婦,誣其祖矣,非禮也。』此《春秋》明義,拜時重於三日之徵也。」
「拜時」與「三日」均是婚禮的權變形式,不過一個偏重在見舅姑,一個主要在接夫婿,因為如此,而引發了魏晉人對於拜舅姑與成夫婦孰輕孰重問題的討論。此處將廟見禮等同於對舅姑的侍奉和祭祀的盥饋禮及奠菜禮,反映出鄭玄的主張,在此時最被士人所接受。其次,在婚禮中,成婦被認為比成妻來得重要,而這種態度在晉代時仍是如此,所以有「已見舅姑,雖無衽席之接,固當歸葬於夫家」的說法。現代學者也有透過古文獻來證明廟見、祭禰所指實為同一件事,如王夢鷗根據《韓詩外 傳》而將〈曾子問〉:「三月而廟見,稱來婦也」一句更正為「三月而廟見禰,來婦也」,11 希望能支持廟見即是祭禰的主張,不過《韓詩外傳》的本子「禰」字亦有作「稱」的,如作「稱」即與〈曾子問〉的本文無異了。因此是不是能如此說,學者持保留的看法。
將廟見視為祭舅姑,可能要面對的質疑有:第一,從〈曾子問〉的文脈來看「三月而廟見」和「擇日而祭於禰」是分開來談的,說成是同一件事在文義上就顯得重覆。第二,此說將廟見定義在奉已故舅姑之禮,對於重要的祭祖一事卻未包括在內,這與在婚禮的過程中祖廟所佔的重要份位是有差距的,而且,前面我們已提過「成婦」的關鍵出現矛盾的現象。第三,對於未廟見不能祔於皇姑,亦無法作出更周全的解釋。第四,廟見若只是對已故舅姑的盥饋之禮,那麼何以一定要在三月後舉行,為何不比照〈士昏禮〉所說的舅姑健在新婦於進門的第二天行盥饋禮一般,於第二天就舉行祭禰儀式呢?
(二)廟見是三月祭祖先之禮
此種說法不同於鄭玄所說在於:廟見所祭為男方家的祖先,並非專指祭已故公婆,所以即使公婆健在仍須三月廟見。這種說法不將廟見與祭禰、奠菜等同為一事。如《白虎通》〈嫁娶〉說:婦入三月然後祭行。舅姑既歿,亦婦入三月奠菜于廟。三月一時,物有成者,人之善惡可得知也。然後可得事宗廟之禮。
「舅姑既沒」前的文字講的是通禮,所以「舅姑既沒」的情形以「亦」來描述,這是將廟見與奠菜分開,而認為廟見即是三月祭行,是婦女婚後所遇到的第一個祭祀。陳立注:「三月一時,婦道可成。然則舅姑存則厥明見,若舅歿姑存,則厥明見姑,三月後廟見舅。若舅存姑歿,婦人無廟可見,或更有繼姑,自如常禮也。即三月後亦宜告于祖廟,示成婦也。」在有繼姑的情況下,仍須廟見,可見不論舅姑存歿與否,新婦在昏後三個月內均須告祭祖廟。
若將廟見理解為祭祖,是屬於達禮的範疇,與前面所提為舅姑沒後所行的變禮不同。褚寅亮即以達禮、變禮來區分三月廟見與祭菜禮的不同:三月祭行,達禮也。三月祭菜,變禮也。不可混而為一。
胡培翬也採用他的說法,並指出:〈曾子問〉所云廟見,是專指舅姑在者。其所云祭禰,即此經之奠菜,指舅姑沒者。非謂舅姑沒者止行祭禰,而別無廟見,又非即祭禰為廟見,如注疏家之說也。
胡氏這種說法除了將廟見與祭菜二禮分別出來外,還認為廟見的祭祖其實就是新婦入門所遇到的第一個時祭,所以是以入門三月為最長的時限,因為「時祭無過三月,故以久者言之。若昏期近於時祭,則不必三月矣。」這種說法萬斯大也已提到:三月而見者,歲有四時之祭,率三月一舉,婦之廟見必依於時祭,然婦入而遇時祭或一月而遇,或二月、三月而遇,遠不過三月,舉遠以包近,故曰:三月非必定於三月也。
四時祭的精神在於每當季節轉換則以時鮮祭祖表達孝心。古人行禮重視時序的變化,以「三」月為期,這與古人喜用季節的轉換來象徵生命階段也隨之轉換的想法有關,因此以「三」月為期的禮很多,除了時祭是每三個月舉行一次外,婦女在結婚前要先在公宮受三個月的婚前教育,婚後的反馬、致女也都以三月為期,《儀禮》〈士昏禮〉還提到:「若不親迎,則婦入三月然後婿見」。廟見既是時祭祖先的儀式,那麼它的祭祖的性質也就可以得到確定了。
(三)廟見是新婚夫妻祭祖後始能同房的成婚之禮
除了以上兩種就廟見自身的性質分析外,另有一派主張廟見乃是大夫以上的貴族,於新婚三月後祭祖並且同房成婚的儀式,廟見固然是在祭祖,但在意義和功能上與前所說不同。這派說法主要認為新婚夫妻在初結婚的前三月內並不同房,需要等到三月廟見後才能祭祖成婚。這派說法在理解《禮記》〈曾子問〉中「女未廟見而死」、「歸葬於女氏之黨」、「示未成婦」等句子時,特別注意用詞上「女」與「婦」的區別,認為「女」是指身分上尚未同房成夫婦者,「婦」則是就已成夫婦來說。廟見後成婚的說法在西漢時期劉向《列女傳》中就提到了,而且頗具代表性:伯姬者,魯宣公之女,成公之妹也。其母曰繆姜,嫁伯姬於宋恭公,恭公不親迎,伯姬迫於父母之命而行。既入宋,三月廟見,當行夫婦之道,伯姬以恭公不親迎,故不肯聽命。宋人告魯,魯使大夫季文子如宋,致命於伯姬。
孟姬者,華氏之長女,齊孝公之夫人也。好禮貞一,過時不嫁。齊中求之禮不備,終不往⋯⋯公聞之,乃修禮親迎於華氏之室⋯⋯孝公親迎孟姬於其父母,三顧而出,親授之綏,自御輪三周,顧姬輿,遂納於宮。三月廟見,而後行夫婦之道。
第二則故事,由於不見於先秦典籍,無法對其多作推測。第一則故事,《春秋》三傳雖然對聘、納幣、媵、歸、致女、乃至逮火而死、葬等均曾著墨,但均未曾提到伯姬行廟見禮後方才成婚的說法,啟人疑竇。就《列女傳》記事風格來說,也常因誇大不合史實而引人質疑。而且,以春秋時期諸侯娶婦的實際情況來說,諸侯使卿大夫迎娶夫人實是常態,伯姬因為恭公不親迎,而竟不肯行夫婦之禮,這與春秋時期的實際狀況並不相符,這個故事應該是在漢代以後強調由天子以至庶民皆當親迎的說法下所形成的。由《列女傳》所舉的兩個三月廟見後方始成婚的故事,目的均在標榜女子的貞德,就其大大宣揚的態度來看,也可看出這必定是一件極為殊異之事,所以才值得如此褒揚。由敘事的氛圍來看,伯姬不肯同房也應該是特殊事件,所以魯國才須勞動大夫去「致命」伯姬,正好可以反襯出當時並未形成廟見成婚的習俗。
廟見後夫婦始得同房的說法在東漢以何休、服虔、賈逵為代表,他們詮釋這個觀點時還同時將反馬、致女等禮包含在這個解釋內。關於何休對廟見的看法,在《公羊傳》〈成公九年〉記載:「二月,伯姬歸于宋,夏,季孫行父如宋致女」,何休解詁為:古者婦人三月而後廟見,稱婦,擇日而祭於禰,成婦之義也。父母使大夫操禮而致之。必三月者,取一時足以別貞信,貞信著然後成婦禮。書者,與上納幣同義,所以彰其潔,且為父母安榮之。言女者,謙不敢自成禮。何休認為婦人婚後三月內不自行與男方同房,須待娘家致意後才能「成婦禮」,娘家這個舉動叫做致女。何休還特別強調所以稱「女」者,表示尚未行夫婦之禮,所以還不能稱「婦」。服虔與賈逵也都主張大夫以上要在三月廟見後才可成婚,孔疏引服虔的說法為:大夫以上,無問舅姑在否,皆三月見祖廟之後乃始成昏,故譏鄭公子忽先為配匹,乃見祖廟,故服虔注云:「季文子如宋致女,謂成昏」是三月始成昏,與鄭義異也。
賈逵對鄭公子忽「先配後祖」一事的看法是:「配為成夫婦也。禮齊而未配,三月廟見然後配」,也就是三月廟見之前的配匹是違禮的。這樣的說法是不是合理,牽涉到對鄭公子忽娶婦事件的解釋,此事件《左傳》的記載是:四月甲辰,鄭公子忽如陳逆婦媯,辛亥以媯氏歸,甲寅入于鄭,陳鍼子送女,先配而後祖。鍼子曰:是不為夫婦,誣其祖矣,非禮也,何以能育。「先配後祖」有四種理解方式,孔穎達支持的是杜預將「配」理解為婚配,「祖」理解為告祭祖廟的說法,即不論父親健在時人子是否可以親自告廟,在迎娶之前必須告廟,返回國後亦須告至,先自行配匹而後方才告廟,顯然不符合於婚禮須事事謹慎並求符合祖先旨意的態度。後代的學者基本上同意孔穎達的說法,但又稍有改變,因認為迎娶前的告廟,陳鍼子並未見到,所以譏諷的應是疏忽回國後的告至禮,如清代學者沈欽韓認為「祖」不是出行前的告廟禮,而應是回國後的告至之禮,現代學者周何、楊伯峻基本上也持此看法。此說法與賈逵之說有差距。
主張廟見後才能成婚者,還常舉《詩經》〈魏風.葛屨〉、〈召南.草蟲〉篇作為證明。對〈葛屨〉的理解承繼鄭玄所說「婦人三月廟見,然後執婦功」、「言女手者,未三月未成為婦」,而將「未成為婦」理解為「未成為夫婦」,如陳奐就說:女者,未成婦之稱。⋯⋯然則,大夫以上三月廟見成婚,與士當夕成婚禮異,漢人傳注皆同,唯鄭說不同⋯⋯案:《毛》傳雖無明文,然〈草蟲〉「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傳》云:「婦人雖適人,有歸宗之義。」謂未三月,未成婦,有歸宗義。是大夫以上皆三月成婦也。此《傳》云:「三月廟見,然後執婦功。」亦謂未三月未成婦,不執婦功也。庶人深衣無裳,而首章言縫裳,下章佩其象揥,亦是大夫攝盛之禮。則此詩亦不指士庶以下也。
《箋》云「未三月未成為婦」,此鄭本古說。除了〈葛屨〉篇外,〈草蟲〉篇也被引用為廟見成婚的證明:《傳》云:「婦人雖適人,有歸宗之義」,以釋《經》「未見」、「憂心」。「未見君子」,謂未成婦也。古者婦人三月廟見,然後成婦禮。未成婦,有歸宗義。故大夫妻於初至時,心憂之衝衝然也。
毛《傳》原釋為:「卿大夫之妻待禮而行,隨從君子。」「忡忡,猶衝衝也。婦人雖適人,有歸宗之義。」「覯,遇。降,下。」由毛《傳》來看,此詩應在敘述女子在出嫁前,由於擔心被出,惴惴不安的心情,直到見到丈夫,被接納後,心才放下。從毛《傳》的解釋看不出有廟見成婚的色彩。陳奐將「歸宗」釋為未廟見而被出或死亡,在不成為夫婦的情況下而被迫歸其宗,將「覯」理解為覯合,即廟見後的成婚。但將「覯」理解為覯合,雖承繼了鄭箋的理解,不過鄭箋認為同牢後即成婚,與陳奐所說不同。主張廟見後才成婚者,還把反馬理解為待三月廟見成婚之後,男方將女方送嫁的車馬歸還,以表示夫妻情感已經穩定的儀式。把致女視為三月廟見後,女方娘家敦促女子成婚的禮,不過這樣的說法其實是先肯定了廟見成婚說的存在,而繁衍出來的,三傳中均未見提及,落在史實上來說證 據亦顯薄弱,又因它們附著在廟見成婚的說法上,所以當廟見成婚的說法受到質疑,基礎也就動搖了。
對於以上所說,我們較傾向於視廟見意義在於祭祖。至於視廟見為祭舅姑會產生的問題,我們在前面已經提過了。將廟見視為婚後同房、成夫婦前的儀式,落在史實上根據最為薄弱,以下我們還會從史書著眼來進行討論。
二、由史書記載來看後人對廟見之禮的理解
由史書記載來看,後人也傾向於將廟見理解成祭祖,我們可以從廟見禮施行的狀況來看,根據史書記載納后及立后都有廟見之禮,不只如此,國君新立、太子行冠禮、立皇太子亦行廟見禮,廟見禮的性質均是指祭祀祖先而言。雖然史書的記載均較春秋為晚,並不能積極證明春秋時期對廟見禮的認定就是如此,甚至也可能是受到春秋以後的學說影響而產生的說法,不過,配合我們前面對經師討論的檢別,史書的記載仍然具有某些輔助的參考價值。尤其所舉多是貴族的例子,可以使我們延申來看後代貴族對於廟見禮所採取的理解角度,而且對於一直延續到清代的廟見後始同房成婚的說法,還是可以發揮一些批評的功效。
我們先看《漢書》〈平帝紀〉所記下的一則立皇后及廟見的事:二月丁未,立皇后王氏,⋯⋯夏,皇后見于高廟。
由二月被立到夏季祭祖,時間大約是三個月左右,應該就是所謂的廟見禮,而所祭拜的對象是高廟而非禰廟,也值得注意。此外,我們還可以看納后禮,如《晉書》〈禮志下〉:永和二年納后,議賀不。王述云:「⋯⋯今因廟見成禮而賀,亦是一節也。」《宋史》〈禮志〉:《明史》〈禮志〉:皇太子親迎,⋯⋯合巹前,於皇太子內殿各設拜位,皇太子揖妃入就位,⋯⋯廟見後,百官朝賀。
由上可以看出: 1.不論是皇帝娶后,或是太子娶妃,都在婚後行廟見禮。太子娶妃,其父仍然健在,亦行廟見之禮,可見當時的廟見禮並不是專為祭舅姑而設。2.廟見禮標幟著婚禮整個程序的完成。3.如《明史》〈禮志〉所記,廟見禮之前已行合巹之禮,另兩則引文雖未記下合巹禮,不過由行文脈絡來看,廟見已是成禮了,其後當沒有再行成夫婦的儀式了,與廟見後方才同房成婚的主張有所出入。由第二則引文來看,使者代皇帝迎后,第二天拜見婆婆,然後擇日廟見,過程與〈士昏禮〉所記大致相同,合巹禮應在成婚的第一天時舉行。
不只是皇室行廟見禮,清代庶民婚禮亦有廟見之禮,如《清史稿》〈禮志〉所記:庶民⋯⋯婚三日,主人、主婦率新婦廟見;無廟,見祖、禰於寢,如常告儀。我們注意到: 1.廟見由三月改為三日(這在宋代朱子即提此說,如《朱子語類》提到:「某思量,今亦不能三月之久,亦須第二日見舅姑,第三日廟見乃安。」),2.主人、主婦健在,新婦仍須廟見,廟見禮不專為祭舅姑而設,3.所祭同時包含祖與禰在內。除了細節部分,大方向的精神與〈士昏禮〉所說相符。
事實上,在史書記載中,「廟見」一詞不僅用於新婦的祭廟,立皇太子、太子行冠禮,或是帝王新立,亦行廟見之禮,甚至如天災等災禍,帝王亦行廟見之事,廟見的意義除了天災為求護佑的例子外,都在於使繼承人能得到祖先的認定,才能成為合法的繼承人,新婦廟見的意義,放在這個脈絡下來看,就很清楚了,一個來自外姓的人,如何能納入這個家族中,成為這個家族的一份子,得到祖先的認定,無疑是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
廟見禮牽涉到能不能「成婦」的關鍵,而「成婦」與身分的認定息息相關,死後能否葬在一起,固然是婦人身分認定的一大重要象徵,廟見禮在法律上身分的認定也是具有意義的,我們可以舉一則漢末的案例來看:時天下草創,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適夫家數日,未與夫相見,大理奏棄市,(盧)毓駁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見而恩生,成婦而義重。故《詩》云『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我心則夷』。又《禮》『未廟見之婦而死,歸葬女氏之黨,以未成婦也』。今白等生有未見之悲,死有非婦之痛,而吏議欲肆之大辟,則若同牢合巹之後,罪何所加?且《記》曰『附從輕』,言附人之罪,以輕者為比也。又《書》云『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恐過重也。苟以白等皆受禮聘,已入門庭,刑之為可,殺之為重。」太祖曰:「毓執之是也。又引經典有意,使孤歎息。」
因逃兵太多,以致採取逃兵妻子須連坐之法,試圖遏止。此則事件中,逃兵之妻只入門數日,尚未與丈夫相見,所以是否當受完全的連坐之罪引發了爭議,盧毓認為女子「接見而恩生,成婦而義重」,既然未蒙接見,又未廟見成婦,所以並不算是完全的夫妻,不過已經入門,亦不能毫無關係,所以仍要承擔部分的責任。這可以看出認定是否成夫婦的關鍵在於接見和廟見兩個重要的過程上,二者中又以廟見為重(魏晉士人對此多所討論,前已提及),這種身分與關係的確立會影響到刑責的判定。
三、對於未廟見不能成婦的再理解
將廟見視為祭祖的說法比較可信,清人萬斯大對此作了詳盡的解說:三月廟見即〈士昏禮〉所謂婦入三月然後祭行也,謂行祭於高曾祖廟,此指舅姑在者言。擇日而祭於禰,即〈士昏禮〉所謂舅姑既沒,則婦入三月乃奠菜也。鄭氏註〈昏禮〉三月祭行為助祭,而不指為廟見。孔氏又因〈昏禮〉無見祖廟正文,遂於此條疏謂廟見、祭禰只是一事,然則舅姑在者,高曾祖之廟,婦可以不見乎?按下文云:「女未廟見而死,不遷於祖,不祔於皇姑」,可見廟見非指祭禰,何則?祔必以昭穆,孫婦必祔祖姑,皇姑,祖姑也。生時未廟見,故死不遷不祔。〈昏禮記〉所謂三月然後祭行者,乃行祭於高曾諸廟,而以婦見,與此記三月廟見之文相發,此謂士也。若大夫有始祖廟者,則並見始祖廟也。其或支子之小宗止有禰廟若祖廟,或未有廟者,則已見於己所得祭之廟,而餘廟則統於宗子以見之也。從〈曾子問〉中關於祔祭一段話中,看出了廟見乃重在祭祖,而非在祭禰,因為按昭穆來說,媳婦的神主應是祔祭於皇姑而非姑,未能廟見於皇姑,以至於死後神主不能祔祭於皇姑。若廟見所指是「姑」,那麼與能不能祔祭皇姑關係就不那樣密切了(季旭昇也採此種說法,認為廟見重在祭祖成婦)。
對於萬斯大所說「生時未廟見,故死不遷不祔」,我們還可以從其他角度來理解。從宗法的角度來看,婦人未廟見而亡,不視為成婦,是因為婚姻的目的在於「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嗣」,祭祀祖先在家族中是極重要的大事,主人與主婦在行禮上都佔有各自重要的份位,婦人若未能事宗廟就死亡了,表示她未能盡到婦人的職責,未能在祭祀為重的文化中盡到主婦承祭的義務,因此,此段婚姻的目的並不算達成。我們也可以從祖先、父母具有兒女婚姻的決定權的角度來看,未廟見表示此段婚姻尚未得到祖先或父母的認定,孔穎達說:「今未廟見而死,其唯服齊衰而已,其柩還歸葬於女氏之黨,以其未廟見不得舅姑之命,示若未成婦,然其實已成婦,但示之未成婦,禮欲見其不敢自專也。」這裏也明白說出其實彼此的關係已經是實質的夫妻了,不過由於未得到舅姑的認定,所以仍不算是夫婦。不過,這樣的說法顯得有些牽強,因為如果舅姑健在,則議婚的過程已經遵從父母之命了,如果舅姑已經亡故,那麼,在議婚過程的每個步驟均須請示祖先,也沒有不告而娶的問題,既已按程序而締結婚姻,即使未廟見而亡,亦不是自專的結果。
以上的解釋雖可備為參考,但對婦人的靈柩為何不能朝廟,神主為何不能入於男方家的祖廟,似乎還未能切中問題所在,若我們從原始思維「互滲」的角度來探究此事,這件事情就變得不難理解了:婦人藉由祭祀活動,使祖先歆饗血食的過程中,不但盡到了宗法上「婦」的職責,而且在祭祀的過程中,婦人與男方家的祖先會產生互滲和連結,使自己確實地成為男方家族成員中的一員,這不但是建立了一種彼此溝通的橋樑,亦是婦人內在的質變,透過這種質變,婦人與男方家族才真正地連結為一體,也只有在經過如此程序後,婦人在死亡後才可以在男方家的祖廟中受祭,死後才能葬在男方家的墳地。這裏所提到的葬,其實背後還有古代宗族社會族居、族葬的背景,關於族居、族葬的問題,邢義田指出:中國古代社會最基礎的宗族或家族,在居住形式和生活手段上有十分強烈的延續性。從新石器時代開始,以血緣關係為主的群體,不論稱之為氏族、宗族或家族,即維持著聚族而居,族墓相連,生業相承的生活。依考古資料而論,居住區、墓葬區與生產區相連的遺址發現,從新石器時代可以延續到西漢。封建世襲的貴族雖已遠去,但作為封建制基礎的宗族制並未動搖。在進入郡縣時代以後,個別的小家庭不論高官或平民,在相當程度上仍維持著同族聚居,同族而葬,家業相承的生活方式。秦漢一統,動亂結束,家族或宗族得以長期聚居,在安定中不斷繁衍,又因家業世承,利害與共,墳墓相連,祭祀同福,同族意識得以增強,族的力量也就有日趨強大的可能。
在族葬的背景下,只有成為某個宗族的成員,才可以與他們的成員葬在一起,並一起接受祭祀和歆享。種連結和互滲的關係,我們還可以用法國著名人類學家列維.布留爾所提出的互滲律來作輔助性的瞭解,在互滲律思維下的人與物、人與人、人與神靈透過直接或間接的接觸,或透過儀式、巫術而達到彼此相互影響的關係,這可以在「部族、圖騰、氏族的成員感到自己與其社會集體的神秘統一」56 上看出。我們可以從原始部族如何認定為同一氏族的人,或是透過成年禮以使身分受到社群的認定,來看這種連結:一個部族的成員,常需要透過成年禮的儀式,或神秘的入會儀式才能真正與部族的神靈、圖騰達成完全的連結,也才能被視為部族的真正成員,未行成年禮會被認為是不完全的人,無法結婚生子;若結婚生子,也會由於己身無法與祖靈、圖騰完成連結與互滲,因此所生下的孩子將永遠不能成為一個完全的人。我們看布魯爾關於成年禮和入會儀式的敘述:在婚禮中,新婚婦人相對 於夫家來說,是一個外來者,如何才能夠使她完全成為此一族群的成員呢?與族群祖先的連繫無疑是最重要的,「廟見」是婦人入門後第一個面對的重要祭祖活動,在這個祭祖的儀式中,透過她對於宗廟儀式的參與而能與夫家祖先產生連結,從而真正地成為夫家的一份子。未能廟見,死後「不遷於祖、不祔於皇姑」,是因為對祖先來說,婦人與他們的連結並沒有建立,因此彼此間無異於陌生人,所以遺體不能入祖廟,神主亦不能入廟受祭。對她的丈夫來說,婚姻的意義在承宗和繼後,如今兩皆落空,雖不能說是無恩情,但情義上的責任就不那麼重了,所以雖服喪服,但是在喪禮上簡省極多。
四、廟見成婚說形成的背景和發展
(一)廟見成婚說形成的背景
廟見成婚的說法,在劉向《列女傳》中已經提到,此後一直摶聚許多的典籍記載,形成了一個愈來愈大的體系,到清代可以說已經成熟了。廟見成婚說的形成和發展,與先秦到漢代時期政治社會環境的改變,貞潔觀的發展,漢代經生注經的特色和漢代一統的政治背景對思想的影響有一定的關係。
1.強調貞節觀
當我們談貞節觀的演變之前,我們首先要問,何謂貞節?對貞節思考和定義的改變,可以看出貞節觀演變的痕跡。何謂「貞」呢?「貞」字在《易經》中使用非常多,隨處可見「利貞」一詞,此「貞」字原作貞卜之意,後引申作「正」解,我們還可以由講到婚姻的〈屯卦〉六二爻來看:「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這裏的「貞」亦引申作「正」解,「字」引申為繁育和婚媾之意,「正」是行其所當行,合於禮的意思,這裏講的是女子守貞正,不接受男子的求愛。除了訓為「正」外,「貞」字也有訓為「信」的,如《易》〈文言〉注就提到「貞,信也」,漢初賈誼亦提及:「言行抱一謂之貞。」承繼此一態度。德行的穩定專一便是貞,行為的合禮平正也是貞,所以「貞」可以用來形容具有此種特質的人,並不限於婦女,我們在文獻中可以看到貞士、貞婦的說法,就是一例。《左傳》〈襄公九年〉記載了魯成公的母親(魯宣公夫人,穆姜)對易卦的解釋,其中便提到對「貞」的解釋,可以反映出當時人對貞的看法。穆姜因為與叔孫僑如通淫,欲廢成公,最後被軟禁在東宮之中,她在進住東宮時,為自己的處境作了卜筮,得到了艮卦的第八爻,占卜的太史解讀認為這會由艮卦變到隨卦,穆姜很快就能離開東宮,穆姜則就自身實際的狀況來對隨卦作出詮釋,其中提到具備了「貞」德便可以將事情處理得好,穆姜以自己未能遵守、踐履其份位,而認為自己不具「貞」德,此處的「貞」與後代守貞意涵並不相同,而是我們前面所提到的「正」或「信」的意涵。對於「信」的強調下,就會演生出貞
一、專
一、精一、一意等的想法,《列女傳》中〈貞順傳〉就不斷地形容這些婦女具有「貞一」之德,或是德行專一,這些被列入〈貞順傳〉中的婦女,在事蹟上有幾個極重要的特點,第一個是強調不再嫁的德行,除了夫死不再嫁外,未過門而夫死、夫有惡疾、夫妻情意不合、國滅等等狀況亦均不再嫁。如果被迫再嫁則以極激烈的方式如毀容或自殺以明志。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貞的想法除了在婚後的「一與之醮,終身不改」外,在婚前也十分重視對禮的嚴守,如〈貞順傳〉的第一則召南申女的夫家禮不備而欲迎之,召南申女堅決不肯前往,以至「夫家訟之於理,致之於獄,女終以一物不具,一禮不備,守節持義,必死不從」,這樣的行為也被視為「貞」。另一個特點是極為守禮,以至於毫無轉圜的餘地,如齊孝孟姬僅因為出外時發生事故,車乘、行列無法如其身分,而竟自縊,又如楚昭貞姜在漸臺上等著出游的楚王,大水來,楚王派去營救的使者在忙亂中忘了持符,貞姜因為如此竟不肯走,最後被水沖走而死,這個故事與宋伯姬因為等待保姆而被火燒死的故事,有很多類似之處。對於這些對禮的死守以致毫無轉圜空間的行為,《列女傳》表達了欽慕和讚揚之意。雖然《列女傳》所記載的這些事蹟中,有些不見於史書的記載,而且顯然有不少誇張和渲染之處,不過在這些故事背後還是可以反映出
劉向以及那個時代背景下所認同的道德觀念,而且這些觀念隨著《列女傳》的盛行,對女德的想法影響十分深遠。《列女傳》中強調的以生命堅守禮的份際,而沒有絲毫游移和放鬆,甚至到了十分刻板的地步,這與孟子回應淳于髡所提出的嫂溺而當不當援手搭救的問題時所重視的「權」的精神大不相同。孟子的這種「權」的精神在《左傳》對宋伯姬的評價,也可以看見。宋伯姬在春秋時期即以賢德出名,她的事蹟多次見於《春秋》經傳記載。伯姬在恭公死後長年守寡,最後因為宋宮室大火,在情況十分危急中,伯姬依然堅持等待保姆來才下堂避火,最後被火燒死。《左傳》對伯姬的行為所下的評斷是「君子謂宋共姬女而不婦,女待人,婦義事也。」這其中含著貶責的意思。《公羊傳》的評 價是:「外夫人不書葬,此何以書?隱之也。何隱爾?宋災,伯姬卒焉。其稱諡何?賢也」,態度上和《左傳》有所出入,認為伯姬此行是一種賢的表現。《穀梁傳》則說:「婦人以貞為行者也,伯姬之婦道盡矣!詳其事,賢伯姬也。」對伯姬極為讚揚。《列女傳》的態度與《穀梁傳》趨於一致,應是劉向採擷《穀梁傳》的說法而成,三傳間的差異反應出對貞節態度的改變,由重視權變的精神逐漸趨向對禮教的嚴守。貞節的要求愈強,伯姬所受到的讚譽也就愈升高,對伯姬的評價正可以反映出所屬朝代的貞節觀。
對於伯姬的評價的改變,以及《列女傳》中許多強調終生不二嫁以及婚前嚴守禮的份際、防止淫佚和以生命堅守禮的份際,守忠死義等等篇章來看,都可以看出《列女傳》反映出的貞節觀與先秦有很大的不同。廟見成婚的說法與婦人貞潔的崇尚有關,《列女傳》中兩則廟見成婚的故事均放在〈貞順傳〉中,而這種由強調在婚姻關係中的貞信,以及在婚姻尚未完全成立時,嚴守禮的份際,對於婦女的德行、守禮與否以及貞潔特別著意地強調,甚至還訂出三個月為婚姻考核期的說法,不同房的目的,除了能「觀察」和「強調」女子的德行和操守外,有學者指出,恐怕還與父系家族承傳下,欲要確認女子在婚前行為是否如禮,以保障父系血統純正的要求有關。在宗法制度下,確立父系血統的純正,主要著力於婚前、婚後嚴別男女之防上,這種男女之防的嚴別,漢代經生常是從貞潔的角度去理解的,認為能通過三月考核期,就如同何休所說的可以彰顯女子的德性,以安榮父母。在這樣的想法下,於是將新婦入門後的三月廟見禮,理解成為經三月考核後才同房成婚的禮。那麼又為何要選中伯姬作為廟見的主角呢?伯姬是春秋三傳中一再為人稱道的婦女,夫亡後長年守寡,其後又因宮中失火待姆不下堂而死,她的貞烈是頗為人所熟悉的故事,所以是一個很好附會的人選,因此雖然三傳不曾提及因為共公不親迎以至伯姬於廟見後拒絕同房的事情,《列女傳》卻作了如此的附會。婚後三月成為新婦戰戰兢兢的考核時期,自身的教養如何,是否守禮,以及在婚前是否守貞,均成為考核的重點,如果能通過考核,就能「安榮父母」,成為真正的主婦;如果不能,則會被送回娘家,為人所不齒。這樣的說法放在婦女教育書中,必然能對婦女產生很大的恫嚇作用,以使婦女守禮守貞。
2.政治社會的背景
廟見成婚說發展的大背景應該還受到漢代帝國倫理觀的轉變,如對三綱講求,以及陰陽學說和三綱說結合等背景的影響。陰陽學說的發展,到戰國大盛,天理運行,人事種種均附會以陰陽消長的道理,在陰陽學說盛行的同時,逐漸醞釀出陽尊陰卑、崇尚陽道卑抑陰道的想法,如《文子》中提到聖人順陽道,當陰盛於陽時,小人得勢,崇尚陰道更會導致天下滅亡的結果,所以施政要在使陽下陰,甚至是陽滅陰。這種強烈的助陽抑陰的想法,在漢代大儒董仲舒將人事和陰陽密切地結合下,被更加綿密地用在人事之間,君臣、父子、夫婦的倫理關係,是天道陽尊陰卑的具體呈現,而不可以違逆:君臣、父子、夫婦之義,皆取諸陰陽之道。君為陽,臣為陰;父為陽,子為陰;夫為陽,妻為陰。陰道無所獨行。其始也,不得專起;其終也,不得分功,有所兼之義。是故臣兼功於君,子兼功於父,妻兼功於夫,陰兼功於陽,地兼功於天。這樣的想法,瀰漫了漢代的思想界,劉向亦在《說苑》提到「陽貴而陰賤,陽尊而陰卑,天之道也」,影響女教極深的班昭《女誡》也為此種思想所貫串,如: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離也。行違神祗,天則罰之;禮義有愆,夫則薄之。陽尊陰卑既是天理,那麼違逆天理就會招致種種異象和災禍,這種想法在《汲冢周書》中可以看見,如將異象歸諸於婦人的惡行所導致等等。在漢代就更具有普遍性了,如《淮南子》、《春秋繁露》都表露出此種想法,漢書》〈五行志〉更是有系統地將種種天地災異相關於婦人不當行事,違逆天理所導致的結果。陽尊陰卑既是天理,那麼人就須對其絕對的服從,落在倫常關係上,如君臣、父子、夫婦上也是如此,從《列女傳》中我們可以看到承繼陽尊陰卑的精神而一再強調的守忠死義,這是在〈節義傳〉中,一再傳達的想法。在這樣的背景下,對於婦人貞節的德性,必然會特別地強調,這種強調,在婚後的要求當然是完全的遵守道德操守和禮的規範,而決不能有任何的踰越和淫行,並且不論在:如夫死、惡疾、夫妻情意不合⋯⋯等情況下,均不能再嫁。對於婦人婚前的操守亦被要求,以能完全符合貞一的德行,在這種要求下逐漸醞釀出將傳統的祭祖廟見理解為三月廟見才成婚的想法。廟見成婚說的形成當是在此種要求絕對的服從和貞節的背景下。
(二)廟見成婚說的流傳與發展
前面提過在西漢時已有三月廟見而後成婚以展現婦德的說法,這與當時對於貞節態度的轉變以及 陰陽及三綱貫徹下的倫理觀有關,三月廟見的說法流傳到東漢後,又經過許多經師的注解和詮釋,逐漸地將反馬、致女等禮亦納入解釋的系統中,如何休、服虔、賈逵等經師均是其中的代表。廟見成婚的說法逐漸滲入民間生活,在《三國志》卷57〈陸績傳〉裴注引姚信〈表〉記載了一則廟見成婚被付諸實踐的事蹟:臣竊見故鬱林太守陸績女子鬱生,少履貞特之行,幼立匪石之節,年始十三,適同郡張白,侍廟三月,婦禮未卒。
這則事件透露出三月廟見後才成婚,以表徵女子貞德的想法,在當時民間應該頗為流傳,所以才會引起少女的仿效,以期透過此種方式獲得貞潔之名。廟見成婚的說法將反馬、致女、廟見等禮一併說成是大夫以上的貴族婚後三月成婚之禮,並引證融攝《詩》、《易》、《禮》、《左傳》中的文獻,以為解釋,清人在這基礎上將之融攝成為一個複雜的體系,如劉壽曾〈昏禮重別論對駁義〉即融攝前人對廟見成婚說的種種問難及主張,而進行討論,最後肯定廟見成婚說,確實在大夫以上的階層中實行,又如清人陳奐《詩毛氏傳疏》用反馬、廟見、歸宗來論證〈草蟲〉詩所記述為三月廟見成婚之禮。劉壽曾的討論集結了前人關於廟見成婚的說法,我們在這裏先分成幾點對其主要的觀點作個整理,在各點下亦對其說值得存疑處作一些說明,不過,有一些觀點前面已經陸續提過了,在此就不再贅述。
(1)《禮記》〈曾子問〉講:「女」未廟見而死,示未「成婦」,既稱為「女」,可見仍未成婚,因為若成婚應當稱為「婦」。但這樣的說法其實並不具說服力,〈曾子問〉在用詞上有不嚴緊的地方,有學者即指出既然未成夫婦,故不能稱「婦」,那麼男子何以又能稱「婿」呢? 此外,稱「女」也未必一定表示未婚,因為「女」是對父母而言,從父母的角度來稱則曰「女」,所以即使婦人被出返國,父母仍稱之曰女或子,如《穀梁傳》〈文公十五年〉記:「齊人來歸子叔姬」杜注:「書之曰子,蓋父母之恩,欲免罪也。」所謂的「子」即是女的意思,適女稱子。而且,女或婦的稱呼,是跟隨著對象不同而改變的,如《公羊傳》說:「女在某國稱女,在塗稱婦,入國稱夫人」,因此,以用「女」或「婦」來作為是否成婚的依據,是不可靠的。
(2)大夫以上婚禮與士和庶人不同,大夫以上婚禮乃是經過三月廟見後才成婚,並有反馬、致女等禮,士和庶人則當夕成婚,而沒有三月廟見後成婚之禮。這可以從很多方面看出,第一、《儀禮》〈士昏禮〉中可明白看出結婚當夕是同房的,與大夫階級有別。第二、既然男女不能在廟見以前同房,那麼在客觀上,生活起居要有一定的隔離,但是士人因為無世祿,所以恐怕難有異宮,實行上有實質困難。第三、《儀禮》〈士昏禮〉婦所乘之車是由男方而來,所以士人沒有反馬之禮。第四、《禮記》〈王制〉講:「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一廟」,〈曾子問〉中廟見與祭禰是不同廟亦不同天舉行,可見所需不只一廟,而劉壽曾認為士人只有一廟,所以無法實行廟見禮。第五、《禮記》〈曲禮〉無士人納女之辭,而大夫以上則有辭,此處納女,鄭玄注為「致女」,所以斷定士人無「致女」之禮。以上的理由只能說明士人並無三月廟見才成婚之說,並不能同時證明大夫以上有此禮俗。而且士人是否只能有一廟,事實上也未必盡然,《禮記》〈祭法〉就說「適士二廟」,與〈王制〉所說不同。此外,舉《禮記》〈曲禮下〉:「納女於天子曰備百姓,於國君曰備酒漿,於大夫曰備埽灑。」鄭注:「納女猶致女也。」來作為證明,值得注意的是,鄭玄並不贊成廟見成婚的說法,他所謂的「致女」,是「親夫以孝舅姑」,並非廟見成婚說者所想的致女。而且,以納女之辭不及士和庶人,就推論士和庶人無致女之禮,恐怕值得商榷,因為沒有納女之辭,未必等於沒有其禮。學者也有認為納女應該就是嫁女,並且認為納女於士也有其辭,這可見納女之辭並不能作為大夫以上階級有廟見成婚說的證據。至於其他問題,我們在前面討論過,在此則不贅述。
(3)《列女傳》提及齊孝孟姬和宋伯姬的故事,均有三月廟見而後成婚之事。但《列女傳》一直被質疑過於渲染,再則,即便二位賢女人的事跡成立,也屬特立之行而受表揚,正好反證其時並未有此習俗。(4)在《三國志》吳地記載著一則三月廟見成婚之事。但這與其是廟見成婚說存在的證據,不如視為此種說法流傳影響下的結果。(5)《詩經》〈草蟲〉、〈葛屨〉,《易》〈歸妹〉為廟見成婚的證明文獻。但此不免附會牽強,而根據薄弱,學者亦曾提出批駁,如季旭昇指出〈草蟲〉非試婚詩,並指出清人陳奐《詩毛氏傳疏》中論述的錯誤,認為廟見成婚說實像顧頡剛研究古史而提出的「層累構成說」一般,在歷史上不斷積澱而成,此說是頗有洞見的。(6)《詩經》、《禮記》、《左傳》、《公羊傳》許多文獻當作講廟見、反馬、致女等禮,並以此詮釋廟見成婚說。
五、結 論 《禮記》〈曾子問〉提到女未廟見而死,示未成婦,必須歸葬於女氏之黨。此段記載如何去理解,引發了許多的討論,其中牽涉到對廟見之禮理解的不同,廟見之禮究竟該如何理解呢?我們將本文分成四個部分,在第一部分我們透過經師對廟見之禮的性質及功能的主張,來看三種最常見的理解方式,及其所引發的問題。三種說法:以廟見為祭已故舅姑、以廟見為祭祖、以廟見為婚後三月夫妻始行同房禮的儀式。在經師注解及典籍的對比參照下,我們認為以廟見為祭祖,最能符合文本的精神,而且在解釋上所引發的矛盾及爭議最小。
第二部分,後代史書中亦記載「廟見」之禮,我們發現: 1.納后、立后均實行廟見禮,而舅姑健在的情形也不例外,廟見禮被視為婚禮禮成的重要象徵,行過廟見禮,婚禮儀式才算完滿達成,所以廟見禮屬於常禮的範圍,而非變禮,這與鄭玄所說只是將廟見禮視為祭已故舅姑之禮不同。2.在行廟
見禮之前,夫妻已行合巹,並不像主張廟見成婚說者,認為是廟見後才同房。3.廟見禮的義意重在祭祖,因此根據史書記載在帝王新立、太子冠禮、立皇太子,都行廟見祭祖之禮,目的即在獲得祖先的認定和許可,使能擁有大位或在家族中擁有正式的份位。史書中所提到的對廟見禮的理解,雖然時
代上偏晚,並不能作為漢代以前廟見禮性質的直接證明,不過仍然可以使我們一窺後人對於廟見的看法,並且對於一直流傳到清代的廟見成婚說,多少也具有批評的功效。
第三部分,廟見禮重在祭祖的意義既然已經確定,我們仍要進一步追問,為什麼尚未廟見即死亡,必須面對歸葬於女氏黨這樣嚴重的後果,我們可以透過《原始思維》中「互滲」的想法來理解,在行冠禮或入會等儀式時,與此族群的祖先產生互滲連結,無疑才是成為此一族群成員最關鍵的事情,未能經過此種連結,便不能真正地融入此族群中。新婦相對於男性家族的成員來說,也是一個外來份子,因此也必須透過實質的祭拜男方祖先,並與祖先產生神秘的互滲,才能成為彼此一體的親族。也只有如此,在講究親族族居、族葬的風氣下,才能與男方親人葬在一起,神主才能進入男方家的祖廟,祔於皇姑(此處也可透露出,新婦廟見所祭並不只是舅姑,而包含了皇姑在內,未先祭皇姑,故不能祔於皇姑),如未廟見而死,這個外姓女子與男方家的祖先一體的連繫感未能建立,所以只能是個外人,出殯時亦不能朝於祖廟。以人情來說,祭先祖、繼後嗣兩相落空,因此喪禮也就相對的減殺。
第四個部分,廟見後才能成婚的說法,徵驗於史實,根據最為薄弱,不過此種說法自西漢時已經存在,我們在本文中試圖找出此種說法形成的背景,就西漢時出現兩則廟見後才成婚故事的《列女傳》來看,其實此書中透露出貞節觀念轉變的端倪,《列女傳》中強調的貞,是不論婚前、婚後乃至夫死均能守禮自持,在婚前是嚴格的行禮規範,婚後乃至夫死則是矢志不嫁。對於節的想法,則強調以死明志,以死守禮,其中許多篇章對禮的執守已近於不合人情,這與《左傳》因批評宋伯姬逮火而死所說的,女待人,婦人宜其事,以及孟子所講的「權」的精神均很不相同。這種強調死節,強調以禮自守,強調貞的想法,在婚前就會形成對女子是否貞潔自守、行禮如儀的強烈要求,在此種心理下,將原有三月廟見成婦的想法,理解為以三月作為新娘德性的考核的說法,經過三個月,新娘的言行舉止是否合禮,以及是否曾發生不合禮的淫亂事蹟,就容易顯現出來。所以經生強調能通過三個月考核期的,就能安榮父母。《列女傳》中兩則故事即是在此種背景下而產生的。當然此種現象的產生也與當時陽尊陰卑的想法被用於人倫關係上,而導致人倫關係的絕對化、綱紀化,而對女子地位及兩性關係造成的影響不無關係。
第三篇:古代婚礼主持词
婚姻过程是指结婚时的具体实施阶段。中国古代把婚礼过程分为六个阶段,古称“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男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家同意议婚,则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正式求婚时须携活雁为礼,使人纳其采择之意。《仪礼·士昏礼》中说:“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问名是男家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姓名和八字,以准备合婚。《仪礼·士昏礼》中记载:“宾执雁,请问名。”问名的文辞大多是:“某既受命,将加诸卜,敢请女为谁氏。”若女方同意,则授礼;男家即通过占卜测定吉凶。如果男女八字相合,则进行下一步。
纳吉,即把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告知女方,也是以雁为礼——后世则多以金银首饰等物为礼。相当于现在的定婚,俗称送定、过定、定聘。
纳征,即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又称纳币、大聘、过大礼等。古代纳征多以鸟兽为礼,上古时聘礼须用全鹿,后世简代以鹿皮。崔駰的《婚礼文》中记载:“委禽奠雁,配以鹿皮。”《诗经·召南·野有死麋》中说:“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写的就是用野鹿向女孩子求婚的事。因为古代纳聘多执雁为礼,故送聘礼又叫“委禽”。当然,古代纳征也并非全用鸟兽为礼,象《卫风·氓》中所说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就是以布为聘礼的例子。后来,纳征的礼仪越演越繁,成为六礼中礼仪最繁琐的过程之一。
请期,即男家择定结婚日期后,备礼去女家,请求同意结婚的日期。现在民间俗称“提日子”、“送日头”。
亲迎,即迎娶新娘。其方式、礼节各不相同,但一般是男子亲往女家迎亲。回到男家后,新郎、新娘共鼎而食,再将一瓠瓜剖为两半,夫妇各执其一,斟酒而饮,谓之“合卺”——此即后世交杯酒的源起。这一过程,是婚俗文化中最富民俗色彩的事象之一。
古代富家子女结婚,一般都严格遵循六礼的步骤,而普通人家结婚则大多从简。齐鲁之地是古代的文明礼仪之邦,但也并不拘泥于六礼。齐俗不亲迎——现在山东临朐一带还是如此,早已被风诗所讥。《诗经·齐风·著》篇谓: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
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诗中所谓的“著”,指大门与屏之间的空地;庭,则指门内、堂前之地;堂,则为室前之厅。结婚时,男子只等在这三个地方,正说明了齐俗不亲迎的婚俗。
后世的婚礼大致沿袭了古代六礼的过程,只是有繁有简,略有差异而已。然不管风俗如何不同,大致都有一个比较统一的步骤:一说亲,二定亲,三迎亲,四成亲——个别婚姻还会有第五个步骤,即退亲。
第四篇:古代婚礼主持词
古代婚礼主持词
婚姻过程是指结婚时的具体实施阶段。中国古代把婚礼过程分为六个阶段,古称“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男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家同意议婚,则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正式求婚时须携活雁为礼,使人纳其采择之意。《仪礼·士昏礼》中说:“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问名是男家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姓名和八字,以准备合婚。《仪礼·士昏礼》中记载:“宾执雁,请问名。”问名的文辞大多是:“某既受命,将加诸卜,敢请女为谁氏。”若女方同意,则授礼;男家即通过占卜测定吉凶。如果男女八字相合,则进行下一步。
纳吉,即把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告知女方,也是以雁为礼——后世则多以金银首饰等物为礼。相当于现在的定婚,俗称送定、过定、定聘。
纳征,即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又称纳币、大聘、过大礼等。古代纳征多以鸟兽为礼,上古时聘礼须用全鹿,后世简代以鹿皮。崔駰的《婚礼文》中记载:“委禽奠雁,配以鹿皮。”《诗经·召南·野有死麋》中说:“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写的就是用野鹿向女孩子求婚的事。因为古代纳聘多执雁为礼,故送聘礼又叫“委禽”。当然,古代纳征也并非全用鸟兽为礼,象《卫风·氓》中所说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就是以布为聘礼的例子。后来,纳征的礼仪越演越繁,成为六礼中礼仪最繁琐的过程之一。请期,即男家择定结婚日期后,备礼去女家,请求同意结婚的日期。现在民间俗称“提日子”、“送日头”。
亲迎,即迎娶新娘。其方式、礼节各不相同,但一般是男子亲往女家迎亲。回到男家后,新郎、新娘共鼎而食,再将一瓠瓜剖为两半,夫妇各执其一,斟酒而饮,谓之“合卺”——此即后世交杯酒的源起。这一过程,是婚俗文化中最富民俗色彩的事象之一。
古代富家子女结婚,一般都严格遵循六礼的步骤,而普通人家结婚则大多从简。齐鲁之地是古代的文明礼仪之邦,但也并不拘泥于六礼。齐俗不亲迎——现在山东临朐一带还是如此,早已被风诗所讥。《诗经·齐风·著》篇谓: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诗中所谓的“著”,指大门与屏之间的空地;庭,则指门内、堂前之地;堂,则为室前之厅。结婚时,男子只等在这三个地方,正说明了齐俗不亲迎的婚俗。
后世的婚礼大致沿袭了古代六礼的过程,只是有繁有简,略有差异而已。然不管风俗如何不同,大致都有一个比较统一的步骤:一说亲,二定亲,三迎亲,四成亲——个别婚姻还会有第五个步骤,即退亲。
第五篇:古代婚礼习俗
宋朝:
除了眼光高的原因外,当时出婚嫁费高涨也是剩女高产的原因之一。宋朝因为商品经济的发达,整个社会呈现一派崇尚奢华的不良风气,“风俗奢靡,日甚一日”。娶妻嫁女是人生中的大事,加上宋朝女子离婚要被判罚入狱,所以从一而终的婚姻比唐朝要多很多,这就迫使婚嫁费一路高涨。其中,仅酒宴费一项就价格不菲。此外,榜下捉婿的盛行造成了一个强势的卖方市场,进士们纷纷“娶妻论财”。如淳熙年间,太学生黄左之登第后,做了汝阳王的女婿,一次就“得奁具五百万”,顿时“花穷薄为富豪”。当时就连宋神宗的弟弟杨王赵颢“有女数人,婚嫁及期,私用不足”,不得不向神宗预借俸料钱。作为不是皇亲国戚的其他人,为了招到一个好女婿,很多都是举债办婚,真是富了一个女婿,穷了一帮丈人。
明朝
明代皇室有规定,大凡公主的婚配,多选择民间英俊善良的男子,不许文武大臣的子弟娶公主为妻,这是为什么呢?原来,明朝的皇帝非常忌讳外戚干政,担心大臣武将用子女联姻的手段,来干预朝政,甚至发生抢班夺权的危机。为了彻底斩断外戚干政的危险,明皇室便下了死命令,不许皇家和大臣武将联姻。
明弘治八年(1495),民间有个大款叫袁相,他向内宫太监李广大肆贿赂,目的就是请李广帮自己娶到一位公主,让自己可以攀龙附凤。明朝皇室有规定,公主选驸马,大多由太监、女官来负责。所以,李广便利用各种机会,极力向弘治皇帝推荐袁相,对其大肆吹捧,漂亮话说尽了。弘治皇帝信任李广,便同意招袁相为女婿。袁相如愿以偿,成为准驸马,他家里上上下下也是欢腾不已、兴高采烈。弘治皇帝还亲自召见了袁相,感觉还可以,便和袁相的父母约定了大婚的日期。
不料此时,突然有人告发了李广和袁相的骗婚阴谋。弘治皇帝立刻派人调查,经查明,李广接受了袁相许多的贿赂,而坊间对袁相的评价并不是高,远远不是李广说得那么高、大、全,这下子,弘治皇帝恍然大悟,龙颜大怒。可是,袁相和德清公主早已经定好了婚期,从风俗习惯上已经是铁板钉钉,不容更改。可是,弘治皇帝怎么能容忍把女儿嫁给一个骗子呢?于是,他逆势而为,推翻了婚期,下一道圣旨废了袁相的驸马名号,另选了新的驸马给自己的女儿。袁相骗婚功亏一篑,让弘治皇帝惊出一身冷汗。弘治皇帝虚惊一场,好在德清公主完好无损,没吃骗子的亏。
万历十年(1582),万历皇帝的亲妹妹永宁公主要选驸马。风声一出,举国震动,民间众多男子蠢蠢欲动。北京城有个姓梁的富豪,认定这是个攀龙附凤的机会,便使尽手段,贿赂大太监冯保,让梁家子弟梁邦瑞参与驸马的海选。可实际上,这个梁邦瑞早已重疾在身,病入膏肓了。
大婚的时候,这个梁邦瑞就出了一个大漏子,在婚礼现场大流鼻血,连婚袍都被染红了。可是收受了梁家大肆贿赂的太监们,眼见事情要败露,急中生智,便撒谎说道,大婚见红乃是新婚喜事。于是,众人一通连骗带哄,硬是把大明帝国的永宁公主推进了梁家大门。
梁邦瑞已经病入膏肓,自然无法行人伦之事,永宁公主到了此时才知悔之晚矣。新婚刚满一个月,梁驸马便一病呜呼了。永宁公主寡居了数年之后也抑郁而死。一位帝国的公主,皇帝的亲妹妹,竟然让挂羊头卖狗肉的男子坑成这般惨景!不知实情的万历皇帝,面对亲妹妹的不幸生活,他也无可奈何,唯有黯然长叹。
另说:
象“打金枝”故事般夫妻闹气的,记载里只有万历年间荣昌公主与驸马杨春元一件。杨春元与公主反目,赌气跑回河北固安农村老家。万历大怒,把他召回,罚在国子监学习礼仪。
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