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解读庄子
初读庄子,缘于高中课文《逍遥游》一文,泛泛读不解其意;再读庄子,始于《百家讲坛》于丹“读《庄子》心得”,观之,知其一却不能道出其二;而今精读,虽依旧支支吾吾,嗫嗫嚅嚅,精神上却犹如化为鲲鹏,畅意一回天地遨游,于云彩间感悟生命之境界。
庄子云:“乘物以游心。”巡天的飞翔,享受浩瀚的海洋,无关自己本身的格局的高低,也因该有自精神到心灵的放空。是对自身的突破,是灵魂突破肉身,是生命充溢宇宙,是思想突破实在,是无穷突破有限,是想象,扩展,尊严与力量突破人微言轻,身贱草芥,命薄如纸被世俗看的扁扁的不可承受之轻。真正的大境界是“磅礴万物”,可以凌驾万物之上,将万物融为一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自呱呱坠地,面对的就是尘世,面临的就是利益的纷纷扰扰和诱惑。因为生存,因为生活,因为各种各样的借口与理由,追逐名与利。尤其是在那样一个战火纷争,战乱频仍,却又求贤若渴的时代。而庄子却一生洁身自爱始终过着清贫的隐居生活。他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他有雄才大略,他好学深思,但他不爱说,他不屑为那一名半利湿了一身青衫,所谓自由,逍遥不外乎也就如此了吧。
说庄子,必然会谈及老子,庄子继承并发扬了老子的道家思想。但若细品庄子之文,往往会发现他们有太多不同。庄子更多的是讲人生的选择与态度,而老子,更多的是讲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正如作家王蒙所言:老子更像是循天尊命,想智库主宰,想圣徒,像大道的宣喻使节,也更像哲学家,战略家乃至于教主。庄子更像桀骜不驯的文人,才子,著作家,思想家,雄辩家乃至于诡辩家与想象力的巨匠。他始终是不被束缚的,正如他所追求的逍遥自由。
庄子云:“虚无恬淡,乃合天德。”喧嚣的世俗总需要用以恬静淡泊的态度,面对人生的绝境,不迷茫,不慌乱,冷静处之。奇迹就如一粒种子从石缝中蹦出,长成参天大树;又如平湖悬崖,一泻千里形成万丈瀑布。生命有限,流光苦短,若我们的心合乎自然大道,那么我们的生命自然就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在内心深处对于“我们的心到底可以翱翔到多远?”便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那么,你呢?
第二篇:解读《庄子》
(一)重要的是故事所寓寄的思想。鲲为什么要“化”?为什么能够化?鹏为什么能飞九万里?它在天上飞游中看到了什么?前面已说,鲲之所以要“化”,是由于不满意自己的处境。按照古代阴阳方位观念,常把北方说成“阴”,把南方说成“阳”。这样我们就不妨说“北冥”象征阴冷沉滞的现实;“南冥”则意象着明朗轻松的理想。试想,一条那么非同寻常的鱼,生活在在那么阴冷沉滞的水中,当然希望改变命运,而要改变命运,先要改变自己,于是鲲化成了鹏。换个角度,如果不是鲲,而是庄子和惠施在“濠梁之上”看到的那条优游自得的鱼,就只能在那条并不开阔的濠河中糊里糊涂地“乐”,就绝对不会想到“化”,也没有能力改变自己。因为它小。鲲想要改变自己,而且能够化而为鹏,真的改变了自己,继之鲲的化身“鹏”又能够从北冥飞到天池,离开那个阴冷沉滞的现实,没有别的因果,就在于鲲鹏之“大”。这正是庄子极力铺陈夸张鲲鹏意象的原因。
鲲之“化”,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形态,改变了自己的环境,也改变了眼界或境界。在北冥为鲲的时候,它看到的是阴暗,嗅到的是腥臊,感到的是寒冷,触到的是沉滞,这是现实给定的限制。一旦飞到了九万里之上的高空,眼界完全不同了,鹏看到了野马鼓荡云气氤氲,看到了清澈美丽的天池,看到一个“生物以息相吹”全新的生命世界。原来天的颜色并不像地上看到的“苍苍”,对天的辽阔无际,无所至极,也再不会有任何惊诧疑虑。(2)
庄子逍遥游
庄子三十三篇,以内篇居首,内七篇又以逍遥游居首。逍遥游此篇实为庄子思想之代表,同时也是庄子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最足以表现其态度和为人风格。「逍遥游」三字如何解释?自古各家解说不一,但是与其在字面上作推敲解释,不如从逍遥游本文中去探索其要旨。
逍遥游一文,就内容来说可以分成三部份。第一部份,从「北冥有鱼」开始,到「此小大之辨也」为止,都是藉由鲲鹏和蜩鸠的相比,来说明小大的差别。第二部份从「故夫之效一官」起,到「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为止,是本篇的正文、中心、和结论。第三部份,从「尧让天下於许由」起,到最后「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这是藉由前人的故事,或今人的辩答,把第二部份的中心思想,再加以推演和证明。
在庄子逍遥游篇中的许多寓言故事,不直接以明确的文字阐述理由,而藉由外物故事来间接表达其寄托的深远意涵,这也是庄子为文的重要特色。因此我们在读庄子时,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寓言的主角都是「物」,表现出来的是物性,而寓言的对象是人,呈现出来的是人性,因此我们必须深切体会其中的寓意,而不能受限於故事本身的描述,如此可能会对庄子的原意有所疏漏。
贰、重要观点
庄子逍遥游篇,为了阐明逍遥之意,举了鸟兽虫鱼等等以为例,并且以故事的方式来呈现其要旨,思索其寓意,大致归纳出下列四个主要的概念:
一、积厚与有待
从鲲、鹏的描写,庄子展示了一个广阔的天地,将人类在思想上的追求提升到无穷,由自由而游的鱼、海,到鲲的天地,进而达到展翅高飞的大鹏和大鹏的广阔天地,而远眺遥远的天池南冥。这也就是说由水的世界,而达到水天合一更宽阔的天地,显现一个无所不在的领域和境界。所谓「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鹏之徙於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是何等壮阔的世界?但是这种境界上需要再求上升,从悠游於北冥之鲲,酝酿变化而成为鹏,除了展现「道」的无边无际,而大鹏所代表的就是境界的上升,从现实中超拔而起,另外开辟一个飞扬活跃的精神境界,可说是求道的历程。在转换的历程中,「积厚」与「有待」是两个重要的观念。「积厚」,意谓北海之水不厚,则无可养大鲲,非大道之渊源广大,不能涵养圣人。「有待」,如鲲化鹏,虽欲远举,若无大风承负,必然无法抵达南冥,就算已养成大体,若不能加以变化,亦无法获致大用,要承於自然之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才能至远,而自然之道是只能顺乎其中,而不得外求的,因此圣人也必须要乘世道交兴之大运,才能应运出兴,成就事业。总结来说,必须要深蓄厚养、待时而动,才能尽大圣之体用。
二、大知与小知
庄子运用鲲鹏以及蜩鸠的寓言,藉由小鸠的无知,以写出俗人浅陋、不识大体的境界。鲲鹏之大与志在远方,与蜩鸠之小且无知,作了一个明显的对比。正如小年无法体会大年,因为小年本身生来的限制,根本无法去经验大年,生命长短是不可违的律则,而蜩鸠先天的限制也无法使他遨游千里。然而针对此处,有人认为此处是教人「各适其所适,各安其所安、各尽其性,各得其所」,不为用有所苦,不为有所求而伤其生、害其志。如同跛足的人不要要求他跑得像猎犬一样快,因为他有天生的限制。固然此说是针对客观限制与心灵的一种调和,亦是处世的适当态度。当然鲲变为鹏的例子在物理现象中没有出现过,但是这只是寓言,寓言中的寓意就是要打破物质的局限,揭示人生的开展。因此若摆脱寓言的「物性」,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庄子重在真实心志的保存与开展,心志与万物原本即是一体的,心志的培养,可以像小鱼变成鲲,由鲲变成大鹏,自由变化,重点并不是外在的变化,而是心志的「开拓」,终於与万物融为一体。因此我认为庄子在此的想表现的意义是更具积极意义的。
三、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 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此即逍遥游篇的主旨、中心和结论,也是庄子的中心旨趣。由此可以了解所谓的逍遥游,应该是承於天地之正而欲六气之辩,而游於无穷。真正的逍遥必然是无所凭藉依附的,是悠游於自然之中的。像「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徵一国者」乃是有待於外;宋荣子的「定乎内外之境,辨乎荣辱之境」是有待於内;而列子的「欲风而行」则是有待於方术。而成天地之正,欲六气之辩完全是顺乎自然,而得自由之乐。而如何能做到「无己、吴功、无名」,进而求得逍遥?我们所追求的「无」,应该是从「有」的境地升华而出的,也就是说「无」的境界仍要从「有」中获得。无己之道,从不曾知道自己,进而充实自己、完成自己以达「有己」,最后升华到不知有己、放弃自己偏见私执的「无己」境地。无功,从不曾有过功劳,进而有功於社会、造福人群,最后到达不知有功、生而不有为而恃的「无功」。无名之道,从不曾有过名声,到有名於世、为人楷模,最后不知有名、舍弃虚名、不以名累实,达到无名的境地。这种历程的努力,就是要把「有待」加以净化、升华,以表露人性的无限开展。能够达於无己、无功、无名,而后才能体悟逍遥之道,三者之主体为「无己」,所以想要达到逍遥的境界,就是在於「无己」的功夫。庄子的无己,就是於人间世中去掉形骸的自己,让真我精神从形骸中突破出来,上升到与万物相通的根源。这也就是舍弃形器而保其内在精神,使心不随物牵引,不逐物漂流,能够保持其心灵的本质,以观照宇宙人生。
四、有用无用
庄子在篇末连举几个例子,藉由以说明「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并且从中我们可以体会,「无用」并不是真的无用,乃是因为人的判断的结果。若是从不同的观点来看同一个事物,将会有不同的判断。自然间的万物皆有其本性,有用无用乃是人离开自然大道后,因为自己偏见好恶所产生的概念,自然会有所偏颇,若使其心志顺应自然的规律,那麼有用无用又有何差别?此即所谓「忘物」的功夫。
参、结论
我们试著从庄子的思想来探讨追究,知道所谓逍遥游的境界,也就是想在无限生的痛苦与现实的凄楚中,追求自己能够超脱而出,拥有一个自由而快乐的境界,培育一个属於灵性的、而且充满无限自然和谐的广大精神世界。所以庄子在他的著作中把逍遥游列为其中的第一篇,开宗明义的显示出他思想世界的要旨。在逍遥游的叙述中,我们如果以鲲来作为人的影射,水来代表现实世界,那麼鲲的形成,就如同是一个哲人在人群中造就了心灵境界的雄伟,而不沈浮於世俗尘埃。但是这种境界上需要再求上升,酝酿变化而成为鹏,那麼大鹏所代表的就是境界的上升,从现实中超拔而起,另外开辟一个飞扬活跃的精神境界。在这个过程中,有两个重要的条件,其一是因为他已有所蓄养,成其与自然相近之体,另一个则是他因为能够待时而动,随著自然规律,自然能与万物融合一体。
大鹏最后能够在天池中逍遥,不是一蹴可及的,而是经过长时间的默默耕耘。同样,我们想要逍遥而游,绝不是想那些小鸠一样,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足、自我陶醉,便自认为是逍遥。逍遥的境界,其最终固然是无待的,无待的真义,不是流於虚无,而是把有待加以净化、升华,因此要达到逍遥的功夫,仍然必须从有待做起。只是有待而不拘限於有待,最后才能把有待化为无待。而「无己、无功、无名」的功夫,也是必须有己而后可以无己、无己而后可以见真己;有功而后可以无功、无功而后可以成大功;有名而后可以无名、无名而后可以得实名。
庄子逍遥游的精神,即是在於体认自我、存在真我、由忘我偏见的破除,而追求人生的真我,以求逍遥。关於篇中叙述,大多著重於境界的描述,然而我们不可将境界误以为就是方法,而不知庄子逍遥境界的背后,有切实的修练功夫。但这些切实的功夫,在逍遥游一文中没有明确的说明,而是散见於其他篇章中,逍遥游只是总纲,想要对庄子思想有全面的了解,仍然要研读体会庄子全书。
(三)庄子是诸子百家中一个重要的代表人物,人们把孔子称为“圣人”,称庄子为“神人”。如果说孔子是儒家的代表,那么庄子就是道家的化身。庄子留给我们的,是他那些充满了寓言和小故事的文章。庄子一生穷困潦倒,却能超越贫困乐在其中,庄子能言善辩,尤其善用寓言和小故事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同时嘲讽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庄子的文章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充满了尖酸刻薄的讽刺和挖苦。他的所做所为,经常令人瞠目结舌,又令人拍案叫绝。他看破功名,不屑利禄,甚至对于死亡,他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四)在本书中,于丹延续讲述《论语》的方法,以现代的视角来讲述庄子的思想。在《于丹〈庄子〉心得》中,她将主线放在庄子的“逍遥游”上。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一生是幸福的,是有效率的,于丹认为,只有真正清醒地认知了自己,才可能获得成功的人生。而认识自己,却是一件非常难做到的事。“这部书里,真正流传下来的思想,应该是天地自在逍遥游,而这样一番逍遥游里,庄子他看破的东西太多太多。”于丹说,庄子写在书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漫无边际,但其实其中蕴含有大智慧。“庄子这个人在天地之间,可以说看破了生死,超越了名利,看透了这一切一切。”
第三篇:傅佩荣解读庄子
《傅佩荣解读庄子》读书心得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华民族多灾多难的一个时代,但它同时也是中国文化最有幸的一个时代。因为百家争鸣,各种流派纷纷登场,像儒家、道家、墨家、法家等等。其中有一个特立独行的一派,他们将老子关于“道”的学说作为理论基础,以“道”说明宇宙万物的本质、本源、构成和变化,认为天道无为,万物自然化生,否认上帝鬼神主宰一切,主张道法自然,顺其自然。其中有一个最具盛名的人,他其貌不扬,长脖子,脖子上还有个瘤子,他曾经去见过几位国君,但那些国君都被他的长相吓跑了。他便是庄子,和孔子一样,是中国伟大的智者。
庄子是道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他是中国古代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文学家。他的思想继承于老子,主张“天人合一、清静无为”。虽然在我们现在看来,我们认为庄子是一个神化的存在,但其实他与一般人是一样的,他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他同样生活在乱世,并努力在乱世中苟全。唯一的差别可能是他博览群书,并善于在阅读中去领悟那些高明的智慧,并从而形成一套自己的独特的人生哲学。庄子“忘我,顺其自然,入世而超世”,他在精神上是自由的,他认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逍遥自得,是绝对的精神自由,而不是物质享受与虚伪的名誉。在《庄子》中有这样一则故事。庄子有一个好朋友,名字叫做惠施,然后惠施做了梁国的国相,庄子去看望他。有人告诉惠施说:“庄子到梁国来是想要取代你做宰相。”于是惠施非常害怕,在国都搜捕了庄子三天三夜。最后,庄子前去见他,说:“南方有一种鸟,它从南海起飞飞到北海去,不是梧桐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不喝。而此时,猫头鹰正拾到一只腐臭的老鼠,那只鸟从猫头鹰面前飞过,猫头鹰仰头看着鸟,发出‘吓’的怒斥声,现在你也想用你的梁国来‘吓’我吧?”庄子以生动、颇具讽刺意味的比喻,明白地表达出自己视权势为鼠辈的思想,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醉心于对功名利禄的追求。楚威王曾以厚礼要聘他为自己当宰相,他却依然拒绝,哪怕自己穷困潦倒得只能靠卖草鞋度日,还常常向别人借粮食。纵然是在乱世中,但庄子扔保持着独立的人格。
由于傅佩荣本人是台湾大学哲学系教授,他本人在哲学上也有一定的成就,在编写这本书时,他也是将哲学思维作为整本书的主线,对书中的一些关键的概念,像道、德、天、性、自然等都作了一一说明。全书的主体主要由3部分构成:《庄子》的原文、白话文和解读。《庄子》共33篇,分内篇、外篇、杂篇。内篇7篇为庄子所作,外篇15篇和杂篇11篇一般认为是其门人和后学者的伪作。庄子的语言脱离了语录体的形式,它与《论语》可说是南辕北辙的。庄子的想象力极为丰富,语言运用自如、灵活多变,结构奇特,读来并不中规中矩,而且感觉变化多端,有种超然脱俗的感觉。除此,庄子的文章多采用寓言故事的形式,想
象丰富,比喻变幻,往往超越了时空的局限和物我的区别。比如《逍遥游》中“北溟之鱼,化而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又如《养生主》中的《庄周梦蝶》,将庄子物我同一化的思想表现得淋漓尽致,人与物之间,梦幻与现实之间,万物齐同,毫无界限。
就傅佩荣的这本书而言,其实我认为白话文部分过于简单了,它只是将原有的古文简单、机械的翻译过来,很多比较重要的字词的注解、注释都没有,这样就导致当你看古文看到吃力的部分的时候,就很想直接跳过,看他的翻译,这对庄子的语言的认识和学习是不利的。除此,我认为作者的解读部分过于想要用一种哲学的思维、语言去阐释庄子的思想了,因而有些地方他的注解反而复杂了,不好理解。而且,这本书写到作者自己的对庄子思想的个人感受的部分很少,对《庄子》的分章、分节的注解也显得整个庄子思想有点散,要是每章都能对这部分的思想有一个更综合、整体的概括就更好了。
第四篇:《〈庄子〉解读》序:无待的逍遥
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庄子是一个孤独的思想者。他站在泥泞的大地上,渴望在浩瀚宇宙之外飞翔;他身处喧嚣的尘杂之世,向往着广漠的无何有之乡;他清楚地认识到人生的种种限制,却又幻想着绝对的自由;他对人间世的苦难有如此深刻的洞察,又渴望着至高无上的快乐;他对世间的种种虚伪、狡诈、贪婪、残暴的批判可谓一针见血,但嬉笑怒骂中又蕴涵着人生的无奈与悲凉。
庄子又是一个寂寞的诗人。他的文章纵横恣肆,他的寓言想像奇特,寓意深远。他看破名利,参悟生死,在他看来,人生的悲喜顺逆,就如同风过萍上。他枯寂的身体里,蕴涵着无穷生机。他的著作中有蝴蝶翩翩飞舞,有鱼儿悠然往来。他在喧嚣的人籁噪音中聆听着从遥远天际传来的那一丝天籁。在他眼中,大鹏小雀,一草一石,甚至是百年骷髅,都蕴藏着人生的玄机。
所以庄子的哲学是诗化的生命哲学。他对宇宙本原、对生与死、对身与心的思考,对现实政治的批判,对统治者津津乐道的仁义道德的怀疑,都是以生命为起点。他的精神跳出宇宙之外反观人世,他站在人生边上反思人生。他对人生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对生命的意义有如此深刻的领悟,使得他的思想超越了任何知识体系和意识形态,超越了其他一切消极、积极、浪漫、世俗等等哲学,而具有了终极意义。他提供给后人的绝对不是逃避现实矛盾的方法,而是取之不尽的精神食粮。
一、“以无厚入有间”:庄子的时代和生存策略
庄子的哲学与儒家的哲学有着明显的不同。儒家关注的是现实社会,关注的是现实的秩序,教导人们如何适应社会,如何遵守规则,就好比是下棋,先确定了走棋规则,下棋者根据规则挪动棋子以决胜负,棋子本身没有生命,没有自主权,那个规则为何那样制定,也没有办法解释,也不去解释。人就是那一颗颗棋子。而庄子则要赋予棋子以生命,要弄清棋子是如何从木头制造出来的,要弄清那些规则是怎么制定出来的,他要彻底推翻规则,剥除附加在棋子上的东西,将棋子还原为木头,将木头还原为树木,让树木自由自在地生长,散发出生命活力。
庄子所生活的时代可以说是黑铁时代,诸侯纷争,天下大乱,道德沦丧。《则阳》篇中有一则“蛮触之争”的寓言:“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时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这则寓言形象地反映了战乱频仍的现实,也就是《孟子·离娄上》所说的“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当权者奢侈无度,昏庸暴虐,这在庄子中也有所揭示,如《人间世》描写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在《胠箧》中,庄子认为当权者都是大盗,而仁义道德、规章制度都是为这些大盗而设,所以出现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现象。
在这样的混乱之世,要保全性命都有困难,而庄子不仅要保全性命,还要活得自由逍遥。如何在乱世中自由逍遥?《养生主》篇写了一则“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的刀用了十九年还如同新的一样,是因为他的刀在骨节之间的空隙中游走,从来不去碰坚硬的骨头。庄子用这个故事来说明,不要去碰社会上复杂险恶的“硬骨头”,要学会以“无厚”的方式在“有间”的空隙里求得生存。庄子反复宣扬“无用之用”,正因为无用,才不被人所用,才能保全性命,保持自然本性。庄子喜欢以树为例,来说明什么是无用之用。比如在《人间世》中,庄子写匠石到齐国去,看到一棵巨大的栎社树,之所以没有被砍伐,就是因为它是散木,没有任何用处。但如果这棵树一点用处都没有,就成了废物,也会被人砍掉,这棵树因为无用,所以长得很大,又因为很大,所以被奉为社树,这才得以保全性命。这种处于有用无用之间的思想,在《山木》中得到了更为形象的表述。山中的大树因为没有什么用处而能够终享天年,鹅因为无用而被杀掉,庄子的弟子很困惑,庄子就告诉他们要处于成材与不成材之间。
除了树木,畸人是《庄子》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形象。这些畸人或残缺不全,或佝偻驼背,或先天不足,或后天形成。这些畸人看起来是无用之人,但他们却能顺应自然,逍遥于天地之间,他们的无用中隐藏着更深的智慧,形体入世随俗,精神却超世遗外。比如《人间世》中的支离疏“颐隐于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但支离疏正是凭借着身体的残缺,不仅免除了兵役,还终养天年。再比如《养生主》中的右师只有一只足,但他对自己身体的残缺毫不在意,表现出顺应自然、与世无争的超脱。庄子用这些畸人形象一方面强调了内在精神相对于外在形体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无用之用的道理。
仅仅是活着还不够,庄子还想活得逍遥。《庄子》的第一篇就是《逍遥游》。逍遥游是庄子思想的核心,是庄子所追求的最高人生境界,他的所有论述都是围绕着如何达到这一境界而展开。逍遥就是无所依凭,就是绝对的自由。在庄子看来,无论是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鲲鹏,还是腾跃不过数仞,翱翔蓬蒿之间的昆虫和小鸟,都离逍遥有很远的距离。即使是御风而行的列子,还是需要有所依凭,无法达到真正的逍遥。在《大宗师》中,庄子将修行分为外天下、外物、外生、朝彻、见独、无古今、不死不生七个阶段,只有经过这几个阶段,才能达到真正的逍遥。“外天下”就是超越天下的名位,“外物”就是要超越有形可见的世界,“外生”就是超越生命,不受欲望的限制。“朝彻”意思是说早晨的阳光照亮大地。“见独”就是认识道,与天地万物合而为一。“无古今”就是超越时间的限制,抵达永恒的境界。“不死不生”就是超越生死,逍遥于天地之间。其中最为关键的是齐万物、等生死。
二、藐姑射神人与蝴蝶梦:庄子的齐物论与“至人”境界 庄子在《齐物论》中说,天下万物都是道的体现,大小寿夭都没有区别。秋毫之末可以看成很大,而大山可以看作很小,殇子可称为长寿,而彭祖可视为夭折。在《秋水》中,庄子认为,既然道生成天地万物,天地万物又又复归于无物,那么世间一切存在都是一种短暂的现象,因此物的大小高低寿夭从本质上说都没有差别,皆可齐一视之。从道看来,万物齐同,无所谓谁短谁长。道无始无终,没有穷尽,物有生有死,一切成形之物都不足恃,一切都在飞速奔驰,没有一个运动者不在变化,运动是绝对的,没有一个静止者不在移易,静止是相对的。反正一切都在变,无时不在化,也就无所谓大小寿夭。正因为如此,人世间的各种争斗都没有意义。在庄子看来,世界上没有共同认可的真理,彼此发生了争辩,就说不清谁对谁错,也没有人能判断是非,因此是非相对待,如同其不相对待,只有浑合于自然,任其变化发展,没有必要去分辨清楚。
既然天下万物同一,都是源于道,生于气,相互之间可以相互转化,死亡之后又回归于气,回到自然,所以生死也就没有什么区别,死亡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所以在《至乐》中,庄子在妻子死后不仅不悲伤,反而鼓盆而歌。在《养生主》中,老聃死了,他的朋友秦失去吊丧,大哭几声便离开了,老聃的弟子责怪秦失没有动情,秦失告诉他们,老聃应时而生,偶然离开人世,安于天理和常分,顺从自然和变化,哀乐不入于心怀,是自然的解脱,好像解除倒悬之苦。在《齐物论》中,庄子认为人们悦生恶死,是一个错误,一种迷惑,说不定死如同家居,生倒如在外流亡。就好比丽姬要嫁到晋国去,临别时涕泣沾襟,到了晋国,与王同卧寝,食美味佳肴,后悔当时不该哭泣。人们总留恋生命,在死后或许会后悔求生的欲望。在《齐物论》的结尾,通过庄周梦蝶来说明什么是“物化”,庄周梦家蝴蝶,醒来后,弄不明白到底是庄周梦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为庄周。蝴蝶和庄周之间可以互化,因此梦幻和现实也就无法区分:“梦饮酒者,旦且哭泣;梦哭泣者,旦且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焉知之。”我们常常说人生如梦,按照庄子的说法,说不定我们的现实人生就是一个梦,甚至是梦中之梦。
能够齐同万物、泯灭是非,进入一种超越生死的精神境界,也就离道不远了。《德充符》中的兀者王骀就达到了这一精神境界。王骀明白了万物皆为一体的道理,所以不仅不在意少一只脚,甚至不在意死生,即使天塌地陷他也不会动心,他不凭借任何外物,一任外物变化而自守其根本,所谓根本就是“道”,也就是自然。《大宗师》中说:“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也就是说,死生如同白天黑夜的循环变化,也是自然的现象,正确的做法是顺任自然,相忘于大道,就好比鱼相忘于江湖一样。
“忘”是庄子哲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在《大宗师》中,庄子通过颜回之口来说明白什么是“坐忘”。颜回对孔子说,他感到自己有了进步,因为他忘记了礼乐,孔子认为这还不够,过了几天颜回又说自己忘记了仁义,孔子还是说不够。直到颜回说自己“坐忘”了,孔子才大为震惊,因为“坐忘”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颜回解释“坐忘”说:“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道,此为坐忘。”所谓“离形”,也就是“堕肢体”,就是忘身,不仅忘记身体的存在,更要摆脱由身体所产生的欲望;所谓“去知”,也就是“黜聪明”,就是摆脱与忘记知识,摒弃人世间那种种“大知”、“小知”,摒弃那些使人心力交瘁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所谓智慧。颜回所说的“坐忘”,实际上也就是庄子反复阐述的“外”,不仅要“外天下”、“外物”,还要“外生”。所谓“外天下”,就是忘却现实世界;“外物”就是忘却一切存在;“外生”就是忘却自身。庄子认为,只有逐步忘却了这一切现实的实在,才能获得光明,如同“晨曦微启,由黑暗骤睹光明”,才能达到“朝彻”,才能见到绝对的“道”,与“道”融为一体,与天地精神往来。
要达到“坐忘”的境界,就必须使内心达到一种虚静状态,这种虚静状态也就是“心斋”。在 《人间世》中,庄子通过孔子之口讲述了什么是“心斋”。“心斋”也就是心志专一,“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先是关闭接受外物的感观通道,专注于内心的宁静,然后摒除一切知虑,以虚静状态,听任自然。“心斋”的关键是一个“虚”字,所谓“虚”,指的是无思无虑,保持一种空明的心境、内心安谧虚静的状态。
无论是“心斋”还是“坐忘”,关键都在于“外”,在于“无”。庄子在《逍遥游》里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所谓“无名”,指消除功名利禄观念,“无功”指破除是非观念,顺应自然。所谓“无已”,也就是《齐物论》中所说的“吾丧我”的超然状态,连自己都忘记了,身外的功名利禄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无名、无功、无己,实际上是三个层次,对一般人来说,要做到无名就极为困难。庄子所说的圣人,指的是道家的圣人,而不是儒家的圣人。实际上,儒家的圣人比一般人更在意名,更拘执于名,不仅追求当世之名,还想着死后之名,于是有所谓的“三不朽”之说。儒家对仁义津津乐道,时刻将“仁义”二字挂在嘴上,不仅有以仁义求名利之嫌,而且强以仁义绳墨天下,以已为是,以天下为非,以一种故作高尚的姿态俯视天下,希望天下人以他为中心,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忘记自己。至于尘世的普通人,虽然很少追求什么不朽,但现实的各种虚名,各种荣誉,是难以忘怀的。
达到“无己”这个层次的人,庄子称其为“至人”或“真人”。“至人”是庄子理想中的最高人生境界。在《逍遥游》中,庄子描写了藐姑射之山上的神人。神人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游于四海之外。因为达到了物我合一,荣辱两忘,所以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他,水不能淹没他,火不能灼伤他。庄子在《庄子》中塑造了他理想中的真人或至人形象。除了藐姑射之山的神人,值得注意的是庄子所赞美的畸人形象,比如《德充符》中驼背而缺嘴的人、颈项长着大如盆的瘤瘿的人等,他们虽然四体不全,但内在的修养达到很高的境界,不仅自己忘记了形体,也让外人忘记他们的形体。他们不计较利害得失,不贪生,不怕死,泰然而处,无拘无束,不忘记自己从哪里来,不问自己要到何处去,顺乎自然,逍遥自在。
三、浑沌之死和被摧残的骏马:庄子对有为政治的批判与自然无为理想
值得注意的是庄子对仁义道德的批判。在《齐物论》、《大宗师》中,庄子认为仁义导致了人性的异化,将纠缠于功名利禄,执着于仁义道德称为“天刑”。《胠箧》和《盗跖》更直接地指斥儒家所宣扬的仁义道德。庄子之所以批判仁义道德,是基于他的逍遥哲学。在《知北游》中说:“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道德败坏了,才会有仁义之说,才会有人宣扬仁义道德,而仁义道德又反过来桎梏人的本性,造就了虚伪狡诈,使社会道德更加堕落。《马蹄》以马喻人,以伯乐喻“圣人”,通过伯乐对马的摧残,揭露了所谓圣人之道对人性的摧残。那些以驯化天下百姓为己任的圣人们所做的就是摧残人性,仁义道德就是他们摧残人性、驯化百姓的工具。仁义不仅伤害人性,还扰乱人心,导致天下大乱。人们相互猜疑,相互欺诈,相互非难,相互讥讽,天下由此而衰颓。
所以庄子所批判的不是道德本身,而是那些利用仁义道德的人,是那些虚伪的“道德君子”和“窃国诸侯”。正是由于这些虚伪狡诈的人,仁义变得像“胶漆缠索”般囚锁着人心,结果弄得“残生伤性”。在《天运》中,孔子跟老聃谈起仁义,老聃说:“蚊子叮人皮肤,就会弄得整晚不得安眠。仁义搅扰人心,没有比这更大的祸乱了。”更可怕的是,仁义之道为盗贼所利用,成为盗窃的借口,成为盗窃的工具,又被用来保护赃物。
所以庄子主张废弃仁义道德,回到自然状态,使天下无为而治。就好比马,伯乐将那些自由自在的野马捉来,“烧之,剔之,刻之,烙之,连之以羁馽,编之以皁栈”,接着又“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使一半的马死掉了,剩下的那些被驯化的马,不仅在皮鞭下失去了自由,也学会了“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的狡诈伎俩。而庄子则要将马放归荒野,让马回归本性,以蹄践霜雪,以毛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再比如野鸡,被关在笼子里,虽然有人喂食,但丧失了自由,失去了本性,庄子则要将野鸡放回沼泽,让它十步一啄,百步一饮,逍遥自在地生活。治理天下也应如此,要彻底消除仁义道德礼制法律,一切任其自然,当权者不要将自己的意欲强加于百姓身上,否则,用心虽善,也会像鲁侯养鸟一样。《至乐》中讲了一个故事,有只海鸟飞落在鲁国的郊外,鲁侯把它引进太庙,送酒给它饮,奏九韶的音乐使它乐,宰牛羊喂它。海鸟目眩心悲,不敢吃一块肉,不敢饮一杯酒,三天就死了。海鸟之所以死去,就是因为鲁侯用养人的方法去养鸟,没有顺应海鸟的本性。在《应帝王》中,庄子讲了一个“浑沌开窍”的故事。南海之帝儵和北海之帝忽受到中央之帝浑沌的盛情招待,准备报答浑沌,就替他凿七窍,一天凿一窍,到了第七天,浑沌就死了。庄子用这个故事说明违背自然,会导致质朴、纯真本性的丧失,大道的沦亡。
《秋水》的最后是庄子和惠子庄子濠梁观鱼的故事。庄子与惠子在濠水的桥上游览。庄子说:“白鱼在水中,从容地游来游去,这是鱼的快乐啊。”惠子说:“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快乐呢?”庄子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快乐呢?”惠子说:“我不是你,当然不知道你的情况;而你也不是鱼,所以你不知道鱼快乐。”庄子说:“还是回到我们开头所谈的。你说‘你怎么知道鱼快乐’这句话时,你已经知道我知道鱼快乐才来问我。我是在濠水的桥上知道的啊!”濠上观鱼故事实际上表现了庄子和惠子不同的哲学观和人生观。在惠子看来,世间事物存在着差别和对立,这种差别和对立使交流成为不可能。惠子的观点正是庄子所批判的“小知”,是一种世俗之知,也正因为这种世俗之知,惠子对名利孜孜以求。庄子追求大道,齐万物,等贵贱,同生死,认为万物不存在绝对不变的差异性,并无本质的区别,人与万物可融而为一,又可相互转化,都处于气化流转的过程之中。所以庄子梦为蝴蝶,翩然飞翔,不知主客,不知谁梦见谁。由此类推,庄子所认为的鱼的快乐,实际上也是他自己所感受的逍遥之乐,而这种逍遥之乐是身陷名利之泥潭的惠子无法理解的。
四、活着并且逍遥:庄子思想的精髓与现实意义
儒家和道家都关注现世,但由于对世界的不同理解,采取了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儒家以个体道德修养为起点,奔忙于现世中,寻求建立功业的机会,追求传世不朽的价值,因此儒家学者对社会的认可特别在意,对功名和地位特别执着。与《论语》不同的是,《庄子》更关注个体的存在,对永恒、价值等持绝对的否定态度。肉身的保全和精神的逍遥,是《庄子》思想的精髓。
庄子是个最深刻的悲观主义者,同时也是最达观的乐观主义者。他对人生的思考以人肉身的存在为基点。他不去探求人如何来这样玄虚的无意义的问题,因为这个世界的存在是肉身存在的背景,而思想的起点是肉身的存在。从没有哪个哲学流派或哲学家对人的肉体的存活表示这么大的关注。他宁愿曳尾于污泥之中,也不愿意受到供奉,因为神龟要被杀死而以躯壳供人占卜,他不羡慕在神庙中享受锦衣玉食的牺牛,因为牺牛在被喂养得膘肥体壮后,要被宰杀作为祭祀的供品。庄子甚至羡慕歪脖子臭椿树,羡慕那些残疾人,歪脖子臭椿树因为无用而免于木匠的砍伐,残疾人免于征戍而得以保全性命。他这样一个蔑视王侯的人,为了填饱肚子而低三下四地向看管河堤的小官借粮食。所以他不愿当官,不是因为清高,而是因为官场中的明争暗斗常常危及生命。
庄子的活着又不是低级的活着,他之所以重视肉身,正是因为他要舍弃肉身而达到精神的飞升。逍遥游,这是庄子所认为的最高人生境界。在庄子看来,抟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御风而行的列子,都没有达到逍遥,因为他们还要依赖空气和风。真正的逍遥是“无所待”。什么是“无所待”?不依赖任何东西,灵魂在绝对的真空漂游。这样的境界是世俗之人无法理解的,庄子用了很多寓言来形容这种差别。一飞几百尺,倦了就在篱笆上歇息的麻雀,笑话展翅遨游天际的鲲鹏。以腐烂的老鼠为食的鸱枭,生怕非梧桐不栖、非练食不食的凤凰抢它的老鼠。要达到真正的逍遥,要无名,无功,无为,甚至无梦。总而言之,能够摒弃那些使肉体进一步沉沦的尘世物欲。庄子当然知道,要迈出这第一步殊非易事,他在著作中不厌其烦地讲述的相对论,所谓的等生死、齐万物,他的怀疑论、不可知论,都是要告诉人们,现世中所追求的一切都太虚幻,而虚幻的追求很容易将精神和肉身一起拉向无底深渊。人们顽固地坚持的善恶、美丑之分实际上是认识的迷障,人类像朝菌和蟪蛄一样,对这个世界和自身的认识存在着无法超越的局限。比起彭祖来,比起大椿来,人类都是夭折者,更不要说人类在宇宙之河中的渺小和短暂。人和草木没有什么差别,夭折、腐烂、归于尘土,同为造物主的刍狗。只有认识到了这些,才有可能返回人的本真自然,才会无忧无虑,无喜无惧,入火不焚,入水不溺。这就是逍遥。与《论语》相比,庄子的哲学才是人的哲学。儒家对善与恶的拘执,对理与欲的牵强分辨,以等级为基础的礼义,特别是其对功业的渴望,导致人越来越背离自然本真。被歌颂的儒家奉献精神和忠孝精神中实际上蕴涵着许多不安定的甚至危险的因素。在有些时候,大部分人被要求奉献牺牲以满足少数人的私欲,贪污腐败猖獗,阶层分化加剧。庄子的哲学是个人主义的,不关心社会,不讲求奉献,只关心自我的精神。但是,这个世界之所以动荡不安,也就是因为有那么多的人关心社会,渴望建功立业,为了扬名后世而不惜牺牲大多数人的安宁和幸福。如果人人追求各自的心灵安适,这个世界也许会少了很多争斗,少了许多勾心斗角。
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商业社会中,活着也许不是难事,但要活得自由逍遥,是前所未有的艰难。有那么多的竞争,有那么多的诱惑,有那么多的变化,寻找一方心灵桃花源几乎不可能。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现代人真正需要的是《庄子》。
第五篇:庄子浅析
《庄子》浅析
社会101
在中国古代的文学史上,有一类书被称为为“奇书”。这类书既是思想深邃的哲理之书,包蕴着深邃的哲学思辩,超凡脱俗;也是充满诗意的感性文字,闪耀着文采精华。在这类“奇书”中,最有灵性的作品莫过于《庄子》了。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初识庄子,正是缘于这一句美丽而飘渺的“物化”。而真正让我为之折腰的却是《逍遥游》。《逍遥游》代表了庄子思想的最高境界,是对世俗社会的功名利禄及自己的舍弃,旨在倡导一种精神上的超现实境界。如今,当我再次走近《庄子》,不禁为其深深折服。
庄周,约公元前369年至前286年,原系楚国公族,楚庄王后裔,后因乱迁至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东北),是道家学说的主要创始人,战国时代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楚威王曾闻其贤而聘以为相,不就,穷困终生。
《庄子》是庄周及其后学的著作集,是道家经典之一。据《汉书·艺文志》著录,《庄子》共52篇,今存33篇,分内7篇、外15篇、杂11篇,为郭象注本。内篇的思想、结构、文风都比较一致,一般认为是庄周自著。外、杂篇则兼有其后学之作,甚至载入其他学派的个别篇章,思想观点与内篇多有出入。而正是这些分歧,反映了战国中叶至秦汉间社会变革形势下道家学派的发展与分化,也反映了各种学派的相会渗透。
从全书总体内容说,唯心主义的本体论、相对主义的循环论、认识上的不可知论、无为的政治主张、虚无的人生哲学,构成了庄子学派的基本倾向。同时,书中也有不少辩证的因素,尤其对社会黑暗面的揭露、批判,不遗余力,十分深刻。从艺术手法上来说,庄子的文章汪洋恣肆,多采用寓言故事形式,想象力非常丰富。《庄子》在哲学、文学上都有较高研究价值。鲁迅先生曾说他的作品“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名篇有《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养生主》中的“庖丁解牛”尤为后世传诵。
庄子崇尚的是做一个非常逍遥自由的人,他以宁静的单纯和勇敢的天真,穿透复杂繁乱的世界,他不愿以损害别人的自由来保持自己的自由,更不愿牺牲自己的自由和尊严来表现伟大,而是试图将自我与自然、宇宙融为一体,独自与天地精神往来,却不傲视万物,不拘泥于是非,与世俗和谐相处。他的内心充实而思想奔放,上与造物者同游,下与忘却生死不分始终的人为友。为了自由他宁愿舍弃令世俗之人垂涎三尺的荣华富贵,而义无反顾地追求心灵上的自由,并将自由视为当时人们在残酷的战争中摆脱身心痛苦的最佳途径。这种自由不
是今人所说的社会自由、选择自由,更不是一种将欲望无限夸大想怎样就怎样的自由,而是一种基于对生命的尊重和珍视,内心与自然、社会和谐相处融而为一,从而产生出来极富有美感的情感自由。这种富有自由美感的情感世界源于庄子所提倡的心灵世界的原真性,即内心自由。
逍遥自由的获得,靠的是生命内心的体验,而非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庄子提倡富有情感的生命体验,正如心中无外物的庖丁,削木的梓庆,都是从“心斋” 到“坐忘”,再到“忘我”,终至返朴归真,融入自然的“无我”
《庄子·天下》篇中说:“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很好地说明了庄子的处世之道.人间数千年的悲哀,就在于世人只在世俗中寻求人生真谛,却没有超越世俗到旷野幽邃的宇宙中去寻求大道。正如于丹教授所讲,“庄子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他已经跳出三界,站在云端鸟瞰人间沧桑。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万物。庄子就是这样的性格达人,他认为天下沉浊,不能讲严正的话,满书缪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他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始无终者为友。”他上下求索的是生命觉醒的契机,并以虚灵的胸襟体会自然,希冀超然于死生祸福之外。
在生死的问题上,庄子认为“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即人的生死是不可抗拒的,它有其固有的规律,如同日夜交替的永恒变化一样。面对死亡“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只有乐于接受死亡,才能更好的珍惜生之可贵。我们既然明白了死亡是无可逃遁的,也就会好好的度过每一天,好好地对待每一个身边的人。
生死自然的思想集中表现在对待丧礼的态度上。庄子认为生命本身来之于自然,而死不过是复归于自然。从哲学上分析,生死之间是相互转化的,因此,人在生命过程中并未得到什么,也未失去什么,自然也就不用悲伤了。《至乐》叙写庄子妻子死了,庄子非但不啼哭,反而“鼓盆而歌”,并说“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嗷嗷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因为生命已经复归原处,栖息于自然之中,死具有了一种重生的美,所以才有“鼓琴”,“盆歌”式的讴歌之举,相比之下有人却自认为死是很痛苦的,哭难道不是显得很多余么?然而“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一语道出“鼓盆而歌”的背后深深隐含着的忧伤,庄子也是极富有悲悯之情的人。
《列御寇》里记载,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何以加此!”由此可见庄子对自己的死看得非常淡然,也根本不需要什么葬具。跟墨子出于节约社会资源的节用思想不同,他觉得人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上都已经复归自然,要葬具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庄周梦蝶
庄周梦蝶,出自《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其大意就是庄子一天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梦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庄子,于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到庄子的蝴蝶呢,还是梦到蝴蝶的庄子。
在这里,庄子提出一个哲学问题——人如何认识真实。如果梦足够真实,人没有任何能力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在一般人看来,一个人在醒时的所见所感是真实的,梦境是幻觉,是不真实的。庄子却以为不然。虽然,醒是一种境界,梦是另一种境界,二者是不相同的;庄周是庄周,蝴蝶是蝴蝶,二者也是不相同的。但庄周看来,他们都只是一种现象,是道运动中的一种形态,一个阶段而已。庄子在用一个最简单的寓言来说明一个人类最沉重的疑问,即生死问题。
在这个哲学命题中,庄子运用浪漫的想象力和美妙的文笔,通过对梦中变化为蝴蝶和梦醒后蝴蝶复化为己的事件的描述与探讨,提出了认为人不可能确切的区分真实与虚幻以及人生生死物化的观点。虽然庄周梦蝶这个故事极其短小,但由于其中渗透了庄子诗化哲学的精义,后来成为了庄子诗化哲学的著名代表。“庄周梦蝶”的故事因其深刻的意蕴,浪漫的情怀和开阔的审美想象空间而备受后世文人们的喜爱,同时也成为了后世诗人们借以表达离愁别绪、人生慨叹、思乡恋国、恬淡闲适等多种人多种人生感悟和体验的一个重要意象。也由于这个短小的故事包含了浪漫的思想情感和丰富的人生哲学思考,引起了后世众多诗人、文学家的共鸣,成为了后世诗人、文学家经常吟咏的题目,而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李商隐的那句“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锦瑟》)。
曳尾涂中
曳尾涂中,出自《庄子·秋水》:“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 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宁其生而曳尾涂中乎?” 二大夫余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说的是庄子在濮河钓鱼,楚国国王派两位大夫前去请他做官,他们对庄子很客气地说:“楚王想将国内的事务劳累您啊!”庄子拿着鱼竿没有回头,只问道:“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了已有三千年了,国王用锦缎包好放在竹匣中珍藏在宗庙的堂上。这只神龟,它是宁愿死去留下骨头让人们珍藏呢,还是情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呢?” 两个大夫说:“情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 庄子说:“请回吧!我要在烂泥里摇尾巴。”
庄子一生穷困潦倒,他住在“穷闾陋巷”,人瘦的“槁项黄馘”,却始终拥有冷峻深刻、洞察人生的敏锐目光和超然的处世态度。在他的一生中,除讲学、著述之外,有时还得靠钓鱼、打草鞋来维持生计,但他视前途为草芥,视富贵如粪土,对自己所处战国乱世有着清醒而独到的认识,并且能够以宁静的单纯和勇敢而睿智的天真,穿透复杂繁乱的世界,获得自己心灵的自由。
然而,当时的战国中期,形势动荡,弱肉强食,“天下嚣嚣”是其显著特征。以官本位为核心的封建等级格局已经基本形成,它以暴力为手段,残酷镇压被统治者,维护当政者的既得利益。《在宥》篇记载:“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支攘臂乎桎梏之间。”庄子对当时的政治事态无疑是由失望而至淡漠的,他与当权者彻底决裂,与儒学分道扬镳,他关心人的命运和社会的发展,他鄙弃世俗追求名誉地位,声色货利的生活,要求达到精神自由的境界。
庄子哲学是生命的哲学,它不是一种救世学说,更不是治世良药,而是一种救人于黑暗现实的,寻求思想超脱与个性张扬的学说。庄子哲学好似一幅恢宏浩渺的画卷,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在无限的宇宙自然界逍遥翱翔,以“万物齐一”的眼光俯视大地,以此解除人类的“桎梏”,以此实现心灵的超越,从而获得天地之间的“至乐”。
参考书目:1.《中国古代名著导读》 安徽教育出版社
2.《论庄子》匡萍萍著天涯博客
3.《庄子的智慧》 王麟著黄山书社
4.《老庄哲学》 朴异文著文学与知性出版社
5.《庄子浅注》曹础基著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