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 大学生村官的故事.

第一篇：北川： 大学生村官的故事.

北川： 大学生村官的故事.“现在，北川作为地震遗址被保护了起来，幸存的人搬到了新县城永昌生活，我们有幸作为永昌从诞生到成长的见证者。起初，这里还是一片农田… …”

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之后，北川招考公务员，很多年轻人来到这里，成为村官。她是其中之一。她在北川县委农办，负责统筹协调全县的三农工作。

大地震的灾后重建，如今已是第五年，同样的，也是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五年。

北川羌族自治县，绵阳市所辖的一个自治县，也是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治水英雄大禹的故乡。大地震后，县城被彻底摧毁，中央政府规划之下，整座老县城异地迁建。安县的部分土地被划入北川，新县城建于原来安县的安昌、永安之间，命名为永昌县，寓意永远昌盛。

因为了一封邮件，我来到永昌。

“嘉倩，我邀请你来了解我的生活，听这里的故事。” “这里给了我太多的回忆，发生了很多故事。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接触少数民族，第一次加入工作团体… …”

她叫唐璞，今年28岁。

1.抵达成都后，我坐上了去绵阳的长途小巴。路上给唐璞打电话，她正开会。

网上查信息，从绵阳到永昌，傍晚六点之后已经没有巴士，只能包黑车。

正当我一筹莫展，她发来短信，一下班，她会到车站接我。小巴疾驶，四川的天，雾气沉沉。公路两边，平地崛起一栋栋正在建造的商品房。

大部分汽车站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可是，当我抵达绵阳车站，四周一片荒凉，唯一的小卖部，透出没有生意的惨淡灯光。

第一时间，我认出了唐璞。邮件里，她曾附上她的生活照。

唐璞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让人安心的女孩。没有化妆，素色羽绒服，乌黑长发，前额头发用发卡往后夹住归拢。她拿出手机，打给一个黑车师傅。

“师傅说很快就过来。嘉倩，我明天请假不上班，带你在永昌走走，这次你待几天？” 我告诉她，后天去成都，紧接着，跑西藏一段时间采访。内心有点惭愧，也有点庆幸。说好的一起生活，却影响了她的工作，特地请假陪我，但还好，仅仅是一天两夜，36个小时的打扰。

2.站在汽车站前门路口，我们等了许久，不见车的踪影。唐璞打电话过去，师傅说，搞错了，他在汽车站后门。我们绕了一大圈，在后门又等了一会，依然不见车的踪影。直到我们再次绕一圈，走回车站前门，师傅向我们亮灯。唐璞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她用四川话礼貌地说，“师傅，不好意思啊，久等了，去永昌。”

“半小时能到，你吃过饭了吗？等下回家，我下厨。”唐璞转过头，对我说。窗外路灯的照射下，我被她的眉毛吸引，修得干净漂亮。

司机开进永昌县城，荒凉空旷，才八点，已经死一般寂静，街上不见一个人。

社区所有的房屋最高不超过六层，没有便利店。司机向唐璞求助，“姑娘你给我指一下，要怎么开。” 唐璞一边给司机带路，一边告诉我，“这一带都是山东援建的，长得一模一样，直到现在，很多司机师傅开进去还是会迷路，布局很不合理，买东西要走一大段路。毕竟是新城区，看起来就无聊无趣，不怎么有生活气息。”

“不过，这里很安静，车少，人少，马路宽，挺适合学车的，可惜我没有时间。”

下车，正下着绵绵细雨，空气湿度大，清新爽朗，一股淡淡的甜味。四川女孩皮肤好，敷着大自然的面膜，唐璞的脸，白里透红。

3.唐璞一个人住，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没有装修，也几乎没有家具。卧室里，只有衣柜、书桌和一张床。

客厅里，一张简易餐桌，两个塑料凳，一张半边塌下来的沙发，一面落地镜子。

电视机和饮水机被直接放在地上，门口随意地堆着鞋盒，一个角落，堆着练毛笔字用的毛边纸，上面盖着的几张，是她最近在练的，一笔一划，豪迈中夹杂几分秀气。浴室没有浴霸，却挂了一支她练字的毛笔。

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小小的，仅容纳一人，相比空荡荡的客厅，这里充满生活气息。

唐璞从小懂事，很早就开始帮家里做饭；平时上班，中午不吃食堂，自带盒饭；每天有记账的习惯。她开始做晚饭，莴笋叶片煮粥，一道四川风味的辣味凉拌菜。“我一个人住，有点孤寡老人的感觉，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连咀嚼的声音都听得到。”

“这里的房子，当时为了快点安置难民，建得有点粗糙。到了第五年，房子设施的很多毛病显现出来了，尤其是隔音。” “搬来这里之前，我有一个室友，玩得很好。但是我睡眠不行，必须一个人住，一点声音不可以有。现在虽然一个人住了，可是楼层隔音效果差，每天早上，楼上邻居有个在读小学的女儿，要做早餐，关门开门声音，把我吵醒。”

4.唐璞的名字是爸爸翻字典取的，“璞”字，寓意未雕琢过的天然美玉。

她的爸爸妈妈，是三台县一家纺织厂的普通工人。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意识超前，给唐璞报了舞蹈班。从小她懂事，对家里的情况有些了解，爸妈没有钱，省下来让她跳舞，她就拼命认真学。

唐璞翻出小时候的照片。

一张张，都是她在跳舞，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县里有个老师到学校，想培养几个好苗子，她第一个被选中。每天放学去练习，越跳越喜欢。学校里，只要有文艺汇演，就一定有她。

“放弃跳舞，是我自己决定的。”

“当时很单纯的想法，老师叫我去考级，要交100元钱，我想给爸妈节约钱，就没有再去了。”

老师觉得奇怪，打电话回家，爸爸妈妈询问唐璞，为什么不想再跳舞。

“我努力瞒着，不想他们难过，不想告诉他们是因为钱。” 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她从未告诉爸妈真相。

我问她，觉得遗憾吗，不然的话，现在她也许是一个专业的舞者了。

她摇摇头，说，那时候就知道将来不会一直跳舞跳下去的，只是一个爱好。好好读书，才是她的未来。

课业繁重，最后，跳舞连爱好也不是了，只剩下好好读书。

5.她给我看家人的照片，她说，表弟是家里的骄傲，去了北京念大学，后来在香港读双学位，回到北京上班，很聪明。表弟去印度旅游，每一张照片都用双手捂住脸，简直行为艺术。

“他想回四川工作，考虑到老家没有合适的机会，最后也许落脚成都，至少离家近。”

成都，对唐璞而言，离家很近，但是长那么大，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网上评论成都是中国最悠闲的小城市，在她看来，恰恰相反，“成都太大、太吵、太乱、太快了，没有安全感。那里车子开来开去，吓坏我了，而且我觉得我融不进去，我就适合小城市的生活，慢慢来，很清静。”

三台县，绵阳最大也是人口最多的一个县城。她在那里出生，那里长大。

从绵阳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唐璞去了南昌工作，半年后，来到永昌，工作至今，唐璞再没有离开过四川，更确切地说，没有离开过绵阳。

6.唐璞最近去了一次成都，为了买眼影。

公务员的工作之外，业余时间，唐璞正在学习化妆。“在绵阳的一家摄影工作室学，我每个周末早起。”

化妆老师还会教她编辫子和盘发，回到北川，她就找身边的女同事练手。拍了照，下周带着照片给老师交作业。“和男朋友分手之后，我想让自己更加独立一些，不要太依赖，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当喜欢的另一半不在身边就不会难过，也不会想很多悲观的事情。”

她给我看在成都买来的眼影，大盒大盒鲜艳的色彩，没有见过名字的品牌，广东生产。她发现，不久前买来的所有眼影，只剩下三个月就过期了。她找出发票，准备打电话给店铺询问。但是，看见屏幕上的时间，她又放下了手机。“老板娘万一睡了，就打扰了她，我明天白天打给她。” 睡前，她问我，“你想洗澡吗？我可以开热水。这里没有浴霸，要不我先洗澡，里面水蒸气多，就热了。” 我不想麻烦她，刷牙洗脸就准备睡了。

她打开了电热毯，坚持让我睡她的床，递来一袋滚烫的热水袋，而她自己，睡到了客房里。

7.清晨五点，窗外一片漆黑，我被吵醒。

小区隔壁是新建的北川中学。先是响亮的号角，接着是队列集合的音乐，随后，熟悉的广播操口号回荡在静悄悄的黑暗中。

唐璞也醒来了。

“读中学的时候，我住校，每天也是一清早就起床，集合，做早操。常常连上厕所也来不及，匆忙奔去操场。做完了早操，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没人敢爬床上睡回笼觉，因为在这么短时间内，要刷牙洗脸上厕所换衣服吃早饭，准备上课。” 北川中学的原址在任家坪，大地震将教学楼都摧毁了，1000多名学生遇难被活埋，现场惨不忍睹。

地震发生的时候，唐璞在绵阳读大四，正在寝室睡觉。后来几天，学校强制每个人睡在操场上。作为补偿，她这一届毕业只需要交论文，不需答辩，所有人顺利毕业。

8.家里难得有人来住，唐璞说，昨晚差点睡不着，有点激动。她热了热剩下的莴笋粥，我们就着昨晚的凉拌菜，香喷喷地大口吃早餐。

唐璞提议，带我去办公室看看。

这里人少，车少，没有堵车，更没有交通高峰，公交车上不少的空位。

过了三四站路，下车，县人民政府办公楼。

“我就在这里给村民办事。做村官的感觉很好，特别如果是办了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以后，就会有成就感。”

这里，和常见的政府机构人员的办公室没有不同，肃静，无趣，角落堆着《人民日报》。

她取出抽屉里的硬面本，翻开给我看，一幅幅奔马的素描，惟妙惟肖，还有她临摹的宫崎骏漫画。有时下班了，还不想离开，她在办公室画画。

我夸她画得很棒，她只是淡淡地说，“跟着临摹，有的地方轻一点，有的地方深一点，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很简单的。”

9.有过几次，党校组织年轻干部下乡，进行蹲点学习，唐璞被分到了陈家坝乡中兴村。

当地村支书和村主任带她和同事爬山、去河边捉鱼。到村民家里吃饭聊天，村民常常准备了一桌子菜款待她，都是自家田地里种的。

山里空气清新，坡上长满了野草莓，她摘下尝了几个，特别甜。

在那里，她亲眼见到了她所服务的百姓，也见到了百姓们正面对的困难。

“风景虽然好，但是交通太不方便了。一个小卖部里，我看见一个老奶奶在输液。乡下，人们住得分散，没有专门的卫生站，村医只好挨家挨户地给人看病。”

最近一次，她要交一份文件，《北川羌族自治县困难群众信息登记卡》。

“为了这份文件，我又下了一次乡，去沙坝村。那些老板姓都是困难户，地震致残，失去土地，离开家乡，无社保，有的得了癌症。有一个老奶奶我没法忘记，她卧床不起，儿女在外打工，她很瘦，眼神空洞无光，一整天都躺在那里。” 文件上，写了十二个字，“走基层，解难题，办实事，惠民生”，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它们不仅仅是空洞的文件纲领，有人在做，有人在为了它奔走，有人因为它受惠。

10.“驻村村官是做实事的人，真正和老百姓打交道，我不属于这一块。我有个朋友被分配了，每次上来要很久。”唐璞负责的是统筹工作，长期在北川县城的政府办公楼。

唐璞遗憾，我待的时间不够，不然可以带我去关内走走。我问她，关内、关外是什么概念？

她向我解释，关内关外的地理界限比较模糊，更多指的是羌族和汉族之间的差异。作为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北川与绵阳、江油等汉族地区接壤、交通便利的地方，已经见不到纯正的羌族风情，仅留存于在北川关内的青片乡、片口乡一带。

关内关外的说法，无形地将羌区原住民内部分隔开。往往，越往关外走，汉化越深。

“由于工作的原因，每次下乡去那里，我被它的风景感染，雾气笼罩在山腰，太美了。”

在唐璞衣柜里，有一整套羌族民族服饰，是单位发的，她很喜欢，觉得漂亮。到了民族节日，领导组织大家一起穿上羌族服饰庆祝。

11.永昌，典型的熟人社会小地方。

“这里很小，走着走着，很容易遇到熟人。” 迎面，她不断和人打招呼。“刚才那个是我的同事，山东小伙。”

地震之后，天南地北的年轻人一腔热血来到北川。唐璞的同事，还有从东北远道而来的。这一种熟人小社会也令唐璞烦恼。

不久前，在同事的热情介绍下，她去相亲，对方是一个当兵的，可是她不喜欢。“我总觉得相亲不太对，认识不了外面的人，转来转去，就这些人。”

为了表示礼貌，她和阿兵哥吃过一次饭，在街上被同事看到了。第二天，不出预料，所有人都知道了。下班路上遇到领导，领导问她，好日子定在哪天了？

“还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了前男友，他牵着新的女朋友，两个人很亲密… …”

12.北川县城，2008年大地震时，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被完全摧毁，夷为平地。整个县，近一成人口在地震中死亡或失踪。

我和唐璞从永昌坐车，回到灾难发生地。

在地震博物馆，有一张照片，取名为《庆祝自治县成立游行队伍》。

照片上，昔日的北川酒店，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居民们，大红色的传统横幅，上面印着“热烈庆祝北川羌族自治县成立”，气球漫天飞扬，壮实的青年男子穿着羌族民族服饰，正纷纷挥臂舞龙。走在地震遗址，我见到了劫后余生的北川酒店。死城一片，荒无人烟，连流浪猫狗也见不到。照片中的舞龙男子和看热闹的居民，不知今夕何在。

下雨形成了堰塞湖，泛着墨绿色，青山围绕，如果不是鬼城般的震后建筑，这里本可以成为一处欢天喜地的自然美景，吸引新人来拍甜蜜的婚纱照。

唐璞说，的确有人结婚专程来这里，“他们过去是这里的居民，开车到这里转一圈，像一个怀念仪式。”

一座三角形的屋顶上，喷着黑色油漆，“77221部队71分队已消毒。08.07.02”屋顶下，一片碎石残骸，完全无法分辨昔日的模样。

门口，摆放了鲜花和香炉，每逢节日，幸存的亲属来此，祭拜死去或者失踪的家人。

“一楼的人如果来不及逃走，就是死命一条，呼喊救命，外人进不去救不了，就算进去了也很可能出不来，死死地压在底下。”

13.失踪的人，尸骨无存，泡在水中。

唐璞有一个男同事，地震发生的时候，他的小孩才十个月，失踪至今。我想起采访过的三个关于汶川地震的故事。羌族女孩马迪。

“我的叔叔在地震中失踪，见不着尸首，我们都不相信他死了，有一天，叔叔会找到新家，敲门，然后出现的。”

四川山区的姑娘，家乡靠近西藏高原，地震多发带，灾难不断。

“我小时候亲眼见过两座山开始动，碰在一起，将一整个村子都吞掉。武警来了，当时真的和以前电视上看见的一样，警民一条心，大家齐心协力去救人。” 西藏林芝当兵的小龙。

“大二，看汶川地震直播，被抢险画面感动，我也想去成为那样的人。背着家里，签下国防生，我妈知道了，哭着打了我一顿。毕业那年分配，看到通知书傻了，是西藏。我不敢打电话回家，也没关系改到山东，隔几天我才说，我妈晕了过去。现在，我在林芝当兵第两年。通脉大桥断了，抢险时眼睛被刮了个疤。这辈子最骄傲的，是那年因为汶川地震后，签下国防生。”

14.地震遗址残酷地解释了“物是人非”。

贴在门上的“福”还在；大地震发生日清晨，主人们上班前，挂在阳台上的棉衣棉裤也还在。抬头望去，一间卧室的门斜斜打开着，不再有隐私，不再有秘密。书架上的书还在，看过的，没看过的，蒙上一层灰。墙壁上挂着的钟被震歪，耐用的电池，没有逗留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刻，主人的末日和它无关，秒针欢快地走着。休闲茶室再没有四川麻将的热闹声，“茶”字招牌，四肢无力地斜摊在路口。

像是一场奇幻的梦境，房子歪斜，屋顶掉地上；居民楼房，一楼二楼已经不见，融化进了地底下；停车场，四五辆蓝色大卡车被永远压死在房梁底下。

唐璞说，“如果《行尸走肉》丧尸片想要拍摄场地，这里再适合不过了。”

没有生命迹象，马路上暴露着地表巨大的裂缝。红绿灯玻璃被震碎，残破地挂在路中间。为了避免二次坍塌，一座桥的入口处，被铁丝网拦住。

15.北川职业中学，保留着地震发生时的原貌，静静地惊心动魄着。

汶川大地震出了两个“可乐男孩”，眼前的地震现场，故事的主人公名叫杨彬，电子电工专业的学生。被压78小时后获救，第一句话，我想喝可乐。由于双腿被压迫的时间过长，神经和肌肉都已坏死，杨彬双腿被截肢。地震后，2011年，他申请了绵阳针对震区伤残青年的创业扶助资金，在永昌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取名“可乐男孩。”其后，2013年1月，杨彬创办了第二家店铺，卖北川特产，同样的，起名为“可乐男孩”。

他是永昌县的名人，被媒体称作“北川在废墟中重生的形象代言。”

操场上的篮球架已经弯曲，地震过后，再也没有少年在这里挥洒汗水，有的长眠于此，有的失去双腿。寝室走道上，还挂着逃命跳楼时，学生慌乱打结、连起来的红色大花床单。门框被挤压变形，所有的玻璃被震碎。

雾气沉沉，死亡气息的笼罩下，当时的尖叫，当时的慌乱，当时的惨烈，在这片死寂中回荡。

唐璞见过一次杨彬。她和朋友去酒吧，杨彬也在，“他长胖，也长大了，坐在轮椅上喝着酒。”

傍晚，我们在巴拿恰商业街散步，路过杨彬开的店，进去走了一圈，没什么客人，卖茶叶和腊肉。

另外一位“可乐男孩”，名叫薛枭，来自四川绵竹。被埋80小时后，终于救出，第一句话，“叔叔，我要喝可乐，要冰冻的。”媒体称，“这一句话，逗乐了被悲伤笼罩的整个中国”。之后，他右臂因伤重被截肢，免试，被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录取。每个经历大地震的人，都有一个故事。地震过去了五年，生活在继续着，每个事件波及者，都失去了什么，又好像也同时都获得了什么。

16.“和我们羌族人吃饭，就要接受喝酒挑战。”

“进门三杯酒，酒司令开始唱歌，酒不能停，唱完了也必须喝完。”

热情的阿福哥捧起倒满酒的碗，一饮而尽，“欢迎你来这里，听我们的故事！”

他是唐璞的同事，唐璞最好的朋友之一，开着车带我们去吃饭。

阿福哥个子不高，穿了一身的黑色：黑色夹克衫，黑色衬衫，黑色裤子，黑色鞋子，连眼镜框也是黑色的。平头，一张圆圆的脸，嘴上有一颗痣。说着一口非常地道的川普。唐璞悄悄说，完全看不出他已经三十岁了吧！阿福哥很厉害的，他研究羌族文化。

阿福哥向唐璞敬酒，“五年前，你刚来，我对你印象可深了。领导喝酒，你都干掉了，来一碗喝一碗，也不会拒绝。” “我后来才知道是可以不喝的。当时，每次喝，都醉了回家。”唐璞笑着说。

“这次你就少喝，自己人。”

“不不，我就敬你一杯。”唐璞站起身，与阿福哥碰碗。

17.无论是我这个新来的客人，还是相熟已久的朋友，都要一个个、一轮轮站起身敬酒，对每个人说一句两句话。每次，只要阿福哥身旁的男同事喝酒，第一件事，就是先站起来，和每个人碰碗。

原来，这是四川人的喝酒习惯：“打庄。”

也被称作“保龄球”。重点不是酒，而是微醺状态下，向对方所说的话。

几杯酒下肚，说到了一份工作上的文件，阿福哥认真过问唐璞。大概内容，是帮一个村民办事，要怎么写这份申请、上交给哪个领导过目。

饭桌上，回锅肉、香菇烧野鸡、折耳根，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羌族饭菜。

或许阿福哥介绍过，但在又热又甜的蜂蜜酒作用下，我有些晕眩。

在饭后微醺的状态下，阿福哥热情地提议，一起去爬山，我的腿发软，还是跟着他们去了。

刚出门，来了一群大学生，为了考察羌族文化，想拍一部记录片，他们询问阿福哥，可以拍哪些地方，去哪里寻找素材。阿福哥一一作答，并给了建议，临走前，对这群大学生说，“你们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问我。想去的地方、想研究的事情，来找我。反正，你们就放心研究，我支持你们。”

18.2008年5月12日，北京时间14时28分04秒，当时，阿福哥正在北川开会。

“现场突然抖起来，接着，天花板一块块砸下来，大家都乱了，领导也乱了。会还没开始，我和同事正往里搬椅子，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就用椅子护住头，趴在地上。前面有几个人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砸到，活活被砸死了。” 逃出来之后，阿福哥没走远。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本能，听到身后喊成一片的‘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我和逃出来的同事又冲回去。” “所以，后来我就觉得，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其实一瞬间的第一想法，都是好的，向善的。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救人，后来再想很后怕，想想，好笨，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下边埋着人，也没有人组织，我和逃出来的人一起挖石头。” 地震后，县委出了一套相册，有一张，阿福哥的背影在照片角落入镜，照片主角是一个小女孩，脚陷在水沟里，水沟被挤压，小女孩的脚拔不出来，一个武警弓着背，正在营救。后来，阿福哥得知，小女孩的命保住了，但是脚趾没了。“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都会表现出一种无法抵御的勇气和善良来。”

“后来，过了段时间，没那么紧急了，才有了小偷过来趁乱抢劫，也有了商人过来发死人财。但是不管怎么样，灾难面前，人的第一反应是善良的。”

地震过去了五年，依然持续影响着北川人，阿福哥说，“最明显的，这里人的离婚率高了。”

“我人生最大的改变，也是因为了这场大地震。”

阿福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言片语，我知道了，他和一个姑娘闪婚过，不久，闪离了。

“向前看，为人民服务，为人民币服务。哈哈！”阿福哥笑的时候，肩膀微微抖动。

站在山顶，阿福哥指着山脚下，“你们看！”

俯瞰下去，整个地震博物馆的屋顶种着绿植，连成一片，中间的过道看似大地的裂缝。

“要站在这里，才能看出设计师的巧妙心思。走在下面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很奇怪，从事件抽离，冷却所有的情绪，这一道原本悲伤的裂缝，对地球而言，大概，或许，只不过是另一道有故事的疤痕。

19.阿福哥的梦想，是成为北川的“羌族文化一哥。” 他在茂县出生，茂县长大，纯正的羌族人。“我老家在河边的乡下，汉化很严重。”

从小，家里说的是汉语，学校也只说汉语，和老乡之间，偶尔用羌语交流。

“羌语的语法很怪，是主宾谓的顺序。没有书写的文字，通过口口相传，过了一条河，说的口音都变了，所以地区分化很多，无法统一成一门学问。再加上实用价值不高，羌语在慢慢死去。”

他开始对自己的民族感兴趣，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高考那年，少数民族政策的福利下，他加了50分，从二本直接到了一本，考取川师大。志愿填报数学，调剂去了生物专业。

“这是作为少数民族为数不多的好处，找工作就没有福利了，甚至一些地方会歧视。”

2004年，他读大二。有一天，在四川省最大的图书馆之一，他找了一整个午，只找到五本介绍羌族历史文化知识的书，并且书里介绍得非常粗浅。那时候，他感觉外界对羌族文化的认识近乎空白。暑假实习，空余的时间里，他去当家教，两个初一的学生。闲聊时候，他告诉学生他是少数民族。学生好奇地问，你是什么民族的？

他回答，“你们把历史书翻开，第11页，前面复习到了。” 翻开书，看见这个“羌”字，学生念不出来。阿福哥问，不是这章节学过了吗？

两个学生说，是的，学过了，但是老师说不是重点，就跳过去了。

“而且，教科书上，‘羌族是我国的少数民族’，那么几个字就概括了我们所有的文化、所有的历史。”

“我感到羌族文化的境地很危险，我不想让羌族文化就这样死掉。”大学里，他创办了羌藏文化社团。汶川大地震，使他更坚定了“羌族文化一哥”的梦想。地震摧毁了羌族档案馆，关于羌族的文化和档案史料，永久性地缺失了一部分。阿福哥现在的工作，作为一名北川村官，恰好可以在职务内，尽他可能为羌族文化做贡献。

“我现在负责发展北川的旅游业，吸引更多人来了解羌族，同时能帮助地震后被重置的居民就业。” 他说，他热爱他的工作。

（照片中，最左边为阿福哥，最右边为唐璞）

20.阿福哥眼中的成都，和唐璞一样的想法，是一座太大太吵的城市。

四年的大学生涯结束，他的第一份工作，继续留在成都，去了一家传媒公司。上了半个月班，北川开始招收公务员，他报名考试，来到了这里。

工作后，他去过一次上海，飞机遇到气流，上下颠簸。从此，他发誓再也不出四川。

“我不后悔，我本来就不喜欢大城市的节奏。我也不喜欢坐飞机，不是恐高，现在这样站在山顶，再高我也不害怕，有一种脚踩大地，踏实的感觉。”

他对成为“羌族文化一哥”的目标，抱有信心。

“相比十年，我喜欢给自己制定五年计划，跟着国家走。” “搞文化，不需要立竿见影的。‘热爱是最好的老师，远远胜过责任感。’爱因斯坦这句话我很喜欢。”

“我爸妈六十多岁了，说真的，不敢保证他们十年后还在不在。”

“我对他们很愧疚，从出去念书到现在工作，没有回家陪过他们。在老家，他们还在下地干农活，跟着我姐。我想接他们和我一起生活，但是我条件还不好，暂时做不到。” “晚上他们偶尔会打电话给我，我基本没有时间打给他们。” “未来，我想成为爸爸那样的爸爸。在我小时候，他从来没有说作业写完没有，今天犯错没有；我读大学，他也没有说你在成都不留下来吗。他只告诉我，有什么压力，就去放松一下。”

21.“羌”，古汉语中指的是牧羊人。永昌大道两旁的围栏，都是羊角的标记。

阿福哥回去工作，唐璞将行程安排得紧凑，沿着永昌大道，带我去北川羌族民俗博物馆。

一边走，一边向我介绍她所了解的羌族文化，吸引了旁边两个游客，以为当地导游，一路尾随。一个好奇的中年妇女指着玻璃橱窗里的彩色器物，问唐璞，这是什么？唐璞耐心地介绍了羌族的巫师文化——释比。

下一站，她带着我去了“巴拿恰”，羌语里指的是做买卖的地方。

“我羌语懂的不多，都是阿福哥教我的，喝酒干杯的时候要说‘西四姑’！”

原本政府期待建立后振兴经济的商业街，效果并不理想。一整排一整排卖旅游纪念品的店铺，游客却三三两两，七零八落。

整个商业街模仿古镇的风格，最高不超过三四层，灰色砖瓦。唐璞带着我登上了商业街最高处的观望台，不过八九层楼的高度，却能够俯瞰整个北川。

唐璞指向不远处的居民社区，“我们就住在那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她可以熟练地指出哪个方向是小学，哪个方向是医院，哪个方向是农贸市场。

看着这一切，她想起五年前刚来到北川的时候。

“五年前我来这里，完全没想到会是那个样子，一片平地，什么都没，到处开着工程队的大卡车，到处都是土和灰。第一天，我爸妈把我送过来，我忍住没哭，后来连着几晚上，一个人受不了，天天在被窝里大哭。交了朋友之后，发现很多人和我一样的情况。”

22.“北川，相当于我成长的第二故乡。”

“人生能有几个五年青春。而青春最美好的，只有这一个五年，我用在了北川。”

看着如今的永昌，唐璞说，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很有感情。“永昌的每条街，这五年我都走过。一路吃过灰，吃过沙子。永昌的建设，我在这里出过一份力，我是参与北川灾后重建的一份子。”

大学毕业那年，唐璞通过校招，去了南昌的好利来面包店，担任实习的门店经理。好利来是一个四川雅安人开的店，在南昌的分店里，从收银到面点师傅，都是四川人。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那么远，也是唯一的一次。

工作了半年，她想回家，正好北川在招村官，她报名，考了过来。

唐璞告诉我，失恋后的一大段时间里，她不喜欢这里，想回到三台老家。

当时，三台有个职位空缺，她申请了，但没有被录取。“所有的资格都符合，但唯一的一个：必须有五年的工作经历。那时还没到。”

“曾经一个阶段，我找不到自己。工作、感情、生活，都很糟糕。”

“现在，我在北川新县城永昌县，我是一个处理村民事务的村官。工作到现在，最有成就感的，就是我一直在一个岗位上，做好要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十年后会在哪里，也许继续留在这里，也许回三台。”

“十年后的我，你开心吗？你有没有一直在坚持你的坚持？我不会再抗拒任何生命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后悔每一个欢笑或者泪水，它们都带给我成长的感动。”

23.白天的永昌依然冷清。

唐璞约了她玩得最好的几个同事，一起聚餐。

碰面之前，我陪她回家，她的口罩坏了，要去农贸市场找裁缝补一下。

唐璞一直去的小店铺，老板娘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扎了高高的马尾，是原来村庄的居民，十六岁就结了婚，已经生了娃娃，说话声音细细的，温柔腼腆。

“永昌县现在的居民分为两群人，一群是原来居住在这的老村民，另一群是北川县城幸存的难民。但是，因为两群人的利益不和，不肯融合，他们住在不同的社区，连孩子上幼儿园和中学，也各上各的，不相往来，一碰面就要吵架。” 出门前，唐璞房间对面，一户阳台上，有个穿着民族花布衣服的老奶奶，她还保留着农村人的习惯，蹲着身子，捧着碗，大口吃饭。只不过，眼前风景不再是农田，而是钢筋水泥的楼房。

24.“就是那么歪！” “好耍！”

马路边，一家吃串串的火锅店。一共六个人，除了我，他们和唐璞一样，在北川当了四五年的村官，都是四川人。每当阿福哥说话，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们老嘲笑我的英文，可是，我就算学好了英文，有什么用呢？大学毕业，一定要拿英文四级证书，我考了一次次，老过不了，找到校长，你看吧，我态度很好，考了那么多次，但就是考不出来，别再为难我了。校长看我可怜，让我毕业了。”

“我最近想入手小米手机，排队等，一直轮不到，打电话到小米客服，我和他们说，你们这样太不友好了，搞什么饥饿营销。”

“明年我们几个租一个大点的房子，像《爱情公寓一样》，怎么样？再自己拍一点搞笑视频，会不会火！”

他们谈论起了几个女同事备孕的事，一个个期待着成为妈妈；兴奋地聊起了最近正火爆的韩剧《来自星星的你》，为了追剧，彻夜不睡；聊起了怎么分辨一个男生究竟是不是直男；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姑娘一脸甜蜜，终于收到快递，杂志里有她期待的香港明星林峰专访… …

与外界隔离的永昌县城，这一群村官们，也一样有着他们的青春。

我们一人一瓶唯怡，大笑着干杯。

四川火锅重口味，贴心的唐璞怕油水溅到我白色的羽绒服上，她给我裹上袖套。后来，她坚持让我把袖套带走，还送给我一套漂亮的羌族刺绣饰品。

她告诉我，最难熬的时候，庆幸有这群朋友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捉鬼游戏。加上我学习化妆，充实生活。当生活有了变化以后，能够欣然接受一切改变，并且尝试调整自己，整个人也在改变。”

25.“在北川，爱情也是地震生态的。”

回家路上，唐璞同事，红衣姑娘说起了她的故事。她扎着马尾辫，笑起来甜甜的，26岁，看起来却还像是个大学生。

红衣姑娘大学毕业后，来到了这。

“2010年，以为地震过去两年，应该好了，没想到比想象的最差的情况还要差，到处是泥沙，住在临时板房里，天天晚上哭。”

刚到这里，她谁也不认识，加入了北川村官的新人QQ群，都是和她一样，大学刚毕业，来这里工作的年轻人。也就是在这个群里，她认识了唐璞和阿福哥。一开始工作，她很茫然。

“一切都是突然的，重置灾民，关联的事情太多了，而且都是紧急的。譬如，突然要我们去处理几千户人的拆迁安排。没有人带着我们做，一团乱，很多事都是各管各的。做错了，被领导批评了，才知道怎么做是错的。”

“领导以为大学毕业生什么都会。其实上了岗，我们什么都不懂。”

最近，红衣姑娘看了一则新闻，她很有感触。

一个男孩，也是大学刚毕业，成为了村官，负责安排村民拆迁的事情。亲戚和邻居纷纷找上门来，向他诉苦，于是，他在每一次记录房屋尺寸的时候，数据填高了一些。被发现后，他被撤职，以“非法盗用国家资源”的罪名被告上法庭，关进监狱。

“我特能体会，一上任，满腔热血想着做好事，以为这就是为人民服务，可是没有领导指导，没有法律概念，只能一边摸索，一边学习。一不小心，很容易做错事。”

26.考上公务员，成为村官，红衣姑娘发现她过的生活和外界想象得根本不一样。

“外面的人，觉得公务员就是九点上班，五点下班，看看报纸，喝喝茶。”

可是，她工作后几乎每天都在加班，不时地需要熬夜，工作任务一个接着一个，没有减少过。

大学时候，她有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毕业那年，男友去了成都一家企业工作。每次打电话，男友总是高姿态，认定她当了公务员，意味着放弃了未来，放弃了奋斗，贪图安逸。她无法改变男友的偏见，加上工作忙碌，两人最后分手。连她爸爸也觉得奇怪，每次打她电话，总是在加班，“你确定是不是进了公务员的队伍？同样是公务员，为什么你舅妈就可以每天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上班？”

她向爸爸解释，“越是刚进去，做的活越是多。五十几岁，你是领导了，进了决策层，工作才会清闲，这才是外界在说的公务员生活，喝茶看报纸，一天就过去了。”

“反正，外面的人想太多了，我们忙着加班，根本没时间喝茶看报纸，” 唐璞点头同意。

昨天到汽车站来接我之前，她在开会。

响应号召，北川要节能的同时大力招商。现场布置每个人的任务，“先是说领导的，很快就说完了。轮到我和基层干部，就越说越长，一大串要做的事。”

“越是基层越是忙。到了老领导干部的时候，才是别人眼里的公务员。”

27.路过政府办公楼，传来萨克斯风的悠扬乐曲，正吹奏《土耳其进行曲》。红衣女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终于不是噪音污染了。” 有个领导被调任过来后，每天晚上食堂吃了饭，八点准时练萨克斯风。零基础开始，刚吹的那阵子，大家叫苦连连，几年下来，有了些起色，众人松口气，熬出了头。

说到了领导，红衣姑娘告诉我，地震之后，很多女大学生刚来单位，不久就和一些领导结婚了。

“地震发生时，领导妻子大部分是在小学之类的机构上班，逃不出去，死了。他们娶了来这里的年轻村官，二十岁的年龄差，很多这样的故事。”

红衣姑娘看过《蜗居》，单位里，曾经有过一个宋思明这样的领导，“很帅，没有发福，有气质，肯做事，有理想，不夸夸其谈。所有年轻的基层都迷恋他，后来调走，去了更高一级，那时我和秘书关系好，经常去围观老大。”

“和领导暧昧，领导不笨，不会随便潜规则任何一个人，除非你发出某种讯息。不然的话，就是平平常常的上下级关系。”

28.新县城还没有正规出租车，唐璞联系了一个三轮黑车的师傅。

天没亮，她陪我到了永昌县客运站，之后直接回单位上班。“人生能有几个五年青春。”

和她生活的第36个小时，我重新审视这句感慨。结尾的不是问号，也不是感叹号，而是淡淡的完整的一个句号。

唐璞说出这句话，没有怨恨，没有嘲讽，像她的性格，平和，懂事，带有力量的温柔。

后记.“2008年5月12日，以四川汶川为中心，发生里氏8.0级地震，受灾面积超过10万平方公里，69227人遇难，374743人受伤，失踪17923人。”

“北川县的800名公务员，死亡和失踪480多名。” 两条新闻报道的背后，是厚重的关于人的故事。

【走遍全国交换梦想-故事011】

“人生能有几个五年青春。” —— 《北川：大学生村官的故事》

2014年9月28日 作者：嘉倩

报名交换梦想，邀请共同生活：将你的所在城市、自我介绍、联系电话发送至 dearjiaqian@gmail.com

第二篇：大学生村官故事

我叫郑琬丽，在担任司官寨村大学生村官期间我感触颇多，农村工作繁琐复杂细小，但凡有一点做不到位就会影响到村民的切身利益，影响干群关系。

由于刚走出校门不久，实际工作经验不足，在工作中我遇到了许多棘手问题。刚开始参加乡里的会议时，我听得是一头雾水，对村官的职责也是一知半解；在落实上漏洞百出，抓不到点子上。这时我才知道，做农村工作光有热情远远不够，还必须得精通业务。在乡村两级党组织的关心培养下，我没有把压力变为负担，而是转化为学习的动力，从点滴学起，向领导、向同事、向书本、向实践学习，不断为自己“充电”。在分管领的指导下，我逐渐进入村官的角色，每次会议我都认真听、认真记，为了增强实践经验，我还向以前的村官请教，学习他们怎么抓工作落实，如何促进工作完成，这才让我知道了农村干部的工作是琐碎的，服务群众是直接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坚持学习到深夜，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着早日从“门外汉”变成“业务通”和“业务精”。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学习成果终于在实践中得到了很好的应用。退耕还林工作是全市生态建设工程的重中之重，是优化农村经济结构、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和增加农民收入的重大举措。但是，退林还林工作的技术性、政策性很强，并且涉及到农民的切身利益，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干群矛盾。为此，我把它作为一项重要工作职责放在心上、抓住手上，也是作为锻炼和考验自己的绝佳机会。乡领导在会议上布置完生态建设工作任务后，我利用村里的广播，对退耕还林的重要性、必要性和紧迫性进行大张旗鼓地宣传，还和村里的一些年轻人制作了有关条幅来增加宣传的广度。并且按照乡里会议要求，白天我和乡村工作小组人员一起进村入户，逐个地块进行检查。很多村民对这项工作很不理解，记得那次排查到一个村民家里地块的时候，那家户主说：“我们指忘着多打粮食多收入，现在却要求我们种树，这得多少年能成材呢，表现自己也没有这么表现的？”面对他们尖刻话语，不理解的情绪，我更觉得要让他们从思想上真正意识到到退耕还林的重要意义。于是我更加耐心地和他们讲解，任他发完脾气，发完牢骚，始终不急不躁。我已经理解，从事农村基层工作最要紧的就是锻炼自己的忍耐力，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们早晚会懂你的。由于我是女同志，一个多月的早起晚归有些吃不消了，有时身体会出现一些病状，有一天傍晚大家上山回来到乡里准备吃便餐时，肚子突然疼得直不起腰来，医生说要我注意休息，可我当时就一个念头，决不能掉队。农民种地就在这几天的时间，中间要是间断了，那就增加了工作的难度，会更加影响干群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一直带病坚持，从来没有掉过队请过假。通过我们不懈的努力，司官寨村的经济结构不断完善、生态环境不断优化，农民的收入也稳步提高，他们也逐渐理解了退耕还林工作的重要性，纷纷表示以后要落实党的政策、响应政府的号召，大力支持我们的工作。

作为一名大学生村官，我深知自己做的还很不够，今后，我将珍惜荣誉，倍加努力，严格按照党员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坚守在平凡村官的岗位上，孜孜以求抓学习，忘我无私干工作，牢固树立起有本领、讲奉献、办实事的村官形象，以更加优异的成绩向组织递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第三篇：大学生村官的故事

谢谢你曾经拒绝我 “这芝麻官我不当了。”大奎有气无力地说，那神情像旱天的蔫禾苗。

乡长波澜不惊，微微一笑：“呵呵，有屁就放，我不嫌臭。”

大奎嗫嚅着说：“我说过的话不能当屁放……”三年前，大奎被石庙村的老少爷们推上村主任的宝座时，他信心十足地拍过胸脯，保证三年解决一村老小的温饱问题。可如今，石庙村还戴着贫困帽，年年吃国家救济。

乡长叹口气，没吱声。当初大奎走马上任时，乡长也是抱很大希望的。大奎是个能人，他在乡亲们的嘲笑下承包了村里的荒山，几年工夫，就侍弄出个四季飘香的果园，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致富能手。人前一句话，马后一鞭子。他当上村主任后的第一年，自个儿掏钱买了几百斤优质高产的杂交油菜种子，免费提供给大家种植。谁知，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认定还是种植当地的油菜种子稳妥，虽说种一葫芦打两瓢，起码不把老本搭进去。第二年，乡里购进了一批奶牛，每村分了20头，经大奎竭力争取，乡里又多给了石庙村5头。尽管两年后才要交款，石庙村却没有一个人敢去领养。他们前怕狼后怕虎，有的不懂饲养技术，怕奶牛生病，怕喂出的奶牛产不出奶，有的怕产出的奶没人要……

大奎摇摇头，委屈地说：“我当了三年村长，起五更搭黄昏，天天鬼叫时还在羊肠子似的山道上奔波，鸡叫时才躺下，工资一分没拿，果园我都没顾上管理，扔给老婆一个人了，她没少跟我吵嘴。这且不说，更可气的是有些人的良心让狗吃了，说我遇到自个儿的事认真，碰到大伙的事就随便糊弄……”

乡长同情地说：“再熬几天吧，下个月就该换届了……”

令乡长想不到的是，石庙村换届选举的时候，村民们投了四五次票，愣是没选出个村主任来。每次选到谁，谁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愿当选。就在乡长为难之际，大学毕业刚回村的二奎站出来：“没人干，我干！”

村里的老少爷们起哄似地都拍起了巴掌，一致同意二奎当选村主任。

乡长的脸松弛了一下，嘴巴咧成了佛一般。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接招就中。

回到家，大奎埋怨二奎，说你又没有三头六臂，能管好一个村子？简直是瞎胡闹！

二奎笑了笑，说哥，你没能使石庙村脱贫致富，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啊！你不但要相信我，还要多多支持我。

事后，二奎去县农村合作银行贷了5万元的款，去邻县买了60头小尾寒羊。紧接着，二奎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神神秘秘地说：“这60头品种羊只能由十户人家喂养，喂养户必须具备以下几个条件：

一、有一年以上养羊史；

二、家里有男劳力；

三、家中无老弱病残；

四、没有经济负担；

五、没有违反村规民约……母羊下羔后，三年后交村里20头羊算作本钱和利息。另外，不准私自出售，到时候村里统一收购……”

这下热闹了，会场上闹哄哄的，像蜜蜂炸了营。

但是，事已成定局，大伙儿只得按照条件筛选了一番，最后，推选出十户。

老少爷们都兴奋得两眼放光，羡慕地瞅着那些被选上的饲养户。那些被选上的人家更是眉色飞舞，一脸幸福。

没多久，二奎离开了石庙村，扬言要到南方打工去。

在这以后的日子里，“小尾寒羊”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那些养殖户的亲戚朋友一个个偷偷找上门来，好说歹说弄走了一只羊羔养着。和他们没关系的，也拜亲托友，甚至掂上礼品揣上钱，想方设法弄走一只羊羔……

到了第三年，石庙村家家户户都养了小尾寒羊，人均收入超过了两万元，成了远近闻名的小康村。

这一年换届选举时，二奎得了个满票，再次当选为石庙村的村主任。

第四篇：微山县大学生村官的创业故事

微山县大学生村官的创业故事 自2004年招考大学生村官以来，微山县大学生村官已达308名，占济宁市的近一半。

县里积极鼓励大学生村官在农村创业富民。他们的创业故事各有酸甜苦辣，触动人心。俯拾几例，一起感受他们绽放的美丽青春。

第五篇：北川观后感

从悲壮中走出的城市

--新老北川县城

7月13日，怀着一颗无比沉重的心情来到了从悲壮中坚强走下来的北川县城。“5.12”大地震那一幕幕悲壮惊魂的场景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以往一直是通过电视或者是相片才能看见，当这一切就现实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自己的那颗心还是忍不住一的阵抽搐，可想而知当时会是怎么样的一片惊心的场面，大地在颤抖，山河也破碎，本来是一片充满生机的大地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面支离破碎，无数的北川人民顿时在这场举世罕见的的灾难中丧失了自己的宝贵生命和可爱的故乡。

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但是2008年5月12日，这个用死亡与伤痛记下的日子依然让每一个中国人刻骨铭心。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对于大多数的人而言，这是第一次来到地震后的老北川县城，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场景。眼前的满目疮痍让的大家变得沉默，在废墟中穿行，总是会有人停下脚步，对着那些坍塌严重的废墟深深的鞠上一躬。虽然大地震已经过去三年了，虽然我们没有亲身经历这刻骨铭心的一霎那，然而，当我们真的进入北川老县城，真真切切的看到这凝固的历史瞬间时，依然会让我们触目惊心，久久不能平静。想想平常的2点28分的时候正好是大家上班上课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员都会集中在这个时候，当所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判断和思索的时候灾难降临，人们瞬间就失去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想到这些内心不由的一阵抽搐，当汽车缓缓开进北川老县城，不断闪入眼帘的标语既让人感到沉重与悲痛，更让人感到力量和希望。尽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我看到这一切还是被深深的震撼了。到处是断垣残壁，到处是被扭曲或者折断的钢筋，木料和簇拥在周围的砖瓦。周围的山体上，强震造成的滑坡和泥石流不仅仅改变了山体形状，也将附着其上的草木一起卷入深谷，像是少女被强行撤去一撮的头发，露出了头皮似的。

老北川中学校址的绝大部分已经掩埋在巨石和泥土之下。山体滑坡几乎与地震同时发生。听报道说，当时除了正在上体育课的数十名师生侥幸得以生存下来，其余数百名师生员工都被埋在废墟之下。奔泻而至的巨石层层堆涌着，像是万马奔腾的场面嘎然而止。整个学校只留下了一堆篮球架和一更旗杆，上面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我的心悸动了一下。旁边的同学说，请大家不要喧哗，不要惊扰了地下的亡灵。一切都在瞬间定格。那些受到地震波强烈冲击的建筑群，呈现出各种各样的惨状。我突然觉得，这些经历过灾难的房子，也像人一样，有的倒下了，有的致残了。倒下的，粉身碎骨，直立的，遍题鳞伤。只不过经历灾难的人们，死者长眠了，伤者治愈了，幸存者搬家了。这些建筑还坚守在这里，见证者残酷，也写意着坚强。

在公安局，信用联社，银监分局，保险公司，电信公司大楼前，立着一些张贴着遇难者的遗照。上面介绍了单位员工数量，还有一些死难者没有找到照片的就用一朵白花代替。照片上的人无论年龄有多大都是面带着微笑。这些神采依在的遇难者就像他们活着的时候一样，想驻足的游客微笑。

我的脑海中极力复原当时的情景。脚下的路已经打造的非常平整，但当时一定是乱石和瓦砾铺地。鲜血风干了，呻吟消失了，痛哭远去了。天还是那样的蓝，但是此地已是一片寂静。老北川酒店门口雕塑的三只羊依旧抬着头，眺望着仓翠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