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世家》读书笔记
《南唐世家》读书笔记1
前文提到,树欲静而风不止,李璟出兵去干涉北方事务,比如说援救李守贞,尽管都是三心二意,虎头蛇尾,却还是会有人,要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在李金全他们出兵虎头蛇尾而归以后,居然还有人跑来金陵投诚,请求得到李璟颁发的委任状。
诚然,可想而知的是,在李守贞他们相继兵败身死以后,恐怕并不会有什么高层次、重量级的人物,再来跟李璟暗通款曲了;他们暂时都处于噤若寒蝉的状态。但是,高层次的人物尽管不够,也可以由层次相对较低的人物来凑个数。对于包括李璟在内的,历代的割据政权来说,他们面临的主要矛盾,向来不是滥发委任状的问题,而是委任状发不出去,没人承认,当作草纸的问题,故而对于他们来说,宁缺毋滥的逻辑可能就要改一改,叫做宁滥勿缺。
的确,此时来找李璟投诚、索要委任状的人,就很难称之为什么高层次的人物了,据史书称,他们都只是淮河以北的“群盗”,也就是各路的山大王,但这总比没有强得多,故李璟在表面上,还是将这些山大王待以上宾,展现出一派宾主尽欢的景象。
不过,在宾主尽欢之余,这些人却又提出一个要求,可能会让李璟稍稍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居然跟李璟说,想让李璟派出一位有力人士前往淮河以北,以便随时指导他们的工作。
之所以说是奇怪,实在是因为这种要求与他们的身份,好像就不是那么协调。殊不知,他们都落草为寇了,居然还热衷于找人来指导自己,仿佛是官瘾很大似的。这样的要求,恐怕也的确是李璟此前所没见过的罢,这么些年来,李璟所打过交道的,大抵只有那些各怀鬼胎,竭力想挣脱他羁縻控制的野心家。
这种要求李璟可能的确没见过,但既然他们都这么热情,李璟一点表示都没有,可能也不好罢,他也不得不将这件事提上日程,认真考虑一下,究竟该派哪一位有力人士,前去指导那帮人的工作了。而他这一考虑,有分教,就又引出一位大人物来。原来,他经过考虑以后,最终决定派往淮河以北的人,就是我们大家的一位老熟人:皇甫晖。
皇甫晖作为我们的老熟人,他在北方时都参与了什么重大历史事件,我们大家就已心知肚明,在此就不再展开来聊。总之,他原本是魏博的一介小卒,暂时得势在这件事上面,后来被迫出逃,也在这件事上面。当石晋灭亡,契丹人打进汴梁,契丹人却要多管闲事,掺和起历史问题来。赵在礼,也就是皇甫晖他们当初拥立的魏博节度使,已在郑州吓得畏罪自杀了。
赵在礼这种从犯都要畏罪自杀,何况皇甫晖这种主犯呢。皇甫晖还不想死,因此他就只能出逃,寻找能庇护他的地方。后来的事情我们就知道了,他最后跑到了李璟这里来落脚。
他在李璟这里落脚至少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在这里的确可以与从前的自己告别,一切的历史问题,都可以是俱往矣,一风吹,甚至不会再有人来刻意提起。李璟再启用他来干什么事情,完全是量才录用,即李璟认为这件事情他可以办好,而跟他的过去没有任何关系。
比如说,李璟此时想到要让他回到淮河以北去,对那些前来投诚的山大王进行指导,就跟他的过去无关,而仅仅是因为,他皇甫晖也是从北方来投奔李璟的,因此肯定熟悉北方的情况,是合适的人选。凡是涉及北方事务,李璟都会优先考虑他们的。
当然,历代落草为寇的人里面,都不乏具备政府军背景的人士。皇甫晖是在密州刺史的任上出逃的,而密州在山东,距离所谓的淮北一带,并不算远。说不定,在那些跑来向李璟索要委任状的山大王之中,真有几个皇甫晖在密州的旧部,因此李璟才会想到皇甫晖,因此我们也就不能说,李璟想到皇甫晖,与皇甫晖的历史问题,完全没有关系了罢。
李璟不仅十分重视皇甫晖,认为他是合适人选,还相当关心皇甫晖这个合适人选的个人安全问题。为了壮大皇甫晖此去的声势,同时保护皇甫晖的个人安全,李璟还特意拨出一万人马,跟随皇甫晖,仍然再走海州方向,同去淮北。
看起来,这个措施也可谓是细致而周到,但我们后人却不得不指出,像是这样进入敌占区开展活动,人越多,则目标就越大。当李璟一口气给皇甫晖派了一万人的时候,我们就不禁要问,他派皇甫晖此去的目的,到底是打正规战呢,还是指导各路山大王行动呢?他们这一万人马,大摇大摆地在北军控制区穿梭,到底是秘密呢,还是公开呢?
即便是秘密,实际上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了。皇甫晖这一万人马越过淮河,马上就把北军的上上下下,统统都给惊动了。到此,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过,北军不是铁板一块,任何庞大的势力和组织,内部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心怀反侧的若干分子,在北军内部自然是存在的,也就可资其他方面去利用。何况,像是李金全、皇甫晖这种在北方混了多年的人,他们在北军内部的人脉网络,很可能还是依然存在,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皇甫晖他们的行动惊动北军以后,最先出现的,并不是前来阻击的大队人马,而是倒戈卸甲,望风迎降的分子。北军方面的蒙城镇将咸师朗,率先投向皇甫晖。
蒙城这个地名我们后人就知道,因为这个地名今天还在沿用,此地在今天,是一个县级单位。不过,蒙城在今天是县,但在当年就不过是一个镇,率部镇守此地的人,大抵就不可能有多高的级别,如果不是作为客体出现在相应的历史事件之中,这种人在史书中留名的概率,应该说是微乎其微的,遑论留下独立的传记。
由此则可想而知,我们对于这类人的生平,也就不可能了解得详细。此人一见皇甫晖来了,就迅速倒戈卸甲,投向皇甫晖,是不是因为他跟皇甫晖有些渊源,他是皇甫晖的旧部呢?不得而知,我们只能说,有这种可能。要投降,难道还缺理由么,如果要找倒戈卸甲的理由,恐怕可以找出一千个,难道非得是皇甫晖的旧部,才能去找皇甫晖投降么?
咸师朗要投降,当然也不一定需要特别的理由,只不过,正如我们所总结的那样,蒙城这个地方在当时的级别并不高,甚至还没有今天高,由是也就决定了,咸师朗个人的`级别也就不高,他手上掌握的资源,当然也就不可能太多。那么,以这个人的级别,以及他所掌握的资源,即便他倒向了南唐方面,恐怕也无碍大局,对于形势的影响,可想而知是不会太大。蒙城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他手下充其量亦不过指挥几百人,他即使叛逃了,这点兵力的损失对于北军来说,也是不痛不痒;而以他的级别,也很难一呼百应,引起他的广大同僚们群起效尤,纷纷模仿他去投奔皇甫晖罢。
这也就决定了,南唐这边得到了咸师朗的加入,也只能是不咸不淡,不足以带来决定性的影响。即便有这一个人,和他手下的几百号人投降了,淮北的局面也谈不上打开,皇甫晖的前后左右,仍然都是北军,他和他带来的一万人马,仍然要在前后左右北军的包围之中穿梭。咸师朗的投降没有决定性意义,正是因为他没有带动起投诚的风潮,其余的这些北军又怎么可能只是作壁上观,围观皇甫晖在他们的地盘上穿梭呢。
上得山多终遇虎,皇甫晖他们在另一个叫做峒峿镇的地方,终于遇到了北军大队人马的阻击。据称,阻击他们的这支北军来自徐州,领头的大将,是一个叫做成德钦的人。
当然,成德钦这个人也可谓是名不见经传,因此可想而知,他的级别也就不会太高,可能也指挥不了太多的兵力罢;不过,正是因为他的级别同样不太高,手下的兵力同样不太多,他所取得的战果,庶几才可谓是斐然罢。据称,他此次率部前来阻击南唐兵,竟一举取得了斩首、俘获共六百人的战果。
试想,假如说他的部下只有两千兵力,就能一举取得歼敌六百人的战果,这难道能说不是很大的战果么?
当然了,成德钦带徐州兵所取得的这些战果,未始就一定没有别的什么隐情。他这个俘获、斩首六百人的战果,当然并不一定是在与南唐兵的正面交战之中取得,甚至还可能根本不是在战斗中取得。在峒峿镇出现的,不一定是皇甫晖的主力战斗部队,也可能是后勤人员,辎重民夫之类;甚至,他还有可能干脆去杀良冒功,抓杀一些普通老百姓,来充当“俘虏”和“斩首”的“战绩”。上述可能性,都是不能排除的。
上述可能性诚然都存在,不过,据笔者看来,避开敌人的战斗部队,打击敌人的辎重、炊事等后勤辅助人员,这就属于游击战的战法。好像没有这种规定说,打起仗来就只能攻击敌人的战斗部队,不能打击敌人的辅助人员罢。他能够以游击战的方式打击敌人,削弱敌人的战斗力,这当然就是好样的罢,不应该因此而受到责备。
至于杀良冒功的可能性,这当然是容或有之,不能排除。可是,杀良冒功只能骗骗自己人,骗骗自己的上司,却肯定骗不了敌人,要让敌人配合你表演,那更是万万不可能。如果说成德钦在峒峿镇是杀良冒功,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而南唐兵也并未受到任何挫折和损失,那皇甫晖又为什么要配合他的表演,此事之后,就主动撤退了呢?
至少,史书的说法,的确是这样的。此次在峒峿镇损失了六百人以后(我们姑且以确有此事,作为讨论的前提罢),皇甫晖他们马上就打了退堂鼓,他要带领大家撤退了。而他的这次淮北之行,无论他是来指导工作也好,打正规战也罢,到此也都只能告一段落了。某种程度上,这也可以说是虎头蛇尾罢。那么,皇甫晖又自行收兵回淮南以后,又有何要事,我们还是暂待下文,继续来看罢。
《南唐世家》读书笔记2
前文说到,自李仁达出现在历史的表面舞台以来,总体上看,他是成功多、失败少的,故而也堪称是比较顺利。在他的这段顺风顺水的上升期内,他行动的结果既理想,过程也堪称精彩,例如,从雪峰寺上搬下卓岩明来作为傀儡,就不愧为是神来之笔罢。
在局面有利、高歌猛进之时,一顺百顺,连出妙招,自然是可以体现李仁达的能力水平的,笔者称他为合格的野心家,也是以此为依据。只是,若从衡量一个人的能力水平这一角度来看,仅仅以这些顺风顺水时的精彩表现,作为依据,可能就容易受到成色不足的质疑。是啊,在顺风顺水之时,即使有再多的精彩表现,也都不能证明,他有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能力。故而,与顺境中的精彩表现相比,总归是逆境中的急中生智,更易得到人们的认可。
由是,当李仁达因马捷的突然倒戈,而也陷入了逆境,甚至堪称是绝境的时候,他会想出什么办法以自救,而这办法又是否能奏效,而让他转危为安,也许竟会让人们有一点翘首引颈以盼。笔者个人,也还是非常愿意相信,以李仁达的能力水平,渡过这一关是没有问题的,就跟相信陈觉有能力靠自己找回场子,是一样的。
李仁达有没有拿出相应的办法呢?那当然是不可能没有的。在绝境之中,若不想办法自救,那不就是坐以待毙了么。只不过,当我们后世的人具体看到他的办法,也许多少会有些失望的,因为,乍看之下,他的这个办法,并没有什么亮眼之处,甚至堪称是不出大家意料:向浙江去求援。
当然,据称,早在马捷倒戈之前,李仁达就为此事预作了布局,这也不失为具有先见之明罢;只是,仅从我们常人的生活经验出发,也容易看出来,凡是求人伸出援手,那就势必存在别人愿意帮忙,或不愿意帮忙,这两种可能,而不存在一定会来帮忙的事情。具体到李仁达向浙江方面去求援兵的事情,那就是,浙江兵有可能来给他解围,也有可能不来。值此命悬一线之际,李仁达若将自拔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可能来、也可能不来的浙江兵身上,这又岂能称得上是什么高招?
何况,我们后世的人也犹记得,当初浙江兵也曾来过福建,但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有此失败的教训在前,指望浙江兵现在又跋山涉水,前来救他李仁达,据我们后人看来,恐怕大抵是指望不上的。
毋庸讳言,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对李仁达此次派人往杭州去活动,便是这样不抱什么信心的。连我们旁观者都不抱什么希望,何况李仁达那些尚存的部众呢?人们既对李仁达摆脱逆境的办法,是普遍地不看好,这也就是说,李仁达的这个办法,也是支持的人不多、反对的人却不少罢。
正是因为这样,李仁达的这个办法,若要得到人们的认可,承认这正是一个逆境之中的奇招,也只有等到底牌掀开、浙江方面表明态度的时候。那么,浙江方面的态度,究竟怎么样呢?时任吴越王钱弘佐的态度告诉我们,李仁达的这一宝,又押准了。在钱弘佐一力主持之下,浙江方面,乃对李仁达的.求援,“慨然应允”,援李兵团,也很快编组起来,克日启程。
在看到这样的结果以后,李仁达也许就会自吹自擂起来。他能在事先就笃定,浙江兵一定会来,因此才决定走下这一步的,这难道还不能算作逆境之下的奇招吗?这一奇招,看起来还可以服众罢?
但是,我们后人还可以继续向下追问。他李仁达却是凭什么就笃定,浙江兵就一定会来的呢?我们也想学习学习。可是,李仁达本人对这个问题,是从不曾正面回应过。这多少有点可惜罢。好在,还有《通鉴》这样的前代权威,却曾以旁敲侧击的方式,对此问题有所回应。
据《通鉴》旁敲侧击,和笔者胡乱解读的结果,这个问题的奥秘,就在时任吴越王钱弘佐的一个头衔上。钱弘佐此时,已由北方朝廷授予了他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头。诚然,这个名头背在他的身上,以我们后人观之,不过是一个礼仪性的虚名,而即便是当时的人,也未见得就很把这头衔当回事;但这都不要紧,只要钱弘佐本人入戏了,他的浙江兵,就一定会被这个名头钓到福建来。因为,从理论上说,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确应当代天子行使征伐之权。
据《通鉴》的说法,钱弘佐当时,便是以他的这个头衔,来道德绑架他的部属们的。至于他是大义凛然,抑或是入戏太深,这就见仁见智了罢。于是乎,这庶几也算是成人之美,为李仁达玉成了一段逆境之中出奇制胜的佳话。若是没有此事,我们这般看热闹的闲汉,对李仁达,却还不见得那么心悦诚服罢。
惟浙江兵虽克日上路,要赶到福州,总还尚需一定时日。而万一就在这段时间里,善化门被南唐兵攻破了,那即使李仁达确有回天再造的妙手,又济得什么事,何况是我们为他说的好话呢。好话,也许是此时身陷绝境的李仁达,最不需要的东西。李仁达不需要虚伪空洞的好话,而需要实在管用的高招,除此之外,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至少是让浙江兵能够赶到的时间。
只是,李仁达能否得到这宝贵的时间,据我们后人看来,着实是不容乐观、让人捏一把汗的。以王崇文的指挥之刚猛,外城、第二城皆保不住,何况是一座小小瓮城呢?
运势、气数的说法,大抵虚无缥缈,属于玄学的范畴。但是,我们也应该承认,历史往往不完全是线性发展的,也完全可能受到一些意外事件的影响,而改变了它的走向。例如,就在将李仁达逼入善化门的大好局面下,南唐兵的阵营中,又出了状况,这当然就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罢。
而这个意外状况,对李仁达来说,又是正面的利好消息,不,简直堪称是天无绝人之路了。那么,无论如何,李仁达因他所无法左右的意外事件,而得到了喘息之机,这就成为了一个客观事实,而摆在我们眼前。若有人因这个客观事实,而去从玄学的角度大吹法螺,称赞李仁达不仅有魄力有办法,还有很强的运势,恐怕也属人之常情罢。
而即使我们其他人,对这种玄学的说法并不以为然,顺着这种说法随声附和,恭维李仁达几句,那也属逢场作戏,并不为错罢。
南唐兵的阵营里,具体是出了什么事呢?乍一看,《通鉴》不过是淡淡地说,南唐方的漳州将领(大抵也是指挥使一级的人物)林赞尧发动兵变,闹起事来,而没有说此事发生的具体地点。这就容易迷惑我们后人,让我们对此事不提起足够重视。盖这样一看上去,这就可能不过是一个地方性兵变的常见戏码。林赞尧是漳州的指挥官,那他要闹事,想必大抵也是在漳州罢?
但是,这淡淡的话语之中,却是暗藏着玄机;这个玄机,就在被林赞尧杀掉的人员名单里。殊不知,我们后人在这份名单上,竟赫然看见了(南)剑州刺史陈诲的头衔并姓名。陈诲的名字既出现在此处,就不得不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因为,林赞尧如果只是在漳州闹事,又如何杀得到陈诲呢?陈诲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漳州呢?他又去漳州干什么呢?
最近这段时间里,陈诲当然没有去过漳州。实际上,他在最近这段时间里都干些什么,我们大抵还记忆犹新的。他不是当了陈觉的先锋,统一指挥闽江上所有南唐方的战船,一路沿闽江而下,杀到福州来的么?
那么,林赞尧要是真的杀了陈诲,事发的地点,也就只可能仍在福州前线。如果说他是在福州前线杀的人,自然,他也就只能是在福州前线,在南唐兵的万军丛中,发动的这场兵变。
如此推敲下来,此事是不是就越来越有意思了?还不光是这样。林赞尧若是在福州前线杀的陈诲,那我们后人就知道了,陈诲充任刺史、先锋官之职,这就绝不是光杆司令之比,他的身边,势必还有兵有将。陈诲既不是一介匹夫,虽一亭长可擒也,那要取陈诲的首级,就不会是流血五步的勾当,照此说来,而简直应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勾当。
当然,史书对于此间的一切细节,均不予过问,故而我们的确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即林赞尧是用了鸿门宴的办法,将陈诲和他们漳州兵的那个监军,骗到一起,杀掉了事。只是,到这里,我们列出了陈诲的两种死法,一是遭漳州兵攻杀而死,二是被林赞尧诱杀而死,无论哪一种,都势必是捅了南唐兵的马蜂窝之举。那么,此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捅了南唐兵的马蜂窝以后,林赞尧和他麾下的漳州兵,下场是怎么样的呢?
《通鉴》的说法,仍是淡淡地平铺直叙,说还是泉州留从效出手,亲自率众打到漳州,打跑了林赞尧,这事情才算解决。尽管《通鉴》轻描淡写,有意隐去细节,我们却仍可以从这种经过裁剪的记载中,由推理来还原细节。据称,林赞尧是在漳州,才被留从效率泉州兵赶跑的。而根据上文的推断,林赞尧发动兵变的地点,并不是漳州,而是福州前线,那他又是怎么回到漳州来的呢?笔者想,这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罢。究竟如何,我们还是暂待下文,再来揭晓罢。
金粉世家
《金粉世家》自序中说:‚人生宇宙间,岂非一玄妙不可捉摸之悲剧乎?‛在这部巨著的诸多悲剧中,笔者浅析一下冷清秋与金燕西爱情悲剧的必然性。张恨水先生曾经谈及自己写《金粉世家》是‚把重点放在这个家上‛,表明《金粉世家》的创作是非常自觉地把社会言情和家族小说结合在一起,而主人公冷清秋与金燕西的婚姻悲剧的描写,则体现出作者对主人公性格的深刻剖析与反封建的深刻命题。
《金粉世家》被称作‚新《红楼梦》‛,张恨水先生笔下的人物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对主人公的描述依然如此。冷清秋犹如一朵美丽的百合花,清新可人,贤淑温存,又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在她身上体现着真善美,但她的爱情为何以悲剧而告终呢?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们不难发现,冷清秋自身的局限性导致了她婚姻的失败。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清新脱俗的冷清秋也没有走出世俗的樊笼,成了爱情的牺牲品。她和许多凡人一样,在爱情面前,看重了物质基础,忽视了对方的自身价值。
金燕西因为一见钟情而不惜重金租房子与冷清秋做邻居,一步一步接近、讨好,这对于聪明伶俐的冷清秋来说,其目的是能被看穿的。而在并不熟悉的时候,金燕西一次又一次送给了冷家许多贵重的东西。
小说第五回写金燕西送给冷家许多上等布料,‚清秋正爱上了这些绸料,巴不得一齐收下。不过因为觉得不便受人家的礼,所以主张退回一半。现在母亲说收下,当然赞成。笑道:‘收下是收下,我们怎样回人家的礼呢?’冷太太笑道:‘那也只好再说吧。’于是清秋把绸料一样一样的拿进衣橱子里去,只剩两个玻璃空匣子。‛冷清秋出身清贫,无缘无故收了金燕西这么贵重的礼物,已是默认了与之交朋友。然而金燕西的学问、性格她又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一个富贵子弟罢了,这便是悲剧的开端。男女做朋友,首先应该讲究心灵的契合,尤其是冷清秋这样具有新思想的女子,更应该追求纯洁、高尚的爱情。如果一开始就被金钱迷住了双眼,那就注定要失败,女子爱慕虚荣最终都没有好的结局。
乍看冷清秋出淤泥而不染,其实不然,她内心的虚荣造成了一生的遗憾。结婚是人生中的大喜事,对于家境贫寒的冷清秋来说,能在金家大宅门里生活,感觉是无比幸福的,她自认为是力争上流,可以永远摆脱贫穷。冷清秋在待嫁之时,穿着华衣,对自己即将嫁入金家的事情,又是一番想象,在独想中,自己的情绪也随着思想不断变化着:‚她心里也就想着,不料这段婚事居然成功了。从前曾到金家去过一次,只觉得他们家里堂皇富丽令人欣羡,到了现在,竟也是这屋子主人翁一个。想到这里,自然是一阵欢喜。‛虽然她本意上不图金家富贵,但能嫁入这样的豪门也是满足了一个少女本有的虚荣。直到金燕西穷形尽相的时候,冷清秋才发出了由衷的感慨:‚金钱买来的爱情,终究是靠不住的。‛然而,这种自省已经太迟了。
主人公冷清秋从人物出场到故事结局,性格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直给人一种温存善良的印象。冷清秋婚前由于太单纯,太没有原则而有孕在身,只好奉子成婚,这在当时是有悖伦理的,是难以被接受的。冲动成就了恋爱的浪漫,也为婚姻埋下了不幸的种子。自古以来,女子一旦犯了这种错误,多数得不到幸福。一失足成千古恨,未婚先育使冷清秋在金家的地位更加动摇,她忍受了多少鄙夷,又面对多少困难,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孩子的降临不但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而增添了许多烦恼,让她痛苦不堪。仅仅一年时间而已,好好的一朵百合花就被折磨得快要凋零了,要不是她自己逃出来,还不知道要弄到个什么结局,虽然最后只能以卖字为生,终究是心境开阔了。
婚后一味迁就,不会经营爱情。
小说第七十一回:‚清秋听他昨晚上这句话,正想问他昨晚在哪里睡的。忽然一想,彼此发生了好几天的暗潮,现在刚有一点转机,又来挑拨他的痛处,他当然是不好回答。回答
不出来,会闹成一个什么局面呢?如此想着,就把话来忍住。‛⑥面对丈夫的彻夜不归,可怜的冷清秋居然不敢理直气壮地询问,只是抱着‚大事化小‛的原则,以免破坏夫妻感情,这样的一味迁就就是懦弱,这样的懦弱只会让金燕西更加放荡,以至冷清秋产子之后,金燕西仍是常常彻夜不归,与两个戏子鬼混,和白秀珠一天亲密一天。面对丈夫的负心薄情,冷清秋也只有乘大火焚毁自己闭门学佛的小楼之际离开金家。
两个人在对于生活的理解上表现出的思想差异因为越来越多的婚后琐事而凸显。日复一日,才气逼人的冷清秋发现无法改变金燕西以后,就采取鸵鸟政策——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躲开,所以自己搬到西楼独住。迁居西楼独住是冷清秋的最后一招棋,她这样做,根本上还是期望让金燕西意识到一些什么并做出一些改变。其实,父亲的去世都没有挡住金燕西在外面花天酒地,儿子的降生都没有唤起金燕西的丝毫责任心,冷清秋的这最后一招棋也是徒劳。发觉此招无用,冷清秋的灰心情绪就日渐加重,直到最后绝望地离开了金家。
冷清秋和金燕西的三个姐姐,都是有知识有能力的女性,却过着一种寄生虫式的生活,当时的社会到底埋没了多少这样的人才啊!这一切的一切都暴露了北洋军阀卵翼下的官僚们骄奢淫逸、醉生梦死、糜烂堕落的生活,揭示了封建势力对青年男女的精神戕害。作者让冷清秋走进金府,去见证金府内部一切的腐败与堕落。冷清秋进金府就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进贾府那样,而与林黛玉不同的是冷清秋实现了自己的爱情,但最终没有将爱情进行到底,以一个避世者的态度离开了金府。王国维曾这样说过:‚《红楼梦》一书,彻头彻尾的悲剧也。‛《金粉世家》在某些方面很相似《红楼梦》的主题和氛围,其成熟程度远在《红楼梦》之后的人情恋爱小说之上。近百年风雨的朝夕来往,把金粉世家里的旧日风烟荡涤得干干净净,冷清秋与金燕西的爱情也随之分崩离析,再无任何守成的可能,只能任其灰飞烟灭,难言谁是谁非,应是历史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