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谈谈王维诗中的禅意
谈谈王维诗中的禅意
李金娥
(唐山市第八中学
河北 唐山 063000)
摘要:王维是我国唯一享有“诗佛”称号的诗人,在他的诗中有浓浓的禅意。这和当时佛教的盛行及家庭的影响有关,当然更与他的仕途不畅相连。王维诗中的禅意表现在他对自然山水的理解和直接的说教。
关键词:禅;空、寂;闲居;静坐; 归隐田园
王维是唐代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他的诗既有陶诗浑融完整的意境,又有谢诗
精工刻画的描写。语言也高度清新洗练,朴素之中有润泽华彩。然而他的诗中佛老气很重,禅味很浓。胡应麟《诗薮》说:“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徐增《而庵诗话》说:“摩诘精大雄氏之学,篇篇字句皆合圣教。”这些评论,都说明了佛教信仰对王维的诗歌创作有很深的影响。如他的《过香积寺》: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清松。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这首诗就是他沉湎于佛学的恬静心境的写照。不知香积寺,却去拜访,见出诗人的洒脱不羁。未到寺中,已是云封雾罩,可想香积寺之幽远。诗人听泉声幽咽,感受日色寒冷,这是多么荒僻而又幽远的境界。暮色降临,诗人不禁想起佛教的故事:在西方的一个水潭中,曾有一毒龙藏身,累累害人。佛门高僧以无边的佛法制服了毒龙,使其离潭他去,永不伤人。佛法可以制毒龙,亦可以克制世人心中的欲念。这“安禅制毒龙”不是诗人心迹的自然流露吗? 王维是中国文学史上唯一享有了“诗佛”之称誉的诗人。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佛学理论修养非常精深,历史上很少有诗人能够企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能坚持较为严格的宗教实践,通过对禅门妙法的透彻参悟,深得禅家三昧,以至有些诗达到了“字字入禅”的境地。因此王维为“诗中之佛”是不过分的。那“佛学”何以对王维有如此深远的影响呢?
首先,王维的禅缘是和他的家庭影响分不开的。王维的母亲崔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王维在《请施庄为寺表》中写道:“故博陵县君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蔬食,持斋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大照禅师即普寂,为禅宗北派祖师神秀的大弟子,神秀灭后,其法众由普寂统领。《唐高僧传》记述:开元十三年(725)即王维24岁时,普寂由洛阳移居长安,“王公大人,竞来礼谒。”崔氏得拜这样一个高僧为师,守戒习禅三十多年,自然是一个颇有修养的居士了。生长在佛教气氛如此浓厚的家庭,在母亲的影响下,王维和弟弟王缙“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旧唐书•王维传》)
其次,唐朝是一个佛教全面成熟的时期,佛教的影响遍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大家皆知的“大唐西域记”就发生在唐代,当时可以说是广普佛法,寺院的建筑不亚于“四百八十寺”的南朝。除天台、三论、唯识诸宗已具备完整的理论体系外,华严宗和禅宗也确立了相当成熟的核心思想。士大夫学佛佞佛的风气极盛。王维作为一位虔诚的奉佛者,对中国佛学,不但有很深的领会,而且也有认真的践行。王维年近三十丧妻,“亡妻不再娶,三十余年孤居一室,摒绝尘累”
(《旧唐书•王维传》)。王维交游的僧人居士很多,在其诗文中有名有姓的就有近三十人。
另外,王维仕途的不畅,也是他笃信佛教的一个原因。早期的王维也有一定的向往开明政治的热情,对张九龄的“所不卖公器,动为苍生谋”(《献始兴公》)的开明政治表示积极支持。大约在他四十岁后,李林甫上台,开元二十五年(737),张九龄为奸相李林甫所陷害,被罢
相。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独揽朝政,国事日非。他渐渐觉得仕途生活“既寡遂性欢,恐遭负时累”(《赠从弟司库员外》)就这样,早年就笃信佛教的他开始了“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酬张少府》)的亦官亦隐的生活。从开元二十八年(740)起,他先隐居于长安附近的终南山别墅,后来在蓝田西南鹿苑寺畔辋川得到唐初诗人宋之问的别墅,遂迁于此,过着禅悦诗情的生活。自然,他的思想也反映到了自己的诗中。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竹里馆》
这首诗给人一种“清幽绝俗”的感受,而且让人感到,这一月夜幽林之景是如此空明澄静,在其间弹琴长啸之人是如此安闲自得,尘虑皆空。一个沉浸在寂的欢乐之中的诗人形象透露了出来。清朝诗论巨擘沈德潜说王维诗句“不用禅语,时得禅理”。在本诗中很能体现。在山水田园生活的描绘中蕴含禅意,用热闹的字眼透出幽静的意境,寓静于动,动中显静,以含蓄曲隐、意在言外的艺术手法来表达。在此方面,具有高超的技巧和深邃的哲理。那么王维诗中的禅意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首先,诗歌中极力营造一种空、寂、闲的氛围,表现诗人清静虚空的心境。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鹿柴》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辛夷坞》
王维在这些诗中,由空寂表现出了一种浓浓的禅趣。在《鸟鸣涧》中作者营造的氛围是多么幽静:这是一个远离尘世的春山,万籁进入了夜所搭建的帐幕之中沉沉睡去,显得一片寂静。静到月亮出来,一片月的清辉竟然惊醒了睡中的鸟儿,鸟儿不时地在空旷的山谷鸣叫,这叫声更加衬托了静夜的空旷寂静。这春山的寂静其实是清闲无为的诗人的心之静。佛教寂灭的思想在其中体现了出来。同样《鹿柴》也描写了一个空明寥落的意境。只“空山”一句就表现了山的空寂清冷。空山里幽寂无人,只能听到人语的回响,那回响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一缕夕阳的反照透过密林射在青苔上,更点缀了环境的清幽。而《辛夷坞》则被胡应麟定为“入禅”之作,“读之身世两忘,万念俱寂”(《诗薮》)。在这首诗中,作者艺术地表现了“不悲生死,不永寂灭”的“无生”禅理,辛夷花初开,尽管很美,但由于生长在绝无人迹的山涧旁,只有一片自然的静寂,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自开自落,没有生的喜悦,没有死的悲哀,而诗人也似乎忘了自己的存在,与辛夷花合为一体,不伤其凋落,不喜其开放。王维的诗意境是很优美的,在自然的山花鸟之中作者融入了自己的精神,他欣赏着环境的冷漠,体验着内心的孤独。他把恬静的心境旨趣,融入了诗中,从而使诗歌显现出了禅光佛影。其二,王维在诗中极力表达对田园生活的赞赏,对隐居生活的向往。在田园之中,诗人悟出了隐居山林的禅寂之乐。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诗人以陶令自比,把自己生活的环境描绘得极其闲适、恬静、美好。这是一个达到极高境界的居士的生活,苍翠的寒山,潺湲的秋水,落日在渡头,孤烟于墟里,这一切都如同在画里。
那画里的人儿是多么的悠闲,在柴门之外,惬意地听蝉儿鸣唱。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积雨辋川庄作》
这首诗作者描写了无忧无虑的农家劳动生活。在这首诗中,使人把自己幽雅清淡的禅寂生活与辋川恬静优美的田园风光结合了起来,创造了一个物我相惬、情景交融的意境。黄鹂、白鹭自由自在的飞翔,水田、炊烟透出农家温馨的消息。对于“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的王维来说,臵身于这世外桃源般的辋川山庄,真可谓得其所哉了。就在这田园之中,诗人悟出了隐居山林的禅寂之乐。“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诗人快慰地宣称:我早已去机心,绝俗念,随缘任运,与人无碍,与世无争,还有谁会无端的猜忌我呢?庶几乎可以免除尘世烦恼,悠悠然耽于山林之乐了。他的这一生活态度使王维保持心的清静,万事不关,一尘不染。这在他的《田园乐》之六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对于远离尘世的生活的热爱和向往,使王维把佛家求闲的清幽精神融进自己的作品中。如《泛前陂》:
秋空自明回,况复远人间。畅以沙际鹤,兼之云外山。澄波澹将夕,清月皓方闲。此夜任孤棹,夷犹殊未还。
诗作写尽了诗人静极空怀的心灵,把读者带进他构筑的仙界之中。这是一个远离人间的空秋境地,有沙际之鹤,云外之心,闲适的皓月,将夕的澄波。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好一个神仙去处,一叶扁舟荡游于素波之上,渐渐远去而不归。在仕宦之中,王维总有不如归去的想法,于是他的一曲又一曲对田园进行了唱吟。
桃源一向绝风尘,柳市南头访隐沦。到门不敢题凡鸟,看竹何须问主人。城外青山明屋里,东家流水入西邻。闭户著书多岁月,种松皆老作龙鳞。
——《春日与裴迪过新昌访吕逸人不遇》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父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渭川田家》
其三,王维在诗中写出自己“闲居静坐”的乐趣。《旧唐书•王维传》中曾提到王维“退朝以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这在诗中有所体现: 竹径从初地,蓬峰出化城。窗中三楚尽,林上九江平。软草承趺坐,长松响梵声。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
——《登辨觉寺》
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
——《秋夜独坐》
暮持筇竹杖,相待虎蹊头。催客闻山响,归房逐水流。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
——《过感化寺》
轻音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青苔色,欲上人衣来。
——《书事》
我们看出:王维的“闲居静坐”一般带有禅定禅观的目的,但在“静坐”之时,又并非枯寂息念,而是耳有所闻、眼有所见、心有所感、思有所悟。他将禅的静默观照与山水审美体验合而为一,在对山水的描绘中折射出清幽的禅趣。其四,王维诗歌中的禅意,还表现为无我的境界。如: 我家南山下,动息自遗身。入鸟不相乱,见兽皆相亲。云霞成伴侣,虚白带衣巾。
——《戏赠张五弟湮》
该诗将佛教无我的思想和庄子哲学结合在了一起。自身和大自然融合在了一起,心境清静,了无自我。他的《山中示弟等》也表现了无我的境界:
山林吾丧我,冠带尔成人。莫学嵇康懒,且安原宪贫。山阴多北户,泉水在东邻。缘合妄相有,性空无所亲,安知广成子,不是老夫身!“缘合”“性空”均为佛教术语,《大般若经》云:“一切法,自性本空,无生无灭。缘合谓生,缘离谓灭。”《华严经》道:“法性本空寂,无取亦无见;性空即是佛,不可得思量。” 王维借助于大自然的一切景物,为我们营造了明秀悠远的意境,在其中既有澄澹精致的一面,又有邈远灵动的情韵,空静、平淡、幽深,它使我们能够感受到独特的宁静之美和空灵境界。但是王维的诗中除了通过自然风物来阐释禅理之外,也有些诗是禅学的枯燥说教。如“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
(《秋夜独坐》)“无有一法真,无有一法垢。”(《胡居士卧病遗米因赠》 “着处是莲花,无心变杨柳。”(《酬黎居士淅川作》)“眼界今无染,心空安可迷。”
(《青龙寺昙壁上人兄院集》)
这些纯属佛理的说教,枯燥乏味。可见,禅宗思想深深渗透到了王维的血液里。安史之乱后,他摒弃世事,专心事佛,以求精深的安慰和解脱。《旧唐书•王维传》记载他这期间的生活说:
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元谈为乐。斋中无所有,惟茶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
在这样的心境里,王维送走了他的余年。
王维从禅修中得到解脱,也开创了不朽的诗歌艺术境界。他对自然山水的观照,对仕途对社会的了悟,达到了审美体验与宗教体验融合为一的最高艺术境界。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人能够企及。今天,我们在对王维诗歌审美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个禅诵、斋戒、笃信宗教的右丞形象。透过王维及其诗歌,我们还可以了解到造成他此种思想的唐朝政治及当时的宗教情况。剖析王维诗中的禅意,对于深入了解唐代文化,也是大有裨益的。
参考书目: [1]《中国诗歌艺术研究》
袁行霈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2]《意境》
宗白华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3]《谈艺录》
钱钟书
著
中华书局 [4]《中国文学史》
(二)游国恩 等主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 [5]《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The “Magie”
in Wangwei ' Poems Li Jin-e(No.8 Middle School of Tangshan Hebei Tangshan 063000)Abstract: Wangwei is the only poet who enjoy the prestige“Poem Buddha”.There is
thick “magie”in his poems.That’s because of the flourishing of Buddhism in his time and the influence of his family.That is also because of the failure in his official career.The magie in his poems lays directly in his understanding of the beauty of the nature and was expressed directly in his poems.Key words:magie;empty;solitary;stay free;sit still;return to the countryside
第二篇:王维诗中的禅意
王维诗中的禅意
摘 要:
自王维始,唐代文人禅入诗。禅宗的宗教思想对王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将禅意与诗情交织融合在诗歌里,开拓出诗境与禅境高度统一的美学境界,充份体现出空灵清幽的艺术风格,由此,王维也被冠以“诗佛”的称号。本文通过分析王维禅宗意识形成的原因和诗歌中禅宗意识的具体表现,阐明王维诗中的诗情与禅境。
关键词:王维 禅宗 诗歌 意境
在唐代,佛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形成诸多教派,如天台、三论、华严、禅宗等,其中尤以禅宗发展最为迅猛。禅宗是佛教本土化的结果,它是把印度的佛教思想和修持方式与中国儒家文化融合在一起形成的。禅学进入到士大夫的思想领域中,影响着他们的处世态度和文学作品。“诗为禅客添花锦,禅为诗家切玉刀”。禅与诗的交融促进了古代诗歌的发展,不但扩大了诗的领域范围,而且为单纯的诗歌艺术平添了一丝哲学的意味,使其读来意味深长。
从文化的角度审视,禅宗既是一种宗教,也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和智慧;既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它就像来自于源头的活水,通过历代文人士大夫的参与和弘扬,为中国文化这池潭水带来活力和生机,它不仅对中国哲学、伦理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且给中国的诗词书画也带来质的变化。
如“会里知无我,观空厌有形”(孟浩然《陪姚使君题惠人上房》),这正是当时诗人以禅入诗,以诗写禅的最佳写照。严羽曾经说过:“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 沧浪诗话诗辨》)。其中,集大成者非王维莫属。他将禅宗的缥缈无依与如画的诗境完美结合在一起,将情景交融的艺术表现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刘向阳评价其诗“光照天地,以色貌色,虚实相生,妙理一致。”[1]
一、王维禅宗意识形成的原因
王维素有“诗佛”之称,他的诗意境空奇、清幽,往往将我们引领进入一种含蓄隽永的禅境。胡应麟《诗薮》说:“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徐增《而庵诗话》说:“摩诘精大雄氏之学,篇篇字句皆合圣教。”为何佛学对王维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呢?主要有以下三种原因:
首先,唐代时期佛教之风盛行。唐高祖结束了国家三百多年的分裂与**,实现南北统一。开明的政治方针促进了文化、经济的繁荣。佛教也从外来的宗教转向本土化,吸收了儒家的思想,并且与唐朝的社会实际相结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宗教——禅宗。禅宗又分南、北两宗。南宗主张佛在心内,不在心外。意思就是不必依赖苦修,只要净心自悟,也能够顿悟成佛。南宗这种简化教义的修行方法,使得下至平民百姓,上至达官显贵,精神上都得到寄托。“崇尚佛教已成为社会的普遍风气,也成为文人士大夫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郭绍林《唐代士大夫与佛教》)同样,在很大程度上,南宗的这种禅宗理论也影响了王维,表现在他的诗歌创作中。受此影响,王维的诗体现出澄澈清明的心境和清迈高远的情怀。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终南山》
这是一首别具一格的“望山诗”,诗中的呈现出一副广阔无垠的画面,为我们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表现出诗人灵魂的极度自由。前人称赞道:“四十字中无所不包,手笔不在杜陵下”。
其次,王维的禅缘也受到其母亲的影响。王维在《请施庄为寺表》中写道:“故博陵县君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蔬食,持斋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在母亲的影响下,王维与弟弟王缙“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旧唐书王维传》)开元十七年,王维正式拜道光禅师为师,“十年座下,俯伏受教”,这时的王维还在修习北宗。开元二十八年,王维与南宗禅大师神会相遇,这次相逢,对王维的一生产生了深远影响,自此,王维倾心服膺于南宗禅法,成为唐代著名诗人中“第一个出来吹捧南宗学说的人。”[2]
第三,政治的挫折和生活上的磨难,使诗人的精神倍受苦痛和折磨,寻求精神的解脱和如灵魂的归宿也是诗人投向禅宗怀抱的重要原因。早期的王维心系天下苍生,胸怀济世的抱负,他向往“所不卖公器,动为苍生谋”(《献始兴公》)的开明政治。但步入仕途不久,即受到奸臣李林甫当道,胸怀大志不得施展,他渐渐觉得仕途生活“既寡遂性欢,恐遭负时累”(《赠从弟司库员外》)。除仕途不畅之外,王维三十一岁时妻子故去,“亡妻不再娶,三十余年孤居一室,摒绝尘累。”(《旧唐书王维传》)尤有甚者,安禄山攻陷长安后,迫使诗人出任伪职,尽管后来肃宗因为“凝碧诗”宥免了他,但此事给诗人带来的心里创伤是巨大的。基于对现实负重生活的厌倦和反叛,诗人把情怀寄托于佛理,所以他感慨道:“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叹白发》)。
于是,诗人开始了亦官亦隐的生活。“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酬张少府》)、“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竹里馆》)就是他这时生活的真实写照。他将恬淡自然的心境,融入到清净无垢的山林、田园,诗人既纵情山水,徜徉其间,又在自然的美景中体悟禅理,倾心奉佛。自然,他的思想也反映到了自己的诗中,跃然纸上。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山居秋暝》
这首《山居秋暝》就是表现王维山居隐逸之乐的。一个“空”字,道尽了雨后山野的静谧。用动词“照”、“流”、“喧”、“动”烘托出了这清澈明丽的诗情画意,以动写静,动静结合,音响和画面交相辉映,更加衬托出了山野的清逸和幽深。浣衣女子的欢声笑语和远处颤抖的莲叶,顿时使大自然充满了盎然生机。诗人深深陶醉其中,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芳菲的春天过去就过去了,这秋天的山野与春天一样美好。末句王维取“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楚辞·招隐士》)典故的相反意义“王孙自可留”。进一步表明了诗人归隐山林、悠游岁月的决心。在这首诗中,诗人把秋季雨后山野风光写得与春光一样蓬勃多姿、清丽动人,诗人对腐败政治的不满通过对美景的描写委婉曲折地表达出来。《山居秋暝》突显了全诗王维山水田园诗的艺术特色,即全诗没有一丝凄凉的音响和幽暗的色彩,就如同他笔下的春光一样,散发着明媚的气息。
二、王维诗中禅意的具体表现
王维以禅入诗,诗歌被赋予了浓浓的禅意,开创了诗歌空明摇曳的新境界,鲁迅谓之“故心弦之动自与天籁合调,发为抒情之什,品悉至神,莫可方物”。(鲁迅《摩罗诗力说》)。下面,从王维诗中具体表现来解析王维诗中的禅意。首先,王维诗中表现出的禅境的偏爱与刻画。
杜继文、魏道儒在《中国禅宗通史》中论道:禅宗之“禅”的基本趋向,在于摆脱世事的烦恼,求取精神上的谧静、安适。不论其表现为淡泊或炽热,往往带有内省式的深邃和清淡的消沉,充塞着悲凉的超脱,给人一种难以言说而颇耐寻味的意象。因此,它的本性是内向的,不容外向;只许以静态的心理驾驭生活,不允许外在环境制约自己的认识和情绪。从这个角度说,禅宗是非理性主义的,是中国主静文化的代表。[3]王维醉心于“静”的境界,“晚知清净理,日与人群疏”(《饭覆釜山僧》)“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酬张少府》)。
王维的许多诗都描绘出一派寂静、空无的境界,这种“静”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静态描写”。如: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辛夷坞》
山中的辛夷花自开自落,消遥自在。它生长在杳无人烟的山涧边,只有一片自然的寂静,不为生之喜,亦不为死之悲。显然它没有“化作春泥更护花”世俗情怀,也没有孤芳自赏的清高。诗人也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不伤其凋落,也不喜其盛放,只是对花开花落的自然现象进行客观的描述。胡应鳞认为《辛夷坞》是王维的“入禅”之作,使人“读之身世两忘,万念俱寂。”(《诗薮》)
另一种是以动写静、喧中求寂,巧妙运用了动与静的对立统一关系,体现出诗人美学趣味中独特的一面。如: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鹿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鸟鸣涧》
《鹿柴》仅用“空山”二字就勾勒出一个空寂寥落的意境,“人语响”更加突出了空寂之感,诗人仅用20个字,就淋漓尽致的体现出禅宗里“无为则静”的思想。同样写“空山”,《鸟鸣涧》则色调明朗,清辉素月、芬芳桂花、啼鸣山鸟,在幽静的基调上浮动着安恬的气息,蕴含着活泼的生机。
其次,王维诗中表现的对禅寂生活的向往。
王维把幽淡清雅的禅寂生活与恬静优美的田园风光相结合,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于是就有了一首又一首吟诵田园的优美诗篇。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渭川田家》
这是一副宁静闲逸的乡村晚景图。村落映称在夕阳斜照里,一片暮色苍茫,牛羊从田野中结伴归来。接着又转到人物描写,一位慈祥的老人,拄着拐杖,倚着门扉,等候放牧归来的小孩。诗人又撷取了麦子吐华,野鸡鸣叫的声音片断,表示他们找到了归宿。蚕儿已吐丝作茧,进入了休眠状态,农人们扛着锄头从地里归来,热切地交谈着,一派乐而忘返的景象。这些画面看起来没有必然的联系,散漫无序,实则都紧紧扣着一个“归”字,无不洋溢着一种宁静闲逸的情调。诗人此时仍在宦海中沉浮,处在极度苦闷与失意的状态,这种闲适安逸的田园生活自然深深地触动了他,一方面他对这种生活衷地羡慕,另一方面,更为惆怅感慨自己仍未能找到人生归宿。诗人怅然吟起《式微》,借“式微,式微,胡不归”的诗句,表达自己急欲归隐的心情。王维以自然精炼、朴质清新的语言将这些农村的普通景物、人物一一平实地展现出来,从牛羊、柴扉、牧童、麦田、眠蚕„„散发出浓郁的乡土气息,从而荡漾着亲切的人情味。作者以诗意的笔触,描绘了心中的世外桃源,来反衬官场社会的黑暗、险恶和污浊,以村中宁静闲逸的画面,人和物皆有所归,衬托自己的孤独、苦闷和无所归。王维的许多诗寄托了浓厚的佛教情怀,但他没有直接用语言表达出这种情怀,而是把它寄寓到自然的美中,于是,作为后世读者,我们便看到了王维一首首精美的田园诗。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积雨辋川庄作》
有人认为“淡雅幽寂,莫过右丞《积雨》”。首帘描写了一副充满烟火气息的农家生活的画面,接下来又描绘了这安静、祥和的田园风光。四周是漠漠的水田,翩飞的白鹭,阴阴的夏木和鸣啭的黄鹂,就在这青山绿水中,诗人领悟到隐逸之乐。他放下了俗世的功名利禄,与人无碍,与世无争,乐得过怡然自得的生活,在与自然的契合中,诗人找到了灵魂的依托。
第三,王维以禅法入诗。
禅宗师弟子间斗机锋,常常不说话,而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以求“心心相印”。即使要传达禅意,也往往是妙喻取譬,将深邃意蕴藏在自然物象之中,让弟子自己去参悟。王维在诗歌创作中吸收了这种通过直觉、暗示、比喻、象征来寄寓深层意蕴的方法。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送别》
这首诗写送友人归隐。第二句采用设问的句式,问友人向哪里去。从而自然地引出下面的回答,并过渡到归隐,表露出对友人的关切。友人用“不得意”三字,指出了归隐的原因,同时也道出了友人心中郁抑不平。王维在得知友人“不得意”后,对他进行劝慰。他劝友人“便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只管到山中去吧,不必再苦恼尘世间的得与失,只有白云才是无穷无尽的。这里以山中白云的无尽,反衬尘世的功名利禄的“有尽”。诗中有王维对友人的同情、安慰,也有自己对现实的愤懑,有对人世荣华富贵的否定,也有对隐居山林的向往。似乎是旷达超脱,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情绪。清人沈德潜评这二句 :“白云无尽,足以自乐。勿言不得意也。”(《唐诗别裁集》)从全篇看,诗人以问答的方式,既使送者和行人双方的思想感情得以交流,又能省略不少交代性的文字,还使得诗意空灵跳脱,语调亲切。
王维这首《送别》,用了禅法入诗,富于禅家的机锋。他在这首诗中,就将自己内心世界的复杂感受凝缩融汇在“白云无尽时”这一幅自然画面之中,从而达到“拈花一笑,不言而喻”,令人寻味无穷的艺术效果。
三、小结
王维的诗歌创作,处处浸润着禅宗的痕迹,他将文学修养与宗教审美结合在一起,丰富了盛唐诗歌的内容和表现形式,开创了不朽的诗歌艺术境界,并将情境相偕的艺术表现功能发挥到极致。
王维的诗歌胜在境界,如霁云微雨。他把“禅境”与“意境”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表达了对自然山水的观照,对社会、对仕途的体悟,他不像李白的诗那样奔放豪迈、天马行空,也不像杜甫诗那样忧国忧民、力透纸背,他的诗如小家碧玉、钟灵隽秀,需在含蓄中品鉴和回味。
参考文献:
[1]刘向阳.禅诗三百首[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4 [2]陈允吉.唐音佛教辨思录[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3]杜继文,魏道儒.中国禅宗通史[M].江苏人民出版社,1993
第三篇:【琴诗中的禅意】
【琴诗中的禅意】
佛教宗派主要有八,分别是:三论宗、天台宗、华严宗、唯识宗、律宗、禅宗、净土宗、密宗。其中,禅宗是佛法的重心,其他各宗,均可汇归禅的精神,如太虚大师所说:“中国佛教的特质在禅”。
因此,禅宗成为八大宗派中最重要的派别之一,也是佛教中对中国古代文人生活影响最大的派别。唐宋之际,随着禅宗的兴盛,士大夫们谈禅成风,以禅论道、以禅评诗成为当时文人日常生活中重要的内容之一。六祖慧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的偈句备受文人的推崇,而惟信禅师“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审美感悟三阶段也颇受文人的赞赏,并随之成为中国古代艺术的重要审美理想。
中国古代文人惯以古琴为伴,“士无故不彻琴瑟”,其亲密关系不言而喻,如白居易以诗、酒、琴为三友的典型生活方式,嵇康的“琴诗自乐”,陶渊明的“有琴有书”等等。禅宗对文人的影响也顺其自然地渗入到他们的“有琴有诗”的生活之中,习禅与修诗、参禅与攻琴都成为他们争相议论的话题。
如此一来,也就有了吴可有“学诗浑似学参禅,竹榻蒲团不计年。直待自家都了得,等闲拈了便超然”的以禅喻诗,有了成玉磵“攻琴如参禅”、李贽“声音之道可与禅通”的以禅论琴。这一切都旨在揭示禅与诗、禅与琴之间的联系。
以禅入诗之风尚使文人留下了大量禅意盎然的诗,而古琴与文人的密切关系又使诗中有大量描写古琴的篇章,这些琴诗通过琴与禅、琴与声、音与意乃至音乐的审美情趣与准则等内容,体现了佛教无我、性空、顿悟、明心见性等思想,其文朴素流畅、空灵纯明,具有浓郁的禅意。
佛教倡导法空,认为一切世间万物本身并不存在,都是因缘所生,所以要堪破名色关,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正如《中论》所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以下三首琴诗就蕴涵有此中意境:
山水开精舍,琴歌列梵筵。
人疑白楼赏,地似竹林禅。
对户池光乱,交轩岩翠连。
色空今已寂,乘月弄澄泉。
——陈子昂《夏日游晖上人房》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王维《酬张少府》
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
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
——常建《江上琴兴》
作为修身养性的工具,古琴被文人用于抒发心志、寄托情思,上述琴诗中,透过竹林、池光、岩翠、澄泉、江月、万木等自然界中的山光水色,以泠泠之琴声,追求色空俱寂的空灵境界,表达作者希冀通过超空越色,进而从这些明月山水中悟道求真、感悟自性的纯真和生命的永恒之愿望。
禅宗认为,凡世间物欲之繁求会干扰人的清修,为滌除尘秽,免去人之躁心、矜心、利心、欲心等一切妄念,其悟道应多选择在山林之中、溪水之畔,以求脱离尘世,超凡脱俗,所以历史上向来有“天下名山僧占多”之语。以下多篇作品中,琴人演奏或登蛾眉,或入深林,或对明月,或临松风,均反映了超凡的幽静、空寂之境: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余乡入霜钟。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李白《听蜀僧濬弹琴》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王维 《竹里馆》
阮宅闲园暮,窗中见树阴。
樵歌依远草,僧语过长林。
鸟哢花间曲,人弹竹里琴。
自嫌身未老,已有住山心。
——李端《题从叔沆林园》
林下无拘束,闲行放性灵。
好时开药灶,高处置琴亭。
更撰居山记,唯寻相鹤经。
初当授衣假,无吏挽门铃。
—— 张籍《和左司元郎中秋居十首》之一
琴诗中也有反映求佛悟道不在山林而在闹市者,王昌龄的《静法师东斋》即如此:
筑室在人境,遂得真隐情。
春尽草木变,雨来池馆清。
琴书全雅道,视听已无生。
闭户脱三界,白云自虚盈。
诗中所提法师修悟反常人之道而行之,身处城市,在闹境之中“闭户脱三界”,不受干扰,去悟真求道,其定力、修为非同一般,和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相同,而琴也成为法师求真隐、得全道的重要工具。
唐人李端《题元注林园》也是同样的诗作:
谢家门馆似山林,碧石青苔满树阴。
乳鹊眄巢花巷静,鸣鸠鼓翼竹园深。
桔槔转水兼通药,方丈留僧共听琴。
独有野人箕踞惯,过君始得一长吟。
禅是禅那(dhyana)的简称,其意为静虑,即专注参究法境,以悟心性,因此,见性是禅宗的根本目的。所谓“见性”,即“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即“若欲觅佛,须是见性。见性即是佛。若不见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亦无益处”,开发自性,彻见自己本来心性,悟得自己本来面目,无执著,无绊累,自觉到本来具有的佛性。所以,见性就是彻见自心之佛性。它可使参禅之人追虑审究,穷玄极妙,实现独脱自在的境界,因此成为参禅人的第一要事。
《坛经》云:“善知识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缘心迷,不能自悟。须假大善知识示导见性。当知愚人智人,佛性本无差别。只缘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黄檗《传心法要》云:“即心是佛,上至诸佛,下至蠢动含灵,皆有佛性,同一心体。所以达磨从西天来,唯传一心法,直指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识取自心,见自本性,更莫别求。”
禅宗提倡澄明本心,明心见性,要求世人养心悟道,抛弃自我意识,使之免受现实世界的污染,达到“不思善,不思恶”清明无染的心之本来面目。以上琴诗中不论是悠闲山居,还是闭户人境,均在追求这种超越本心、随缘任运的清明如镜的境界。这些琴诗中描写的古琴在士离群索居、游于方外生活中的作用,在传统琴曲中也得到表现,如:《归耕操》、《叶下闻蝉》、《渔樵问答》、《溪山秋月》、《秋江夜泊》、《石上流泉》、《梧叶舞秋风》、《孤猿啸月》等。
宋代苏轼也留有多首琴诗,以《题沈君琴》最为著名: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该诗哲理性很强,富有禅机。佛教视有为无,视生为灭,追求无声无形不生不减,音乐的真实即虚无,所以音乐无所谓真实与否,要以“谐无声之乐,以自得为和”、“反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通过内心的感受而自得、反悟禅道。《题沈君琴》否定了琴、指两者和音乐之声的关系,其思想和《楞言经》“声无既无灭,声有亦非生,生灭两圆离,是则常真实”相通。
值得注意的是,《题沈君琴》一诗中所说的琴与声的关系,也是琴乐中象和意的问题,隐含有“得意忘言”的意思,和陶渊明的“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有异曲同工之义。“意”是传统古琴美学中最为强调的美学范畴之一。
琴乐中“意”的提出初见于《韩诗外传》卷五:
孔子学鼓琴于师襄子而不进,师襄子曰:“夫子可以进矣。”
孔子曰:“丘已得其曲矣,未得其数也。”
有间,曰:“夫子可以进矣。”
曰:“丘已得其数矣,未得其意也。”
有间,复曰:“夫子可以进矣。”
曰:“丘已得其意矣,未得其人也。”
有间,复曰:“夫子可以进矣。”
曰:“丘已得其人矣,未得其类也。”
有间,曰:“邈然远望,洋洋乎,翼翼乎,必作此乐也!黯然而黑,几然而长,以王天下,以朝诸侯者,其惟文王乎!”
师襄子避席再拜,曰:“善!师以为文王之操也。”故孔子持文王之声知文王之为人。
文中记载了孔子学习《文王操》的过程,从得其曲(曲调)到得其数(结构),再得其意(意蕴)、得其人(为人),最终达到得其类(体貌)。此处最早将 “意”的美学范畴用于古琴音乐,并把获得音乐的内在意蕴作为审美的一个重要的阶段。之后,“意”作为美学范畴始终贯穿于以后的琴论中,对传统古琴美学产生了重大影响。宋成玉磵《琴论》中有精彩的论述,提出了“弹人不可苦意思”美学命题,认为“操琴之法大都以得意为主,虽寝食不忘,故操弄不过一、二曲,则其奥穷。” 宋沈括赞琴僧义海琴艺高超,也有“海之艺不在于声,其意韵萧然,得于声外,此众人所不及也”(《梦溪笔谈·补笔谈》)之言。
陶渊明“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之命题也同样认为音乐的真意不在声音本身,而在于声音之外,表示了他对弦外之意的追求,对“无弦”之美的肯定。古琴美学由此重视象、意之间的关系,并逐渐在古琴审美上形成了重意轻象的定式,以追求弦外之意为古琴演奏的最高境界。
儒、道、佛三家之古琴美学思想尽管有众多不同之处,但均从不同角度肯定音外之意。禅宗讲究悟,即通过修炼,超越自我,悟到本真,“灵山会上,如来拈花,迦叶微笑”所说的就是灵犀一通的悟,而惟信禅师的见山见水三段论更将禅之原悟、初悟、彻悟描绘得如此精彩:“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五灯会元》)
既然认为所悟的最高境界即是无我、空无,所以禅宗在艺术上倡导“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在音乐上就格外重视言意之关系,追求音外之声,追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不著一字,尽得风流”、音尽而意无穷的神似,讲究弦外音,妙在弦外,音乐之声反而退居其后。受此影响,传统古琴演奏在“意”上格外下工夫,这些在琴诗中也多有体现。白居易《琴》可说将弦外之意的追求发挥到极致:
置琴曲几上,慵坐但含情。
何烦故挥弄,风弦自有声。
——白居易《琴》 杨巨源、王昌龄等人的诗作也追求此意境:
禅思何妨在玉琴,真僧不见听时心。
离声怨调秋堂夕,云去苍梧湘水深。
——杨巨源《僧院听琴》
孤桐秘虚鸣,朴素传幽真。
仿佛弦指外,遂见初古人。
意远风雪苦,时来江山春。
高宴未终曲,谁能辨经纶。
——王昌龄《琴》
三尺孤桐古,其中趣最优。
只须从意会,不必以声求。
袖手时横膝,忘言自点头。
孙登犹未悟,多却一点留。
——顾逢《无弦琴》
不仅音乐,中国诗词、舞蹈、绘画等艺术也对言、意之关系分外关注,将言外之意列为追求的最高意境,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所说:“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力,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
佛教文化对中国文化的发展产生过巨大的作用,佛教音乐文化对中国音乐文化有极其深远的影响,古琴音乐的发展也和佛教有密切的关系,历史上曾有许多著名的僧人琴家,宋代还出现了僧人琴派,著名者有夷中、知白、义海、则全和尚等。
文献记载显示,他们的演奏技巧十分高超,欧阳修 “岂知山高水深意,久已写此朱丝弦” 就是夸赞知白的琴艺;沈括 “海之艺不在于声,其意韵萧然,得于声外” 则是赞美义海的演奏。则全和尚还著有《则全和尚节奏指法》一书。可见,中国历史上琴僧对推动古琴艺术的发展功不可没。尽管历代琴论中多有排斥僧人的记载,但现实生活中,僧人在琴坛的活动却一直没有消失,琴曲中也有少量佛曲,《普庵咒》一曲就流传至今,该曲其音韵畅达,节奏自然,令人身心俱静,塑造了法相庄严的情景,被《天闻阁琴谱》誉为“平调中第一操”。
佛教思想在魏晋之后对中国古琴美学思想多有渗透,“攻琴如参禅”、“声音之道可与禅通”等美学命题就因此提出。成玉磵、李贽等人将禅的意识、思维方式用于音乐审美,强调自我体验、心领神会,在音乐中彻悟琴学之三昧、实现人生之追求。徐上瀛更是以佛理论琴,在《溪山琴况》中提出 “修其清净贞正,而藉琴以明心见性”、“绝去尘嚣”、“遗世独立”、“雪其躁气,释其竞心”,在“洁”况中,以《楞严经》“譬如琴瑟、箜篌、琵琶,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和苏轼《题沈君琴》中的文字,说明演奏中“妙指”的重要性,将佛教的净观贯穿于手指的修练始终,强调由心净始,经过指净,达到音净,除去一切邪音、杂音,做到“一尘不染,一滓弗留”,进而做到“取音愈希”,“意趣愈永”,进入“玄微”之境。
上述诸首禅意盎然的琴诗,无论描述文人寄情山林,以琴清修悟道,还是强调琴人对弦外之意的追求,对本性自悟的倡导等,都是禅宗诸理念在古琴领域的体现,从一个侧面显示出佛教文化对传统音乐文化的影响,显示出佛教文化在传入中土后,历经数世纪的发展,通过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接触、冲突、融合,已成为中国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
世界汉诗协会苗建华/铃歌编辑
第四篇:论王维诗歌的禅意
论王维诗歌的禅意
【摘要】王维是盛唐时期著名的诗人,他的诗静逸明秀,创造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同时,王维深受禅宗的影响,因此他的诗中也蕴含着浓浓的禅意,其中又以他的山水诗为甚。他把佛教思想与诗歌完美结合,碰撞出俊逸空灵的山水诗歌作品,具有独特的风格。【关键词】佛教 禅意 山水诗
王维是唐代著名诗人,又是虔诚的佛教徒。禅宗赋予了王维静观、内省型的美感心理结构和了然顿悟、淡化时空观念的审美方式。王维深受禅宗的影响,故他的诗中也蕴含着浓浓的禅意。因为他的诗俊逸明秀、空灵澄澈的特点被后世称为“诗佛”。
一、禅意产生的原因
追踪王维的经历以及他生活的朝代,王维诗歌禅意的产生应该有以下几个原因,时代因缘、家庭背景以及个人遭遇。同时,这些原因不是单一影响的,而是在他们的综合作用下才使王维的诗歌具有了禅意。
唐朝佛学的兴盛和发展对王维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王维出生于公元701年,卒于公元761年,王维的一生,信奉禅宗。禅宗的兴盛,始于初唐时期的弘忍。弘忍死后,禅宗分为南北两派,以弘忍的上座弟子神秀为代表的北宗,得到武则天的重视,北宗的优势,一直持续到开元、天宝年间。弘历的另一个弟子慧能在岭南创南宗,慧能死后十几年,他的弟子神会开始到北方传布南宗教旨,掀起南北宗的争论。到安史之乱后,肃宗至德二年,神会主洛阳神坛,才得到皇帝的信任。最终,南宗代替北宗而兴起,并成为禅宗的正统。
禅宗的本质是通过自省而明心见性,也就是使人挣脱现实的樊笼,从有限走向无限。相对于那个时代的道教,禅宗的思想是比较消极的,是美好理想幻灭之后的产物,比较符合受排挤和挤压的知识分子存在的內心感受。也可以说,禅宗所释放出的是适当而自然地藏在每个人内心的一切活力,在普通情况下,这些活力是被阻挡和歪曲的因而找不到适当的理由释放。被禅宗吸引的士大夫,存在于对封建秩序既依附又厌恶的矛盾心情之中,因此也非常容易接受禅宗的这种从不自由中寻求解脱的精神生活方式。王维就是其中的代表。
家庭环境的熏陶也对王维禅意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王维的家庭具有浓厚的佛教气氛,他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王维在《请施庄为司表》中说
故博陵县君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王维的母亲得拜的禅师大照普寂,是禅宗北宗首领神秀的弟子,在神秀死后,由普寂统其重法。王维的母亲持戒安禅三十余年,颇有修养。同样,由《后汉书·王维传》记载的“事母崔氏以孝闻”说明王维是个孝子,受母亲的影响很大,因而在母亲的熏陶下王维和他的弟弟王缙同样食素奉佛,信奉禅宗。加之,王维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中年丧妻后终身未娶。在《旧唐书·王维传》中说“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 岑寂的独身生活也使他的意志多少消沉了一些,禅宗的思想影响他,他的经历家庭环境也使他更愿意禅宗中获得精神的解脱。因而王维笔下的山水田园诗,就更增添了几分雅韵与禅悟的意味。
王维的个人经历同样对他诗歌禅意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王维的思想,前后以40岁左右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王维支持张九龄的开明政治,倾向进步,有“为苍生谋”的宏愿,这一阶段王维有不少反映边塞生活、歌颂游侠精神,抒发创建宏业的豪情壮志的诗歌,这些诗歌气象雄浑,入世思想较强,充满着英雄主义气概。即使是山水诗也是气象峥嵘,意境开阔的,如《华岳》、《晓行巴峡》、《汉江临泛》等。王维中年时期,接连丧妻丧母,几次重大变故的打击,消磨掉了他身上的锐气,尤其是张九龄罢相,李林甫上台,接着杨国忠专权,朝政腐败与社会黑暗日重,王维渐生退隐之意。于是他的后半生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一方面,他一直在中央朝廷担任官职,虽然官位到底不很高,但也逐渐升迁;另一方面,从四十岁开始他过上了长期隐居山林的生活(以前曾在嵩山隐居过),先是在终南山,以后在蓝田辋川。他过着“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的亦官亦隐的生活,身在朝廷,心存山野。这一时期,他对佛教的信仰逐步加深。特别是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的惨痛遭遇后,他以“进不得从行,退不能自杀”的内疚心情,接受了“责授太子中允”的降职处分,在“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白发叹》)的感叹下决定皈依佛门,专以“以诵禅为事”。他后期的山水田园诗更多的是轻微淡远之音,大量禅意的诗歌涌现。
以上种种原因导致了王维诗歌禅意的形成,从而对他后期诗歌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王维诗歌的禅意
探讨王维诗歌禅意的前提,必须首先承认诗与禅的相通性。
然而,诗与禅本身是矛盾的两个主体。如果从较为外在的角度来看禅的宗旨,它与诗的对立性是很明显的。诗与禅本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文化现象。诗是文学、禅是宗教。诗是语言的艺术,禅从根本上来说,恰是排斥语言的。然而,诗与禅却又是相通。显然,从依靠敏锐的内心体验、直抵生命的本原、欣赏人生瞬间的美丽这个意义上来看,诗与禅是相通相融的。王维最大的贡献莫过于将佛家的境界转化为艺术的境界,将禅宗的精神转变为艺术的精神。正是由于这样,王维诗歌意象空灵、境界清幽,呈现出一种闲淡冷寂,悠然自在的情趣,在唐代诗坛独尊一宗,自成一派。读王维的诗歌总让人觉得在方寸之中,感受宇宙之大,在空寂之中领略人生的无穷。作为精通禅义的艺术家,王维在其山水田园诗中时常以禅入诗,用禅寓诗,不仅顺理成章,而且恰恰体现出了诗人独特的艺术品位和艺术追求。
王维诗歌的禅意,集中体现为“空与寂”的境界。在人世间他难以找到这境界,便寄兴于空山寂林,到大自然中去寻求。禅宗所追求的“空与寂”的境界,在王维的山水诗也得到了集中的体现。首先,他的诗句中大量出现跟“空”与“寂”相关的词句,比如“朝梵林未曙,夜禅山更寂”,“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更深层的,他的诗歌中,集中表现出一种空寂之感。如《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首小诗塑造的情景绝妙,诗人独坐在幽深的竹林里弹琴长啸,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有明月为伴。这首小诗总共四句。拆开来看,既无动人的景语,也无动人的情语;既找不到哪个字是诗眼,也很难说哪一句是警策。且全诗的用字造语、写景(幽篁、深林、明月),写人(独坐、弹琴、长啸)都极平淡无奇。然而它的妙处也就在于以自然平淡的笔调,描绘出清新沉寂的月夜,幽林之中的意境,夜静人寂融情景为一体,蕴含着一种特殊的美的艺术魅力,使其成为千古佳品。以弹琴长啸,反衬月夜竹林的幽静,以明月的光影,来反衬深林的昏暗,表面看来平平淡淡,似乎信手拈来,随意写去其实却是匠心独运,妙手回天。由此可以深知,诗人是在意兴清幽、心灵澄净的状态下与竹林、明月本身所具有的清幽澄净的属性悠然相会,而命笔成篇的。诗的意境的形成,全赖人物心性和所写景物的内在素质相一致,而不必借助于外在的色相。因此,诗人在我与物会、情与景合之际,就可以如司空图《诗品·自然篇》中所说,“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进入“薄言情悟,悠悠天钧”的艺术天地。
再看王维另一首脍炙人口的名篇《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诗歌,将空寂的境界写得精妙绝伦,一个“空”字,语带双关,原来山中树木繁茂,掩盖了人们活动的痕迹。“空山”两字点出此处有如世外桃源,山雨初霁,万物为之一新,又是初秋的傍晚,空气之清新,景色之美妙,可以想见。然而,“空”这个字不仅是指境界之空,更重要的是作者内心之空,所以才显出境界之空的。于此而观之,结合作者经历,作者内心受禅意之空才是真正空寂之境的根源。
“无我”亦是禅宗追求的境界之一,王维诗中亦多次呈现了这一境界。如《戏赠张五弟堙》其三:
我家南山下,动息自遗身。入乌不相乱,见兽皆相亲。云霞成伴侣,虚白侍衣巾。
无我,是佛教的基本教义。佛教认为“我”乃是由 “色”和“名”两部分组成的。“色”,此指肉体,肉体的生长毁灭是人自己不能控制的,所以肉体并不是属于人自己的东西。“名”属于心理现象,是由思维、感觉、意识等组合起来的,它也不停地生灭变化着。因此并没有一个常驻不变的“我”存在。在这里,诗人与自然万物相互契合,相互融合,忘乎自我,顺乎自然,与飞禽鸟兽相亲,与白云彩霞为伴,连自己的存在都遗忘了。
王维诗歌的禅意与他的作品是水乳交融的。尤其是他的山水诗作品,字字清俊,空灵沉寂,具有典型的王维风貌。
参考文献:
1袁行霈《王维诗歌的禅意与画意》《社会科学战线》 1980年02期
2羊列荣《20世纪中国古代文学史·诗歌卷》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 2006年1月第一版
3陈引驰《隋唐佛学与中国文学》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2010年5月 4袁行霈《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5年7月第二版
5杨洪波 邱建伟《王维诗歌中的禅宗思想》《山东文学》2008年7月(下半月)
第五篇:王维的禅意诗句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古诗词更是多不胜数。下面小编带来的是王维的禅意诗句,希望对你有帮助。
终南别业
唐代: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译文
中年以后存有较浓的好道之心,直到晚年才安家于终南山边陲。
兴趣浓时常常独来独往去游玩,有快乐的事自我欣赏自我陶醉。
间或走到水的尽头去寻求源流,间或坐看上升的云雾千变万化。
偶然在林间遇见个把乡村父老,偶与他谈笑聊天每每忘了还家。
注释
①中岁:中年。好(hào):喜好。道:这里指佛教。
②家:安家。南山:即终南山。陲(chuí):边缘,旁边,边境;南山陲,指辋 川别墅所在地,意思是终南山脚下。
③胜事:美好的事。
④值:遇到。叟(sǒu):老翁。
⑤无还期:没有回还的准确时间。
赏析
开头两句:“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叙述诗人中年以后即厌尘俗,而信奉佛教,“晚”是晚年,“南山陲”指辋川别墅所在地;此处原为宋之问别墅,王维得到这个地方后,完全被那里秀丽、寂静的田园山水陶醉了;他在《山中与裴秀才迪书》的信中说:“足下方温经,猥不敢相烦;辄便往山中,憩感兴寺,与山僧饭讫而去;北涉玄灞,清月映郭。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此时独坐,僮仆静默,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
这段描述可以说明诗中第二联“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中透露出来的闲情逸致,上一句“独往”,写出诗人的勃勃兴致,下一句“自知”,又写出诗人欣赏美景时的乐趣;与诗人有着同样兴趣爱好的人不多,兴致来时,他惟有独自游览,赏景怡情,能自得其乐,随处若有所得,他不求人知,只求自己心会其趣而已。
第三联,即说“胜事自知”。“行到水穷处”,是说随意而行,走到哪里算哪里,然而不知不觉。竟来到流水的尽头,看是无路可走了,于是索性就地坐了下来。
“坐看云起时”,是心情悠闲到极点的表示,云本来就给人以悠闲的感觉,也给人以无心的印象。因此陶潜才有“云无心以出岫”的话(见《归去来辞》)。通过这一行、一到、一坐、一看的描写,诗人此时心境的闲适也就明白地揭示出来了。此二句深为后代诗家所赞赏。近人俞陛云说:“行至水穷,若已到尽头,而又看云起,见妙境之无穷。可悟处世事变之无穷,求学之义理亦无穷。此二句有一片化机之妙。”(《诗境浅说》)这是很有见地的。再从艺术上看,这二句诗是诗中有画,天然便是一幅山水画。《宣和画谱》指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及‘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之类,以其句法,皆所画也。”
王维的诗与画极富禅机禅意,文学史上尊他为「诗佛」。他的两句话「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水穷处」指的是什么?登山时溯流而上,走到最后溪流不见了。有一个可能是该处为山泉的发源地,掩于地表之下。另一个可能 是下雨之后汇集而成的涧水在此地干枯了。这个登山者走著走著,走到水不见了,索性坐下来,看见山岭上云朵涌起。原来水上了天了,变成了云,云又可以变成雨,到时山涧又会有水了,何必绝望?
人生境界也是如此。在生命过程中,不论经营爱情、事业、学问等,勇往直前,后来竟发现是一条没法走的绝路,山穷水尽的悲哀失落难免出现。此时不妨往旁边或回头看,也许有别的路通往别处;即使根本没路可走,往天空看吧!虽然身体在绝境中,但是心灵还可以畅游太空,自在、愉快地欣赏大自然,体会宽广深远的人生境界,不觉得自己穷途末路。
此句有两种意境第一种,身处绝境时不要失望,因为那正是希望的开始;山里的水是因雨而有的,有云起来就表示水快来了。另一种境界是,即使现在不下雨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下雨。从水穷到云起到下雨的过程,正如一个人在修行过程中遇到很大的困难,有身体的障碍,有心理的障碍,还有环境的障碍。如果因此而退心,要把念头回到初发心的观点上。初发心就是初发菩提心的时候。初发心时什么也没有,对修行的方法、观念都不了解。你先回溯当时的情形再看看目前,不是已经走了相当长的路了吗?所以不要失望,不要放弃。人生的每个阶段也都可能发生这种状况,如果用这种诗境来看待,处处会有活路的最后一联:“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突出了“偶然”二字。其实不止遇见这林叟是出于偶然,本来出游便是乘兴而去,带有偶然性。“行到水穷处”又是偶然。“偶然”二字贯穿上下,成为此次出游的一个特色。而且正因处处偶然,所以处处都是“无心的遇合”,更显出心中的悠闲,如行云自由翱翔,如流水自由流淌,形迹毫无拘束。它写出了诗人那种天性淡逸,超然物外的风采,对于读者了解王维的思想是有认识意义的。
这首诗没有描绘具体的山川景物,而重在表现诗人隐居山间时悠闲自得的心境。诗的前六句自然闲静,诗人的形象如同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他不问世事,视山间为乐土。不刻意探幽寻胜,而能随时随处领略到大自然的美好。结尾两句,引入人的活动,带来生活气息,诗人的形象也更为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