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谈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绘画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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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试谈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绘画美

内容摘要

绘画美是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突出特点,本文从经营结构、光色映衬、音声律动、气韵生发等四个层面具体剖示绘画美的表现形式,并经由绘画美的内涵探讨其画意的生成背景与原因,揭示诗的审美价值。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美,首先表现在娴熟而成功的运用了绘画艺术中的构图美。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和《汉江临泛》等诗,远景和近影的相互映衬,层次分明,线条流畅,对景物 的布局和取舍精确和谐。其次,就是他的形象美。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看似随意而写,不事雕琢,但却清新而秀丽,生动真切的形象,有着精巧之妙,传神之处,把自然的景色与人情感融为一体,形象而逼真,神形传韵,风格别致。第三点,就是它的色彩美。自然的景物,通过人诗人独特手法描绘着色后,情态飞动,色彩传情。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同时,也强烈地感染着读者的情绪,通过色彩本身的特性美,表达出了情意美。他的意境美。王维的诗在幽静恬淡的情景中深含着高洁的形象,寓意出深远的涵意。优美秀丽的画面上,融化着人物丰富而复杂的情感。使人的心声和外界的景物融为一体,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使诗的创作达到了美不胜收的境地。

王维把画与诗相互融会贯通。他的山水田园诗平淡朴实丰富,意境深远,有力的线条,明快的色彩,无时不散发出绘画的艺术美。

试谈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古往今来能诗会画者固然不少,但罕能并臻其妙,而王维却得天独厚。他“文章冠世,画绝古今”(《纯全集》)。《诗活总龟》把他在诗画方面的成就与杜甫、顾恺之相提并论,说:“顾长康善画而不能诗,杜子美善作诗而不能画。从容二子之间者,王右丞也。”其实,王维不只擅长作诗、工于绘画,而且妙通音律。正是广泛的兴趣和深厚的艺术修养,使之成为诗坛上声名卓著的大家,杜甫也曾用“最传秀句寰区满”(《解闷》)表示对他的钦佩。他一生流传下来的诗歌有四百多首,其中山水田园诗尤为人所称道。盛唐的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评价王维的诗曰:“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成珠,着壁成绘;一字一句,皆出常境”。北宋的苏轼也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1]这些评价都十分精当地指出了王维诗歌富有诗情画意的特征。在描写山水田园等自然景物方面,王维有着独树一帜的造诣。无论是名山大川的壮丽雄伟,还是边疆关塞的辽阔荒远;无论是小桥流水的恬静,还是丛林古刹的幽深,他都能运用最自然、最凝练、最生动、最富于特征性的语言,点缀成一幅形象鲜明、意境深远的优美画卷。在这一幅幅画卷里,诗人的自我形象与外界景物融成一体,作者的个性与自然达到完美的契合。正如钱钟书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中所指出的:“恰巧南宗画创始人王维也是神韵诗的大师”,“在他身上,禅、诗、画三者可以算是一脉相贯,‘诗画是孪生姐妹’这句话用来品评他是最切不过了。”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不仅画意盎然;而且其中不少作品,尤其是后期的描写隐居终南、辋川的闲情逸致生活的诗歌,还包孕着耐人寻味的禅意,表现出一种静淡之美,这与其家庭环境的影响,社会现实的刺激,个人际遇的沉浮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文着重来探讨一下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美学价值。

黄庭坚说:“诗成无象之画,画出无声之诗.” 张舜民说:“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明代著名画家董其昌引晁以道的诗云:“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余曰,此宋画也。”诗画一体论的思想在中国古典诗歌创作中的影响是很深的。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创作也潜移默化地渗透了他的绘画思想。他曾在《偶然作(其六)》中云:“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他不仅是一个大诗人,更是一个大画家。在画坛上他堪与北宗之祖李思训媲美[2],有“文章冠世,画绝千古”之美誉。南宗画派主张诗的发想与画的发想是同一性的。王维以诗人兼画家的眼光来观察客观世界,凭着自己长期隐居于山水林壑之间对自然美的独特的敏感与对画理的娴熟运用,他别具匠心地剪取自然界中那些最有特征的水色山光来写入诗作,使其诗以色泽苍润制胜于人;并且善于把人物丰富复杂的感情融化在一幅幅优美隽永的画面上,给自然景色注入了人的气质、人的性格、人的精神,从而使他的诗形神俱佳、气韵生动,“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一、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在结构上吸取了绘画技法的特点。南朝谢赫始唱的《画之六法》云:“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移模写。”而“经营位置”是“画之总要”(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画家善于把许多个别景象通过“经营位置”组合成一个整体,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也深谙此法。如《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媛。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整首诗犹如从一个定点拍摄出来的照片,这个定点就是“柴门外”。诗人以此为立足点,游目驰骋,广摄四旁,剪辑了寒山、秋水、落日、暮蝉、孤烟等富有季节和时间特征的景物,再剪接入诗人与裴迪两个隐士活动的特写镜头,组合成一幅墨色清淡、悠远静谧的辋川秋日黄昏图。这种经营位置的功夫是深得画理的。又如《渭川田家》,作者运用散点透视的方法描绘了一幅怡然自乐的田家晚归图,在前八句中罗列了许多农村生活中的个别迹象,看上去似乎很散乱,但是第九句中用“闲逸”二字一点,就把那些个别迹象贯串起来了,组成一幅和谐而又具体生动的完整画面。

这种带有绘画特色的结构也体现在组诗的创作上,如著名的《辋川集》二十首,作者描绘了辋川二十景,即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片、宫槐陌、临湖亭、南诧、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诧、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等。这二十首绝句大都清新自然,俨然入画,历历在目。若从单首的组织来看,基本上是运用焦点定视的方法,即有一个固定的审视范围并具有固定的视角,通过这一视角来切割出辋川园林别墅的某一角落入画的景象。如有的写诗人与来客泛舟到湖心亭饮酒赏荷:轻轻迎上客,悠悠湖上来。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临湖亭》)有的写诗人吹箫送友登岸而去的场景:吹箫临极浦,日暮送夫君。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欹湖》)有的写独坐幽竹深处,弹琴长啸: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还有的写秋山之夕照、柳浪之倒影,宫槐之荫径,茱萸之开花、芙蓉之落红等等,无一不是取其一点而不及其余,把最入画的一景框定下来,使人口诵之而心生无限之向往。若从整体的联缀来看,又是中国画特有的散点透视的巧妙运用,即时时变动视点,不断变换视角,也就是我们在中国画中常见的面面观、步步看的观察方法,在运动中剪接不同视角所得的视觉印象,使之合为一个完整的、在总体视觉范围内的意象的大致形象基调。这二十首绝句就这样组合成一幅“山谷郁盘,云飞水动,意出尘外,怪生笔端”[3]的辋川别墅图,其园林之精巧别致,山水之清秀,境界之静美,真是爽心悦目。也难怪后世文人墨客在观赏王维的遗画《辋川图》时,多借助辋川集二十首所写内容来抒写赏玩画图之所得。如吴仲圭右丞辋川图诗[4]:

潇洒开元士,神图绘辋川。树深疑宅小,溪静见沙圆。径竹分清霭,庭槐敛暮烟。此中有高卧。欹枕听飞泉。画里诗仍好,萦回自一川。湖晴岚气爽,浪静柳阴圆。赋咏成珠玉。经营起雾烟。当年满朝士,若个在林泉。

总之,这二十首诗,每一首都是一幅独立的精美绝伦的绘画小品,组合起来又是和谐的井然有序的园林全景,与我国古代的“通景画”十分相似,使我们不禁想起了五代的《韩熙载夜宴图》,宋《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等绘画的构图格式,上述组诗二十首绝句的意象构筑在本质上与此是多么相近。

王维山水田园诗还在画面的空间感作了精心设计。我国古代绘画非常讲究画面布局的虚实、大小、远近、疏密、浓淡等关系的处理。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成功地运用了这些技巧。《汉江临泛》是一首融画法入诗的力作,首联“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以大泼墨手法渲染出汉江雄浑壮阔的景色,2 作为画幅的背景,诗人将目力所不能及之景,予以概写,收漠漠平野于纸端,纳浩浩江流于画幅,为整个画面渲染了气氛;颔联“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以山光水色作为画幅的远景,则亦实亦虚:前句状滔滔江水的流长邈远,后句则以苍茫山色烘托出江势的浩瀚空阔。诗人用墨甚淡,其效果却远胜于重彩浓抹的油画和色彩绚丽的水彩画。首联状众水交汇,密不间发;颔联则苍茫寥阔,疏可走马,画面上疏密相间,错综有致。接着诗人的笔墨从“天地外”收拢,由远及近,绘出眼前波澜壮阔之景:“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这两句更具浪漫主义的雄奇的夸张和想象,以虚实相间的飘逸流动的笔法形象地写出了人的视错觉(动与静的错位)造成的美感:城郭宛若是在水中央的小舟,浪拍云天,恰似天空在翩然起舞。再如《终南山》全篇以虚实结合,“以少总多”(刘勰语)、移步换形的手法,仅寥寥四十个字就描绘出偌大一座终南山的奇峰广脉之雄伟,深壑云烟之幽秀,景象变幻之瑰丽。

二、马克思说:“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5]美国阿恩海姆在《色彩论》中说:“色彩能有力地表达感情。„„红色被认为是令人激动的,因为它使我们想到火、血和革命的涵义。绿色唤起对自然的爽快的想法,而蓝色则像水那样清凉。” [6]诗人总是苦心孤诣地去寻求那些富于色彩的语言,以期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强有力地感染读者的情绪。在色彩的运用上,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很好的吸取了绘画的长处。大自然的景色是丰富多彩的,诗人便采用多样化、整体化的色彩,逼真生动地展现出自然界中的形形色色,又用统一的基调组成完整和谐的画面,使景物跃然纸上,情态飞动。如《田园乐》(其六):“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诗人在勾勒景物的基础上进而着色,“红”、“绿”两个颜色字的运用,使景物鲜明怡目,给读者一幅柳暗花明的图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加上“杨柳依依”,景物宜人。着色之后再加一层渲染:深红或浅红的花瓣沾着隔夜的雨滴,色泽更加柔和可爱;雨后空气澄鲜,碧绿的柳丝笼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水烟中,更婀娜迷人。经层层渲染、细致描绘,诗境自成一幅工笔重彩的国画,其整体色调偏于暖。《辋川别业》“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也与此仿佛,更妙的是诗人着一“染”与“然”(燃)字,就夸张化地浓敷出了草色绿之深,桃花红之艳,其视觉感受是极为强烈的。诗人还讲究色调的对比与映衬,如《积雨辋川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转黄鹂”,水田之“绿”与飞白鹭之“白”,夏木之“青”与啭黄鹂之“黄”,比照本极鲜明,再加上“漠漠”“阴阴”两组叠字则益虚益深,为原有的固有色加上了一个条件色,就具有了很浓的装饰画的味道。还有像《新晴野望》中的“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与《春园即事》中的“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以及《白石滩》“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都注意了冷色与暖色的对比映衬,并注意到亮度转换的巧妙处理,每句的意象虽单用一种色调,两句之间又有鲜明的反差,但是这样不同颜色的两组意象的并置投射在人的视觉“荧屏”上所呈现的是“一种互相作用的复合效果”,[7]使意象色彩空间的构型更具张力。再如《山中》: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这幅由白石磷磷的小溪、鲜艳如火的红叶和蓊郁无边的浓翠所组成的山中冬景,色泽斑斓鲜明,而整幅画的底色倾向于苍翠。“这种写法纯用白描,靠精选的细节触发读者的联想。表面上似乎是朴 3 素的叙述,实际上是异常生动的直觉。”[8]诗人敏锐的将自己的直觉印象通过色彩这一有意味的符号形式传达给读者,给读者以画意。

王维在色彩的运用上并不拘泥于随类赋彩的传统法则,而率先走上了传情达意的道路,使色彩情调化。他善于研究和发现在不同的时间、环境下,客观对象的某种色彩与人的某种情绪的联系,因而能通过恰当地描绘物象的色彩来渲染情绪,抒发感情,烘托意境,从而使诗的画意更耐玩味。如《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种的《萍池》:

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回。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

萍池中轻舟回荡,归舟之后,绿萍漫慢慢合拢,忽然又被垂杨扫开。春池、绿萍、垂杨神态生动,又用了同一种色调。“绿色给人以一种真正的满足”(歌德),俄国的康定斯基也曾说:“绿完全平静和安定不动,是所有颜色中最安定的。它不向任何方向移动,没有相当于诸如欢乐、悲哀或热情的感染力。”王维此诗中的满眼绿色,有如缕缕温馨的春风清新人的头脑,荡涤了心头的几多烦躁郁闷。为了表达恬静平和的生活环境,飘渺的意态和清朗、明净的境界,王维往往采用绿、青、浅蓝、银灰、白等色调,来营造一种幽静、澄澈、空明、冲淡的氛围。如“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白石滩》)“檀栾映空曲,青翠漾涟漪。暗入商山路,樵人不可知。”(《斤竹岭》)“空谷归人少,青山背日寒。羡君栖隐处,遥望白云端”(《酬比部杨员外暮宿琴台朝跻书阁率尔见赠之作》),“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青溪》)“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及《竹里馆》《宫槐陌》《木兰柴》《欹湖》等都以青绿色为基调。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比较讲究光影的摄入与映衬,很多诗中都反复描摹了朝晖夕阴、月光云影和松林清泉日月光晕烘托之下的折光投影。光影的巧妙编织,使画面流光溢彩,更具立体感。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暝》)皓皓月光朗照下的森森松林、淙淙流泉、苍苍山石以及蓊蓊郁郁的树影,清流的折光组成一幅韵味幽远的山水画。又如“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送刑桂州》)使人看到淡淡的斜晖投射在广阔的江面,汹涌的怒潮,仿佛使得天地也为之阴暗起来。“澄波淡将夕,清月皓方间”(《泛前后》)一幅夕阳在地,微波荡漾,皓月临空,清辉照人的画面又呈现出来。类似的还有“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残雨斜日照,夕岚飞鸟还”(《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渭川田家》),“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等等,都是注意准确捕捉自然界景象瞬间的光线明暗变化,然后驱遣彩笔,绘出精美绝伦的画卷而让人心旌摇曳,叹为观止。

三、王维不仅工诗画,而且善音乐。《集异记》曾称赞他“性闲音律,妙能琵琶”。《史鉴类编》中说:“王维之作,如上林春晓,芳树微烘;百啭流莺,宫商迭奏;黄山紫塞,汉馆秦宫。芊绵伟丽于氤氲杳渺之间。真所谓有声画也。非妙于丹青者。其孰能之。矧乃辞情闲畅,音调雅驯。至今人师诵之。为楷式焉。”王世贞说他的诗“顿挫抑扬,自出宫商之表”。他精通音乐,做过大乐臣,不仅善于把音乐中的节奏美,运用到诗作中去,使其诗韵律悠扬,令人涵咏不尽;而且作为一名音乐家,他对自然景物的声响感受特别敏锐,因而他的山水田园诗常常流淌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鸡鸣犬吠、暮鼓晨钟、莺歌燕语、猿啼蝉噪、落叶飞花、流泉风雨、弹琴鼓瑟„„多数都是极鲜活的有 4 声画。如“月渡天河光转湿,鹊惊秋树叶频飞”(《秋思二首》)与“嫩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山居即事》),用清新含蓄而饶有韵致的笔调,写出了自然景物的细微变化和音响,令人恍然觉得每一句诗中铸造的意象刹那间都活动了起来。再如《春中田园作》:

屋中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杨,荷锄觇泉脉。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

在这首诗中,春鸠之鸣啾,燕子之呢喃与斧伐之“坎坎”、锄觇之“锵锵”混合成一首悠扬的春天奏鸣曲;雪白耀眼的杏花纷纷扬扬,鸠歌燕舞,农人忙着整桑治水„„一幅春意盎然的田园风情画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了。在这幅充满乡土生活气息的世俗画卷里,意象的铺排是循着音声的律动徐徐展开的,尽管整幅画面始终是淡淡的色调,然而有了鸣禽人声就变得热闹多了,使读者在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中悟及“东风暗换年华”的人生哲理。这是借音响来突出渲染画面物象的动感,传达一种积极向上的健康的精神状态。而“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过香积寺》)则是声与色相映,一个“咽”字就惟妙惟肖地模拟出流泉在嶙峋的危石间艰难穿行的幽咽之声,又与上一句“深山何处钟”所写的隐隐钟声呼应,渲染了深山丛林的幽邃与僻静。还有的如“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雀乳青苔井,鸡鸣白板扉”(《田家》),“晓钟鸣上苑,疏雨过春城”(《待储光羲不至》),“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青溪》),“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遇感化寺云兴上人山院》),“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高原》),“谷静秋泉响,岩深青霭残”(《东溪玩月》)等等,也都是借大自然的种种声息来衬托心境之恬静、闲远、平和、淡泊,恰如钱钟书先生所说的“寂静之幽深者,每以得声音衬托而觉愈深。” [9]

四、我国古典艺术特别是诗与画,从来强调“传神”,要求“以形写神”、“气韵生动”,与西方艺术强调对客观事物的模拟相比较,中国古代艺术更侧重于思想感情的表现。清朝唐岱的《绘事发微》认为“画山水贵于气韵。气韵者,非云烟雾霭也,是天地间之真气也。凡物,无气不生„„ 然有气则有韵,无气则板呆矣”基于气韵说的画论认为,一幅画若没有《画之六法》中的“气韵生动”,即使它在其它五法方面无可非议,也仍然不过是出自“众工”之手的死画,而不是活画、真画。正如元杨维桢认为,画贵于传神,而不在于传形。而气韵生动则正是传神(《图画宝鉴序》),它不单是视觉官能的怡情对象或装饰性的东西,它还是陶冶人们精神,给人们带来充实性,丰富性或圆熟性,从而给人以美的印象、美的感受的一种精神性力量。作为南宗山水画开山祖师的王维,他的山水田园诗在模山范水、描画田园佳景时多于简易闲淡之间寓深远无穷之味。看似随意而写,不事雕琢;然而写得真切生动,含蓄隽永;不露斧凿之痕,却有精巧蕴藉之妙。如《归嵩山作》:

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迢迢嵩高下,归来且闭关。

首诗景的展开很有层次,前六句可以说是一句一景,一景一画,每句中都有一个主导意象:清川、车马、流水、暮禽、荒城(古渡)、落日(秋山),在意象的频闪(同时兼有隐性声象的叠加,如车马之辘辘、流水之浅浅、暮禽之鸣叫等)映现之间,我们恍然觉得这山水禽鸟,这秋山残照都刹那间活了起来,它们简直就附着了人的性情意绪与精神气质,而不仅仅是逼真酷似。尤其是“荒”、5 “落”、“暮”、“秋”、“古”等极具韵味的形容词的修饰,还有“临”、“满”两个动词的妙用,使以上一系列意象的组合所形成的内蕴更具张力,这其中有凄清寥落,有安详从容,更有恬静澹泊。又如《山居秋暝》中诗人选取泉水、明月、青松、翠竹、青莲来写照个人的高洁情操,描绘浣女渔夫无忧无虑的淳朴生活的图景,蕴涵对政通人和的理想境界的憧憬。山中秋日夜晚的景色笼罩在一片薄纱似的月华下,透露出幽远清绝的气韵。

清代王士祯《艺苑卮言》中说:“人物以形模为先,气韵超乎其表;山水以气韵为主,形模寓乎其中,乃为合作。若形似无生气,神采至脱格,皆病也。”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说:“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正是以气韵来拟形模,遗貌而取神;常常在山光水色、松风月影中注入个人仰观宇宙、俯察人生、领悟生命所得的感触,堪谓“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值得人“细细熟玩”,获得审美愉悦。钱钟书先生曾经通过同西洋诗的比较来谈论中国诗的特点,他说:“和西洋诗相形之下,中国旧诗大体上显得情感有节制,说话不唠叨,嗓门儿不提得那么高,力气不使得那么狠,颜色不着得那么浓。”(《旧文四篇》)以含蓄、淡雅、空灵、简净为特征的中国古典诗歌中,王维的山水诗无疑比二谢等更富有民族风格和中国气派。沈德潜说:“意太深、气太浑、色太浓,诗家一病。故曰:穆如清风,右丞诗每从不著力处得之。”(《唐诗别裁》又《臞翁诗评》说:“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诗人玉屑》引)都是用形象生动的比喻来说明王维诗的上述特点的。

王维的山水诗大大丰富了古典诗歌的艺术画廊,他的许多优美动人的诗篇至今仍有隽永的生命力,使人得到美好的艺术享受。特别是他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努力创造出具有鲜明个性的意境,提高和丰富了山水诗的表现技巧,对诗歌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认真研究王维诗歌的艺术特点,对发展社会主义文艺,尤其是新诗,一定可以从中取得有益的借鉴。注释:

[1]《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2]董其昌曾创立了山水画分南北二宗的说法,北宗以李思训为始祖,南宗则以王维为开山;并认为“文人画,自王右丞始”(《画旨》)[3]朱景玄《唐代名画录》

[4]《王右丞集笺注》卷之末附录三,第53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版。[5]转引自《中学语文教学通讯》2001第8期27页 [6]转引自谢文利著《诗的技巧》第265页

[7]引自陈振濂著《空间诗学导论》第204页 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1版

[8]孙绍振《美的结构》中《绝句的结构》一文 第278页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

[9]钱钟书《管锥编》第一册《毛诗正义六0则〃车攻》

参考文献:

[1]《唐诗宋词》作者:程郁缀,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11月出版。[2]《中国文学史》主编:游国恩,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出版。[3]《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4]《王右丞集笺注》卷之末附录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版。[5]《中学语文教学通讯》2001第8期。[6]《诗的技巧》谢文利著。

[7]《绝句的结构》孙绍振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6月第1版。[8]《管锥编》第一册 钱钟书

第二篇:也谈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静”

也谈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静”

摘要:王维善于借助以动衬静、以声衬静、以色衬静等动静结合的手法、创造出多种多样的可感性和直观性相结合的“静”界,让人感到美不胜收!

关键词:王维 静的手法 静的目的

王维(701—761),字摩诘,太原期祁县人,后迁蒲州(今山西永济),出身官僚地主家庭,其父处廉,仅官至汾州司马,其母博陵崔氏,奉佛唯谨。他是唐朝山水田园诗派的杰出代表。他不仅能诗,而且精通书画和音乐,因此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诗人。

王维二十一岁举进士,作太乐丞,后被迁为济州司库参军。后来回长安,得到张九龄提拔,任右拾遗,累迁监察御史,吏部郎中,给事中等官职。由于张九龄罢相等原因,他约在四十岁以后就开始过着一种亦官亦隐的生活。最初隐居终南别墅,后来在蓝田辋川得到宋之问的别墅,生活更为悠闲,“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早秋山中做》),并吃斋奉佛。安史之乱后,他追谁玄宗不及,被安禄山所获,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伪职。唐肃宗回京后,他一度被贬官,最后又升至上书右丞。可见他的仕途并非一帆风顺,或许正是这种时起时伏的政治遭遇,造就了王维诗歌好静的艺术特色。

王维的诗歌艺术生涯可以分为个阶段,大体以张九龄罢相为界。前期的王维处于盛唐,经济发达,政治清明,国力强盛,文人大多寄人生理想于途,王维也不例外,“他依靠盛唐开明政治最后一个代表张九龄,热衷于政治、奋发有为,是比较进步的人”。①王维《不遇咏》:“济人然后拂衣去,肯作徒尔一男儿”倾吐了自己的济世抱负。这一时期他的诗歌“明朗好动”,偶尔透露着雄浑壮美的风格。后期的王维处于中唐,张九龄罢相后,李林甫和杨国忠等人专权,唐朝政治日趋黑暗。王维不愿同流合污而又无力反抗,只好走上了消极逃避的道路,开始走进了山水田园,从此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书事》);“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酬张少府》)。这一时期,他的诗歌“冲淡好静”,真正代表了王维的诗风。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王国维语)。“大凡有作品传世之诗人词人,都有自家之内在精神,笔下也当各有自家之境界凸现”。②王维在艺术上有别于其它诗人的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其山水田园诗中以动写静而产生的“静”境之美。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中,动态性成为一种艺术手段,其目的和作用就是营造某种特定氛围,为创造“静”的境界服务,描写和表现大自然中山水田园的静美境界,才是王维山水田园诗的主旨所归。

在王维现存的三百多首诗中,有五十首写静的意境,“静”构成了他的诗歌意境的主题部分,比例之大为任何人所不及,并且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中的“静”的形态也多种多样。他笔下的夜之静:

“森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静群动息,时闻隔林犬“(《送钱少府还蓝田》)“惟有白云处,疏钟闻夜猿”(《酬虞部苏员外》 “夜坐空林寄,松风直似秋”(《秋夜独坐》)“草色新雨里,松风晚窗里”(《寻西山隐者不遇》)

这里有夜林之静、秋夜之静、晚窗之静、山寺之静、空堂之静,同样是静,但风姿各异,给人以不同的美感。即使是万物生机盎然的白昼也同样充满了静:

“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独眠”(《田园》之六)“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奕家濑》)“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积雨辋川庄作》)

这里有墟里静、山间静、水间静、花间静、林间静。由此可见,王维善于写山水田园的“静”境,但这种静从不会让人感觉到凝滞、呆板和枯燥。每次都是“只如初见”,给人一种不同的视觉和听觉享受,真可谓“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王维之所以在山水田园诗上取的这么高的成就,我想这得益于他总是变换多样的手法,表现幽静环境中的不同情调,使人真切地品味到这些幽静所特有的韵味和意趣。本人认为王维写静地手法主要包括三种,即以动衬静、以声衬静、以色衬静。

一、以动称静

王维及注意自然界的“动”物对他创造的“静”物的相得益彰之妙。他运用动静相生的艺术手法创造出了许多动与静和谐的幽美意境。如《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前两句写夜静山空,幽静宜人,桂花悄然飘落。后两句以月下山鸟的鸣叫,烘托出春天的幽寂。整首诗在读者眼前展示了一个远离尘嚣的幽静境界。诗人用春天桂花的纷落来衬托在春夜中主体人物的静,但不仅仅是人静,大自然的景物更静,连轻柔的桂花默默地谢落也给人一种静的感觉。虽然是在玩物居心的春天,可山谷中万籁无声,周遭俱黑,像空寂的真空一样,而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升了起来,我们知道月亮的运行的速度很慢,但在诗人笔下,月亮的出现似乎十分突然,以致把山鸟吓得惊叫起来。由此可见,春涧中是何等的静谧!山鸟的啼叫声不时地在幽静的山谷中回荡,又给春天寂静夜晚加上了神秘的色彩。仅二十字就写出了幽美寂静的意境。而其中之妙就在于以动写静,着意去捕捉花落、月初、鸟鸣春夜中仅有的、短暂而细微的动态。用它将春涧幽静的实在感强烈的烘托出来。

大自然的静美千姿百态,可一旦成为诗人诗境中的艺术美,则往往以动态的面目呈现出来,从动态中捕捉到的静才最显得幽美动人。如“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积雨辋川状作》),白鹭翩翩起飞,意态那样陷阱潇洒,黄鹂互相唱和,歌喉那样甜美明快。诗人用飞的白鹭,鸣叫的黄鹂,这些局部的动来点化出整个画面的整体静谧的基调。又如“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奕家濑》),诗人巧妙地以静中有动,以动见静的艺术手法,通过“飒”“泻”“溅”“下”一系列动作性很强的字眼反衬出了奕家濑的安静和静穆。“正是这种自然界的动和静的对立统一,互相映衬,自然而然的展现出了一个无比幽静宜人的境界,给我们显示出一种幽雅、静谧的意境美”。②

二、以声衬静

“诗人对音响和景物给予巧妙地安排和组合,以无声之境和有声之物相组合,从而造成一种动静相生有声妙境,达到以声衬静的艺术效果”。③如《过香积寺》: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遮天蔽日的古树,使深山显得格外的阴森幽暗,弯曲的山径静静的躺着,不着一丝人行之迹。步入茫茫云峰,行走不到数里便进入到了白云缭绕的山峰之下,古树参天的从林中,杳无人迹,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阵隐隐的钟声,在深山空谷中回响。“何处”二字点明钟声确实是听到了,但辨明不了从何处而来。这说明钟声遥远,仿佛来自天外,反衬了深山的静谧。同时又使人想到,既然有钟声,就必定有敲钟之人,而山里明明只有一条“无人径”。如果再进一步联想,这山腰之境已经是这样森冷幽静了,出于云端之上的寺庙里,那凄寒之境又是怎样的境况呢?可见,有泉声但被埋没,有钟声但不知在何处,再加上参天的古树和连绵的山峰,就勾画出了一个优美的“静”境!

又如《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前一句正面描写空山杳无人迹的幽静景色,但紧接着“但闻人语响”给人一种急转直下的感觉。在这里“人语”只应该打破“寂静”的。但实际上,是以局部的、暂时的“响”来反衬出全局的、长久的静。人语响过之后,空山复归于万籁俱寂的境界,而且由于之前的那阵人语之后,后来的空寂感就更为突出。还有《田园》之六:“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花落莺啼有动静有声响,所衬托的山客的居处与心境越见宁静,其意境便立在一个“静”字上,写出了“静”的意趣,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新、明朗、美好。在这里,有声的物反而取得了“静”的效果,“鸟鸣山更幽”不能不说是这里面包含着艺术辩证法,体现着王维以声衬静的高妙的显静的手法!

三、以色衬静

王维既是大诗人又是大画家,凭借着画家对色彩的敏感,他把不同色调的颜色带入诗中,突出了幽美静谧之美。

“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白石滩》)“湖上诗一首,山青卷白云”(《欹湖》)“结实红且绿,复如花更开”(《茱萸片》)

“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

诗人以这满目的白、绿、青、黛等不同的色彩,切合以不同的心境衬托出与之相应的空寂的诗境,带给读者一种空旷、深远、静寂的美感。“如《鹿柴》中的‘返景入森林,复造青苔上’,古老的原始森林,常年无阳光使潮湿的地面长满了厚厚的墨绿色的青苔,在这幽暗的环境中,缕缕阳光射进森林下的青苔,斑斑驳驳的树影也照映于青苔之上,那一小片光影和大片的无边的幽暗所构成的强烈对比,反而使森林的幽暗更加突出”。⑤诗人正是运用色彩浓淡的反差,对比衬托出静美的意境。

“综上可见,王维正是在有声有色的动态世界里,更深刻的感受着大自然的静态美。他捕捉调遣群动、群声、群色,为‘静’这一无形的感觉特点具象,从而把自然的静美写的如此醉心沁骨”。⑥

王维运用上述诸如以动衬静、以声衬静、以色衬静等动静相生的辩证法,其目的在于使山水田园诗中的艺术形象达到直观性和可感性的统一。

王维山水田园诗的艺术形象首先具有丰富的直观性。如《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空山新雨后的清凉,松间明月的清光,石上清泉的声音,涣纱归来的女孩子在竹林里的笑声,小渔船缓缓的穿过荷花的微微颤动,这一切和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丰富而且鲜活的感受。同时又似一幅清新秀丽的山水画。给人一种具体鲜明而且丰富的直观性的“静”美。

王维山水田园诗的艺术形感还有活动的可感性。他带给读者更多的是对诗中物镜的感受,而不是对景物外貌的刻板描写。王维诗中所描写的那些外在性的具体动作,不只是一些静止的姿势和以物的一种状态,而是一些正在进行的或刚刚进行完毕的实体动作。这些动作营造的审美价值,就是可感性,也就是使读者获得某种活动性的视觉效果。如“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极其闲雅,寒山静穆,又添苍翠,孱爰秋水,涤人心肺。“转苍翠”“白孱爰”这样的具体动作,我们看不道,但是可以利用想象去感知那样一种连贯的动作。通过感知,我们才能把貌似静态的物,还原成充满生机的状态。

总之,山水田园诗的始祖不是王维,但到了王维这里山水田园诗才真正达到了顶峰。“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如同欣赏一幅幅风格与技法不同的山水画,将人带去美好而又宁静的艺术境界,感到美不胜收”。

注释:

①《浅谈王维山水田园诗“诗中有画”的艺术特色》 刘洁 《安徽文学》 2009年第3期

②《“动”“静”相谐 独成一境——王维山水诗浅谈》 吕文奎 《德州师专学报》

③《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刘洁 《人文论坛》 ④《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刘洁 《人文论坛》 ⑤《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刘洁 《人文论坛》

⑥《王维诗“静”的手法及其心态》 辛怡 《天水行政学院学报》 2008年第1期

⑦《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梁德智 《天中学刊》 1998.8

参考文献:

《王维集》 董乃斌选编凤凰出版社 2006年版 《王维论稿》 陈铁民着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6年版 《中国文学史》 袁行霈主编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5年版 《中国文学史》 游国恩主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年版

《王维、孟浩然山水诗中的同中异趣》 赵海选 《船山学刊》 2006年第4期

《浅谈王维山水田园诗“诗中有画”的艺术特色》 刘洁 《安徽文学》 2009年第3期

《“动”“静”相谐 独成一境——王维山水诗浅谈》 吕文奎 《德州师专学报》

《王维诗“静”的手法及其心态》 辛怡 《天水行政学院学报》 2008年第1期

《论王维诗中的静美》 刘洁 《人文论坛》

《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梁德智 《天中学刊》 1998.8 《静美之至——论王维诗中的静》 吴雪梅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2001年4期

第三篇:赏析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赏析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绘画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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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王维是盛唐时期一位才华横溢的杰出诗人,他既“精于画”,又“妙于诗”。无论是名山大川的壮丽雄伟,还是边疆关塞的辽阔荒远;无论是小桥流水的恬静,还是丛林古刹的幽深,他都能运用最自然、最凝练、最生动、最富于特征性的语言,点缀成一幅形象鲜明、意境深远的优美画卷。在这一幅幅画卷里,诗人的自我形象与外界景物融成一体,作者的个性与自然达到完美的契合。他的诗对于绘画的美,既能入乎其中,又能出乎其外。产生一种绘画无法追踪的特殊的艺术美。这就是王维“诗中有画”的美学特征,是对中国山水诗艺术的重大贡献。

Summary:Wang Wei is distinguished one poet full of talent , his both “be proficient in painting ”, and “wonderful Yu poem ” hold the Tang period.Disregarding if the well-known mountains and rivers magnificence is grand , or the frontier pass squeezes in vast famine is distant;Disregarding deep being foot bridge running water peace , be still jungle ancient temple, he all can wield the graceful picture scroll become one image natural , the most concise, vivid , be rich in the characteristic language most, adorn most , distinct , being magnificently conceived.Within this picture scroll, poet's oneself image and the external world scenery merge into an organic whole, with author's individuality reaching the consummate agreement naturally.His poem US to drawing, now that can enter among them , can beyond the person.Peculiar artistic esthetics producing one kind of drawing having no way to track.This is that Wang Wei aesthetics characteristic having painting “ in the ”poem, be to that Chinese scenic poem art major contribution.关键词:诗中有画;构图美;线条美;色彩美;画面美;气韵美;声乐美

Key words:There are painting in poem;Picture composition is beautiful;The line is beautiful;The color is beautiful;The tableau is beautiful;Artistic conception is beautiful;Vocal music is beautiful 唐代是我国古典诗歌的黄金时代。“盛唐”更是名家辈出、诗体大发展的极盛期。除了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现实主义诗人杜甫,还有“山水派”最杰出的代表王维。王维是盛唐时期一位才华横溢的杰出诗人,他一生流传下来的诗歌有四百多首,其中山水田园诗尤为人所称道。盛唐的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评价王维的诗曰:“维诗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成珠,着壁成绘;一字一句,皆出常境”。北宋的苏轼也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这些评价都十分精当地指出了王维诗歌富有诗情画意的特征。清新自然的文字,体物入微的敏锐观察,意境深幽的自然之美,能引发人们无限的联想、引起强烈的共鸣。他喜欢表现静谧恬淡的情趣,深远悠长的意境,在超凡迈世的艺术风范中,叩问着大千世界的幽奥。

王维诗画兼长,一向兼有诗人与画诗的天赋,用画意作诗,凭诗情绘画,使山水诗与山水画互为渗透,融而为一。正如钱钟书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中所指出的:“恰巧南宗画创始人王维也是神韵诗的大师”,“在他身上,禅、诗、画三者可以算是一脉相贯,‘诗画是孪生姐妹’这句话用来品评他是最切不过了。”诗中有画的意境,诗中有音乐的流畅,诗中有书法的变化。他怀着诗人的情愫,用画家的眼光来观察,紧握画师的彩笔,既穷形尽相,亦能自出心裁、别有创造,用绘画艺术的表现形式来写诗,同时用简洁优美的诗句来显示千里山河的绝妙画境。

一、纯真自然的构图美

王维在诗中无论是吟咏山水、人物,还是描写动静状态,都浅淡着笔,使人物相应,动静各宜,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真善纯的风景各异的优美画面。

“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这是《新晴野望》的前三联。诗人纵目四望,远处,可以遥遥望见临靠着河边渡头的城门楼;近处,可以看到村边的绿树紧连着溪流的入河口。田野外面,银白色的河水闪动着粼粼波光,因为是雨后初晴,晴日辉映,格外明亮;山脊背后,一重重青翠的峰峦突兀而出,峰峦叠现,远近相衬,比平时更富于层次感。这一组风景镜头,紧紧扣住了

雨后新晴的景物特点。随着目之所及,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有层次、有格局、有色彩、有亮度,有衬托之物,有大小之分,意境清幽秀丽,有谁读了这首诗俨然不在他的面前构成一幅天然绝妙的风景图画呢?

诗人的另一首《鸟鸣涧》则更是这方面的杰作:“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头两句写人,也写物;写静态,也写了动态。第一句寥寥几笔,静中有动,动中见静。“花落”是动态,却恰恰衬托了诗人归隐后周围没有人事的烦忧,内心闲静的心里,就连桂花从树枝上落下来这样细微的小事,也被觉察到了。紧接下面,春天大自然生趣盎然、万类霜天竟自由的静谧之夜与第一句中诗人闲静的心境相互契合,互相作用。一边是人,一边是物;一边是闲静的心,一边是看似幽静的春夜。特别是一个“春”字,把诗里描写的景物都装扮得空朦、柔和、闲静,突出了她的春意美,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寓意尽不在言中了。后两句虚写动态,实写静态。明净的月光,射进了林中,照到了鸟巢,惊醒了栖息甜睡的鸟儿,是惊恐?是诧异?是新鲜?是好奇?鸟儿们相互询问地彼此发出了一阵阵鸣叫。由于时间的推移,月光也渐渐照射着远近不同的方位,附近的鸟儿不叫了,远处的鸟儿又在断断续续地发出叫声,不时地回荡在春山旷野,小溪涧水中。这首诗篇幅虽然短小,但既写了人,还概括了桂花、静夜、山廊、明月、宿鸟、春涧等多种事物,诗中还描绘出以动显静,以静衬动、动静结合的艺术画面,和诗意浓郁的艺术境界,清晰的层次,在无形的画面中得到了体现。在诗人的构思中,这一切凝聚成完整的生动的艺术画图。《鸟鸣涧》仅止是一首山水诗作,它的价值在于诗人独具匠心地运用高超的艺术技巧,刻画了大自然的面貌,创造了独特的具有美学价值的艺术境界,使人从中获得丰富的美感享受。

二、粗犷豪放的线条美

绘画艺术离不开线条,中国画更是如此。石涛于《画语录》中说“夫画者,形天地万物者也,舍笔墨其何以形之哉?”又说,“我有是一画能贯山川之形神。”这里的“笔墨”、“一画”可以看作是线条的代名词。这说明中国画的线条有如此高度概括力。王维的诗善于用极其简炼而又和谐的线条来“形天地万物”“贯山川之形神”,善于运用虚实相间的粗线条勾勒画面的手法来表现一种意境。”如《使至塞上》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文袤延展的“大漠”与长空相交一线;“孤烟”是纵向的高,与沙漠,江河构成一直角。辽阔的沙漠是长与宽,如丝的烟是纵向的长、宽、高三者组合成一个立体的实境。这个实境仅用了极为简单,粗犷豪放的线条,传神地表现了沙漠地带雄浑开阔的景象。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还体现了绘画线条的“横斜平直”相生相破的美学原理。“大漠”在人的视平线里可以说是“一横”给人感觉线条太单调,故诗人以“一直”加上了“孤烟直”这样把人的视线引向上去,让人想象到字句之外的苍天黄云。同样,“长河”基本上是一条横线,这也容易使人的眼睛感到单一,所以诗人又以“落日圆”破之,把人的视线引向远方,让人觉得落日圆像车轮似的滚入长河的尽头。于是画面顿时改观,显得既单纯又丰富,二者相得益彰。正如《唐贤三味集笺注》里写到:“直、圆二字极锤炼,亦极自然。后人全讲炼字之法,非也;不讲炼字之法,亦非也。” 这就是“诗的好处,有口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这段话可算道出了这两句诗的高超的艺术境界。从绘画角度来看,也就是线条组合的恰倒好处地表现了山川的形神。

王维还善于用曲线来描绘形象,用复杂的线条来构图。如《青溪》中的“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溪水随着山势盘曲蛇行,千回万转,颇为蜿蜒多姿,在动态中表现了曲线美和一种幽深的情致。

此外,他还用错综复杂的线条来勾勒画面,如《少年行》中“系马高楼垂柳边”。

画面上绿柳垂挂,高楼耸立,在人们眼里,都是竖线,未免太单调,但柳边以骏马一横,不但点破了线条单一,而且衬托了侠少的英武豪迈气概。使画面线条多样花,起调谐画面的作用,烘托了主题思想。

三、多样化、整体化的色彩美

诗人总是苦心孤诣地去寻求那些富于色彩的语言,以期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强有力地感染读者的情绪。在色彩的运用上,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很好的吸取了绘画的长处。大自然的景色是丰富多彩的,诗人便采用多样化、整体化的色彩,逼真生动地展现出自然界中的形形色色,又用统一的基调组成完整和谐的画面,使景物跃然纸上,情态飞动。如《田园乐》(其六):“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诗人在勾勒景物的基础上进而着色,“红”、“绿”两个颜色字的运用,使景物鲜明怡目,给读者一幅柳暗花明的图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加上“杨柳依依”,景物宜人。着色之后再加一层渲染:深红或浅红的花瓣沾着隔夜的雨滴,色泽更加柔和可爱;雨后空气澄鲜,碧绿的柳丝笼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水烟中,更婀娜迷人。经层层渲染、细致描绘,诗境自成一幅工笔重彩的国画,其整体色调偏于暖。《辋川别业》“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也与此仿佛,更妙的是诗人着一“染”与“然”(燃)字,就夸张化地浓敷出了草色绿之深,桃花红之艳,其视觉感受是极为强烈的。

另外,王维的山水田园诗还讲究色调的对比与映衬,如《积雨辋川庄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水田之“绿”与飞白鹭之“白”,夏木之“青”与啭黄鹂之“黄”,比照本极鲜明,再加上“漠漠”“阴阴”两组叠字则益虚益深,为原有的固有色加上了一个条件色,就具有了很浓的装饰画的味道。还有像《新晴野望》中的“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与《春园即事》中的“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以及《白石滩》“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都注意了冷色与暖色的对比映衬,并注意到亮度转换的巧妙处理,每句的意象虽单用一种色调,两句之间又有鲜明的反差,但是这样不同颜色的两组意象的并置投射在人的视觉“荧屏”上所呈现的是“一种互相作用的复合效果”,使意象色彩空间的构型更具张力。再如《山中》:“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这幅由白石磷磷的小溪、鲜艳如火的红叶和蓊郁无边的浓翠所组成的山中冬景,色泽斑斓鲜明,而整幅画的底色倾向于苍翠。“这种写法纯用白描,靠精选的细节触发读者的联想。表面上似乎是朴素的叙述,实际上是异常生动的直觉。”诗人敏锐的将自己的直觉印象通过色彩这一有意味的符号形式传达给读者,给读者以画意。

色彩不是无情物,它往往具有浓烈的表情作用。正是因为如此,色彩这种丰富的表情作用,成了诗人在抒情写意中的一种极为重要的表现手段。在色彩的运用上王维并不拘泥于随类赋彩的传统法则,而率先走上了传情达意的道路,使色彩情调化。他善于研究和发现在不同的时间、环境下,客观对象的某种色彩与人的某种情绪的联系,因而能通过恰当地描绘物象的色彩来渲染情绪,抒发感情,烘托意境,从而使诗的画意更耐玩味。例如《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诗中作者借助红豆“睹物思人,恒情所有”,表现出炽热的爱情与入骨的相思。这里红色的热烈、温暖和火一般的活力的象征意义和思妇的情思紧密相连,使诗中炽热的感情猛烈地燃烧。这种“着色的情感”具有绘画的鲜明性和直观感,仿佛使人可以触摸,从而产生了动人的力量。王维还着意在动态中捕捉光与色变幻不定的组合,如《送邢桂州》中:“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上句写日落时江湖上反射出一片白光,下句写潮水涌来时,碧波滚滚,天地似乎要被它染青。前人说王维诗“在泉为珠,着壁成绘”、“典丽靓深”等等,都指出了他的诗特别富于视觉之美的艺术个性。

四、静谧安详的画面美

王维的诗有了一种其他诗人所难以企及的静美、澄旷、寂悦。特别是他在描写大自然中一刹那间的纷纭动象,是那样的清净与静谧,禅韵盎然。宋朝晁说之(以道)认为:“诗传画外意,贵在画中态。”可以说,追求诗歌中可睹可感的画面美正是诗歌取得绘画美的一个重要原因。王维善于描写自然景物的艺术才能,在前期的诗里已经有了出色的表现。例如:《宿郑州》“宛洛望不见,秋霖晦平陆。田父草际归,村童雨中牧。”《齐州送祖三》“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等诗句,或以素描见长,或以刻画见工。特别是他的《使至塞上》,全篇气势流畅,“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两句写景尤为壮丽。他后期诗中最为人们称道的《辋川集》绝句,尤其值得我们注意:“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此诗写鹿柴傍晚景致,山境幽深,而又一派生机。“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此诗写月夜林下弹琴自娱的情景,表现了作者闲适恬淡的意趣。“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这首诗借辛夷花从盛开至凋落寂寂无主的描写,创造了一种静谧安详的意境。而《谓川田家》这首五言古诗以率真自然的不事雕琢纯用白描的笔法,描绘了暮春傍晚农村的景色及诗人对田家生活的赞美,有浓厚的田园牧歌情调。人在大自然中,原来是可以那样的物我相亲,任运自在,一幅人与自然万物泯然无间、尽善尽美和谐画卷,尽收眼底,感人至深。

《汉江临泛》则可谓王维融画法入诗的力作:“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这种异常广阔的整体性的“可游、可居”的生活-----人生------自然境界,正是中国山水画去追求表现的美的理想。首二句一笔勾勒出汉江雄浑的气魄,作为画幅的背景,为整个画面渲染了气氛。

三、四句以山光水色作为画幅的远景,诗人着墨极淡,却给人以雄伟壮丽之感,其效果远胜于重彩浓抹的油画和色调浓丽的水彩画。而其“胜”就在于画面的气韵生动。首联写众水交流,密不间发,此联开阔空白,疏可走马,画面上疏密相间,错综有致。接着,诗人的笔墨从“天地外”收拢,写出眼前波澜壮阔之景,为我们展现了一幅色彩素雅、格调清新、意境优美的水墨山水画。画面布局,远近相映,疏密相间,加之以简驭繁,以形写意,轻笔淡墨,又融情于景,情绪乐观,这就给人以美的享受。

五、幽远清绝的气韵美

我国古典艺术特别是诗与画,从来强调“传神”,要求“以形写神”、“气韵生动”,与西方艺术强调对客观事物的模拟相比较,中国古代艺术更侧重于思想感情的表现。作为南宗山水画开山祖师的王维,他的山水田园诗在模山范水、描画田园佳景时多于简易闲淡之间寓深远无穷之味。看似随意而写,不事雕琢;然而写得真切生动,含蓄隽永;不露斧凿之痕,却有精巧蕴藉之妙。如《归嵩山作》:“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迢迢嵩高下,归来且闭关。”整首诗景的展开很有层次,前六句可以说是一句一景,一景一画,每句中都有一个主导意象:清川、车马、流水、暮禽、荒城(古渡)、落日(秋山),在意象的频闪(同时兼有隐性声象的叠加,如车马之辘辘、流水之浅浅、暮禽之鸣叫等)映现之间,我们恍然觉得这山水禽鸟,这秋山残照都刹那间活了起来,它们简直就附着了人的性情意绪与精神气质,而不仅仅是逼真酷似。尤其是“荒”、“落”、“暮”、“秋”、“古”等极具韵味的形容词的修饰,还有“临”、“满”两个动词的妙用,使以上一系列意象的组合所形成的内蕴更具张力,这其中有凄清寥落,有安详从容,更有恬静澹泊。又如《山居秋暝》中诗人选取泉水、明月、青松、翠竹、青莲来写照个人的高洁情操,描绘浣女渔夫无忧无虑的淳朴生活的图景,蕴涵对政通人和的理想境界的憧憬。山中秋日夜晚的景色笼罩在一片薄纱似的月华下,透露出幽远清绝的气韵。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正是以气韵来拟形模,遗貌而

取神;常常在山光水色、松风月影中注入个人仰观宇宙、俯察人生、领悟生命所得的感触,堪谓“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值得人“细细熟玩”,获得审美愉悦。

六、大自然的声乐美

诗中有画,不仅在于表现形、线、色、气,王维还以精妙的诗语将其音乐家的独特体悟表现于其中,从而使其诗成为有声画。诗人不仅可以用无声的语言“画形”,还可以用无声的语言“造响”。读者能从王维诗的“画境”中“听”出声音,深切感受自然界和人物内心静与动的和谐对应。其阅读视角可以与画面、音响的形象思维相沟通,获得读诗如同观画赏音的审美效应。如“月渡天河光转湿,鹊惊秋树叶频飞”(《秋思二首》)与“嫩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山居即事》),用清新含蓄而饶有韵致的笔调,写出了自然景物的细微变化和音响,令人恍然觉得每一句诗中铸造的意象刹那间都活动了起来。再如《春中田园作》:“屋中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杨,荷锄觇泉脉。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在这首诗中,春鸠之鸣啾,燕子之呢喃与斧伐之“坎坎”、锄觇之“锵锵”混合成一首悠扬的春天奏鸣曲;雪白耀眼的杏花纷纷扬扬,鸠歌燕舞,农人忙着整桑治水„„一幅春意盎然的田园风情画就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了。在这幅充满乡土生活气息的世俗画卷里,意象的铺排是循着音声的律动徐徐展开的,尽管整幅画面始终是淡淡的色调,然而有了鸣禽人声就变得热闹多了,使读者在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中悟及“东风暗换年华”的人生哲理。这是借音响来突出渲染画面物象的动感,传达一种积极向上的健康的精神状态。而“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过香积寺》)则是声与色相映,一个“咽”字就惟妙惟肖地模拟出流泉在嶙峋的危石间艰难穿行的幽咽之声,又与上一句“深山何处钟”所写的隐隐钟声呼应,渲染了深山丛林的幽邃与僻静。还有的如“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雀乳青苔井,鸡鸣白板扉”(《田家》),“晓钟鸣上苑,疏雨过春城”(《待储光羲不至》),“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青溪》),“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遇感化寺云兴上人山院》),“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高原》),“谷静秋泉响,岩深青霭残”(《东溪玩月》)等等,也都是借大自然的种种声息来衬托心境之恬静、闲远、平和、淡泊,恰如钱钟书先生所说的“寂静之幽深者,每以得声音衬托而觉愈深。”

综上所述,王维以一个音乐家的气质、画家的素养、杰出诗人的才能,准确地发现并捕捉到大自然的美景与声响,传神写照,穷形尽相,形成有声图画,创造了诗、画、声乐的浑融之美。山水田园诗在王维手中,得到一次总结和显著的提高。他的诗,既有精细的刻划,又注重完整的意境;既有明丽的色彩,又有深长隽永的情味;既包涵哲理,又避了枯淡无味的表述,而且风格多变,极富于艺术创作性。王维不仅从题材方面完成了山水诗与田园诗的合流,更从艺术上实现了两大传统流派的合并,从而将山水诗艺术推向新的高峰,在山水诗上享有崇高的盛誉,是后世山水诗人学习的典范,影响是深远的。

参考文献: 殷璠《河岳英灵集》(宋)苏轼.东坡志林 钱钟书《中国诗与中国画》 石涛《画语录》

金学智《王维诗中的绘画美》

http://www.xiexiebang.com/upfile/3/20083/319642263b43.doc 《唐贤三味集笺注》

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卷末附录三,画录一百二十九则(宋)阮阅.诗话总龟前集(上)赵松谷.王摩诘全集笺注•序

《带经堂诗话》卷三

《唐诗评注读本》

宋朝 沈 括 《梦溪笔谈》 卢善庆 《门类艺术探美》 李泽厚《美的历程》 《中国古代文学(下)》 《唐诗宋词专题》 《中国文学理论纲要》

第四篇:王维山水田园诗作之画意

王维山水田园诗作之画意

(河北大学新闻学院,河北保定 071000)

[摘 要]王维的山水田园诗,把自然界中美的色彩、美的声韵和美的情态和谐地融合一处,具有一种高出于画面的胜境。王维山水田园诗的艺术成就,得力于他兼具诗人、画家和乐师的多种艺术才能,因而在创作上得天独厚,自觉吸收、融汇这些姊妹艺术的长处,为山水田园诗开一代风气。

[关键词]王维;田园诗;画意

[中图分类号]1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9896(2004)01-0054-03

王维是唐代颇有影响的山水画大家,被后世推尊为南宗文人画之祖。王维生活的年代由于佛禅哲学的广泛流布,一种崇尚空灵淡远的画风渐渐在画坛传播开来,绘画的题材开始由人物逐渐转向了山水,因此不同风格的山水画在唐代竞相出现。王维的山水画于各家都有吸收,同时又“始用渲淡,一改钩斫之法”,创为水墨山水,并借水墨山水进一步突破当时颇具影响的以李思训为代表的青绿山水派重形似的拘限,而着力去表现一种空灵淡远的绘画意境。对于绘画,王维曾自负道:“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不能舍余习,偶被世人知”(《偶然作》其六)。除绘画实践外,王维还精通画理,并著有画论,反映了他对于自然敏锐而深刻的理解和体会,以及对于山水画技法独到的见地。正因为王维在绘画方面有着深厚的造诣,所以在进行诗歌创作时,他常以画家的眼光观物并能得心应手的融画法与诗法以体物,从而使他的山水田园诗呈现出浓浓的画意。王维的诗往往能通过无形的语言,唤起读者的联想和想象,使读者在自己的头脑中形成一幅幅有形的图画。苏东坡则更明确地概括为“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平心而论,唐诗中不乏诗中有画者,唐画中不乏有诗者,但以诗人而善画,画家而能诗,并且造诣皆深者,当首推王维,具体说来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画意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景物描写,往往像作画一样注意构图。在绘画中,画面的一切物象,都需要根据画家的思想感情和审美标准来调动安排。王维山水诗中的景物描写,就十分注意这种结构层次。如他的《终南山》一诗:“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开头二句,写终南山的高大雄伟。作者为了突出终南山的雄浑巍峨有将其得高远不尽,辽阔无际,以此来作为整个画面的大背景。第二联,写缭绕在山间的迷离变幻、浑茫无际的白云青霭,仍是为了表现山之高峻。宋代的郭熙说:“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烟霞锁其腰则高矣。” 寻绎此诗的构思过程,不难发现。作者先写终南山的大背景,次写云霭迷茫的山间,再写明暗阴晴的峰壑,最后写山路行人。其间的层次非常清楚。王维有很多山水田园诗,如《山居秋暝》、《过香积寺》、《汉江临泛》等,写法都与此诗相同,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诗人在诗歌创作的过程中借鉴绘画构图方法的痕迹。

中国古代山水画的构图,不同于西洋画的只讲焦点透视,而往往使用“散点透视”的方式,即在一幅画里,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视点,多角度地表现山水景物。在一幅画中,既可以自山下仰望山巅,又可以自山前窥望山后,还可以自近山眺望远山,画家的视点是移动的,视角是多重的,这就形成了“散点透视”的构图方式。王维的《终南山》一诗,第一联写仰望高山,视点在山下;第二联写山间云雾,视点在山中;第三联写俯瞰群峰,视点在山巅;第四联写流连山水,欲投宿人家,从“隔水”二字,可知视点又移至山谷。这种不断移动视点、移步换形的构思方法,很显然是受了山水画的构图方法的影响。

有时,根据艺术表现的需要,王维在诗中构图时,对物理空间进行了变形处理,构成了奇境。如:

逶迤南川水,明灭青林端。(《北陀》)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送梓州李使君》)

远树带行客,孤城当落晖。(《送纂毋潜落弟还乡》 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杪行。(《晓行巴峡》)窗中三处尽,林上九江平。(《登辨觉寺》)

在这些画面上,作者巧妙地压缩了远近距离,将景物全部置于同一平面上来观照,故成此奇观。

第二,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景物描写,像绘画一样注意色彩表现。

大自然是五彩缤纷的,通过绘画来表现大自然需要借助色彩,通过诗歌来描写大自然中的山水景物,语言同样需要具有色彩美。王维作为一个擅长绘画的诗人,不仅善于捕捉山水景物的色彩,而且注意这些色彩的相互映衬、调和和对比,在诗中描绘出色彩鲜明的动人图画。如《山中》一诗:“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在这首诗中,作者要写出的,是冬日秦岭山中的苍翠。但开头两句,却是用“白石出”、“红叶稀”来作为映衬。在满眼的绿色中,几颗白色的鹅卵石,几片如花似火的红叶,不仅仅是增加了画面的生动,而且作为“补色”,更衬托和突出了那浓绿色的无所不在、苍翠欲滴和拥抱一切,为表现“空翠湿人衣”的感觉作了有力的铺垫。画面的整体和细节相互映衬,大大增加了此诗的艺术效果。又如:“开蛙分白水,间柳发红桃”(《春园即事》)“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辋川别业》)通过“红”、“白”、“绿”的映衬,构成色彩鲜明的画面。王维有一首《积雨辋川庄作》,曾被清人赵殿成誉为唐诗的“压卷”之作。其中的两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千百年来曾引起人们无数的议论。似乎两句诗中,佳处仅“漠漠”、“阴阴”四字,这其实并不准确。在这两句诗里“漠漠”,是水田青青的、嫩绿的颜色,较为明亮;“阴阴”,是树木蓊郁苍翠的颜色,较为深、暗。“漠漠”是大片的,占据了主要的画面,而“阴阴”是一个角,是画面的局部。这样,大片的明绿与局部的暗绿就形成了对比和呼应。夏木的存在,衬托出水田的明媚;水田的明亮,又衬托出夏木的深幽。这是“漠漠”、“阴阴”四字的作用。但在水田这个局部中,还有嫩绿秧苗与白鹭的色彩对比;在夏木这个局部中又有浓绿树荫与黄鹂的色彩对比。而就整个画面说,白鹭飞起的动态,与黄鹂鸣啭的声音,又形成了另外一种对比。所以说,这两句诗的审美内涵其实是十分丰富的。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在王维的山水诗中,色彩艳丽的描写并不太多。王维更喜欢使用的表现颜色的词是“青”和“白”。据统计,王维山水诗中出现的“白”色共次,“青”色共 次而且“青”与“白”在诗中常对举使用,如: “柳色春山映,梨花夕鸟藏”(《春日上方即事》)“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欹湖》)“雀乳青苔井,鸡鸣白板飞”(《田家》)“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终南山》)

“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送别桂州》)

出现这一现象,最根本的原因有两点:一是从诗歌美学的角度看,“青”、“白”二色,更能体现王维对萧疏淡雅风格的追求;二是从诗画关系的角度看,王维喜爱的泼墨山水只讲水墨勾染,而“青”和“白”恰是水墨画赖以写物表意的手段。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王维山水诗与山水画之间的内在关系。

第三,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景物描写,像绘画一样注意光线的表现。

王维描写大自然中的景物时,十分注意光线的明与暗、柔与强的差别,以及由此产生的对比和变化,因而在他的笔下,山水景物往往表现出丰富多彩的光感。如《辋川集》中的《木兰柴》一诗:“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这首诗写秋山的黄昏,夕阳西下,光线逐渐的收束。归鸟前后相逐,掠过天空。由于空中有的地方则已阴暗,所以鸟儿在这缕缕散射的光线中飞过,“彩翠”时而“分明”,时而模糊。很快的,消失在黄昏的雾气里在这首诗中,作者对秋山黄昏的光线特点把握的极其准确从空间画面看,是有明有暗,归鸟穿飞其间,才有“时分明”的亮点;从时间过程看,则是先明后暗,从“敛余照”时的天空尚明,到“夕岚无处所”的模糊不清,表现了时间推移、光线变化的过程。在寥寥 个字里,把光线描写的如此生动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鹿柴》一诗,也是描写光线较好的一首诗:“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首诗所描写的画面主体,是深林青苔。由于林深长年人迹罕至,所以长满了青苔;但在这画面上却有一缕夕阳的余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阴冷的青苔上这就使画面主体的冷色调与一线阳光的暖色调形成了互补。由于明暗的对比,一缕阳光反衬出深林青苔的潮湿阴冷,而林中的幽暗,又使得这一线光明格外醒目,从而引导我们由这有限的画面去想象画面外那苍山落照的大千世界。由于诗人准确地把握了光线的色调和强弱,所以画面上的景物被描写得十分生动。

王维诗中这种表现光线的诗句俯拾可得,都能准确地把握不同景物在特定时间、场所、天气中呈现出的不同光感、不同色调,给人留下生动深刻的印象。

18世纪德国著名的美学家莱辛,在他的《拉奥孔》一书中,曾谈到了诗画表现内容的差异:“绘画凭借线条和颜色,描绘那些同时并列于空间的物体,因此,绘画不宜处理事物的运动变化与情节。诗通过语言和声音,叙述那些持续于时间上的动作,画宜描写静物。”但王维山水诗的突出特点,却恰恰在于打破了这种诗画界限。他着力描写和表现大自然中山水田园静物的静态之美,使其山水田园诗中的景物成为一幅幅清幽寂静的优美画图。

王维山水田园诗中的景物描写,有一些略去了事物运动变化的过程,将一刹那间在空间的真实结构、色彩和形状记录下来,形成一种相对静止的画面。如“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归嵩山作》)、“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等。王维的《田园乐七首》中,这样的句子更是多见,如“杏树坛边渔父,桃红源里人家”、“萋萋春草秋绿,落落长松夏寒”(其四)、“山下孤烟远村,天边独树高原”(其五)。纯以静态的空间景物排列在一起,造成意象并置叠加的画面效果。这些景物描写,都很像是一些照片。山水景物似乎在时间的某一点上静止了,凝固了,从而 呈现出一种静态之美。

[参考文献]

[1]郭 熙.林泉高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53.[2]王夫之.姜宅诗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3]沈德潜.唐诗别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责任编辑:王云江]

第五篇: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人文精神

 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人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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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陆游被称为“小李白”,其诗被称为“诗史”,足见他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然而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却是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其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更少为人所重视。本文认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具体表现在:第一,忧国忧时,心系社稷。他极善于把自己的爱国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中去,或直抒胸臆,或含蓄寄意;第二,关注百姓,与百姓同忧乐。他不仅向往田园生活,而且还亲身体验农民的生活,在对农民的苦难与不幸倾注深切同情的同时,也对农村的民俗民风怀有浓厚的兴趣;第三,生命意识的觉醒,探寻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在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诗人达观了人生,找到了自我。

关 键 词:陆游;山水田园诗;人文精神;爱国;忧民;生命意识

人类已跨入了二十一世纪。为了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对过去的所作所为进行反省。无庸置疑,二十世纪是人类所经历的诸世纪中最激动人心的世纪:工业生产的自动控制,汽车和飞机的发明,人造卫星的发射,宇宙飞船的升空,电脑网络的形成,全球性的电讯联络,克隆技术的突破„„然而,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日益富裕,精神却越来越贫困,人无法靠先进的科技医治自身的“精神病”。无疑,中国古代超越民族超越时代的优秀文化以及其中蕴含的文化精神对解决现代人的精神困惑具有启发性意义。本文试图通过对爱国诗人陆游山水田园诗的分析,发掘其中的人文精神,为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提供一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同时,通过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论析,挖掘其中的文化意义,对激发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主义热情,促进旅游开发与加速经济发展都有重大意义。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学术界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研究,主要散见于各种文学史和零星的山水诗评论中。本文试图从人文的角度,对陆游山水田园诗作些初探。宋以前的山水田园诗多为个人的性情而歌,如陶渊明、谢灵运、李白、杜甫、王维,尽管有时也洋溢着爱国主义情怀,但表现得还不是很充分。由于异族的入侵,民族意识的觉醒,山水田园诗本身意境的开拓,宋朝的山水田园诗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以爱国主义为底蕴的人文情怀。相对而言,为国家与人民的苦难而歌,较之为个人的性情而歌,自然是更高境界的人文情怀。

抗敌御侮、收复失地、为国雪耻,是陆游一生不曾放弃的理想,也是陆游生活与诗作的主题。从“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英雄志向到“报国计安出,灭胡心未灭”(《枕上》)的惆怅;从“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的悲痛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示儿》)的痴情,无不显示了陆游的爱国情感。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南宋统治集团妥协投降的基本国策决定了陆游一生郁郁不得志。于是,陆游转向了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尽管放浪林泉,但诗人却没有忘记那象征耻辱的北方失地。在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常袭诗人心头,身在山水,却心系国事。仿佛此时此刻的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并不是诗人的精神寄托,而是触发诗人爱国情感的导火线。有时,诗人触景生情,情调低沉,曲折地抒发自己赤子爱国之情:“夜阑闻雨急,起做涕交流”(《闻雨》),“秦关汉苑无消息,又在江南送雁归”(《闻雁》),“把酒不能饮,苦泪滴酒觞。醉酒蜀江中,和泪下荆扬”(《江上对酒作》),“天下可忧非一事,书生无地效孤忠”(《溪上作》);有时,诗人又“多豪丽语,言征伐恢复事”[1]:“孤臣老抱忧时意,欲请迁都涕已流”(《登赏心亭》),“少年颇爱从军乐,跌宕不耐微官缚。凭鞍寓目一怅然,思为君王扫河洛”(《弋阳道中遇大雪》),“壮声每挟雷雨横,巨势潜借鼋鼍骄。梦回闻之做太息,铁衣何处东征辽?衔枚度碛沙飒飒,盘槊断陇风萧萧”(《夜闻浣花江声甚壮》),“老夫壮气横九州,坐想提兵西海头。万骑吹笳行雪野,玉花乱点黑貂裘”(《冬暖》),“沾酒忧时泪,飞腾灭虏心”(《春望》);有时,诗人睹景思人,倾吐自己的爱国之心:“躬耕本是英雄事,老死南阳未必非”(《过野人家有感》),“买醉村场夜半归,西山月落照柴扉。刘琨死后无奇士,独听荒鸡泪满衣”(《夜归偶怀故人独孤景略》);有时,诗人悲愤填膺,警钟长鸣,惕然告戒,以表自己的爱国情怀:“莫倚阑干西北角,即今河洛尚胡尘”(《婺州州宅极目亭》),“十年辞象魏,万里怀松楸。仰视去天咫,绝叫当问不?帝阍守虎豹,此计终悠悠”(《登塔》),“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夜泊水村》);有时,诗人的爱国情感则表现得是那么的复杂与含蓄:“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剑门道中遇微雨》),一方面美丽的大自然使诗人感到审美的愉悦:“远游无处不消魂”;另一方面国家的事业毕竟是诗人终生的追求,透过“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浓浓的诗意,我们感受到了诗人报国无门的辛酸与惆怅。总而言之,在自然山水景物和田园生活的语境里,陆游的爱国情怀得到了多层次、多角度、淋漓尽致的发挥。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能勾起他高昂的爱国激情,正像《唐宋诗醇》所评,不仅那些“酒酣耳热,跌宕淋漓”的作品能表现其爱国思想,即使是“渔舟樵径,茶碗炉熏,或雨或晴,一草一木,莫不著为歌咏,以寄其意”。[2] 陆游的爱国思想是深沉的,陆游的山水田园诗由于其浓厚的爱国思想之贯注而显得更加恢弘。在那恢弘的意境中,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诗人的拳拳报国心,盈盈赤子情。请看《金山观日出》:“系船浮玉山,清晨得奇观。日轮擘水出,如觉江面宽。遥波蹙红鳞,翠霭开金盘。光彩射楼塔,丹碧浮云端。”玉山、红翠、金盘、丹碧,诗人大放笔彩,绘出了一幅色彩斑斓、气势磅礴的日出巨画。陆游还多次歌咏情调浪漫的海上遨游,《航海》云:“潮来涌银山,忽复磨青铜。饥鹘掠船舷,大鱼舞虚空。流落何足道,豪气荡肺胸。歌罢海动色,诗成天改容。行矣跨鹏背,弭节蓬莱宫。”陆游赞美的山,一如其理想中的猛士:“白盐赤甲天下雄,拔地突兀摩苍穹。凛然猛士抚长剑,空有豪健无雍容”(《风雨中望峡口诸山奇甚戏作短歌》)。陆游欣赏的泉,不是普通的幽涧细泉,而是罕见的石壁飞泉:“奇哉!一削千仞之苍崖,苍崖中裂银河飞,空里万斛倾珠玑”(《醉中下瞿塘峡中流观石壁飞泉》)。江山如此多娇,诗人在对祖国山水田园的激情描绘中,征服了时空,昂然“精鹜八极、心游万仞”,将自我形象与山水形象熔铸为一,诗篇境界之阔大,意象之奇幻,气魄之豪迈,笔势之纵肆,莫不令人拍案叫绝。其实,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这种雄浑的气势是与他胸怀天下的人文情怀分不开的,试想,一个对祖国缺乏深厚情感的人,能对祖国的自然山水这么倾情吗?能写出这么有魅力的山水诗吗?很显然,对祖国自然山水的倾情描绘,是陆游爱国情愫在另一方面的寄意表达。就是在梦中,诗人也未曾忘却祖国的自然山水,他忘不了“地瘴霜常薄,林深日易昏”(《梦藤驿》)的藤驿,忘不了“太华峰头秋意新,醉临绝壁岸纶巾。世间事迈惟堪笑,禹迹茫茫九片尘”(《梦游》)的美妙绝景,忘不了“曲廊下阚白莲沼,小阁更对青萝峰。林间突兀见古碣,云外缥缈闻疏钟”(《梦游山水奇丽处有古宫观云云台观也》)的神秘。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爱国情怀,是厚实的,也是炽热的,是魏晋以来山水田园诗的又一次自我拓展和完善。二

陆游三十四岁踏上仕途,六十五岁为何澹劾罢,三十二年间五被免官,闲置乡间十载,六十六岁后基本奉祠山阴,前后在农村度过三十余载。村居时间之长,“一沉到底”之深,中国古代诗人无有可与之比并者。与农民朝夕相处,对农民的愁苦酸辛有深切了解,其诗作自然超越一般田园诗人的浮泛,正是在这一点上,表现了陆游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怀。

基于对一己思想行为的自审自视,陆游在扰攘不宁的人世间,寻找自我的对应体。他把目光投向了百姓,主要是那个时代的农民。在与农民的对照中,他进一步深察自我,对百姓倾注了深切的同情。“我是识字耕田夫”,诗人虔诚地以能把自己摆进农夫的行列而感到光荣,以能够疏离原本所属的士大夫阶层为自豪。他在《晚秋农家》中云:“我年近七十,与世长相忘。筋力幸可勉,扶衰业耕桑。身杂老农间,何能避风霜。夜半起饭牛,北斗垂大荒。”诗人不仅“身杂老农间”,以一个纯粹的农民形象体验着农民的生活,而且“与世长相忘”,以远离尘世的淡泊情趣贴近农民的心理。《小园》表达了同样的思想:“行遍天涯千万里,却从邻夫学春耕。”在山水田园的语境中,诗人与农民产生了强大的亲和力。

在实际生活中,陆游甚至也同样经受普通农民那样的艰难困厄。如《贫甚作短歌排闷》云:“年丰米贱身独饥,今朝得米无薪炊。地上去天八万里,空自呼天天岂知。”只有切身体味农民的困苦,才能对农民抱以深切的同情,才能写出感人肺腑的诗句。

对农民苦难的同情与关照,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关怀的集中体现。《记老农语》诗云:“霜清枫叶照溪赤,风起寒鸦半天黑。鱼陂车水人竭作,麦垄翻泥牛尽力。碓舂玉粒恰输租,篮挈黄鸡还作贷。归来糠粞常不餍,终岁辛勤亦何得!虽然君恩乌可忘,为农力耕自其职。百钱布被可过冬,但愿时清无盗贼。”农民们终年辛勤劳动,但劳动的果实却被地主阶级以租税的方式榨取了,而农民自己却在挨饿,诗人对他们倾注了深切的人文关怀。《过邻家》进一步暴露了农民的悲惨境遇:“初寒偏着苦吟身,情话时时过近邻。嘉穗连云无水旱,齐民转壑白酸辛。室庐封镢多逋户,市邑萧条少醉人。甑未生尘羹有糁,吾曹切勿怨常贫。”诗人对农民的人文关怀,不只是对农民苦难的暴露,更多的是对造成这一苦难的社会根源的控诉。《秋获歌》,矛头直指向像饿狼一样的“县吏亭长”;《太息·其三》,引导农民识透剥削者“豪吞暗蚀”的奸伪;《甲申雨》问农民,为什么“不怨豪家只怨天”?《太息·其二》则问政府,“百钱斗米无人要,贯朽何时发积藏”?这种启发式挑动式的问询,是诗人为民请命,是诗人对农民苦难根源的究诘,是诗人人文立场的明确宣告。

对普通劳动者的颂扬,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大表现。他歌颂故乡《渔夫》的顽健,“老翁短楫去若飞,我欲从之已天际”;他写农民的勤劳简朴,“老农爱犊行泥缓,幼妇忧蚕采叶忙”(《春晚即事》);他写农家小姑的爱美,“谁言农家不入时?小姑画得城中眉”(《岳池农家》)。对普通劳动者的歌颂源于陆游胸怀天下的人文精神,是其“宇宙精神”的具体体现。

对民俗民风的热情礼赞,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表现。《游山西村》诗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 门。”《稽山行》诗又云:“禹庙争奉牲,兰亭共流觞。空巷看竞渡,倒社观戏场。”写民俗民风的还有《社日》中的社戏,《赛神曲》中的祭神等。淳朴的民俗民风开拓了陆游美好的心境,同时,也丰富了陆游山水田园诗的人文精神内涵。

诗人与百姓的感情是浓厚的,也是真挚的。他关注百姓,愿与百姓同忧乐:“吾侪虽益老,忠义传子孙”(《村饮示邻曲》),“野人易与输肝肺”(《睡起至园中》),“老农能共语,真率会人心”(《雨后至近村》)。诗人与百姓共命运、同呼吸,为百姓医疾、送药、互赠礼品,这些诗中都有记载。他忧百姓之忧,喜百姓之喜。比如单单一个“雨”,他就写了无数诗。有久旱逢雨的喜悦,有大雨成灾的忧虑,有雨夜不寐的感叹。试举其中一首:“嘉古如焚稗草青,沉忧耿耿欲忘生。钧天九奏箫韶乐,未抵虚檐泻雨声”(《秋旱方甚,七月二十八日夜忽雨,喜而有作》),舜天子的“韶乐”也不及“虚檐”的泻雨声,可见诗人对农民的一片深情。三

陆游一生仕途坎坷,命运多舛。陆游笔下的山水田园诗,是他穿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见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受了生命的大起大落后的大彻大悟,是他生命意识的觉醒,是他生命意识的一种延伸。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首先体现在陆游对“童心”的发现上。生命的本质在于真,保持了童心实际上就保持了真心,保持了真心也就保持了生命的纯净。明代李贽在《焚书》卷三中曾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绝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也。”马克思在指出希腊的神话艺术表现了人类美丽的童年时,曾热情澎湃地讲过如下一段话:“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他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他的固有的性格不是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他发展得最完美的,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3]在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中,有许多是抒写自己如何像儿童那样玩耍的。如:“今年寒到江乡早,未及中秋见雁飞。八十老翁顽似铁,三更风雨采菱归”(《夜归》),“老翁垂七十,其实似童儿。山果啼呼觅,乡傩喜相随。群嬉累瓦塔,独立照盆地。更挟残书读,浑如上学时”(《书适》),“飘然且喜身强健,不怪儿曹笑老狂”(《春晚》),“残年真欲数期颐,一事无营饱即嬉。身入儿童斗草社,心如太古结绳时。腾腾不许诸人会,兀兀从嘲老子痴。亦复城中买盐酪,菜羹有味淡方知”(《老身自咏》),“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儿竹马嬉”(《园中作》),“九十衰翁心尚孩,幅巾随处一悠哉。偶扶柱杖登山去,却唤孤舟过渡来”(《游山》)。在极富童心的话语中,诗人“放翁”的性格不正像马克思所说的“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不仅表现了自己的童心,而且还直接把儿童纳入自己的诗中。“春水六七里,夕阳三四家。儿童牧鹅鸭,妇女治桑麻。地僻衣巾古,年丰笑语哗。老夫维小舟,半醉摘藤花。”(《泛湖至东泾》)陆游把笔触向了纯真的儿童,表现了诗人对童真的追求,体现了作者为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而苦苦求索。“溪深不须忧,吴牛自能浮。童儿踏牛背,安稳如乘舟。寒雨山陂远,参差烟树晚。闻笛翁出迎,儿归牛入圈。”(《牧牛儿》)对牧童生活诗意性的描绘,洋溢着浓浓的生命气息,表现了诗人对儿童的深切关怀。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其次体现在陆游自然生命意识与自我生命意识的交融上。“庄子的精神世界是中国文人的隐逸之魂,魏晋之后的文人,大都懂得保持入世与出世,为仕与遁隐,责任与逍遥的平衡。在得志之时,以儒家信念仕进;当命运抛弃自己的时候,庄子哲学成为人们自我理解的精神依托。”[4]“人类要把自身从不完善中解放超脱,最终并不能依赖于某种外在的力量,而必须依靠自身的内在的力量,‘美’就是这种力量之一。”[5]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是美的,当陆游爱国理想不能实现时,他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山水与田园生活;同时,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也因为陆游的倾情描绘而变得更富有灵气了。在山水与田园的语境里,陆游力求让自己诗意地栖居,力求让自然与自己的心灵相契合,力求让自己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样,陆游完成了自我生命意识与自然生命意识的交融,人自然化,自然人化。《春望》的陆游吟出的是:“波光迎日动,柳色向人深。”《出近村晚归》的陆游看到的是:“野花当路发,沙鸟背人飞。”《雨后》唱出的是:“禽鱼皆随性,草木自吹香。”面对飞《燕》诗人道出的是:“只愁去远归来晚,不怕飞低打着人。”自然生命意识的觉醒源于伟大诗人的人文情怀。诗人陶然忘机,领略了自然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悟解了返璞归真的人生妙旨,通过对自然生命的深情描绘,陆游完成了对生命自由的歌颂与生命美的礼赞。陆游的人文光辉在祖国优美的自然山水景物中犹如璀璨的明珠,光耀千古。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语)金圣叹在《鱼庭闻贯》也说:“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人到花里去;花看人,花到人里来。”[6]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是陆游山水田园诗所追求的境界。仿佛,陆游笔下的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并不是陆游诗的“对象”,而是诗的“自由的主体”。请看,其笔下之月犹如善解人意的伴侣:“今年看月三叉市,纤云不作良宵祟,素娥命驾洗客愁,我亦倾杯邀共醉。风露万里方渺然,冰轮无辙行碧天。盈盈耿耿意无尽,月不忍落人忘眠。一言欲报广寒殿,茅檐华屋均相见。明年万事不足论,但愿月满人常健。”(《八月十四夜三叉市对月》)此类有情有味之诗俯拾即是:“白鹭立清滩,与我俱得意”(《秋兴·其三》)“戏招西塞山前月,来听东林寺里钟”(《六月十四日宿东林寺》)“白云只在檐间宿,听我清宵咏句声”(《北窗哦诗因赋》)。强烈的自然亲和心理强有力地刺激着陆游的生命意识的觉醒,在他看来,“江山处处佳,风月日日新”(《送春》),他从不满足于耳目的声色愉悦,而直指内心深处,观自然造化而悟生命之本质,借助于山水形象的澡雪与启迪,追求精神的超越、理性的感悟与诗美的创造。从而,实现了人生的超越。

“没有实在的生命体验,又哪来对这种体验的超越性反思?”[7]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既体验生命的冲淡与平和,也体验生命的理趣与雄浑,努力为自己探寻理想的存在方式。无论春满山阴,还是夏游记趣;无论秋野拾零,还是冬日漫游,在《避暑松竹间》,在《湖塘晚眺》时,在《江上》,在《冬日》,无不洋溢着生命的情趣;他从登高远足体悟到宇宙的广袤无垠,从而开阔了胸襟,其诗云:“江楼百尺依高寒,上尽危楼宇宙宽”(《江楼夜望》),“远途始觉乾坤大,晚节偏惊岁月遒”(《柳林酒家小楼》),“平生胸中无滞留,旷然独与造物游”(《夜登江楼》)。他从云月星辰领悟到生死升沉的必然性,顿将宦海**、生命忧患置之度外,其诗云:“看云舒卷了穷达,见月盈亏知死生。”(《溪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更是渗透了生命的理趣,成为千古之绝唱。总之,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洋溢着炽热的爱国主义精神,风格多样,或气壮语豪,感情激昂慷慨;或萧瑟清冷,情调低沉;或自然流畅,清新俊逸,就其本质特征而言,很自然地表现了一种独特的人文精神,就像一泓深泉,清灵却不见底。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既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脱,又有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魄,也有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悟。他常常以细腻冲淡平和的笔法,闲适恬和的情调,隽永纯真的旨趣,写自然景物与日常生活。陆游极善于把自己的人文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景物和生活中去,使他笔下的自然山水和田园生活显示出强烈的人文精神。同时,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努力构建他的人文价值体系,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包含着“大我”的“大宇宙意识”和“小我”的“小宇宙意识”,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主线,以关注百姓、关注自我为两翼三位一体的人文价值体系。显而易见,陆游的山水田园诗及其蕴含的人文精神是中国文学园地一枝永远飘香的百合。

内容提要:陆游被称为“小李白”,其诗被称为“诗史”,足见他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然而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却是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其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更少为人所重视。本文认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具体表现在:第一,忧国忧时,心系社稷。他极善于把自己的爱国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中去,或直抒胸臆,或含蓄寄意;第二,关注百姓,与百姓同忧乐。他不仅向往田园生活,而且还亲身体验农民的生活,在对农民的苦难与不幸倾注深切同情的同时,也对农村的民俗民风怀有浓厚的兴趣;第三,生命意识的觉醒,探寻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在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诗人达观了人生,找到了自我。

关 键 词:陆游;山水田园诗;人文精神;爱国;忧民;生命意识

人类已跨入了二十一世纪。为了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对过去的所作所为进行反省。无庸置疑,二十世纪是人类所经历的诸世纪中最激动人心的世纪:工业生产的自动控制,汽车和飞机的发明,人造卫星的发射,宇宙飞船的升空,电脑网络的形成,全球性的电讯联络,克隆技术的突破„„然而,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日益富裕,精神却越来越贫困,人无法靠先进的科技医治自身的“精神病”。无疑,中国古代超越民族超越时代的优秀文化以及其中蕴含的文化精神对解决现代人的精神困惑具有启发性意义。本文试图通过对爱国诗人陆游山水田园诗的分析,发掘其中的人文精神,为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提供一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同时,通过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论析,挖掘其中的文化意义,对激发民族自豪感和爱国主义热情,促进旅游开发与加速经济发展都有重大意义。对陆游山水田园诗的研究,学术界还没有形成系统的研究,主要散见于各种文学史和零星的山水诗评论中。本文试图从人文的角度,对陆游山水田园诗作些初探。宋以前的山水田园诗多为个人的性情而歌,如陶渊明、谢灵运、李白、杜甫、王维,尽管有时也洋溢着爱国主义情怀,但表现得还不是很充分。由于异族的入侵,民族意识的觉醒,山水田园诗本身意境的开拓,宋朝的山水田园诗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以爱国主义为底蕴的人文情怀。相对而言,为国家与人民的苦难而歌,较之为个人的性情而歌,自然是更高境界的人文情怀。

抗敌御侮、收复失地、为国雪耻,是陆游一生不曾放弃的理想,也是陆游生活与诗作的主题。从“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英雄志向到“报国计安出,灭胡心未灭”(《枕上》)的惆怅;从“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的悲痛到“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示儿》)的痴情,无不显示了陆游的爱国情感。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南宋统治集团妥协投降的基本国策决定了陆游一生郁郁不得志。于是,陆游转向了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尽管放浪林泉,但诗人却没有忘记那象征耻辱的北方失地。在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的语境里,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常袭诗人心头,身在山水,却心系国事。仿佛此时此刻的自然山水景物与田园生活并不是诗人的精神寄托,而是触发诗人爱国情感的导火线。有时,诗人触景生情,情调低沉,曲折地抒发自己赤子爱国之情:“夜阑闻雨急,起做涕交流”(《闻雨》),“秦关汉苑无消息,又在江南送雁归”(《闻雁》),“把酒不能饮,苦泪滴酒觞。醉酒蜀江中,和泪下荆扬”(《江上对酒作》),“天下可忧非一事,书生无地效孤忠”(《溪上作》);有时,诗人又“多豪丽语,言征伐恢复事”[1]:“孤臣老抱忧时意,欲请迁都涕已流”(《登赏心亭》),“少年颇爱从军乐,跌宕不耐微官缚。凭鞍寓目一怅然,思为君王扫河洛”(《弋阳道中遇大雪》),“壮声每挟雷雨横,巨势潜借鼋鼍骄。梦回闻之做太息,铁衣何处东征辽?衔枚度碛沙飒飒,盘槊断陇风萧萧”(《夜闻浣花江声甚壮》),“老夫壮气横九州,坐想提兵西海头。万骑吹笳行雪野,玉花乱点黑貂裘”(《冬暖》),“沾酒忧时泪,飞腾灭虏心”(《春望》);有时,诗人睹景思人,倾吐自己的爱国之心:“躬耕本是英雄事,老死南阳未必非”(《过野人家有感》),“买醉村场夜半归,西山月落照柴扉。刘琨死后无奇士,独听荒鸡泪满衣”(《夜归偶怀故人独孤景略》);有时,诗人悲愤填膺,警钟长鸣,惕然告戒,以表自己的爱国情怀:“莫倚阑干西北角,即今河洛尚胡尘”(《婺州州宅极目亭》),“十年辞象魏,万里怀松楸。仰视去天咫,绝叫当问不?帝阍守虎豹,此计终悠悠”(《登塔》),“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夜泊水村》);有时,诗人的爱国情感则表现得是那么的复杂与含蓄:“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剑门道中遇微雨》),一方面美丽的大自然使诗人感到审美的愉悦:“远游无处不消魂”;另一方面国家的事业毕竟是诗人终生的追求,透过“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浓浓的诗意,我们感受到了诗人报国无门的辛酸与惆怅。总而言之,在自然山水景物和田园生活的语境里,陆游的爱国情怀得到了多层次、多角度、淋漓尽致的发挥。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能勾起他高昂的爱国激情,正像《唐宋诗醇》所评,不仅那些“酒酣耳热,跌宕淋漓”的作品能表现其爱国思想,即使是“渔舟樵径,茶碗炉熏,或雨或晴,一草一木,莫不著为歌咏,以寄其意”。[2] 陆游的爱国思想是深沉的,陆游的山水田园诗由于其浓厚的爱国思想之贯注而显得更加恢弘。在那恢弘的意境中,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了诗人的拳拳报国心,盈盈赤子情。请看《金山观日出》:“系船浮玉山,清晨得奇观。日轮擘水出,如觉江面宽。遥波蹙红鳞,翠霭开金盘。光彩射楼塔,丹碧浮云端。”玉山、红翠、金盘、丹碧,诗人大放笔彩,绘出了一幅色彩斑斓、气势磅礴的日出巨画。陆游还多次歌咏情调浪漫的海上遨游,《航海》云:“潮来涌银山,忽复磨青铜。饥鹘掠船舷,大鱼舞虚空。流落何足道,豪气荡肺胸。歌罢海动色,诗成天改容。行矣跨鹏背,弭节蓬莱宫。”陆游赞美的山,一如其理想中的猛士:“白盐赤甲天下雄,拔地突兀摩苍穹。凛然猛士抚长剑,空有豪健无雍容”(《风雨中望峡口诸山奇甚戏作短歌》)。陆游欣赏的泉,不是普通的幽涧细泉,而是罕见的石壁飞泉:“奇哉!一削千仞之苍崖,苍崖中裂银河飞,空里万斛倾珠玑”(《醉中下瞿塘峡中流观石壁飞泉》)。江山如此多娇,诗人在对祖国山水田园的激情描绘中,征服了时空,昂然“精鹜八极、心游万仞”,将自我形象与山水形象熔铸为一,诗篇境界之阔大,意象之奇幻,气魄之豪迈,笔势之纵肆,莫不令人拍案叫绝。其实,陆游山水田园诗的这种雄浑的气势是与他胸怀天下的人文情怀分不开的,试想,一个对祖国缺乏深厚情感的人,能对祖国的自然山水这么倾情吗?能写出这么有魅力的山水诗吗?很显然,对祖国自然山水的倾情描绘,是陆游爱国情愫在另一方面的寄意表达。就是在梦中,诗人也未曾忘却祖国的自然山水,他忘不了“地瘴霜常薄,林深日易昏”(《梦藤驿》)的藤驿,忘不了“太华峰头秋意新,醉临绝壁岸纶巾。世间事迈惟堪笑,禹迹茫茫九片尘”(《梦游》)的美妙绝景,忘不了“曲廊下阚白莲沼,小阁更对青萝峰。林间突兀见古碣,云外缥缈闻疏钟”(《梦游山水奇丽处有古宫观云云台观也》)的神秘。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爱国情怀,是厚实的,也是炽热的,是魏晋以来山水田园诗的又一次自我拓展和完善。二

陆游三十四岁踏上仕途,六十五岁为何澹劾罢,三十二年间五被免官,闲置乡间十载,六十六岁后基本奉祠山阴,前后在农村度过三十余载。村居时间之长,“一沉到底”之深,中国古代诗人无有可与之比并者。与农民朝夕相处,对农民的愁苦酸辛有深切了解,其诗作自然超越一般田园诗人的浮泛,正是在这一点上,表现了陆游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怀。

基于对一己思想行为的自审自视,陆游在扰攘不宁的人世间,寻找自我的对应体。他把目光投向了百姓,主要是那个时代的农民。在与农民的对照中,他进一步深察自我,对百姓倾注了深切的同情。“我是识字耕田夫”,诗人虔诚地以能把自己摆进农夫的行列而感到光荣,以能够疏离原本所属的士大夫阶层为自豪。他在《晚秋农家》中云:“我年近七十,与世长相忘。筋力幸可勉,扶衰业耕桑。身杂老农间,何能避风霜。夜半起饭牛,北斗垂大荒。”诗人不仅“身杂老农间”,以一个纯粹的农民形象体验着农民的生活,而且“与世长相忘”,以远离尘世的淡泊情趣贴近农民的心理。《小园》表达了同样的思想:“行遍天涯千万里,却从邻夫学春耕。”在山水田园的语境中,诗人与农民产生了强大的亲和力。

在实际生活中,陆游甚至也同样经受普通农民那样的艰难困厄。如《贫甚作短歌排闷》云:“年丰米贱身独饥,今朝得米无薪炊。地上去天八万里,空自呼天天岂知。”只有切身体味农民的困苦,才能对农民抱以深切的同情,才能写出感人肺腑的诗句。

对农民苦难的同情与关照,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关怀的集中体现。《记老农语》诗云:“霜清枫叶照溪赤,风起寒鸦半天黑。鱼陂车水人竭作,麦垄翻泥牛尽力。碓舂玉粒恰输租,篮挈黄鸡还作贷。归来糠粞常不餍,终岁辛勤亦何得!虽然君恩乌可忘,为农力耕自其职。百钱布被可过冬,但愿时清无盗贼。”农民们终年辛勤劳动,但劳动的果实却被地主阶级以租税的方式榨取了,而农民自己却在挨饿,诗人对他们倾注了深切的人文关怀。《过邻家》进一步暴露了农民的悲惨境遇:“初寒偏着苦吟身,情话时时过近邻。嘉穗连云无水旱,齐民转壑白酸辛。室庐封镢多逋户,市邑萧条少醉人。甑未生尘羹有糁,吾曹切勿怨常贫。”诗人对农民的人文关怀,不只是对农民苦难的暴露,更多的是对造成这一苦难的社会根源的控诉。《秋获歌》,矛头直指向像饿狼一样的“县吏亭长”;《太息·其三》,引导农民识透剥削者“豪吞暗蚀”的奸伪;《甲申雨》问农民,为什么“不怨豪家只怨天”?《太息·其二》则问政府,“百钱斗米无人要,贯朽何时发积藏”?这种启发式挑动式的问询,是诗人为民请命,是诗人对农民苦难根源的究诘,是诗人人文立场的明确宣告。

对普通劳动者的颂扬,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大表现。他歌颂故乡《渔夫》的顽健,“老翁短楫去若飞,我欲从之已天际”;他写农民的勤劳简朴,“老农爱犊行泥缓,幼妇忧蚕采叶忙”(《春晚即事》);他写农家小姑的爱美,“谁言农家不入时?小姑画得城中眉”(《岳池农家》)。对普通劳动者的歌颂源于陆游胸怀天下的人文精神,是其“宇宙精神”的具体体现。

对民俗民风的热情礼赞,是陆游山水田园诗之人文精神的又一表现。《游山西村》诗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 门。”《稽山行》诗又云:“禹庙争奉牲,兰亭共流觞。空巷看竞渡,倒社观戏场。”写民俗民风的还有《社日》中的社戏,《赛神曲》中的祭神等。淳朴的民俗民风开拓了陆游美好的心境,同时,也丰富了陆游山水田园诗的人文精神内涵。

诗人与百姓的感情是浓厚的,也是真挚的。他关注百姓,愿与百姓同忧乐:“吾侪虽益老,忠义传子孙”(《村饮示邻曲》),“野人易与输肝肺”(《睡起至园中》),“老农能共语,真率会人心”(《雨后至近村》)。诗人与百姓共命运、同呼吸,为百姓医疾、送药、互赠礼品,这些诗中都有记载。他忧百姓之忧,喜百姓之喜。比如单单一个“雨”,他就写了无数诗。有久旱逢雨的喜悦,有大雨成灾的忧虑,有雨夜不寐的感叹。试举其中一首:“嘉古如焚稗草青,沉忧耿耿欲忘生。钧天九奏箫韶乐,未抵虚檐泻雨声”(《秋旱方甚,七月二十八日夜忽雨,喜而有作》),舜天子的“韶乐”也不及“虚檐”的泻雨声,可见诗人对农民的一片深情。三

陆游一生仕途坎坷,命运多舛。陆游笔下的山水田园诗,是他穿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见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受了生命的大起大落后的大彻大悟,是他生命意识的觉醒,是他生命意识的一种延伸。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首先体现在陆游对“童心”的发现上。生命的本质在于真,保持了童心实际上就保持了真心,保持了真心也就保持了生命的纯净。明代李贽在《焚书》卷三中曾说:“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绝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也。”马克思在指出希腊的神话艺术表现了人类美丽的童年时,曾热情澎湃地讲过如下一段话:“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他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他的固有的性格不是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他发展得最完美的,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3]在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中,有许多是抒写自己如何像儿童那样玩耍的。如:“今年寒到江乡早,未及中秋见雁飞。八十老翁顽似铁,三更风雨采菱归”(《夜归》),“老翁垂七十,其实似童儿。山果啼呼觅,乡傩喜相随。群嬉累瓦塔,独立照盆地。更挟残书读,浑如上学时”(《书适》),“飘然且喜身强健,不怪儿曹笑老狂”(《春晚》),“残年真欲数期颐,一事无营饱即嬉。身入儿童斗草社,心如太古结绳时。腾腾不许诸人会,兀兀从嘲老子痴。亦复城中买盐酪,菜羹有味淡方知”(《老身自咏》),“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儿竹马嬉”(《园中作》),“九十衰翁心尚孩,幅巾随处一悠哉。偶扶柱杖登山去,却唤孤舟过渡来”(《游山》)。在极富童心的话语中,诗人“放翁”的性格不正像马克思所说的“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陆游的山水田园诗不仅表现了自己的童心,而且还直接把儿童纳入自己的诗中。“春水六七里,夕阳三四家。儿童牧鹅鸭,妇女治桑麻。地僻衣巾古,年丰笑语哗。老夫维小舟,半醉摘藤花。”(《泛湖至东泾》)陆游把笔触向了纯真的儿童,表现了诗人对童真的追求,体现了作者为自我理想的存在方式而苦苦求索。“溪深不须忧,吴牛自能浮。童儿踏牛背,安稳如乘舟。寒雨山陂远,参差烟树晚。闻笛翁出迎,儿归牛入圈。”(《牧牛儿》)对牧童生活诗意性的描绘,洋溢着浓浓的生命气息,表现了诗人对儿童的深切关怀。

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生命意识,其次体现在陆游自然生命意识与自我生命意识的交融上。“庄子的精神世界是中国文人的隐逸之魂,魏晋之后的文人,大都懂得保持入世与出世,为仕与遁隐,责任与逍遥的平衡。在得志之时,以儒家信念仕进;当命运抛弃自己的时候,庄子哲学成为人们自我理解的精神依托。”[4]“人类要把自身从不完善中解放超脱,最终并不能依赖于某种外在的力量,而必须依靠自身的内在的力量,‘美’就是这种力量之一。”[5]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是美的,当陆游爱国理想不能实现时,他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山水与田园生活;同时,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也因为陆游的倾情描绘而变得更富有灵气了。在山水与田园的语境里,陆游力求让自己诗意地栖居,力求让自然与自己的心灵相契合,力求让自己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这样,陆游完成了自我生命意识与自然生命意识的交融,人自然化,自然人化。《春望》的陆游吟出的是:“波光迎日动,柳色向人深。”《出近村晚归》的陆游看到的是:“野花当路发,沙鸟背人飞。”《雨后》唱出的是:“禽鱼皆随性,草木自吹香。”面对飞《燕》诗人道出的是:“只愁去远归来晚,不怕飞低打着人。”自然生命意识的觉醒源于伟大诗人的人文情怀。诗人陶然忘机,领略了自然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悟解了返璞归真的人生妙旨,通过对自然生命的深情描绘,陆游完成了对生命自由的歌颂与生命美的礼赞。陆游的人文光辉在祖国优美的自然山水景物中犹如璀璨的明珠,光耀千古。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辛弃疾语)金圣叹在《鱼庭闻贯》也说:“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人到花里去;花看人,花到人里来。”[6]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是陆游山水田园诗所追求的境界。仿佛,陆游笔下的自然山水与田园风光并不是陆游诗的“对象”,而是诗的“自由的主体”。请看,其笔下之月犹如善解人意的伴侣:“今年看月三叉市,纤云不作良宵祟,素娥命驾洗客愁,我亦倾杯邀共醉。风露万里方渺然,冰轮无辙行碧天。盈盈耿耿意无尽,月不忍落人忘眠。一言欲报广寒殿,茅檐华屋均相见。明年万事不足论,但愿月满人常健。”(《八月十四夜三叉市对月》)此类有情有味之诗俯拾即是:“白鹭立清滩,与我俱得意”(《秋兴·其三》)“戏招西塞山前月,来听东林寺里钟”(《六月十四日宿东林寺》)“白云只在檐间宿,听我清宵咏句声”(《北窗哦诗因赋》)。强烈的自然亲和心理强有力地刺激着陆游的生命意识的觉醒,在他看来,“江山处处佳,风月日日新”(《送春》),他从不满足于耳目的声色愉悦,而直指内心深处,观自然造化而悟生命之本质,借助于山水形象的澡雪与启迪,追求精神的超越、理性的感悟与诗美的创造。从而,实现了人生的超越。

“没有实在的生命体验,又哪来对这种体验的超越性反思?”[7]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既体验生命的冲淡与平和,也体验生命的理趣与雄浑,努力为自己探寻理想的存在方式。无论春满山阴,还是夏游记趣;无论秋野拾零,还是冬日漫游,在《避暑松竹间》,在《湖塘晚眺》时,在《江上》,在《冬日》,无不洋溢着生命的情趣;他从登高远足体悟到宇宙的广袤无垠,从而开阔了胸襟,其诗云:“江楼百尺依高寒,上尽危楼宇宙宽”(《江楼夜望》),“远途始觉乾坤大,晚节偏惊岁月遒”(《柳林酒家小楼》),“平生胸中无滞留,旷然独与造物游”(《夜登江楼》)。他从云月星辰领悟到生死升沉的必然性,顿将宦海**、生命忧患置之度外,其诗云:“看云舒卷了穷达,见月盈亏知死生。”(《溪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更是渗透了生命的理趣,成为千古之绝唱。总之,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洋溢着炽热的爱国主义精神,风格多样,或气壮语豪,感情激昂慷慨;或萧瑟清冷,情调低沉;或自然流畅,清新俊逸,就其本质特征而言,很自然地表现了一种独特的人文精神,就像一泓深泉,清灵却不见底。陆游的山水田园诗既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脱,又有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魄,也有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悟。他常常以细腻冲淡平和的笔法,闲适恬和的情调,隽永纯真的旨趣,写自然景物与日常生活。陆游极善于把自己的人文情怀融化到自然山水景物和生活中去,使他笔下的自然山水和田园生活显示出强烈的人文精神。同时,陆游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努力构建他的人文价值体系,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陆游山水田园诗中的人文精神包含着“大我”的“大宇宙意识”和“小我”的“小宇宙意识”,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主线,以关注百姓、关注自我为两翼三位一体的人文价值体系。显而易见,陆游的山水田园诗及其蕴含的人文精神是中国文学园地一枝永远飘香的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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