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党报大笔杆子在北大的致辞
党报大笔杆子在北大的致辞
编者按:
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
卢新宁在北大中文系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敬爱的老师和亲爱的同学们:
上午好!
谢谢你们叫我回家。让我有幸再次聆听老师的教诲,分享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的特殊喜悦。
一进家门,光阴倒转,刚才那些美好的视频,同学的发言,老师的讲话,都让我觉得所有年轻的故事都不曾走远。可是,站在你们面前,亲爱的同学们,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1988年,我本科
毕业的时候,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出生。那个时候你们的朗朗部长还是众女生仰慕的帅师兄,你们的渭毅老师正与我的同屋女孩爱得地老天荒。而他们的孩子都该考大学了。
就像刚才那首歌唱的,“记忆中最美的春天,难以再回首的昨天”。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段将理想“变现”的历程,我们只是一叠面额有限的现钞,而你们是即将上市的股票。从一张白纸起步的书写,前程无远弗届,一切皆有可能。面对你们,我甚至缺少一分抒发“过来人”心得的勇气。
但我先生力劝我来,我的朋友也劝我来,他们都是84级的中文系学长。今天,他们有的仍然是一介文人,清贫淡泊;有的已经主政一方,功成名就;有的发了财做了“富二代”的爹,也有的离了婚、生活并不如意,但在网上交流时,听说有今天这样一个机会,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让我一定要来,代表他们,代表那一代人,向自己的弟弟妹妹说点什么。
是的,跟你们一样,我们曾在中文系就读,甚至读过同一门课程,青涩的背影都曾被燕园的阳光,定格在五院青藤缠满的绿墙上。但那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们之间横亘着20多年的时光。那个时候我们称为理想的,今天或许你们笑称其为空想;那时的我们流行书生论政,今天的你们要面对诫勉谈话;那时的我们熟悉的热词是民主、自由,今天的你们记住的是“拼爹”、“躲猫猫”、“打酱油”;那个时候的我们喜欢在三角地游荡,而今天的你们习惯隐形于伟大的互联网。
我们那时的中国依然贫穷却豪情万丈,而今天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还在苦苦寻找迷失的幸福,无数和你们一样的青年喜欢用“囧”形容自己的处境。
20多年时光,中国到底走了多远?存放我们青春记忆的“三角地”早已荡然无存,见证你们少年心绪的“一塔湖图”正在创造新的历史。你们这一代人,有着远比我们当年更优越的条件,更广博的见识,更成熟的内心,站在更高的起点。
我们想说的是,站在这样高的起点,由北大中文系出发,你们不缺前辈大师的庇荫,更不少历史文化的熏染。《诗经》《楚辞》的世界,老庄孔孟的思想,李白杜甫的词章,构成了你们生命中最为激荡的青春时光。我不需要提醒你们,未来将如何以具体琐碎消磨这份浪漫与绚烂;也不需要提醒你们,人生将以怎样的平庸世故,消解你们的万丈雄心;更不需要提醒你们,走入社会,要如何变得务实与现实,因为你们终将以一生浸淫其中。
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追求级别的越来越多,追求真理的越来越少;讲待遇的越来越多,讲理想的越来越少;大官越来越多,大师越来越少。因此,在你们走向社会之际,我想说的只是,请看护好你曾经的激情和理想。在这个怀疑的时代,我们依然需要信仰。
也许有同学会笑话,大师姐写报社论写多了吧,这么高的调子。可如果我告诉各位,这是我的那些中文系同学,那些不管今天处于怎样的职位,遭遇过怎样的人生的同学共同的想法,你们是否会稍微有些重视?是否会多想一下为什么二十多年过去,他们依然如此?
我知道,与我们这一代相比,你们这一代人的社会化远在你们踏上社会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国家的盛世集中在你们的大学时代,但社会的问题也凸显在你们的青春岁月。你们有我们不曾拥有的机遇,但也有我们不曾经历的挑战。
文学理论无法识别毒奶粉的成分,古典文献挡不住地沟油的泛滥。当利益成为唯一的价值,很多人把信仰、理想、道德都当成交易的筹码,我很担心,“怀疑”会不会成为我们时代否定一切、解构一切的“粉碎机”?我们会不会因为心灰意冷而随波逐流,变成钱理群先生所言“精致利己主义”,世故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而北大会不会像那个日本年轻人所说的,“有的是人才,却并不培养精英”?
我有一位清华毕业的同事,从大学开始,就自称是“北大的跟屁虫”。对北大人甚是敬重。谈到“大清王朝北大荒”江湖传言,他特认真地对我说:“这个
社会更需要的,不是北大人的适应,而是北大人的坚守。”
这让我想起中文系百年时,陈平原先生的一席话。他提到西南联大时的老照片给自己的感动:一群衣衫褴褛的知识分子,器宇轩昂地屹立于天地间。这应当就是国人眼里北大人的形象。不管将来的你们身处何处,不管将来的你们从事什么职业,是否都能常常自问,作为北大人,我们是否还存有那种浩然之气?那种精神的魅力,充实的人生,“天地之心、生民之命、往圣绝学”,是否还能在我们心中激起共鸣?
马克思曾慨叹,法兰西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骨气的人。今天的中国,同样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信仰的人。也正因此,中文系给我们的教育,才格外珍贵。从母校的教诲出发,20多年社会生活给的我最大启示是:当许多同龄人都陷于时代的车轮下,那些能幸免的人,不仅因为坚强,更因为信仰。不用害怕圆滑的人说你不够成熟,不用在意聪明的人说你不够明智,不要照原样接受别人推荐给你的生活,选择坚守、选择理想,选择倾听内心的呼唤,才能拥有最饱满的人生。
梁漱溟先生写过一本书《这个世界会好吗?》。我很喜欢这个书名,它以朴素的设问提出了人生的大问题。这个世界会好吗?事在人为,未来中国的分量和质量,就在各位的手上。
最后,我想将一位学者的话送给亲爱的学弟学妹——无论中国怎样,请记得: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中国;你怎么样,中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中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国便不再黑暗。
第二篇:中央机关“大笔杆子”:写领导讲话得会“抄”
中央机关“大笔杆子”:写领导讲话得会“抄”
我呵呵哒,第一,半年时间很短,刚学会打坐就出关了,耐不住寂寞何以成“仙”;第二,“小道”起于小观,职务卑微才疏学浅,未经大势怎能成“仙”;第三,内心始终留连乡梓,身在大山心在尘世,牵挂多过岂可成“仙”。So,哥还是“破笔烂杆”一根,不知“仙”为何物。但因“大山”云雾缭绕,在山上也算受了点“熏陶”,熏得差点忘了自己是谁,再加上“无知者无畏”这句话给自己壮胆,冒着被撂砖头的危险,今天我也斗一下胆、卖一下能,喷一喷写材料的一些感悟。
在中央机关这多半年,因受一位“大咖”的影响,让我对写材料有了更多更新的认识。这位“大咖”给中央领导写了二十年材料,有名的“大笔杆子”、“大智囊”,属于材料界的大内高人。今天我就结合他的言传身教,给大家揭秘世上史上最难的、最没有标准的领导讲话该咋写。
领导讲话稿之所以是世上、史上最难写、最没标准的材料,就是因为领导是人,并且是管人的人,是人就得说“人话”,要管人就得说话“上档次”,说到别人心里、骨子里去。还因为领导性格、风格各异,说白了你写的是领导的“心”,并且领导的认知也是在不断变化、不断提升的,一劳永逸、一稿万能只能是幻想。想搞出来一篇不让领导“批评”的材料,需要把握三个“搞清”、四个“学会”、五个“注重”。
一、三个“搞清”
1.搞清“干啥”。也就是说领导这次讲话是要干啥用的,目的是啥。领导经常开的正式会议有四种:工作部署、督导检查、培训授课、欢迎庆祝,每种会议的目的大不相同。工作部署一般是对系统内一定时期开展的重要工作进行安排部署,要求一板一眼、语言精准;督导检查一般是对安排部署的工作进行阶段性督查,要求严肃紧迫、措施有力;培训授课一般是在党课或者培训班上的讲话,要求内容详实、干货丰富;欢迎庆祝一般是迎接代表团、庆祝典礼的致辞,要求轻松活泼、鼓舞人心。
搞不清楚会议是“干啥”的,自说自话后还自我感觉良好,那就等着挨领导噪叽吧!我在大学里学了七年新闻专业,研究生阶段又发表过十多篇学术论文,初入机关时,觉得写领导讲话简直就是小儿科。第一次写材料,起草个领导在欢迎晚宴上的讲话,虽然很自信,但我还是认真对待,搜肠刮肚敲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信心满满呈给领导,正等着领导表扬,领导突然来了一句:“写讲话得说人话”,随手扔给我,“再琢磨琢磨吧!”当时哥们想自尽的心都有了。2.搞清“在哪”。也就是说领导这个讲话要在什么场合讲。一般讲话场合有正式和非正式、大会和小会之分。
正式场合,一般是开大型会议,地点基本都是在礼堂或者大会堂,有主席台,必须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这种场合讲话稿要严谨细致、结构分明、逻辑清晰,起承转合天衣无缝,大点套小点,小点套小数点。
非正式场合一般是开小型会议,地点基本都是内部会议室,以圆桌会议居多,没有主席台,这种场合讲话就比较随意了,领导能侃就侃,反正侃多了也不报税,侃到玉米地里也没人管你。这种讲话稿关键得把要点写上,逻辑层次大多以自然段来分,以说大白话为主,整个基调就是聊聊天、喷喷空儿。3.搞清“对谁”。也就是说领导讲话面对的对象是谁,是讲给谁听的。一般领导讲话面对的群体有四类:部门负责人、全体干部、专业干部和体制外人士,必须“见啥人说啥话”。对部门负责人的讲话,主要是安排工作为主,提要求为主。部门负责人是机关里最害怕领导的群体,也是跟领导接触最多的群体,所以对他们讲话不用说太多务虚、客套的话,当然,必要的激励也是得有的。
对全体干部的讲话,得方寸得当、张弛有度。领导抓工作主要是抓中层部门负责人,对一般干部没精力也没时间完全了解,但一般干部人多嘴杂,领导哪句话说不好,会传得神乎其神。所以,主要以教育引导、激励鼓舞为主,鞭挞讲时机、批评讲方式。
对专业干部的讲话,把握九个字:讲方向、讲原则、讲道理。比如一个分管科研院所的副市长,去某化工研究院调研,副市长中文系毕业,连氢氦锂铍硼都背不全,不想被吐槽,不想丢掉领导的权威,就别往人家专业里钻。多讲涉及这个领域的方针政策,多讲放之四海皆准的大原则、大道理才是正道。
对体制外人士的讲话,得有“样子”,但不能有“架子”。毕竟领导与讲话对象没有隶属关系,讲话端着“架子”会让人很反感,甚至造成工作上的被动。在中央机关抽调时,有次起草个面对体制外某领域团体的领导讲话,我还是“套路”思维,最后提出希望那部分,每段我都用“一要...二要...三要...”表述,那位“大咖”上来就纠正我:“领导讲话得看对象,得有人性化,不能总是颐指气使,‘要’来‘要’去的。”
二、四个“学会”
1.学会“站”。位置要站高,要把自己放在领导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屁股决定脑袋”的理论也可以用到这里,写材料时要过一把“领导瘾”,假装自己是领导,假装自己正对着部下口若悬河,把自己带入到“意淫”的环境中去,这样才能有高度。
站得高,还得看得低。拿那位中央机关“大咖”的话来说就是“多站在最大事上去想,还要落在最小的事上”。站得高当然看得远,但讲的话飘在云彩眼里落下不来,你站得再高也没用,反而会让人觉得虚头巴脑、不知所云。2.学会“抓”。问题要抓准,要带着问题去写稿子,“问题导向”越来越成为起草领导讲话的时髦词汇。大话、空话、套话,除了会对台下已经打呼噜的人起到安眠定神的作用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抓问题就是要抓具有普遍性、典型性、倾向性的问题,还有老百姓反映最强烈的突出问题,把这些东西揉碎掰烂弄明白写进去,讲话稿才能沾上土星子、接上地气。一句话:不解决问题的讲话稿不是好材料。3.学会“说”。文风要活络,要“说人话”而不仅仅是“做文章”,“人话”好说,但要把“人话”写到纸上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情况不同,语言也不同,有时多用点群众语言,有时多用点名言警句,有时多用点诗词歌赋。而有时啥都不能用,只能说大白话。七年前我在某市政府办工作,有次起草个市长在督导会上的讲话稿,写到“主动承担责任”这个层次的时候,我引用了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被传为笑谈好久,现在想想,当时脑子是被驴踢了。
还有一点就是要写“短句子”。一句话最好三个短句以内,一行字不能只有一个标点,一个句号最好不要超过三行。写完稿子从头到尾读一遍,如果读着感觉快憋死了,就赶紧把长句截短。4.学会“抄”。抄的要巧妙,要抄人家的“神”、“韵”、“意”,而不是拿来主义、生搬硬套。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写材料不可能不抄。“材料”是以“资料”为基础的加工品。写材料的人就是厨师,“资料”就是番茄和鸡蛋,“材料”就是“番茄炒鸡蛋”。没有“资料”可抄,“材料”就是无源之水、写材料就是无米之炊。
中央机关那位“大咖”曾举了个例子,写材料就像做菜,不管啥菜拿来就下锅,最多就是大锅菜,顶个饿而已,不可能做成美味佳肴,永远不上档次。所以得会“抄”,必须在理解的前提下去抄,还得结合工作,结合稿子的谋篇布局,否则ctrl+a、ctrl+c、ctrl+v“三步工作法”运用得再娴熟,你也就是个文字“搬运工”。
三、五个“注重” 其实就是注重把握五个词。
第一个词是“热爱”。写材料不热爱就会度日如年,拿到任务就发愁、就应付,三下两下弄完了事,没有成就感,越干越累,直到崩溃。应该发自内心地去喜欢,去投入,讲大一点是靠理想信念,这样才会自觉,才会积极主动。第二个词是“悟性”。起草领导讲话靠自己悟,自己悟不出来,谁教都没有用。必须多琢磨,不断推敲,悟出规律。人聪明不聪明有时跟智力、能力关系不大,跟积极主动去琢磨一件事有很大关系。
第三个词是“积累”。关键是中央大政方针、重要文件的积累。积累是动态的,多学习积累最新最前沿的成果,把新旧相同的东西找出来,看这个块的工作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然后才能写出新理念、新观点、新思路。
第四个词是“思考”。多带着问题去思考,每次写稿子前都把当次会议的主题搞清楚,把需要解决的问题梳理出来,分析透彻,提出科学有效、切实可行的解决措施。
第五个词是“练习”。多看领导讲话,多参与写稿。不能怕麻烦,越不写越摸不着头脑,光会说、光会改稿、光会写一部分都不行,必须把自己陷入到谋篇布局中去,独立写上几篇,自然越来越有感觉。
第三篇:北大毕业典礼致辞
20多年前,和你们一样,我在北大过着一段悠闲得令人羞愧的日子,一段努力地无所事事的日子;有时间的概念,我愿意、好像也可以永远这样地赖在这里。也知道毕业这个词,但它没有体温;直到有一天才残酷地发现,原来大学也会毕业的。于是,“改邪归正”,从春天开始(那时还不用自己找工作),就不再上课,不再到图书馆占座,茫然地一心一意——毕业ing。
今天,你们的这个ing也走到了尽头,黑色的学位服凝重在你身上……不要说你们伤感。伤感不是青年人的专利。静下来,写这段讲话的时候,其实,我,我们这些看着你们长大的老师,也一样伤感;并且年年如此。岁月并没有让我们的心长出茧子,只是我们学会了掩饰,也善于掩饰。我们不再表达;伤感的表达是青年知识人的专利,我们知道。
“自古多情伤离别”;但离别会让你想一些来不及想的事,说一些本不会说的话,让没心没肺的你第一次品味了甚至喜欢上了惆怅,或是让滴酒不沾的你今晚变成了“酒井”先生或小姐。如果没有这样的离别,人生会多么乏味!问一问今天在座的王磊老师,还有刘燕老师、沈岿老师,还有今年毕业的凌斌博士、李清池博士,自打他们本科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北大的校门,或只有短暂的离开。他们的本科或研究生毕业都不像你们今天这样百感交集,有滋有味,肆无忌惮;在他们心中,那只是又一个暑期的开始。
这一个暑期是不一样的,你再也“赖”不下去了。
其实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走出大学校园,你会发现我们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充满着活力。当然,活力并不都是美好、清新、温情脉脉的,吉它、摇滚和玫瑰花;社会中的活力常常很“糙”,更多野性、欲望和挣扎,还有你们要时时提防的贪婪、阴谋和背叛—— 一如桑德堡笔下的《芝加哥》。但这就是真实世界的活力,伴随着小麦颜色的农民工、水泥森林和汽车尾气中灰蒙蒙的朝阳,以及我们这个民族的身姿一同在这块土地上崛起。
想一想,为什么最近美国和欧盟会对中国的纺织品出口设限,并一再要求人民币升值?为什么近来小泉等人总在那里惹事,搞些小动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搞得“中国人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海峡对岸,连战来了,宋楚瑜也来了;阿扁没来,但很憋气,知道迟早也得来。我们周围也还有一大堆问题,贫富不均、发展不平衡、污染、腐败和不公。有同学可能还没找好工作,没有“签约”;签了的,也未必满意,可能还想毁约。所有这些问题,都让人烦心,让人不爽。但有哪个时代,人人都爽——管它到哪一天,至少也会有人失恋吧?换一个角度看,也许这些问题都表明中国正在迅速发展和崛起,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遏止的强劲活力。中国正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更宽敞但不一定更平整的舞台;这意味着你们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一些前人和我们都没有经历因此有待你们来应对的麻烦。你们任重而道远。
说着说着就高调起来了。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我们这些人都有点,也应当有点,理想主义。还是渴望为了什么而献身,这是青春期的焦灼,也是生命力的反映。但是,按照一种说法,一个男人(其实女人也是如此)不成熟的标志就是他(或她)还愿意为某种东西(甚至包括爱情)献身。咋看起来,这好像是对我们这些理想主义者的一个讽刺。其实不然。这句话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生活,暴露了那种浪漫主义的理想主义之脆弱和虚妄。献身其实是比较容易的,也许只要一丝血性,一点勇气,有时甚至只要一分冲动。但这往往不能改变什么,最多只满足了青春期那一份个人英雄主义的激情。激情过后,则往往是空虚、失落,甚至堕落。而在今天这个好像越来越斤斤计较的年代,人们连激情也洋溢不出来了——前几年傻乎乎地,也许在看中国足球队比赛时,山呼海啸,人潮起伏,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感觉。但今天还有多少人看中国队比赛?!然而,真正的理想主义往往在激情之后。它不是夏日的骄阳,而是秋日的明亮,它要经受时光的煎熬和磨砺,要能够接受甚至融入平和、平凡、平淡甚至看似平庸的生活,从容但倔强地蜿蜒,在不经意中成就自己。它常常包含了失败甚至屈辱,还必须接受妥协、误解、嫉妒、非议。它同坚忍相伴,它同自信携手。
想一想那选择了在辱骂声中顽强活下来最终为赵氏孤儿复仇的程婴;想一想在北海的秋风长草间十九年目送衡阳雁去的苏武;想一想走在江西新建县拖拉机厂的上班路上并保证“永不翻案”的邓小平;或者只是想一想多年来养育了也许是你们家祖祖辈辈第一位大学生、硕士生或博士生的你们的父母。
这些理想当然是不同的,有些似乎还不够崇高,不够伟大,今天的法律人甚至会批评其过于野蛮或狭隘;但抽象看来,他们毫无例外都是理想主义者,是成熟的并因此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因为在今天我们社会,判断是否真正理想主义者的标准不应全都是实质的,不完全是你是否认同、分享他/她的追求,是否值得你为之献身;而至少部分应是形式的,即他/她是否始终并无怨无悔地追求了,是否展现了一种坚忍,一种对目标的恪守,一种我先前说过的那种“认命”或“安分守己”。
也因为理想并不完全是个人的选择,在相当程度上,它是社会的构建,基于一个人对自身能力、时代和社会环境的理解、判断和想象。你们也不例外。也许你们的理想会显得比我们的,比我们前辈的更宏阔,更高远,但那不过是你们的能力以及北大和今日中国为你们展示了更多选项以及更大的可能性。而我们最关心的是,许多年后,在漫长的再也谈不动理想的年月后,你能否像你所敬重的甚或不那么敬重的前辈那样,拿出一个作品,值得你向世人自豪——即使仅仅如同此刻站在你父母亲骄傲目光中的你?
因此,我希望你们切记,真正的理想,无论大小,无论高下,最终都一定要用成果来兑现,否则最多只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但对这个世界多一个少一个都没有意义的愿望表达,甚至只是一通大话、一张空头支票或一个笑柄。
我们会宽容、理解并心痛你们必定会有的失败和挫折,但我们祝福、渴望并欣喜你们成功,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如同当年你跌跌撞撞迈出的第一步。我们并不苛刻。
而且,我们也有耐心。我们会在这里长久守候;即使夜深了,也会给你留着灯,留着门——只是,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
而且,我们相信,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你们会是有出息的孩子!
第四篇:北大法学院毕业生致辞
朱苏力:北大法学院2009届毕业生致辞
走出校园——北大法学院2009届毕业生欢送典礼上的致辞
朱苏力,北京大学法学院院长
你们就要走出校园了,有些话老师该说不说,那就是失职。因此,趁今天这个场合,我首先代表北大法学院和全体老师祝贺你们;也感谢你们多年的努力,造就的不仅是你们,还有我们,此刻的成就感;但还想唠叨几句。话题是几年前看电影《天下无贼》留下的,一直耿耿于怀。
影片中,傻根忠厚老实,对所有人都没戒心、不设防。怀了孕的女贼(刘若英)突然良心发现,想保护傻根,生怕他了解了生活真相,失望、受伤或学坏,愿意他“永远活在天下无贼的梦里”。男贼(刘德华)则认为,不让一个人知道生活的真相,就是欺骗;生活要求傻根必须聪明起来;而一个人只有吃亏上当受过伤,才能重获新生。他强悍地反问:“[傻根]他凭什么不设防?他凭什么不能受到伤害?凭什么?就因为他单纯,他傻?” 这是两种教育理念的尖锐论战。都有道理;道德高下也并非一目了然。今天中国几乎所有的父母、老师更多偏向刘若英。不是不知道生活有阴暗面,但怕年轻人学坏,不让他们接触,最多来些话语谴责。我们太注意区分知识的善恶,与时俱进,还搞了各种各样的政治正确。似乎只要严防死守,像对付萨斯或“甲流”一样,或是装上个“绿坝”什么的,就不会有人感染,就能消灭病源,最终培养出一批时代新人,全面提升人类的道德水准和生活质量了。也就二十年吧,说是不能让纯真的心灵受伤,以保护隐私、防止歧视为名,我们就进步(或堕落?)到从小学到大学都不公布考试成绩了!
鸵鸟战术不可能成功,校园也非净土;我只是担心有人被忽悠了。真傻还不要紧,傻人有傻福——想想傻根;而“天真是冬天的长袍”,能帮助我们抵御严冬。我最担心的是,过于纯洁、单
一、博雅或“小资”的教育,一方面让人太敏感、太细腻,一方面又会让人太脆弱。考试不好都“很受伤”,那考不上大学呢?求职或求爱被拒呢?更别说其他了。瓷器太精致了,就没法用,也没人敢用。生活中谁还没个磕磕碰碰?!
也确实很难接受刘德华的“残酷教育”,更无法实践。影片中,刘德华也没做到;他还是倒下了,为保护梦着天下无贼的傻根。更可怕的是,刚听罢“无毒不丈夫”,一转身,理论联系实际,活学活用,李冰冰就满含热泪恳请原谅,把自己的导师交给了警察;老奸巨猾的黎叔只能连连感叹“大意了”。一个字——报应!莫非我们和刘若英一样,“怕遭报应,想做点善事积点德”。但一时的善良会不会变成长远的残忍?而且,我们真的善良吗,或只是为了证明我们善良——其实证明的是我们的虚幻、虚弱并因此是虚伪?
这是教育的深刻且永远的两难。由此才能理解中国古代的“易子相教”、斯巴达教育以及毛泽东的“大风大浪培养革命事业接班人”。但这还只是生活磨难的替代品;严苛不让人长记性,吃一堑才能长一智。我有时甚至怀疑,今天大学搭起的知识殿堂,只是暂时搁置、部分隔离、更多是推迟了你终将面对的严酷,也缓解了我们内心深处的疑虑和不安。
知识也未必能走出这个困境,尽管我们常常王婆卖瓜,说什么“知识改变命运”。这话没错,但弄不好也,甚至很,误人子弟。它夸大了知识、博学、思想和理念的作用,捎带着也就夸大了知识传授者的意义;却低估了行动的意义,更严重低估了行动者的艰难。其实,至少我,或许还有其他老师,选择校园并不只因为酷爱学术、追求真理,还部分因为读书比做事、特别是比做成事更容易,也更惬意。校园教育注定是残缺的。它确实拓展了你某些方面的想象和思辨能力,却也可能因此弱化了你应对和创造生活的能力。
出于责任,而不是愧疚,我把这些困惑和担忧,包括自身局限,都告诉你们。就是没法给你一张IQ卡,也没有密码;而且“是真没有”,即使“这可以有”,即使你像范伟一样举着斧子。希望你们重新审视并尽快走出校园。不要只用规范的眼光看世界。生活世界一定不规范,有时还抵制规范。不要把符合逻辑或看似普世的话都当真或太当真。生活不是逻辑;真正普世的无需倡导,有人促销的则一定不普世,还可能假冒伪劣。如果没有准备,一旦遇上忽悠行家或策略高手,甚至卑鄙小人,你就会手足无措。无论是消极无为,还是同流合污,即便愤世嫉俗,那也是行动力的丧失。说不定,一次情感创伤就毁了你的善良和未来——想想法大的付成励同学。
你就得像宋丹丹说的,“做[……]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请记住,是对自己。要抗造,经得起摔打,顶得住飞来横祸或无妄之灾。“好人一生平安”也就一只歌,听听就行了。出门被车撞的,并非都是,其实基本不是,不孝子孙或贪官污吏。就算民主法治能让国家长治久安,也消除不了办公室政治。安徒生童话里,你也得走到结尾,才能“从此过着幸福的日子”。
不是说放弃诚实和善良;只是老百姓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真正的善良只能出自知情的选择和坚持。
这些话冷峻,却不冷酷,更非冷漠。怎么可能不希望你们每个人都一帆风顺?!只是既然你走进了这个校园,生活在这个世界,你就注定不是为重复昨天的故事,听从教科书的安排。我们只能创造你的此刻,你要创造的却是自己的未来;你要实现的,不是别人——包括父母——对你的期待,而是,最好是,你对自己的期待。你必须有能力承担起想象中你独自无力承担的责任,即便是为人子/女、为人夫/妻,为人父/母或为人师/友。
而且你们是共和国的年轻公民!你们当中应当产生,也定会产生这个国家和社会各行各业的精英,甚至领袖。我们的共和国很快将迎来她的六十周年,但凭什么说你的今生今世或此后,中国就不再遭遇汶川,就没人折腾了,就没人打西藏或台湾或南海的主意了;或贪婪不再引发其他什么全球危机,人类就此与9.11决绝,一路高歌,直奔历史的终结。
过去一年来,我强烈感到,中国不是正走向,而是被推上更大的世界舞台。主要还不是“奥运”,而是金融海啸。当然还有索马里护航、美国要中国为巴基斯坦提供军备以及盘算中的收购悍马或沃尔沃。即使看似波澜不惊,也意味着波澜壮阔、也一定波诡云谲的挑战。不尽是机遇,一定有莫测的风险、陷阱、圈套,弄不好还有灾难。
而所谓精英,就是人们感觉良好,他却见微知著,小心翼翼,默默为整个社会未雨绸缪。这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仅有理想、知识或爱心还不够,你们必须,也相信你们会坚定、冷静、智慧和执着;还必须有人准备,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当仁不让,承担起对这个民族乃至人类的责任,直至为之献身。这就是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不是推荐这条路。没有。我只是指出有这么个选项。和天下的父母差不多,其实,我们更愿意你们平平安安;也算想过,却未必期待你们成为英雄。英雄路注定坎坷,更是狭窄;无人允诺,更没法保证,你选择了,终点就是成功,而不是悲壮。至少,我的这番婆婆妈妈,在很大程度上,恰恰是想到了,你们当中也难免有人失落、失意甚或失败。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祝福你们!北大法学院都祝福你们!
也无论如何,我们都尊重你们各自的选择;并相信你们,会无怨无悔!
2009/6/28定稿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楼
第五篇:北大哲学系系主任致辞
系主任致辞
北京大学哲学系主任:王博
从孔子、老子和苏格拉底、柏拉图算起,哲学已经有两千五百年的历史。这门探究存在、知识、道德和秩序的学问吸引了一批批智慧的生命,留下了一系列厚重又空灵的探索轨迹。以北大哲学系为例,梁漱溟、胡适、冯友兰、金岳霖、汤用彤、贺麟、洪谦、冯定、张岱年、宗白华、任继愈等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哲学家一直在寻找家园和归宿,却也是一直在路上的人,突出的表现便是我们很难给哲学提供一个普遍被接受的定义。如果非要给哲学添个新描述的话,也许可以说,这是一门关于心灵的学问。汉字中的“哲”原本就是从心的,金文作“”。我更喜欢这个写法,它点出了哲学的性质,以及哲学家的使命和关怀。
这并不是一个抽象而空洞的心灵,孟子说:心之官则思,并通过思把生命和世界联系在一起。离开思的哲学是无法想象的,而离开生命和世界的哲学是苍白的。东西方的哲学或有不同,但哲学家们都通过思探索和创造着生命及世界的意义。庄子在思中体验到了“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之境;孟子在思中发现了“万物皆备于我”的快乐;笛卡尔在思中证明了自我和世界的存在;康德也在思中找到了“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法则”。
心灵是一个至大无外,至小无内的存在,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从五尺的躯壳,直接通向万物之极。哲学家要安顿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生民和天地。正是在对他人和世界的承担中,在道的传承和践履中,我们才可以找到德性、智慧和幸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的四句教堪称哲学家的座右铭。
《诗经》有云:“周虽旧邦,其命惟新。”先哲造就了北大哲学系百年的荣光,我们正在续写着它的现在和未来。北大是常为新的,哲学也是如此。北大哲学系将直面当代中国和世界,在独立和自由的思考中延续传统,开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