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母亲在拯救与放弃中挣扎纪实故事
2011年2月21日,北京丰台区法院未成年人法庭副庭长张勇刚到办公室,书记员就抱着厚厚一撂案卷走了进来。这撂案卷里记录的是一起故意杀人案:单亲妈妈吴梅离婚后带着女儿吴媛一起生活,没想到14岁的女儿逃学上网、离家出走,最终被学校开除。为了挽救叛逆的女儿,吴梅决定“圈养”女儿一年。渴望逃走的女儿先是割腕自杀,继而在深夜挥刀砍向睡梦中的妈妈……
案情让张勇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尽管她审理过许多起刑事案件,但一个14岁的女孩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的母亲,还是令她感到震惊。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孩子对母亲痛下杀手呢?
张勇正想仔细了解一下案情,电话响了。值班法警说:“张法官,有位当事人要找您,说她的孩子要杀她。”
在法院的谈话室里,张勇见到了这位当事人,一位年近40岁的女人,半边脸用头发遮挡着。看到张勇走进来,她赶忙站了起来:“我叫吴梅,吴媛是我女儿。张法官,这个孩子我不要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辛苦把她养大,她竟拿刀砍我,作孽呀!”一开口,吴梅的眼泪便涌了出来。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你能告诉我孩子伤害你的原因吗?”张勇温和地问。
“我在北京做服装生意,吴媛3岁时我离了婚,为了孩子我没有再婚,就怕委屈了她。可她却不争气,从上初中开始就偷偷去上网,经常夜不归宿。去年10月初她又离家出走,我找了9天才找到她。为了不让她跟那些坏孩子交往,我把她关在家里一年,不准她出门,谁知道她竟拿刀砍我!”吴梅说着,撩开头发露出了遮挡下的右脸,只见脸上一道8厘米长的深深伤疤。“我头上还有好几刀。这孩子下手太狠了,她就是想砍死我,出去跟那些坏孩子玩!”吴梅哭着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吴梅说,也许监狱才是女儿最好的归宿,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法官用心缝补亲情裂痕
送走吴梅,张勇心里很不平静。她忘不了吴梅那既爱又恨的复杂眼神。她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仇恨和绝望,使一个母亲请求法官把女儿送进监狱?张勇决定提审一下吴媛。
吴媛被公安机关拘押后,鉴于她是未成年人,又有亲友担保,已经取保候审。张勇随即通知吴梅,让她带着女儿来法院一趟。
见到吴梅母女,张勇发现吴媛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张勇先是跟吴媛聊了一些学习和生活方面的家常话,然后才慢慢转向了案情。“听说你离家不归,和几个同学在外面租房逃课上网。能告诉阿姨是什么原因吗?”
“妈妈整天忙自己的生意,我觉得自己像被扔掉的小猫一样孤独,没有人给我温暖,只有跟那些小伙伴们在一起我才感到快乐!再说,我们只是上网玩,也没犯法,可妈妈却说她们都是坏孩子,不让我跟她们玩!”吴媛捏着衣角哭泣起来。
“阿姨听说你以前成绩很好,是个听话的孩子,为什么后来变了呢?”张勇又问。“我想找人玩,妈妈却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刚开始我只是离家出走,后来妈妈把我关在家里,我的精神都要崩溃了。我想过跳楼,也拿刀子割腕自杀过。有一次,我当着妈妈的面把一大桶洗衣液喝了,就是想让妈妈把我放出去。”
从吴媛的讲述中,张勇听出吴梅对女儿管教中的失误,也感受到了吴媛的叛逆。于是,张勇接着问她:“你为什么要对妈妈做那么过分的举动呢?”
“我需要自由,我愿意和朋友在一起。我喜欢上网,在网络里我能得到现实中得不到的关心。虽然妈妈在家陪着我,但我觉得自己很孤独。我没法和妈妈沟通,她一和我说话就指责我,我根本无法接受。被关在家里,我烦躁得有杀人的冲动,我快崩溃了。我觉得死对我和妈妈都是一种解脱。我就拿刀砍了妈妈!”吴媛哭着说。
“你现在怎么想呢?”张勇问道。吴媛含泪说:“出事后我很后悔,不管怎样她都是生我养我的妈妈,我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我现在担心的是,我要坐几年牢啊?”
听了吴媛的话,张勇安慰她说:“孩子,你先放下思想包袱。我会跟你妈妈一起帮助你的。”
张勇注意到案卷里有一份警方对吴媛的刑事责任能力进行的鉴定,吴媛曾经患有轻微的抑郁症,案发时为分裂型障碍,属于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吴媛的情况在量刑时是可以从轻的,但如果能够说服吴梅谅解女儿,那么,对吴媛将会更加有利。
和吴媛谈完话之后,张勇又把吴梅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告诉她孩子认错了,希望她能给孩子一个机会,因为她的原谅是减轻孩子刑罚的条件。
吴梅沉默了许久说:“我真的管不了这个孩子了,也许她只有在监狱里才能反省自己的行为,才能让她走上正路。”
张勇说:“我不仅仅是个法官,也是个母亲,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如果不加以正确引导,就会产生病态性格。我知道你很爱女儿,你离婚时争取到女儿的抚养权,就是想用你的爱保护她,但你忽略了她的内心,你知道她心里是多么渴望你的爱吗?”
“我是做买卖的,每天收摊已经挺晚了,就是为了多挣点钱,让女儿的生活有保障。别的孩子有的东西我都给了她啊!”吴梅有些激动,“在教育孩子方面我可能有些极端,我也很痛苦,我真想死了算了。”吴梅哭了起来。
见此情景,张勇安慰她说:“其实我也曾和你一样有过绝望:也曾想过自杀,但我走过来了。活着是最好的,活着就有希望,谅解你的女儿吧,你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她吗?真要是把女儿送进监狱,你舍得吗?”
解开心结接续母女亲情
吴梅母女离开法院后,张勇又拨通了吴梅的弟弟吴刚的电话,请吴刚好好做姐姐的工作,原谅孩子。
第二天,张勇接到吴梅的电话:“张法官,您说的对,我教育孩子的方法确实有问题。我原谅孩子,不会放弃她,希望您能对孩子宽大处理。”
随即,吴梅来到法院,提交了谅解书,希望法院对吴媛从轻处理。另外,吴媛户籍所在地的村民委员会出具接收证明,愿意对吴媛进行监督改造。
2011年3月28日,吴媛在妈妈等亲人的陪伴下来到法院,法院当庭对案件进行了判决。鉴于吴媛犯罪时尚未成年,认罪态度较好,并且吴梅对女儿表示谅解,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吴媛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
庭审后,张勇抚摸着吴媛的肩头说:“你要好好听话,妈妈为你做了很多,不要再辜负她,以后有什么事多和妈妈沟通。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了!”
吴梅含着泪对张勇说:“张法官,您救了我的孩子,也救了我,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但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您怎么也会想到过自杀呢?”
张勇笑着说:“5年前我得过癌症,在病痛的折磨中,我感到生不如死的绝望,动手术前我多次想到了自杀,但为了女儿我还要活下去!医生用手术刀割掉了我身上的癌症病灶。作为法官,法律就是我疗救社会伤痛的手术刀,这把手术刀割去的是社会肌体中坏掉的部分,却不能割断浓浓亲情。”
吴梅听后愣了,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一脸阳光灿烂的女法官,也经历过如此的人生磨难。她还想说些什么,张勇劝她说:“赶紧带孩子回家吧,经历过这些事情,孩子精神上受了些刺激,有些抑郁,一定要把孩子的病治好。我的父母都在部队工作,需要到部队医院我可以帮你联系。”
牵着女儿的手,吴梅给张勇法官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母女俩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法院。
案子结束后,张勇法官深有感触地说,吴梅爱自已的孩子,却不知道该怎么管教,最终导致极端事件的发生。其实,作为家长,不管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孩子,即使是一个大家眼中的“坏孩子”,也不能一味地指责。因为对孩子来说,连自己最亲的人都嫌弃她了,她会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这样的想法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叛逆和极端,甚至会用极端的举动来报复父母。但愿这个案子能给家长们一些提醒,只有了解孩子的真实想法,才能成功做父母。
第二篇:搁浅的母亲在挣扎
搁浅的母亲在挣扎
洪玄发
人生就象一条船,疾病如同风浪。幼年是纸折的小船,很轻巧很脆弱,顶不住微波的起伏,只宜在脸盆或水凼中试航,且需一双双大手的用心呵护;青少年是扬帆起航的木船,可是在江河中行驶时,常常会迷失航向,需有经验的老船工时时为其掌舵导航;中年是装备精良的万吨级钢铁巨轮,在海洋上乘长风破万里浪,目标明确且坚定,但也经不住冰山或暗礁的撞击,滔天巨浪的狂掀,稍一失神就会成为海底残骸;老年是千疮百孔的破旧老船,只要稍稍遭遇一点点的风浪就会搁浅或倾覆沉没。
母亲年逾古稀,就是一条弱不禁风的破船,在生活的风浪中摇摇晃晃,随时都有覆没的危险。
母亲生于抗战的第二年闰七月初九,在家排行老三。那时娘家生活正红火,外公头脑活络,开了一家屠店、一家伞店,有田地有房产,会武功,懂医术,但为人谦和,且乐善好施,还曾在解放前当过最后一任保长。在任期间协助族长维修李氏宗祠时,只因有一位族人不肯交均摊的维修费用,外公一气之下搧了那家伙一个耳光,从此结下了冤仇,并付出了沉重的家庭偿还孽债的代价。一解放,那家伙就咸鱼翻身,挤进了农会,仗着手中的权力,肆意在“三查”中公报私仇,将已打成地主并瘫痪的外公予以公审,执行了枪决。
公审当天,外婆带着子女为外公进行了活祭,这名副其实的生离死别的场面,其惨状令人无以言表。据当年目睹的人回忆,外公坐在上首,接受子女一个个哭着跪拜,整个家里弥漫着死神的气息。等一拜完,就有两个凶神恶煞的人一边一个架着外公,可怜因中风而瘫痪的他只能拖着双脚押到刑场,最后也是坐着命赴黄泉的。
在那个政治挂帅的特殊年代,家庭成分决定人的一生命运。“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外公他已饮弹而去,彻底解脱了人生的痛苦,而活着的外婆和四个子女就从此陷入了生活无底的深渊。头上戴着地主子女的帽子,人格却低人几等,毫无做人的尊严,就连三岁幼童皆可欺侮他们一番。村人像避瘟神一般躲着他们,生怕他们把晦气沾到身上来,更别说将女儿嫁给地主子女。而要娶地主的女儿也要顶着极大的压力,拿出极大的勇气。父亲是从几十里外的一个小山村抱养来的,好在养父母家境较殷实,还好只划了中农成分。家中还定了个童养媳,可后来一解放,女方就吵着要回家,加之新社会不支持这种落后的旧婚俗,所以也就不勉强。父亲与母亲属自由恋爱,当从地下恋爱阶段转到公开化阶段时,他们遭来了各方的极力反对。有的对父亲娶一个地方子女感到惋惜,因为父亲当时在大队食堂当管理员,工作表现出色,属培养对象,如此一来,可谓断送了政治前途。当时村支书很正言厉色地找父亲谈过一次话,叫他一定要慎重又慎重考虑清楚。在家中祖母更是反对这门亲事,说凭自己儿子的条件,要人样有人样,要才能有才能,什么女子不好找,偏要找个地主子女做老婆,到时会坑了你一辈子的,在人前头都抬不起。但无论压力有多大,父亲就是不放弃,坚决与母亲结了婚。
常听准文盲的母亲凄惨地回忆说:“我与你家老子结婚的时候,政策正紧,不准摆酒席,只买了三斤猪肉两斤鱼,就连新婚的被褥都是向招仂借的,新婚三朝就还了渠(她)家。结婚那天,谁也不准来闹新房,冷冷清清。”又说:“我十九岁进你家的门,苦吃足之,因为家里驮地主(成分),你家褓褓(祖母)嫌我娘家成分不好,没家乡(家族势力),就歧视我,待我很凶,前半辈子受够了气。”还说:“我到你家来的时候,连尿桶脚盆都没有,你家褓褓没一点疼心,一直到好多年后才请桶匠打的。”母亲说起过去驮成分的苦,眼泪不知流了多少次,曾说世上没什么比驮地主更苦的了。在我的记忆中,大约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晚,母亲刚从生产队收工回来,正在吃饭,从门口闯进来一个荷枪的民兵,厉声喝令母亲去大队部开会,母亲跟他解释说自己刚歇工到家,想给孩子(我小妹妹)喂下奶再去,可这位神气十足的民兵却很不耐烦,从肩膀上取下枪,威胁道:“死地主,你再不快点,要老子发火没好事。”母亲只得眼泪红红地放下怀中呦呦待哺的孩子,在民兵同志的押送下走了。我至今还清晰记得那晚的情景,那个民兵凶神恶煞的样子也许这辈子不会忘记。他是与我村相隔只一里路叫王村的村里人,别名叫瘪壳,很积极,对四类分子很凶。
日子无论多么艰难,可还是得过下去。母亲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还是把苦难的岁月一天天地捱了过来。到一九七九年,邓小平同志为四类分子摘了帽。常听那苦命、打了一辈子单身的舅舅形象地说:“摘了帽,头上觉得轻了许多,腰也不驼背弓弓的,可以挺起胸脯做正常人了。”但记忆中发生在我姐和我身上的几件事,至今想来还感到愧疚和脸红。在斗争地主最激烈的时候,村里街头巷尾的石板路都是四类分子打扫的,少不更事的姐姐跟着其他伙伴,对着正在扫地的外婆等人喊:“地主不老实,扫地不伶俐(干净)。”于是其中有个人轻声跟姐姐说:“你别喊,你家外婆也是地主啊。”外婆故世那年,我十岁,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两元钱算给我生日红包。外婆皮肤白晳,说话轻声细语,每天连续不断地从河里装水回家,在圆圆的锅台边上象摆龙门阵一样,大碗小碗装满水,从锅沿头摆到锅沿尾。她最后是在一个租的别人的房子里去世的,出殡那天,我(一个少先队员)为了表示自己政治立场坚定,找借口没有参加外婆的葬礼,如今想来当年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多少也中了一点极左思想的毒。
还有一次在家中,在外受政治压迫,在家长期受婆婆歧视的母亲,不知因什么事叫我去做,可我没当回事,还顶嘴,母亲坐在灶窖口的烧锅凳上,气得骂了我几句“孤幽鬼”,我一时口急,骂了母亲“死地主”,母亲异常气愤,哭骂道:“人家骂我死地主,还有一套讲,谁叫自己父亲当过保长,作过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这样骂,真是伤心。”父亲也十分气愤,当即给了我一个巴掌,把我从锅台边打到灶窖口,母亲这时又心疼地把我搂在怀里,责怪父亲打得太狠,耳朵打聋了可就坑了儿子一世。
在家中,婆媳关系一直紧张,这一半也有政治形势方面的原因。祖母怪罪作为地主子女的母亲嫁给父亲后,断送了自己有光明前景的儿子的政治前途,不能入党,也就不能参加组织生活。另一方面也有封建思想作祟的原因,认为婆婆在家中就要压倒媳妇。我们四个子女两极分化,姐姐和我受到祖母的影响较多,给我们灌输母亲不好的仇视意识,使姐姐和我从五六岁开始就从心理上疏远母亲。祖母教唆我们不要叫母亲,她在我们面前都是称我母亲“那个鬼”的,时间一长,我和姐姐就习惯成自然,对母亲叫“好娅”的亲切称呼再也唤不出口。祖母常把家中好吃的藏起来,不给母亲吃。那个年代又是修水库,又是生产队“双抢”,经常两头见星星,消化力强,母亲只喊饿。套用一位文豪的名句,和谐的家庭大抵相同,矛盾的家庭各有各的矛盾。有时婆媳矛盾激化,母亲忍无可忍,与祖母竟然大打出手,引来邻居的围观和劝解。家里总弥漫着一股硝烟战火的气息,我们作为子女的每天生活在这样的氛围中,神经总绷得紧紧的,也处在两难境地,一边是待姐和我疼爱有加的祖母,一边是生养我们的亲生母亲,立场站在其中任何一边就意味着得罪另一个亲人。而父亲也难解这个千古难解的仇结,只好一味的采取躲避的态度。因为这两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女人,一个是恩重如山的养母,把他从小当掌上明珠般养育大,另一个是共沐风雨的结发之妻。他常在离家三华里的大队部值夜班,眼不见心为净。
母亲是个喜欢做粗活的人,也是个勤劳的人。在生产队挣分工期间,趁歇息的片刻也要溜到自留地上掘几锄。农闲时就上山砍柴,烧炭。家中一日三餐的菜蔬都靠母亲种来,所以她显得特别忙,也怨言最多。平时不是掘地就是浇菜,再无事就去锄草,总有做不完的事。父亲只在南瓜藤长到快上架时才帮忙搭下架,其他一切不管。他只一心在大队做出纳,管好那几本账簿,村里有红白喜事就去帮忙吹吹打打,一天乐呵呵的样子,不识愁滋味。母亲对家务事不感兴趣,尤其是厨下的事不插手,子女也是交给我祖母带,只在工余休息时回家喂下奶。母亲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和父亲的名字,但写不来。她觉得读书是无用的,还不如跟她去种种菜。记得我读初中后,学业开始紧张,自己也开始意识到读书的重要,农家子弟只有读书成才一条路。星期或寒暑假在家时,常抱着一本书坐在后门口看,而她正挑便桶要上菜地,叫我帮她挑或跟她一起去锄草,有时动身稍慢或叫几句不应她,她就发火,或边哭边骂,说:“自己生的都给这个死老妪教坏了。”或者又气又恨地说:“一日抱着一本书有什么用,别惹得我发火,把你的书扔进灶窟烧掉,省得抱着一本书不放。”读高中时,有一次我跟母亲上自留地锄草,接近中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烤人,密密的辣椒林里的杂草好象永远锄不完,用锄头又不好使,只得蹲下身子用手一把把地拔,头上热哄哄的晒,地上的滚气蒸着,白花花的阳光剌得人眼都睁不开,而且热汗象断线的珍珠般往眼中钻,火辣辣的,满手的草汁气味难闻异常,实在坚持不住,气得撂下锄头要回家。母亲说我不听话,要我把草拔干净再回家,我就不。母亲气得号啕大哭,骂我“逆子”,说她“血要红的气成绿的”。我两个妹妹相差较大,大妹妹象我父亲,喜欢做细事,对农事粗活不甚感兴趣,因此初中读了一个学期后就回家站柜台,在供销社代销点帮忙卖货。小妹妹喜爱做粗事,贴着母亲帮忙种菜,冬闲时就邀伴一伙一浪地上山砍柴。母亲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得力的好帮手而颇感得意,尤其是当别人夸奖小妹妹能干时,母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也常在人前夸小女儿肯做听话,做事快手快脚,逢人就说她好。
母亲是个肚里藏不住半句话的人,嘴上就是心里,且一句话可以重重复复说上十多遍,如同复读机,令人厌烦。有一次,小妹妹从外面回家,故意一连叫了她十多句“好娅”,母亲感到奇怪,厌烦地说:“你老是叫干什么?叫一句就可以了。”小妹妹噗哧一笑,说:“你也晓得老是叫厌烦,你一天嘴翻来覆去讲得不停,别人也厌烦的。”气得母亲骂她“这个孤幽鬼”。由于她有嘴多的毛病,村里人都有些嫌忌她。当然这也不是她一个人才有的,她的同胞姐弟也一样,尤其是舅舅。舅舅因驮成分而一直未成家,住的是生产队的仓库,但人好讲,走到哪里就声音响到哪里。因此村里人有句话说的就是指他,叫“今日鸟仂飞得没一只”,是说舅舅不在场。
母亲在五十岁前以做室外农活为主,之后由于祖母的去世才开始做家务活。祖母的去世意味着母亲的精神上去掉了一座无形的大山,也一下子失去了一个长期的对手,倒显得有些孤寂了。她不得不与熟稔的田里山上的粗活告别,从头开始学做饭烧菜,喂猪养鸡,一时感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每天的早饭总要到九点过后才能熟,有人笑她是“灵屋里的伙头”。如果家里突然来了几个客人,她就更慌了神,急忙去托人来帮忙下厨。尤其过年,我们几家来聚会,她就吵着说要逃走,说弄这么多人的吃吓不过,搞得我妻子说婆婆没有一点客情,对她产生了隔膜。
母亲与父亲属于互补的两个类型的人。也不知当初他们怎么找成功的。一个好吵,一个好憋闷,母亲给父亲的外号叫“捂拢”(不爱说话,尤其在家中)。母亲一个人在厨房时,听起来就像有两三个人在说话,她自讲自应,不知疲倦。父亲评价她是“碰着一个石壁,尿屎臭屁都可以讲一餐”。她讲得最多的是向别人不厌其烦地诉苦,几百上千遍地说祖母怎么欺侮她,如同祥林嫂一般。父亲受不了她的耳朵更,就溜到别人家去玩了,有时是打麻将,或打牌,常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母亲对父亲的爱是发自内心的,应属于时下流行的“找个爱我的人做老婆”。母亲虽从外转内做家务事,但还承担着一家人的菜蔬种植任务,且从不拼着父亲去种,都是自己去或叫子女帮忙一下。她很关心父亲的身体健康,延续了祖母每天早上一碗热米汤加麦乳精冲鲜蛋的传统,而自己却舍不得冲一次吃。父亲平时粗事做得少,加之多年营养良好,故容颜比岁数显得年轻,而长年喜爱体力劳动的母亲就显老得多。有一次,生疏人到家里来,恰好父母都在家,于是礼节性地向父亲说:“你母亲还康健啊!”母亲听得很不是滋味,事后半嗔怪半戏谑地对我们说“我难道就那么老吗”,而父亲却尴尬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母亲对父亲的好,据我如今想来有几种可能。一来是年轻时的父亲可谓是上下三村有名的美男子(即时下称的“帅哥”),“文革”前曾有过文化繁荣的局面,恰好当时的村支书是个戏迷,一手备办了全套的戏班行头,又从外村请来了师傅教戏和文武场器乐演奏。父亲俊俏的外表被师傅选中学小旦角色,戏台上的父亲扮演的小姐不知迷倒了多少观众。现实生活中自然也不乏忠实崇拜者或称粉丝。母亲是一个家庭成分不好的地主子女,能得到父亲的青睐实属不易,且不知有多少青年妇女心生醋意。加之父亲自小家里就有个童养媳,可谓婚约在身。因此母亲能把父亲抢到手,可谓也施展了自己的个人魅力,也算当了一回“小三”吧。曾听母亲自己坦诚说:“下严田进元公的老婆讲过,能做你家老公一天老婆,就是死了也情愿。”这时的母亲心里是满足的,也是得意的,因为自己不光是父亲一天的老婆,更是他一辈子的老婆。我猜想母亲能任劳任怨,时时处处让着父亲,不忍心让父亲做粗活,可能有爱惜的因素。二来是父亲在那政治挂帅年代,能舍弃自己的前途,与一个人见人怕的地主子女结合,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的。母亲也可能有感恩的情感因素。三则可能带有客家人的特点。在婺源东北乡有个很有特色的村落叫阆山,居住在近千米的山顶上,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但几百年来,村民一直延续着“女耕男读”的传统习俗。当地的妇女固守“男人由女人养活”的传统观念,田间的农活、菜蔬的种植、货物的运输等等重体力劳动皆由妇女承担,村中的大男人不是在家打牌就是带小孩,而女人不但无怨无悔,而且认为理所当然,反以为荣。母亲从嫁进门就包了全家一日三餐的菜蔬,五十多年来从不攀比父亲,宁可自己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做,让父亲早上睡懒觉,白天晚上打牌搓麻将。同时还担忧父亲的身体弱,常常给他补营养。
母亲一辈子共怀胎七次,生育了六个,存活三女一男。她常诉苦说:“我那时怀你们经常饿肚子的,没菜都可以一餐吃三大白玉碗饭,你家奶奶嫌我吃得粗,把饭藏起来。有时实在饿不过,把猪食槽里的番薯也捞起来吃。”我的上面有个哥哥,大我四岁,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尽得父亲的优秀遗传基因,颇为可爱得人怜惜,但在自家的方塘里溺水而死。最小还有个妹妹,非常瘦弱,没到两岁就夭折了。四岁哥哥的溺亡令母亲恸哭不已,虽身怀六甲也要抱着给他吸气,只想把潜入哥哥体内的死神吸出来,为挽回哥哥宝贵的生命做着最后徒劳的努力。记得最小妹妹气绝那晚,母亲也是哭得死去活来。按当地习俗,未成年夭亡一般不用棺材盛装,请木匠打个小棺,装殓后趁晚上抬到村外叫猴狲坳的地方挖个坑埋掉,再在上面盖个粪箕。多年后,母亲还常念叨起那两个夭折的骨肉,说在的话应该结婚生子了。
母亲常叹说自己这辈子苦吃足了,前期又是驮成分,又要受到祖母的欺侮。生产队劳动紧张,而且还吃不饱。可惜自己不识字,不然要一条一款记起来,写成一本书。现在好了,再不用驮成分,受别人欺。家在自己手上,要吃什么就自己做,可惜又吃不得什么了。
母亲已在不觉间老了,再不是以前壮丽的模样。容颜象被时间老人无形中抽走了饱满的水分,又象一座漏光了水的水库,只剩坚挺的堤坝和干硬的泥沼。她老态尽显,记性就象被狗吃掉,边说边忘,嘴比以前更叨个不停,如一台打开忘了关的收音机,从天蒙蒙亮就自言自语起,直到睡着了方才记得关掉休息。
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不甘居人后。她不想自己孩子看着别人吃自家没有,每年总要把所有的自留地种满,什么都要种点,而且争取比别人家早吃上,甚至能先送给别人尝鲜,这时她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得到了些许的虚荣和满足。母亲的勤劳常出现在自给自足基础上的剩余,种的菜有时吃不完就东邻西舍地送。我从婚后在小城安家,母亲就又把我的小家记挂在心头,时常托人捎菜来,或每次回家都要在袋里塞点菜,有时是刚从菜地里摘来的瓜果,有时是缸中掏出的腌菜,再没有就包十几个自家土鸡下的蛋。母亲爱种菜,也有一套种菜经,常在闲谈时传授给我们,什么菜不能施什么肥料,不然结出的果是苦的。因城中小家位于小城之巅,后门有块余地,母亲有次进城说空了可惜,硬是一锄锄地整理出一畦畦的菜地,并为我们种上菜蔬。回乡下老家后,又立即张罗给我们的菜地准备肥料,将猪粪晒干,用编织袋一一装好,央求开班车的司机给我捎来,让我一次次的哭笑不得。
也许疾病的家族遗传,现代先进的医学也无法解决。母亲在六十九岁那年初春的一天上午,在自家后院内的方塘水埠头洗衣服,洗完站起来感到头晕,父亲回家刚好看到,扶进房就胡言乱语,手乱扯,不知人事。在农村遇见这样情况,首先总想到是否得罪了神灵,马上派人去几十里外问神汉,然后按神汉指示祭献祖宗和各处鬼神。父亲直到中午才把母亲发病情况电话通知我。我立即抓了一辆车急忙赶到家,背起神志不清的母亲就走,在县中医院作了一番检查后,医生诊断为脑梗塞。说来也神奇,医生将疏通脑血管的药水输入母亲瘦弱的手腕上的静脉才两个小时,她就像做了一场恶梦般清醒了过来,立即要下床出房去玩,我们三个子女不得不佩服医学的先进,医术的高明。住院观察了一周后,母亲光荣出院了。然而在这年的年末,我可怜的舅舅却因脑溢血发作而昏迷不醒,而继子在外打工,家中无人作主给他医治,在鬼门关苦苦捱了两天,终于撒手西去,结束了苦难而孤寂的一生。
遗传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无限地延伸。外公在临死前是先中风后被处死的,大姨妈最后几年也曾中了风。病来如一阵无来由的风,一下就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吹倒了,像吹飞一张薄薄的纸那么容易。母亲在今年正月时还有个宏愿,要趁身体还好再养一栏猪,因为年初买了一千多块钱的柴。我在吃年夜饭时也说了新年里要完成的几件事,一是争取通过高级职称外语考试,二是装修下城里的房子,三想把自己发表过的旧作结个集印出来。在去年十二月参加报名考试时,我就想趁现在父母的身体较稳定,抓紧时间复习,力争一次过关。在报名后的近四个月时间里,充分利用晚上时间复习,将厚厚四本《古代汉语》课本啃了两个循环。为增加底气和信心,又赴省城参加了为期一周的考前辅导班,记忆与训练结合。三月底到市里顺利参加了考试,对父母病情在我复习期间或考前复发的忧虑似乎成了多余,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从市里匆匆赶回县城,父亲催我清明回老家上坟,于是又匆忙回村。就在家里住的那晚,好象下半夜时分,母亲不知为何因,拨开房门闩把我叫醒,要我给她看看一张定期银行存单,我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确定看清了告诉她,是整整一万元,她说:“你拿去吧,你今年要装修房子。”我不耐烦地说:“我不要你的钱,你自己放好就行,装修我自己有点钱,够了。”她又说:“你拿去吧,到时我一口气不来,怕你们寻不着。”我叫她不要胡思乱想,天气凉,快回房去睡。起床闩好房门后,睡意已全无,心想母亲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念头。
预感是个神秘的东西,在冥冥之中又有那么点灵验,只不过愚顽不化的我没有把它当真而已。据后来母亲回忆,她在清明节那天去给她过世的父母祭奠的路上跌倒数跤,过后的半个月里上菜地也常摔倒。四月中旬,嫁在村内的姐端了一碗甜水酒来,母亲一个人喝了,可还不过瘾,又量了一升糯米自己酿了一面盆水酒。她只想把水酒喝个心足过瘾,自己酿的水酒又甜又香,晚饭时喝了一碗,只觉全身发热,坐在堂前的她自己都走不动,还是来我家打六合彩的两个女街坊搀扶进房的。母亲当时也感觉不妙,为想身体不适时有个伴照应,曾要求父亲当晚到她房里睡,可一心迷于六合彩的父亲根本不当回事,还骂母亲“不要脸”。
四月十九日是个雨天,惯于早起的母亲一下床就跌下地,摸索到房门口拨开门闩,刚踏出房门就又不由自主地跌倒了,好在意识还较清醒,一种强烈的求生本能驱使她呼喊“救命”,边喊边拿一只鞋拍打门板,盼着救星的到来。过了许久,睡在老屋房中的父亲才听出异样的呼救声,赶忙起床把她扶进房上床,接着打电话给在县城开店的大妹妹。大妹妹立即通知我,我接完电话,脑子“轰”的一下,知道母亲又脑梗塞复发了。一看时间只刚过七点,而外面的雨却又大且没有半点停的迹象。于是想要个车赶紧回家,先看个究竟再送医院。联系了几个朋友,结果车都不空,最后大妹妹叫了一部车,急驰到家。我进房一看,第一感觉母亲比三年前首次发病要轻些,神智还比较清醒,心神就定了些许,于是决定马上送医院。把瘦弱的母亲背上车又背下车,一口气做了各种例行检查,医生诊断是旧病复发,需住院治疗。我因有前一次的经历,心存侥幸,医生是前次治愈母亲的医生,药物也是疏通脑梗塞的药物,且医生的经验更丰富,心想过几个小时就会好的,就显出几分乐观,还劝两个妹妹不要担心。连续两次的CT检查,医生说后脑左右都有梗塞迹象,且右小脑梗塞面积更大,初步断定母亲中风并会引起左侧偏瘫。据了解,目前医学上有两大顽症,一是癌症,只要确诊得了癌症,家里就准备好三口棺材,然后抬上山;一是中风,两者都没有特效药。这时我才意识到母亲病情的严重,也感到了肩上责任的重大。母亲是家中的大梁,家外面要种菜,家里要做家务,且是个要强的勤快人,这一病倒对她本人的打击是彻底的。如果治不好,连最起码的生活都不能自理,那这个家就真不象一个家了,靠父亲是靠不住的,因为父亲几十年来过惯了舒服日子,做不来饭,不会洗衣服,对母亲从来不体贴,因此更谈不上去服侍瘫痪在床的母亲了。抱着渺茫的希望,只求医生下好药,盼着有生命奇迹出现。但住了半个多月,没有多大好转的迹象。有医生朋友私下对我说,中风病在医院住一个月也是这样,住半年也是如此,甚至一年还是差不多,不如趁早出院回家去静养。
早先对母亲疾病的幼稚想法随着朋友的一席话而点醒,于是向主治医生提出出院的请求,医生也随人愿,大概也有对中风病的无奈吧。大病是对人意志的一种严峻考验,同时也是对人间爱情亲情人情等等的拷问。母亲住院后,我和两个妹妹围着,我出钱,妹妹出力,送饭喂水,端屎端尿,浆洗擦身,毫无怨言。嫁在本村的姐姐在第三天才来探望,一进病房便诉苦,说自己家里多么多么忙,是没时间到医院来陪护的,再就是自己没钱,自己的四个孩子都不知怎么带大的。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来,由于地利的缘故,父母对她无论是经济上还是人力上都是无微不至的,几个小孩从小到大几乎在外婆家长大,如今她这么说听得人心寒。对母亲有些隔膜的妻子也硬着心肠没去医院探视一下,说:“怕了你母亲,她那种人说不清楚,还想用她婆婆对她的手段来对付我,想把我压住,我不舒服。我不想跟她吵,惹不起但躲得起。”
出院那天到家,本来想在本村找一个邻近且与母亲合得来的当保姆,可一问却反悔不肯,说要去广丰给女儿带小孩。又在村内问了几个有当保姆意向的人家,都找各种借口回绝,想来她们是怕母亲的喋喋不休。只得一边与与县城的职业中介联系,一边安排家中的事务。立马将家中刚养了一个月的小猪照原价倒了给人家,打扫母亲与保姆的房间。父亲好象怕我们不请保姆,急不可耐地在堂前对着众人说:“我不服侍的,要么让你家儿子拿钱请保姆,要么就一餐盛一碗饭放在床头,吃就吃,不吃就算了,管你死活。”说完就扬长而出。唉,五十多年的夫妻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一句绝情的话。父亲几十年都在大队(后是村委会)混过来的,家中的粗活全扔给了母亲,她操劳这个家累得过早地衰老,满手的老茧,一到冬天手脚就皲裂得如干涸的稻田,胶布缠紧。她一天总有忙不完的事,难得有停歇的时候,就像她那张永不停歇的嘴。而父亲有村干部的光环,整天呆在大队部,保养较好,手脸润泽,故让人产生他们如母子关系的误解。即使父亲从村委会退出后,也还保持不做粗活的习惯,每天打打牌,搓搓麻将,常常玩到夜深人静,害母亲还要为他听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样样帮服务社为我找到了一个保姆,让我进城带到了乡下的家里来。病中的母亲确实有些歇斯底里,如同一头自由奔跑的狮子被困在笼中一般,情绪异常低落,时不时生出轻生念头。一天到晚抱恨自己身体不争气,好象自己忽然之间从一个勤快人变成了一个懒人。一会儿哭哭,一会儿又求天老爷开眼睛,说自己一辈子没做恶事,要让她的病快点好起来。经四姐妹再三商量,最后决定请保姆费用由四个人分摊,按月支付。
一晃五个半月过去了,虽然母亲病情有所稳定,但一家人的生活规律被打破了。唯独父亲还是我行我素,一整天都在外面闲逛,打牌赌博消遣,好似家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偏瘫的病人,还是坚守他不服侍我母亲的诺言,就象遗弃一条病猫一样。有时就想父亲与母亲当初为何要凑合在一起,而且达半个多世纪之久。父亲当年找母亲不知是否看上了她的勤劳和愚忠。或许在半个世纪前,社会上就开始暗暗流行“找一个爱我的人做老婆,找一个我爱的人做情人”的时尚,父亲一生对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都很温柔体贴,却不肯施舍一点点柔情给陪伴一生且为他生养了几个子女的妻子,哪怕分享父亲对别的女人百分之一的温柔也好。爱情在苦难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我妻子在家中俭吃省用,对自己女儿也是体贴入微,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奉献给女儿,在单位也是勤勤恳恳,诚实做人,但在探视母亲的问题上却执拗之至,不能体谅一个病中老人的心态,让我作为一个儿子难堪之极。难道亲情就这么脆弱,比一张纸还薄。村里以前有几个常与母亲来往的老妪,常来家中串门的村人,自母亲病后,再不见踪影。人情如一炉火,火旺时大家都来烤,剩下灰烬时就冷冷清清。我虽然经常在县城与老家之间来回穿梭,但有时看着母亲的凄惨又可怜的样子,加之她的叨念不休,心里不由地烦乱,忍不住对她发火,而当远在小城,脑际又时时挂念着这个将风雨飘摇的家,家中那奄奄一息且半边身体已交给上帝的母亲。这是人生的无奈还是宿命,母亲的苟延残喘,既在努力挣扎,想摆脱病魔的纠缠,又不时地想轻生,以解脱这一辈子的苦难。母亲这条破旧的船无奈地搁浅在人生的岸边,向后退不进茫茫而充满生机的大海,向前又靠不了生命的彼岸,每天只能象坐牢的犯人一般囚禁在床上或沙发上苦苦挣扎。
2009年10月8---19日
第三篇:猜想母亲纪实故事
母亲去世后,我总做梦问她一个同样的问题:我算不算一个好孩子?我是她最小的女儿,我们在世间相伴了54年。平日里我跟她耳鬓厮磨,撒娇耍赖,却从未想过跟她要一个真实评价。很多事情都是她走后才开始回味的,这时的母亲不再开口,只留下一个又一个人生片段让我思量。我们隔着阴阳,无语相对,宠爱和亲昵再也派不上用场。这时我伤心地发现,对于自己的母亲,我其实把握得十分有限。
不经意的一刻,我会觉得她又看了我一眼。这是她生前常有的举动。她很少唠叨,懂得适可而止,所以常常话到嘴边,就变成那么深深的一瞥。这一瞥意味深长,饱含着一个母亲对她最小孩子的担忧和忠告,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它。现在想想,我当时都做了什么呢?在她旧病复发的日子里,我惊慌忧虑,寝食难安,甚至在深夜跪到地上,求上天眷顾一颗爱母亲的心,给她健康和长寿。我满心都是撕裂的疼痛,举止表情就处处流露出仓皇和软弱。那天我气喘吁吁跑到她跟前,头发是乱的,眼睛是湿的,她抬起头,首先就给了我那样的一瞥。那该是她的一声叹息。小时候,我体弱多病,她把我抱在膝上,或是在夜里背着走动,用轻轻的哼唱和拍打给我安抚。她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她盼我长大是不想我总这么藤缠树般弱小无力,她希望我有一天也能挺拔起来,像哥哥姐姐那样让她放心。可30多年过去,分别在即,她从我这里看到的,依然是脆弱依赖的一张脸。她知道我此时的惊恐颤栗,却无力再为我遮风挡雨。于是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任凭我握着她疲倦的手指,眼泪一颗又一颗滴落。
那些日子,她都在想些什么呢?我在她身边,却知道不是她思想的主角。几年后,我们重新找出她的录像,看她在公园唱歌,在菜博会游览,其间不时将她顽皮的孙儿驮到背上。那是她生前的最后影像,看上去颇像一段精心的告别。现在我想,那时她的心是朝向万里之外吧?当年她把大哥送到街口,看这个18岁的孩子走出小镇,从此独闯天涯,没有流露丝毫不舍。她把骄傲挂在脸上,直到收到遥远西北的第一封来信,才在暮色渐浓的院子里,有过片刻无声的哽咽。27年,她从未说过心疼和牵挂,她和哥哥语调一致,往来信件都是万事顺利。有时我想,他们母子,其实更像一对密友,他们清楚自己的担子,知道该如何引领这个家庭,所以一个全力支撑,一个奋力绽放,彼此心照不宣,无怨无悔。那天她一定是怕母子再难相见,所以她把对长子的致意,全部送给他的小孩。后来,她住到医院里,大哥日夜兼程,终于在凌晨赶到病房。我去开门,听到她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好像一个长期负重的人,终于可以把口袋放到地上。他们久久待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说,他们有他们的语言,只属于母亲和长子。
有一句话,她始终没有说出来。她也许在等,等她的另一个儿子,卸掉盔甲,对她说出委屈和爱。大哥不在家的日子,这个孩子填补了长子的空缺,他因此缩短了少年时代,提前长成大人。他接替大哥给家里拉水,耐心细致地教母亲认字,他出车为父亲买回第一个生日蛋糕,甚至像模像样地谈起恋爱。他等着母亲给他评价。像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那样,希望得到一句夸奖。但是母亲忽略了他。多年以后,当那句评价再难开口,我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回家为父母劈好柴火,装满煤块,然后闷闷地离开;她牵挂着他新开的工厂,嘴上不说,却偷偷出去为他占卜。这是最言不由衷的一对母子,互相消耗,又互相疼爱。后来母亲手术,我们轮流陪床。母亲有一天就大声说,数你二哥照顾得舒服。这是一个母亲的表态吗?也许她认为自己退后一步,他的心里就会敞亮一些。再后来,二哥回家,母亲把他冻得冰冷的脸捂在手中说,大冷的天怎么不戴顶帽子。我想,如果时间再长些,他们一定会成为最亲爱的两个人,会手拉着手,心贴着心,说出他们想说的话,流出所有他们想流的眼泪。
她是否有过疑惑呢?我们是她的孩子,却依然需要她一次又一次重新认识。比如当年她为姐姐恋爱和她吵架,到了晚年,在她病情危急的时候,却正是这个女儿把她揽在怀里,以最快速度送到医院。母亲今生吃的最后一口饭,是姐姐送到嘴里的,母亲今生最隆重的一次化妆,也是姐姐替她完成的。她在这个女儿身上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依靠。而早年的那些赌气,那些悖逆,全部变得虚弱无力,它们在天堂的门口飘摇四散,比风中的稻壳还要轻。
她曾在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来到我梦里。她在干净的河堤边等我。穿着大红毛衣,身上是暖融融的母亲的香气。她久久地揽我在怀,直到我大声哭醒。她还是放心不下吧,知道我一向软弱,知道我难以承受,所以,就用最温情的模样,给我最后一次疼爱。
已经6年不见,今后再难相见。但是母亲,无论还有多少岁月,都请陪着我们,一起走。
第四篇:母亲糖果纪实故事
艾尔看着面前这个叫斯科拉的男人,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他说:“走吧,妈妈一直在山坡上等你。”
艾尔的爸爸在艾尔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但到17岁那年,妈妈得了癌症,因无钱救治,也离他而去了。
艾尔离开小山村,独自来到沿海的城市。那时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整个国家的经济陷入崩溃,城市里到处是失业的人群。艾尔流落街头,饿得两眼发昏。
一天,艾尔站在港口一家商店的橱窗前,看着盘子里香喷喷的面包忍不住直咽口水,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犹豫了半天,最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面包后便跑,结果被商店老板伙计追打。
艾尔被打得倒在地上哀叫连连,绝望的时刻他情不自禁地从嘴里叫出了一声:“妈妈!”
这时,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妇人双手摸索着向他们冲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叫着:“别打我的儿子!”
商店老板和他的伙计一时面面相觑,他们怀疑地看着老妇人和艾尔。商店老板问老妇人:“凯斯琴大妈,你真的确定他是你儿子吗?你儿子跟你失散二十年了,你怎么还认得他?况且你眼睛也看不见。”
老妇人扶起地上的艾尔,浑浊无神的双眼对着商店老板,激动地说:“诺比利,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这做妈妈的还能辨认出儿子的声音,我确信他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回来了,你别打他了,等下我就把面包钱还给你。”
商店老板诺比利依然将信将疑,他看了看晕了过去的艾尔,再看看老妇人喜极而泣的样子,不由得说:“凯斯琴大妈,很抱歉我们打了你儿子,面包钱我不要了,你赶快带你儿子回家治伤吧。”说完,他便领着伙计,悻悻地走了。
艾尔被老妇人带回了家里,醒来的时候老妇人给艾尔拿来了食物,艾尔立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艾尔吃完了东西,精神好了许多,这时他才回忆起迷迷糊糊之中的一些场景。原来眼前这位双目失明的老妇人把自己错认为她的儿子。
艾尔心里有些愧疚,他无法欺骗一个双目失明但心地善良的母亲,他想立即就告诉老妇人自己并不是她的儿子,但他又害怕老妇人知道真相后,会赶走他,他又会流落到街头,过着挨饥受冻的生活。
就在艾尔犹豫不决的时候,商店老板诺比利带了一些礼物登门拜访来了。
诺比利看了看艾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小声地警告艾尔:“我知道你不是凯斯琴大妈的儿子。”这让艾尔吓了一跳。然而诺比利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凯斯琴大妈挺可怜的,十五年前我们在海滩救起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已经瞎了。其后我们一直帮她打听海船失事后离散的儿子斯科拉的消息,十几年过去了,却一直毫无音讯。然而十几年来,凯斯琴大妈却一直坚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可能是日思夜念的缘故,才会出现今天错把你当作斯科拉的事情。”
诺比利继续告诉艾尔,凯斯琴大妈几个月前无缘无故地晕倒,医生检查后发现她的脑里有一颗肿瘤,并且已经恶化,凯斯琴大妈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请求艾尔,既然他现在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就不如留在这里当凯斯琴大妈的儿子,算是帮助一个善良的母亲完成最后的心愿。
艾尔听诺比利说完,心里一阵感动。他看着从厨房走出来欢天喜地的凯斯琴大妈,向诺比利点了点头,答应了。
于是艾尔便假装成斯科拉跟凯斯琴大妈生活在了一起。艾尔发现凯斯琴大妈是靠出售一种动物形状的糖果维持生计的。
凯斯琴大妈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手却仿佛长了眼睛般,做起事来干脆利落。她把糖浆烧热,然后熟练地把它倒进一个雕刻成各种动物形状的模子里,等到它们冷却后便取了下来,挂在她门前的摊上卖。
凯斯琴大妈每卖出一根动物糖果,都会送给买糖果的孩子一只由狗尾草编成的小狗。这让艾尔看着心里生奇。他问凯斯琴大妈:“为什么要送狗尾草小狗给孩子们呢?”凯斯琴大妈向着艾尔笑笑说:“你小时候不也是很喜欢这些小狗吗?”
艾尔在凯斯琴大妈的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制造糖果和编制狗尾草小狗。他帮助凯斯琴大妈把它们拿到离港口更远的城镇去买,然后赚回来的钱便交回到凯斯琴大妈的手里。凯斯琴大妈每次接到艾尔赚回来的钱都笑容满面,她把钱放进钱匣子里,然后把钱匣子放在床底下。她告诉艾尔,将来她要用这笔钱,给艾尔娶个漂漂亮亮的老婆。
渐渐地,艾尔便适应了和凯斯琴大妈相依为命的生活。港口的居民都以为他是凯斯琴大妈的儿子,待他很亲切,他也渐渐喜欢起这个美丽的港口来。
然而好景不长,几个月后,凯斯琴大妈脑里的肿瘤恶化,最后躺在床上卧病不起了。生命最后的时刻,凯斯琴大妈将艾尔叫到床边。
凯斯琴大妈用颤抖的手握住艾尔的手,浑浊的双眼流下了眼泪,她向艾尔说:“小斯科拉,我亲爱的小斯科拉,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并不是我的儿子,我也知道我的儿子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身边。但当听到你被打得躺在地上呼叫“妈妈”时,我的心都碎了。我想,假如当时是我的儿子在别的地方遇到这种困境,要是有一个妈妈能出来救他那该有多好啊!于是当时我就很自私地跑了出来,充当了一次你的妈妈。小斯科拉,你能原谅我的自私吗?”
艾尔听得泪流满面,他紧紧地握住凯斯琴大妈的手,激动地说:“妈妈,你就是我的妈妈!我就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凯斯琴大妈去世后,把全部遗产留给了艾尔。艾尔把她葬在一个面向大海的山坡上,那里到处长满了狗尾草,像是满山面向大海的思念。
此后艾尔依然留在港口,依然每天制造动物糖果,他勤奋地工作,做出了更多种形状和口味的动物糖果来吸引小孩子。他的糖果受到越来越多的小孩子的欢迎,生意渐渐好起来。
后来国家经济终于好转,艾尔用先前赚来的钱雇来员工办了一个小型工厂,专门批量生产动物糖果。没过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糖果已经可以行销到全国各地了。
艾尔给动物糖果注册了商标,取名为“母亲”糖果,它的包装上是一只用狗尾草编成的小狗图片,下面写着几个字:给我亲爱的儿子斯科拉。
有一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找到了艾尔,他说他叫斯科拉,七岁那年在海上遇难跟母亲失散了。他看到了艾尔制造的糖果包装袋上图片里的狗尾草小狗,那是他童年时母亲最喜欢送给他的礼物,他抱着希望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母亲。
艾尔看着面前这个叫斯科拉的男人,心情难以抑制地激动,他说:“走吧,妈妈一直在山坡上等你。”
第五篇:纪实故事女教师卧底拯救非婚儿
2011年9月,南阳市中心医院肿瘤科病房,一位40来岁的中年女人躺在病床上,脸色瘦弱苍白,目光充满了期待……就在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在一对中年男女的陪同下,匆匆走进病房。男孩疾步走到病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雨纷飞道:“我是文宇,我来看您了。妈,儿子不孝啊!”小伙子哭倒在她怀里……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中年妇女好久才回过神来,她紧紧地抓着小伙子的手,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泪水簌簌而下。这声“妈”,她等得好辛苦……
卧底前情人家辅导亲生子,女教师内心多少愧疚多少痛?
今年42岁的文娟是河南省南阳市唐河县人。1990年7月,她从河南南阳第二师范学校英语系毕业后,到唐河城关一家私立初中任教。
1991年的一天,文娟在朋友的婚宴上,认识了一个叫彭辉的男人。彭辉比文娟大5岁,外貌出众,在县城自己开公司做生意,妻子在自己公司做会计。
此后,两人经常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彭辉身上散发的成功男人的魅力,让刚走出大学校门的文娟十分敬慕。而文娟的单纯善良,浑身散发的青春活力,也让彭辉深深着迷。半年后的一天,他们跨越了那道底线。
彭辉和妻子刘梅是高中同学,婚后,刘梅因身体虚弱迟迟怀不上孩子。而彭辉又是家中独子,父母迫切的希望能有个孙子来“延续香火”。
命运给文娟开了个大大的玩笑。1991年底的一天,文娟正在上课,突然一阵反胃,当场就呕吐起来,到医院一检查,居然是怀孕了。得知文娟怀孕了,彭辉既喜又忧。喜的是,他终于有了自己的血脉,忧的是,他们毕竟不是合法夫妻。而文娟更是发愁,决定打掉这个孩子。
彭辉当然不同意,“孩子是我们的血脉,你怎忍心打掉?”见文娟铁了心,彭辉急了,“扑通”一声跪在文娟面前:“你无论如何要留下我们的骨肉,让他看一眼这个世界!”彭辉的话击醒了文娟内心深处的母爱,她犹豫了。彭辉又趁热打铁:“我会尽快离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待。”最终,文娟答应把孩子生下来。
接着,文娟向学校请了一年病假,又哄父母说自己被派到山区支教一年。之后,文娟被彭辉带到他在农村的一远房亲戚家。
文娟产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坐月子期间,彭辉日夜守在她身边,但只字不提离婚的事。一次醉酒后,他告诉文娟,自己根本无法离婚,当年他和妻子创业,全靠岳父支持,再者妻子贤淑持家,并无过错。听了他的话,文娟伤心欲绝,决定结束这段感情,可孩子怎么办?最后,彭辉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亲戚以捡来的弃婴为由,把孩子送到社会福利院,然后自己再去领养这个孩子。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彭辉如愿从福利院领回儿子。刘梅对着孩子粉嘟嘟的小脸亲了又亲,流下了欣喜的泪水,她终于当上母亲了!
而文娟的心仿佛被掏空,整整三天三夜,她不吃不喝,泪流不止……彭辉给她8万元钱作为补偿,文娟拒绝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儿子,把他培养成才。”
为了摆脱对儿子的思念,文娟决定换个环境。1993年初,她应聘到另一所中学任教。同时,她更换了手机号码。后来,文娟同一个叫肖春海的男子结婚,开始新的生活,并有了女儿玲玲。
转眼到了2007年。初二开学,班上一个叫彭文宇的男孩,因吸烟、喝酒、扰乱课堂秩序,被任课老师告到班主任文娟那里。文娟决定通知彭文宇的家长来学校。约定的时间,从一辆广本轿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天啊!怎么是他?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彭辉。看到文娟,彭辉也惊呆了。
当年,文娟离开唐河后,杳无音讯。彭辉把生意转往南阳市,十几年来,彭辉的装潢公司有了几百万元的资产。愧对文娟的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儿子。可过度的娇惯和纵容,使彭文宇养成了许多恶习。
文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牵肠挂肚的儿子就在身边。第一眼见到彭文宇,他的眼睛、嘴、下巴酷似自己,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动,再大的火全没了,原来是血肉相连的缘故。文娟激动得哭了,她真想告诉彭文宇自己是他亲妈,但她不能,那样不但孩子接受不了,还会伤害到身边所有人。这一点,彭辉和文娟见解一致,必须保守秘密。
儿子再这样下去彻底荒废学业了。怎么办呢?突然,一个大胆念头在文娟脑海闪现:“卧底”到彭辉家,给儿子补课。彭辉大惊,但也被她的母爱壮举感动,饱含热泪道:“文娟,这辈子欠你的,我只有下辈子还。”此后,文娟做起了彭文宇的家庭老师。每天下午下课后,文娟便匆匆来到彭文宇家给他补课,毫不知情的刘梅忙着倒水、让座。
此后,课堂上文娟不时提问彭文宇,并鼓励他大胆回答。课下,她开发他的智力,教他速记、速写法,培养他的学习爱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初三的一次月考中,彭文宇成绩跃到班里前五名。可文娟的婚姻却触礁了。一年来,文娟每天晚上都去给彭文宇补课,洗衣做饭时间都没有,女儿也照顾的越来越少。在一次吵架后,丈夫肖春海提出离婚,女儿玲玲则跟父亲一起生活。离婚后,文娟心里也很难过,但她不后悔,儿子的一点点进步,都是她无尽的动力。
两个好女人,一把辛酸泪,放下屈辱为我们儿子的生命喝彩
2008年4月,中招考试进入冲刺阶段。4月底一天,教数学的周老师领着彭文宇气呼呼地来找文娟。原来,彭文宇在课堂上玩手机。周老师走后,又气又伤心的文娟在彭文宇屁股上拍了一下,谁知他气恼地说:“老师打人违法!”文娟气得直哆嗦:“我不只是你的老师,还是你……”话到嘴边,文娟咽了下去,忧伤地说:“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看待,你太让我失望了……”
数学是彭文宇的弱项,文娟曾请同事给他补习过,但一直不见起色。眼看考试一天天临近,文娟十分着急,决定亲自给他补习。每天晚上,当别人都进入梦乡时,文娟又拿出初中数学教材,仔细研究,分析总结做题方法。文娟总结的方法特别适用彭文宇,他总能很快理解,成绩也慢慢提了上去,如果正常发挥,考上重点高中没问题。
学业之外,生活上文娟对彭文宇一样细心呵护。听说彭文宇喜欢吃瓜子,文娟买了10多斤,白天忙碌后,晚上在灯下嗑瓜子。磕好的瓜子肉堆得像小山一样,文娟不舍得吃一粒。彭文宇接过这堆葵花籽肉时,既感动又不解。文娟急忙解释:“你最近进步很大,这是对你的奖励。”此后,彭文宇对文娟的感情明显近了,有时还主动跟她交流。
可是这样平静的生活文娟没有享受多久。5月初,文娟发现困扰她几个月的腹部疼痛更厉害了,只好到医院检查,确不料被诊断出胃癌。文娟当时只觉两眼发黑,当场晕倒了。文娟立即做手术,否则病情随时恶化,危及生命。
想到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彭文宇。想到彭文宇一个月后就要参加中考,不能让他分心,文娟决定瞒着所有人。
之后的一个周末,刘梅去看望文娟,当时文娟正在犯病,剧烈的腹痛使她揪成一团,身下的床单被汗水浸得湿透。“文老师,你怎么了?”在刘梅的再三追问下,文娟拿出了诊断书。经历最初的绝望后,此时的她已经平静下来:“文宇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如果能看到他上重点高中,我死也瞑目了。”师恩如山。想到文娟为儿子所做的一切,刘梅的心一阵刺痛,她握着文娟的手,动情地说:“文老师,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治不好的病,你要尽快做手术,医疗费我来拿!”
刘梅回到家后,向彭辉说了这件事,彭辉非常震惊,他没想到文娟的命这么苦,对妻子的提议非常赞同。刘梅跑前跑后,为文娟联系医院。可文娟坚持等中考过后再做手术。刘梅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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