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

时间:2019-05-12 15:13:06下载本文作者:会员上传
简介:写写帮文库小编为你整理了多篇相关的《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但愿对你工作学习有帮助,当然你在写写帮文库还可以找到更多《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

第一篇: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

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

编者按:费孝通先生以伟大的社会科学家为人们所熟知,但他也同时在一个更广阔的学术文化思想视野中思考着文化的自觉,对以孔子为代表的特别是早期儒家思想的历史语境正当性和合理性做出了强有力的解说。朱苏力先生认为,由于费孝通先生有效的现代社会科学表达,在现代中国社会真正延续和拓展了儒家思想,初步实现了儒学由人生哲学、世俗宗教向社会思想、理论和方法的转变,他的社会实践关怀和思路,也与孔子代表的早期儒家一致。在这一维度上,费孝通先生是儒家思想的伟大承继者和光大者。

演讲人:朱苏力

演讲人简介:中国法学家,北京大学法学院原院长。著有《法治及其本土资源》、《阅读秩序》、《制度是如何形成的?》、《送法下乡——中国基层司法制度研究》、《波斯纳及其他——译书之后》等;译有《法律的运作行为》、《法理学问题》、《宪政与分权》、《美国宪法在海外》等书。

对“礼”的同情解说

费孝通在《生育制度》、《乡土中国》以及《江村经济》等著作中充分展示了儒家思想对于传统乡土中国的功能和必要,为儒家思想的发生、存在和历史正当性做了强有力的社会学解说。

费孝通强有力地论证和指出了,在传统中国农耕社会中,家庭的重要性和意义;强有力地,也非常精细地展示了传统中国农业社会的诸多特点,并因此似乎是捎带着,展示了儒家传统政治社会制度、规范、礼教、习俗和思想在这种社会中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如他对“礼治”和“法治”的阐述:

[礼]显然是和法律不同了,甚至不同于普通所谓道德。法律是从外限制人的,不守法所得到的罚是由特定的权力所加之于个人的。人可以逃避法网,逃得脱还可以自己骄傲、得意。道德是社会舆论所维持的,做了不道德的事,见不得人,那是不好;受人吐弃,是耻。礼则有甚于道德:如果失礼,不但不好,而且不对、不合、不成。这是个人习惯所维持的。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的,即是在没有人的地方也会不能自已……礼是合式的路子,是经教化过程而成为主动性的服膺于传统的习惯。

……

在一个变迁很快的社会,传统的效力是无法保证的。尽管一种生活的方法在过去是怎样有效,如果环境一改变,谁也不能再依着老法子去应付新的问题了。所应付的问题如果要由团体合作的时候,就得大家接受个同意的办法,要保证大家在规定的办法下合作应付共同问题,就得有个力量来控制各个人了。这其实就是法律。也就是所谓“法治”。

法治和礼治是发生在两种不同的社会情态中。这里所谓礼治也许就是普通所谓人治,但……礼治和这种个人好恶的统治相差很远,因为礼是传统,是整个社会历史在维持这种秩序。礼治社会并不能在变迁很快的时代中出现的,这是乡土社会的特色。

在我有限的阅读中,没有任何其他现代或古代学者比费孝通先生的这些解说,在抽象层面上,更自然、真切且系统展现了儒家倡导的“礼”和“礼治”对于传统中国社会的重要性。如果考虑到传统中国基层农耕社会的极少流动性,这些“礼”确实是普通民众生活秩序的“纲”(基本支撑点)和“常”(始终存在)。考虑到传统农耕中国几乎是“天不变道

亦不变”的状况,考虑到“礼治”实际履行的维系社会和平稳定的重大社会功能,考虑到“法治”执行所需要巨大财力、信息以及很难监督防止的滥官污吏,确实很难设想在传统中国有可能拒绝“礼治”而仅仅依靠“法治”。这种并不雄辩却令人无法拒绝的生活逻辑展示和合理性分析论证,在费孝通的著作中,可以说随处可见。

费孝通因此针对20世纪的激进者,实际上为儒家文化的历史合理性提供了温和却又是最强有力的辩护。但他不像梁漱溟那样更多用想象的三种文化对比,借助某种形式的进化论在情感上呼唤皈依者,也不像牟宗三那样强调儒家所谓的“内圣外王”的传统,没有激进者或新儒家的那种强烈情感冲击,但他的语境化解说却把儒家文化同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更紧密地结合起来了。在现代生活一步步切断儒家在中国的生活情感之根的时候,费孝通使它在中国社会获得了智识学术之根。

承继的创造

但费孝通是一位现代学人。这就注定了他不是儒家的辩护者、卫道者,不是历史知识和传统的固守者。他对儒家思想是有贡献的,如果不是把贡献仅仅理解为阐释和捍卫儒家命题的话。

首先,鉴于历史上的儒家思想一贯坚持的是纯阐释学传统,那么费孝通实际上开始了(如果还不能说创造的话)现代社会科学的儒家思想传统。

例证之一是《生育制度》对乡土中国婚姻家庭继承制度的分析。费孝通充分演示了其发生的逻辑、效用和结果,不仅颠覆了自由恋爱为基础的现代婚姻制度的先验道德优越性;在“单系偏重”一文中,他还从社会整体合理性角度有效反驳了自由主义话语对中国农业社会中财产继承问题上男女不平等的指控。诸如此类的分析支持了与儒家思想相联系的一些乡土中国的实践,但不是诉诸权威,而是运用了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

其次,鉴于是在社会科学层面展示了传统儒家思想和制度的语境合理性,因此费孝通也就展示了儒家思想对于在世界变化中的近代中国的局限性,以及在当代变革的必然性。这在理性上界定了儒家思想和实践作为制度的边界,界定了儒家作为社会理论、政治理论和意识形态的历史性。因此费孝通指出,面对20世纪的世界,中国人如果要活下去,富裕起来,为什么儒家思想和实践是不够的。

费孝通的思路是给人启发的,即任何文化和制度都是为了人民或民族的生存,而不是为了实现某个或某几个先天综合判断,实现上帝的或其他的道德权威的绝对命令。费孝通对儒家思想的文化表达是有所“损益”的,损或益的标准并不是“真理”或“心”,而是

现代社会生活中的中国人的整体利益。

因此,这就可以解说费孝通为什么似乎完全背离了据说是因儒家“重义轻利”而形成的鄙视工商的传统。他自称一生以富民为追求。不仅他的第一部重要著作的关注问题是《江村经济》,而且在之后《重访江村》和《三访江村》,他也一再以翔实的数据和细致的分析先是表明了副业(其实已经包含了一部分手工业)后来是工业的重要性,他指出“发展前途最大的显然是工业”,明确提出了“工业下乡”的主张。他要比后代儒家更重视社会的物质生产,重视社会的物质财富对于人民安居乐业,对于整个社会发展的重要性,而不是把狭义的文化表达视为首要。

但这真是对儒家传统的背离吗?若是同一贯首先强调“富之”和“足食”的孔子相比,费孝通先生比那些更多强调教化和心性的后代儒家,包括发表中国文化宣言的新儒家们,都更像孔子。而且重利并不一定轻义,就一定属于“小人”。在1980年代初,费孝通不顾当时种种非议和压力,大力支持发展社队工业。这正是儒家赞美的那种人格力量的体现。

尽管是社会科学的进路,但若是从思路上看,费孝通先生坚持的更像是早期儒家“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致知”,因此其实属于经验主义的知识传统,拒绝了宋理学、明心学和现代新儒家的理念主义。不是从阅读文本或自我反省中获得知识,他关注社会生活经验,见微知著,非常善于从日常社会生活现象中提炼问题并将之有效转化为学术讨论。并且由于注重经验,不强调内圣外王的菁英主义和形而上学,在我看来,费孝通还恢复了至少是早期儒家的那种平民主义和实用主义的知识传统:“子不语怪力乱神”,“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强调“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

费孝通不仅在这个时代解说了,更是创造了儒家思想表达和传播的现代话语形式。在比较温和且愿意思考问题的现代知识分子中,费孝通获得了远比新儒家更为广泛和深刻的影响力。

理想的超越

创造必定已是超越。但我还想从国际层面来表明费孝通促成的儒家思想的超越。

费孝通使儒家的思想实践不限于国际汉学界或儒学界;他创造了儒家思想论战的新对手,因此也就创造了儒家思想同其他文明对话的更大空间和可能。

例如,在两篇有关文字下乡的短文中,费孝通解说了为什么乡土社会不需要文字。更重要的是,他颠覆了通过文化启蒙改造社会的幻想。费孝通先生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展示了,知识总是与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紧密相连的,任何正常人都有知识,不必定附着于文字,因此每个人都只有知识的比较优势等等。费孝通隐含的结论是,必须首先改变生产方式,否则仅仅文字下乡无法改变乡土中国,而且文字也不会扎根农村。经验证据一再支持了费孝通的判断。费孝通思考着改造乡土中国的新出路;但在智识上,他也挑战了直到今天仍颇为流行的自由主义和启蒙哲学的话语。

在“无讼”一文中,费孝通通过一个简单的个案——某人因妻子偷人打伤奸夫、奸夫

到法院告前者——就提出了一系列抽象意识形态化的基于个人权利的法治话语和实践很难回答的问题:传统“礼治”的正当性和有效性,法律与其他社会规范的关系,法治实践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基础,法律移植的可能性和现实性,个人主义与社群主义的冲突等等。这个例子高度具体化了“礼治”与“法治”遭遇的现实情景,至今仍具有强烈的惊醒作用。

但晚年的费孝通还有另一种超越,并且同儒家思想有了更直接的承继。思考集中表现在费孝通晚年的一系列学术短文和学术反思,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孔林片思》。不仅由于思考的地点或触媒使费先生同儒家传统在空间和文化符号上联系起来了,更重要的是思考的问题——从国内看是“教之”,从国际看则是“平天下”——和思考的方式也同儒家传统联系起来了。

文章的核心是关心未来的世界中“人与人之间怎样相处,国与国之间怎样相处的问题”。费先生提到了环境污染问题,资源问题,可持续发展问题,特别是在全球化时代人与人的心态问题。他在《孔林片思》中说,“现在世界正在进入一个全球性的战国时代,是一个更大规模的战国时代,这个时代在呼唤着新的孔子,一个比孔子心怀更开阔的大手笔。”

“新的孔子必须是不仅懂得本民族的人,同时又懂得其他民族、宗教的人。他要从高一层的心态关系去理解民族和民族、宗教与宗教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我们需要一种新的自觉。考虑到世界上不同文化、不同历史、不同心态的人今后必须和平共处在这个地球上,我们不能不为已不能再关门自扫门前雪的人们,找出一条共同生活下去的出路。”

这段文字写在1992年6月。在国内,当时市场经济刚刚开始全面推进,而费孝通先生却提出了如何在21世纪处理国际之间的问题,提出了环境和能源问题,提出了可持续发展的问题,以及民族和民族、宗教与宗教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这显然是一种超越其所处具体社会和思想环境的眼光和关怀。而在国际上,也是直到一年后,美国学者杭廷顿才提出了所谓“文明的冲突”问题;而这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提及了费孝通提出的诸多问题之一……这足以展示费孝通的思考和判断在中国和世界学人中具有的先锋性,但更重要的是超越性。

费孝通、儒家传统与文化自觉

如果只是打算勾连儒家传统和费孝通,上面的话大致足已支持我的论题了。但一个重要问题是,如果不是牵强附会,那么我在一开始时勾勒的那个费孝通又是如何同儒家思想勾连的呢?很多人会简单追溯到费孝通早年(“五四”之前)受过的教育,“约四岁入蒙养院,六岁入吴江县城的第一小学,”以及家庭的熏陶等。一个人幼年的教育确实会影响他的终生。但是这个回答不可能对。

真正建构费孝通与儒家传统之联系的很可能是他们共同面对的那个农耕社会,那个乡土中国。尽管时光流逝,多少次改朝换代,19世纪后期起中国更经历了“数千年未见之大变革”,但直到费孝通中年时,中国广大农村熟人社区的秩序问题基本还是当年孔子力图回答的问题,普通农民基本还是沿用了儒家提出或概括的方案,并且基本有效。哪怕改朝

换代,社会上层或者“礼崩乐坏”,或者“变法改制”,但“天不变道亦不变”,最终还

是“礼失求诸野”。有或没有儒家来表达,这样的社会生活环境都需要这样一套规则,并一定会作为实践而存在。

在传统的农耕社会中,永远都存在这些问题,孔子时代如此,至少到费孝通中年时也还基本如此。在这个意义上,我甚至认为,传统中国农耕社会的规范不是孔子或儒家的创造,与儒家的阐述和传播也并不直接相关,相反,更可能是这种传统农耕社区的内生秩序本身启发了孔子及其后代传人的表达。接受了系统西学教育的费孝通,尽管有了西方国家的社会组织和学说理论作为参照系,但只要他直面这样的乡土中国,就只能以现代社会科学来阐述和表达这种秩序。这种秩序内在于这种农耕社会的生产方式和组织结构,其正当性来源于也受制于这个看似可塑实在坚定的农耕社会。

因此,在费孝通先生强调的“文化自觉”中,这可能是最重要的:直面对中国的现实,回答中国的真实问题;而不能仅仅关心中国传统文献或西学文献中的问题。我刚才说的对费孝通和儒家思想发生及其关系的重构,则意味着,所有的知识都是社会的,为了社会的生存,所有的知识运用都必须是具体的和地方的,不可能存在独立于社会生活需求的知识;要直面社会,而不是试图在文字层面上进入某个据说是正确的文化或学术传统(那不是为了社会的研究,而是为了“不朽”的研究)。如果不是首先在这个层面上达到文化自觉,就不可能有真正有意义的学术发展和贡献。

对费孝通的探讨还暗示了,必须在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前提下讨论中国文化的复兴、发展和贡献,必须考虑在世界学术竞争中发展中国的学术和文化,因此很可能必须在社会科学的传统中继承、发展和表达中国的文化。这是另一种文化自觉。如前所述,费孝通先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解说基本背离了传统儒家的教义学或阐释学传统,他很少直接触及儒家经典,他运用了社会科学的因果律和功能主义来解说儒家文化的实践形态和有关这些形态的表述。但这些解说是非常强有力的。

尽管力求展示费孝通与儒家思想的关联,但必须强调,费孝通显然不相信新儒家的“内圣外王”,从中“开出民主与科学”之类的宣言。费孝通对人的分析,对制度的分析,他的功能主义,背后的假定都是理性的经济人和社会人,他们都在追求自我利益和与自我直接相关的人的利益。费孝通重视道德,也承认“礼”和“礼治”的社会功用,但他的分

析表明他并不相信无论是儒家或是新儒家的道德教诲,或是其他什么文化教诲,本身可能完全改造平凡的人。费孝通的最高理想在一定意义上也就是他的最低理想:人类的和平和安定,每个人都能比较富裕像样的生活,与其他人共存共荣。

费孝通并没有规定我们的追求。但费孝通至少可以提醒我们不能轻狂起来,试图构建一个纯理性的世界,期望一个完全正义的世界。费孝通讲新孔子不是追求思想的独尊,一统天下,而只是期望“在争论中筛洗出和在一个过程中形成人类能共同接受的认识”。费孝通当然希望在新一代中国人中“出现几个懂得当„孔子‟的人。”但请注意,只是懂得“当”孔子,而并非成为本质意义上的孔子;“当”只是一种职业分工,只是履行一种社会功能;而不是因为“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不是因为文化必然一统或真理必定趋同,而仅仅是为了回应全球化时代人类和平共处的心态这样一个问题。

因此,强调文化自觉的费孝通从没有说过诸如“21世纪属于儒家文化”这类话,他既

不认为未来将由中国文化主导,也从来没有认为甚或希望中国文化本身的优点会带来中国的复兴,而只是在世界性的共识形成中“中国人应当有一份”。他一生只是强调富民,不奢谈狭义的文化,他的研究进路,以及他的晚年提出的心态研究,都表明他始终都是一个文化的功能主义者,一个文化建构主义者,一个文化的反本质主义者。他似乎认为,只有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的长期富裕和强盛,人民的安居乐业,才真正强有力地表达其文化,产生长远和扩展的影响力,而不是相反。在学术上也是如此,某种现象,无论是广义还是狭义的文化表达都不可能仅仅因其“独一无二”或“源远流长”就自然能或应当在世界获

得一席之地。学者必须通过至少是具有某种程度普遍性并且是有竞争力的表达才有学术意义,才能进入人类的知识库房。

如果分析到这一点,在一个非常狭窄的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费孝通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因为他的文化观太功能主义了,也太实用主义了。但这不就是历史背景关照下当年的孔子吗?一个“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不仅自己“知其不可而为之”而且认为“民可使由

之,不可使知之”的孔子!但从广义的文化层面、从功能主义角度看,这种虚无主义恰恰反映了一种对于社会对于人类的深厚责任感,一种更高的现实主义和务实主义。在这种视野中,从长远看来,人类没有最终目的或无法察知那个最终目的并强使一致认同。所有的文化最终都要适应人的生存,无论文化的发生、消长和存亡,都契合着而且必须契合着群体的人类生存。

第二篇: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by朱苏力

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

编者按:费孝通先生以伟大的社会科学家为人们所熟知,但他也同时在一个更广阔的 学术文化思想视野中思考着文化的自觉,对以孔子为代表的特别是早期儒家思想的历史语 境正当性和合理性做出了强有力的解说。朱苏力先生认为,由于费孝通先生有效的现代社 会科学表达,在现代中国社会真正延续和拓展了儒家思想,初步实现了儒学由人生哲学、世俗宗教向社会思想、理论和方法的转变,他的社会实践关怀和思路,也与孔子代表的早 期儒家一致。在这一维度上,费孝通先生是儒家思想的伟大承继者和光大者。

演讲人:朱苏力

演讲人简介:中国法学家,北京大学法学院原院长。著有《法治及其本土资源》、《 阅读秩序》、《制度是如何形成的?》、《送法下乡——中国基层司法制度研究》、《波 斯纳及其他——译书之后》等;译有《法律的运作行为》、《法理学问题》、《宪政与分 权》、《美国宪法在海外》等书。

对“礼”的同情解说

费孝通在《生育制度》、《乡土中国》以及《江村经济》等著作中充分展示了儒家思 想对于传统乡土中国的功能和必要,为儒家思想的发生、存在和历史正当性做了强有力的 社会学解说。

费孝通强有力地论证和指出了,在传统中国农耕社会中,家庭的重要性和意义;强有 力地,也非常精细地展示了传统中国农业社会的诸多特点,并因此似乎是捎带着,展示了 儒家传统政治社会制度、规范、礼教、习俗和思想在这种社会中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和必要 性。

如他对“礼治”和“法治”的阐述:

[礼]显然是和法律不同了,甚至不同于普通所谓道德。法律是从外限制人的,不守 法所得到的罚是由特定的权力所加之于个人的。人可以逃避法网,逃得脱还可以自己骄傲、得意。道德是社会舆论所维持的,做了不道德的事,见不得人,那是不好;受人吐弃,是耻。礼则有甚于道德:如果失礼,不但不好,而且不对、不合、不成。这是个人习惯所 维持的。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的,即是在没有人的地方也会不能自已……礼是合式的路子,是经教化过程而成为主动性的服膺于传统的习惯。

……

在一个变迁很快的社会,传统的效力是无法保证的。尽管一种生活的方法在过去是怎 样有效,如果环境一改变,谁也不能再依着老法子去应付新的问题了。所应付的问题如果 要由团体合作的时候,就得大家接受个同意的办法,要保证大家在规定的办法下合作应付 共同问题,就得有个力量来控制各个人了。这其实就是法律。也就是所谓“法治”。

法治和礼治是发生在两种不同的社会情态中。这里所谓礼治也许就是普通所谓人治,但……礼治和这种个人好恶的统治相差很远,因为礼是传统,是整个社会历史在维持这种 秩序。礼治社会并不能在变迁很快的时代中出现的,这是乡土社会的特色。

在我有限的阅读中,没有任何其他现代或古代学者比费孝通先生的这些解说,在抽象 层面上,更自然、真切且系统展现了儒家倡导的“礼”和“礼治”对于传统中国社会的重 要性。如果考虑到传统中国基层农耕社会的极少流动性,这些“礼”确实是普通民众生活 秩序的“纲”(基本支撑点)和“常”(始终存在)。考虑到传统农耕中国几乎是“天不变道 亦不变”的状况,考虑到“礼治”实际履行的维系社会和平稳定的重大社会功能,考虑到 “法治”执行所需要巨大财力、信息以及很难监督防止的滥官污吏,确实很难设想在传统 中国有可能拒绝“礼治”而仅仅依靠“法治”。这种并不雄辩却令人无法拒绝的生活逻辑 展示和合理性分析论证,在费孝通的著作中,可以说随处可见。

费孝通因此针对20世纪的激进者,实际上为儒家文化的历史合理性提供了温和却又是 最强有力的辩护。但他不像梁漱溟那样更多用想象的三种文化对比,借助某种形式的进化 论在情感上呼唤皈依者,也不像牟宗三那样强调儒家所谓的“内圣外王”的传统,没有激 进者或新儒家的那种强烈情感冲击,但他的语境化解说却把儒家文化同我们的日常生活经 验更紧密地结合起来了。在现代生活一步步切断儒家在中国的生活情感之根的时候,费孝 通使它在中国社会获得了智识学术之根。

承继的创造

但费孝通是一位现代学人。这就注定了他不是儒家的辩护者、卫道者,不是历史知识 和传统的固守者。他对儒家思想是有贡献的,如果不是把贡献仅仅理解为阐释和捍卫儒家 命题的话。

首先,鉴于历史上的儒家思想一贯坚持的是纯阐释学传统,那么费孝通实际上开始了(如果还不能说创造的话)现代社会科学的儒家思想传统。

例证之一是《生育制度》对乡土中国婚姻家庭继承制度的分析。费孝通充分演示了其 发生的逻辑、效用和结果,不仅颠覆了自由恋爱为基础的现代婚姻制度的先验道德优越性 ;在“单系偏重”一文中,他还从社会整体合理性角度有效反驳了自由主义话语对中国农 业社会中财产继承问题上男女不平等的指控。诸如此类的分析支持了与儒家思想相联系的 一些乡土中国的实践,但不是诉诸权威,而是运用了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

其次,鉴于是在社会科学层面展示了传统儒家思想和制度的语境合理性,因此费孝通 也就展示了儒家思想对于在世界变化中的近代中国的局限性,以及在当代变革的必然性。这在理性上界定了儒家思想和实践作为制度的边界,界定了儒家作为社会理论、政治理论 和意识形态的历史性。因此费孝通指出,面对20世纪的世界,中国人如果要活下去,富裕 起来,为什么儒家思想和实践是不够的。

费孝通的思路是给人启发的,即任何文化和制度都是为了人民或民族的生存,而不是 为了实现某个或某几个先天综合判断,实现上帝的或其他的道德权威的绝对命令。费孝通 对儒家思想的文化表达是有所“损益”的,损或益的标准并不是“真理”或“心”,而是

现代社会生活中的中国人的整体利益。

因此,这就可以解说费孝通为什么似乎完全背离了据说是因儒家“重义轻利”而形成 的鄙视工商的传统。他自称一生以富民为追求。不仅他的第一部重要著作的关注问题是《 江村经济》,而且在之后《重访江村》和《三访江村》,他也一再以翔实的数据和细致的 分析先是表明了副业(其实已经包含了一部分手工业)后来是工业的重要性,他指出“发展 前途最大的显然是工业”,明确提出了“工业下乡”的主张。他要比后代儒家更重视社会 的物质生产,重视社会的物质财富对于人民安居乐业,对于整个社会发展的重要性,而不 是把狭义的文化表达视为首要。

但这真是对儒家传统的背离吗?若是同一贯首先强调“富之”和“足食”的孔子相比,费孝通先生比那些更多强调教化和心性的后代儒家,包括发表中国文化宣言的新儒家们,都更像孔子。而且重利并不一定轻义,就一定属于“小人”。在1980年代初,费孝通不 顾当时种种非议和压力,大力支持发展社队工业。这正是儒家赞美的那种人格力量的体现。

尽管是社会科学的进路,但若是从思路上看,费孝通先生坚持的更像是早期儒家“致 知在格物,格物而后致知”,因此其实属于经验主义的知识传统,拒绝了宋理学、明心学 和现代新儒家的理念主义。不是从阅读文本或自我反省中获得知识,他关注社会生活经验,见微知著,非常善于从日常社会生活现象中提炼问题并将之有效转化为学术讨论。并且 由于注重经验,不强调内圣外王的菁英主义和形而上学,在我看来,费孝通还恢复了至少 是早期儒家的那种平民主义和实用主义的知识传统:“子不语怪力乱神”,“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强调“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

费孝通不仅在这个时代解说了,更是创造了儒家思想表达和传播的现代话语形式。在 比较温和且愿意思考问题的现代知识分子中,费孝通获得了远比新儒家更为广泛和深刻的 影响力。

理想的超越

创造必定已是超越。但我还想从国际层面来表明费孝通促成的儒家思想的超越。

费孝通使儒家的思想实践不限于国际汉学界或儒学界;他创造了儒家思想论战的新对 手,因此也就创造了儒家思想同其他文明对话的更大空间和可能。

例如,在两篇有关文字下乡的短文中,费孝通解说了为什么乡土社会不需要文字。更 重要的是,他颠覆了通过文化启蒙改造社会的幻想。费孝通先生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展示 了,知识总是与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紧密相连的,任何正常人都有知识,不必定附着于文 字,因此每个人都只有知识的比较优势等等。费孝通隐含的结论是,必须首先改变生产方 式,否则仅仅文字下乡无法改变乡土中国,而且文字也不会扎根农村。经验证据一再支持 了费孝通的判断。费孝通思考着改造乡土中国的新出路;但在智识上,他也挑战了直到今 天仍颇为流行的自由主义和启蒙哲学的话语。

在“无讼”一文中,费孝通通过一个简单的个案——某人因妻子偷人打伤奸夫、奸夫

到法院告前者——就提出了一系列抽象意识形态化的基于个人权利的法治话语和实践很难 回答的问题:传统“礼治”的正当性和有效性,法律与其他社会规范的关系,法治实践的 合法性和正当性基础,法律移植的可能性和现实性,个人主义与社群主义的冲突等等。这 个例子高度具体化了“礼治”与“法治”遭遇的现实情景,至今仍具有强烈的惊醒作用。

但晚年的费孝通还有另一种超越,并且同儒家思想有了更直接的承继。思考集中表现 在费孝通晚年的一系列学术短文和学术反思,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孔林片思》。不仅 由于思考的地点或触媒使费先生同儒家传统在空间和文化符号上联系起来了,更重要的是 思考的问题——从国内看是“教之”,从国际看则是“平天下”——和思考的方式也同儒 家传统联系起来了。

文章的核心是关心未来的世界中“人与人之间怎样相处,国与国之间怎样相处的问题 ”。费先生提到了环境污染问题,资源问题,可持续发展问题,特别是在全球化时代人与 人的心态问题。他在《孔林片思》中说,“现在世界正在进入一个全球性的战国时代,是 一个更大规模的战国时代,这个时代在呼唤着新的孔子,一个比孔子心怀更开阔的大手笔。”

“新的孔子必须是不仅懂得本民族的人,同时又懂得其他民族、宗教的人。他要从高 一层的心态关系去理解民族和民族、宗教与宗教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我们需要一种新的自觉。考虑到世界上不同文化、不同历史、不同心态的人今后必 须和平共处在这个地球上,我们不能不为已不能再关门自扫门前雪的人们,找出一条共同 生活下去的出路。”

这段文字写在1992年6月。在国内,当时市场经济刚刚开始全面推进,而费孝通先生 却提出了如何在21世纪处理国际之间的问题,提出了环境和能源问题,提出了可持续发展 的问题,以及民族和民族、宗教与宗教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这显然是一种超越其所处具 体社会和思想环境的眼光和关怀。而在国际上,也是直到一年后,美国学者杭廷顿才提出 了所谓“文明的冲突”问题;而这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提及了费孝通提出的诸多问题之一… …这足以展示费孝通的思考和判断在中国和世界学人中具有的先锋性,但更重要的是超越 性。

费孝通、儒家传统与文化自觉

如果只是打算勾连儒家传统和费孝通,上面的话大致足已支持我的论题了。但一个重 要问题是,如果不是牵强附会,那么我在一开始时勾勒的那个费孝通又是如何同儒家思想 勾连的呢?很多人会简单追溯到费孝通早年(“五四”之前)受过的教育,“约四岁入蒙养 院,六岁入吴江县城的第一小学,”以及家庭的熏陶等。一个人幼年的教育确实会影响他 的终生。但是这个回答不可能对。

真正建构费孝通与儒家传统之联系的很可能是他们共同面对的那个农耕社会,那个乡 土中国。尽管时光流逝,多少次改朝换代,19世纪后期起中国更经历了“数千年未见之大 变革”,但直到费孝通中年时,中国广大农村熟人社区的秩序问题基本还是当年孔子力图 回答的问题,普通农民基本还是沿用了儒家提出或概括的方案,并且基本有效。哪怕改朝 换代,社会上层或者“礼崩乐坏”,或者“变法改制”,但“天不变道亦不变”,最终还

是“礼失求诸野”。有或没有儒家来表达,这样的社会生活环境都需要这样一套规则,并 一定会作为实践而存在。

在传统的农耕社会中,永远都存在这些问题,孔子时代如此,至少到费孝通中年时也 还基本如此。在这个意义上,我甚至认为,传统中国农耕社会的规范不是孔子或儒家的创 造,与儒家的阐述和传播也并不直接相关,相反,更可能是这种传统农耕社区的内生秩序 本身启发了孔子及其后代传人的表达。接受了系统西学教育的费孝通,尽管有了西方国家 的社会组织和学说理论作为参照系,但只要他直面这样的乡土中国,就只能以现代社会科 学来阐述和表达这种秩序。这种秩序内在于这种农耕社会的生产方式和组织结构,其正当 性来源于也受制于这个看似可塑实在坚定的农耕社会。

因此,在费孝通先生强调的“文化自觉”中,这可能是最重要的:直面对中国的现实,回答中国的真实问题;而不能仅仅关心中国传统文献或西学文献中的问题。我刚才说的 对费孝通和儒家思想发生及其关系的重构,则意味着,所有的知识都是社会的,为了社会 的生存,所有的知识运用都必须是具体的和地方的,不可能存在独立于社会生活需求的知 识;要直面社会,而不是试图在文字层面上进入某个据说是正确的文化或学术传统(那不 是为了社会的研究,而是为了“不朽”的研究)。如果不是首先在这个层面上达到文化自 觉,就不可能有真正有意义的学术发展和贡献。

对费孝通的探讨还暗示了,必须在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前提下讨论中国文化的复兴、发展和贡献,必须考虑在世界学术竞争中发展中国的学术和文化,因此很可能必须在社会 科学的传统中继承、发展和表达中国的文化。这是另一种文化自觉。如前所述,费孝通先 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解说基本背离了传统儒家的教义学或阐释学传统,他很少直接触及儒 家经典,他运用了社会科学的因果律和功能主义来解说儒家文化的实践形态和有关这些形 态的表述。但这些解说是非常强有力的。

尽管力求展示费孝通与儒家思想的关联,但必须强调,费孝通显然不相信新儒家的“ 内圣外王”,从中“开出民主与科学”之类的宣言。费孝通对人的分析,对制度的分析,他的功能主义,背后的假定都是理性的经济人和社会人,他们都在追求自我利益和与自我 直接相关的人的利益。费孝通重视道德,也承认“礼”和“礼治”的社会功用,但他的分

析表明他并不相信无论是儒家或是新儒家的道德教诲,或是其他什么文化教诲,本身可能 完全改造平凡的人。费孝通的最高理想在一定意义上也就是他的最低理想:人类的和平和 安定,每个人都能比较富裕像样的生活,与其他人共存共荣。

费孝通并没有规定我们的追求。但费孝通至少可以提醒我们不能轻狂起来,试图构建 一个纯理性的世界,期望一个完全正义的世界。费孝通讲新孔子不是追求思想的独尊,一 统天下,而只是期望“在争论中筛洗出和在一个过程中形成人类能共同接受的认识”。费 孝通当然希望在新一代中国人中“出现几个懂得当‘孔子’的人。”但请注意,只是懂得 “当”孔子,而并非成为本质意义上的孔子;“当”只是一种职业分工,只是履行一种社 会功能;而不是因为“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不是因为文化必然一统或真理必定趋 同,而仅仅是为了回应全球化时代人类和平共处的心态这样一个问题。

因此,强调文化自觉的费孝通从没有说过诸如“21世纪属于儒家文化”这类话,他既 不认为未来将由中国文化主导,也从来没有认为甚或希望中国文化本身的优点会带来中国的复兴,而只是在世界性的共识形成中“中国人应当有一份”。他一生只是强调富民,不 奢谈狭义的文化,他的研究进路,以及他的晚年提出的心态研究,都表明他始终都是一个 文化的功能主义者,一个文化建构主义者,一个文化的反本质主义者。他似乎认为,只有 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的长期富裕和强盛,人民的安居乐业,才真正强有力地表达其文化,产生长远和扩展的影响力,而不是相反。在学术上也是如此,某种现象,无论是广义还是 狭义的文化表达都不可能仅仅因其“独一无二”或“源远流长”就自然能或应当在世界获

得一席之地。学者必须通过至少是具有某种程度普遍性并且是有竞争力的表达才有学术意 义,才能进入人类的知识库房。

如果分析到这一点,在一个非常狭窄的意义上,甚至可以说费孝通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因为他的文化观太功能主义了,也太实用主义了。但这不就是历史背景关照下当年的孔 子吗?一个“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不仅自己“知其不可而为之”而且认为“民可使由

之,不可使知之”的孔子!但从广义的文化层面、从功能主义角度看,这种虚无主义恰恰 反映了一种对于社会对于人类的深厚责任感,一种更高的现实主义和务实主义。在这种视 野中,从长远看来,人类没有最终目的或无法察知那个最终目的并强使一致认同。所有的 文化最终都要适应人的生存,无论文化的发生、消长和存亡,都契合着而且必须契合着群 体的人类生存。

第三篇:近代以来中国文化自觉与复孔运动(推荐)

近代以来中国文化自觉与复孔运动 作者:任不寐 来源:《大学精神档案编辑手记》 来源日期:2005-9-29 本站发布时间:2005-9-29 11:08:06 阅读量:417次

“美感教育”思潮并非没有意识到人的终极焦虑,甚至也不是没有意识到宗教之社会功能的不可或缺;问题在于,它打算另辟蹊径(以美育代宗教)解决问题却无功而返,并且导致了文化上的停滞不前甚至大倒退。无独有偶,在近代,犯有相同错误的是中国的“斯拉夫派”,他们深刻地意识到——事实上是传教士说服了他们——一个社会得以维系和发展有两种力量缺一不可:一是法律制度,二是使法律制度得以建立和维系的公共意志——在西方,后者是通过宗教来实现的。这一认识超越了“五四”及其之后中国“自由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潮关于社会变革的急功近利。他们特别在晚清宪政改革的失败、北洋“民主政府”的失败以及1928年国民政府向威权统治的转型三大事件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缺乏对制度的“信仰”,如果自由缺乏道德约束,那么不仅制度无法被尊重,而自由将成为军事主义和机会主义泛滥的温床。然而这一深刻的认识并没有使中国的知识分子完全接受传教士的改革方案,他们不打算接受“西方的上帝”,而是向回走,寻找“周孔”之道或恢复中国传统文化以解决宪政危机。这一思潮集中表现在近代以来中国思想界关于中西文化的几次争论之中,其中包括“新儒家”在内的一派主张以人伦取代宗教,沿着“中体西用”到“中西融合”的路径抵制西方文化中的道德宗教体系。这一思潮的政治后果之一就是帝制的复辟,先是袁世凯全面恢复帝制,后是蒋介石的“新生活运动”。这一政治上的倒退表明以“人伦取代宗教”片面的深刻性及其政治后果的灾难性。

复孔运动导致帝制复辟,这是近代中国思想的第二次迷路。但是,简单谴责袁世凯的帝制反动是不合适的,对历史的认识应该超越“延安历史学 ”所设置的意识形态障碍。人们必须明白,袁世凯的帝制活动当时在民间和思想界都不乏支持者,而其对宪政的绝望也不能仅仅说成是权欲熏心。此外,恢复孔教纲常一直是中西冲撞以来中国精神进行自卫的主要反应方式之一,在某种意义上,袁世凯顺应了这样一种“民意”。

以周孔之道抵挡西方文化的冲击,这一文化民族主义运动发轫于汉唐时期汉族知识分子对佛教和景教的批判,滥觞于明清之际中国无神论知识分子对天主教的攻击,完成19世纪中后期的对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的“反思”,并在其后的庚子之乱中验证了这一思潮所取得的“政治成就”。复孔思想不完全是民间的,它一直得到了官方的赞助。因此,复孔运动就不仅仅是反对西方的宗教文化,也反对西方的政治文化。而这一姿态,造成了中国文化民族主义的内部分裂:“中体西用”(只学西方器物不学西方政治制度)和“西体中用”(要学西方制度但不要西方宗教)的冲突。

“中体西用”思想首先是一种民族本位主义情绪,这一情感在中西军事冲突中被强化了,因此对这一思想的任何理性自觉就变得不可能。感情和理性的对话总是使“清流党”获得最后的胜利。这一胜利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具有象征意义。在洋务运动初期,连学习西方的器物都反对的“顽固派”也是有的,与恭亲王弈訢(及李鸿章等“改革派”)的争吵就说明了这一点。然而,恰恰是这些“顽固派”奠定了“中体西用派”的思想基础,二者在“中体”的问题上几乎是没有什么分歧的。如顽固派的张盛藻(山东道监察御史)云:中国必须恢复“孔孟之书”和“尧舜之道”,“臣民之强惟气节一端耳”(1867年3月5日)。倭仁(大学士)说:“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因此面对“耶稣之教”,“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1867年3月20日)。于凌辰(通政使)说:“洋人之所长在机器,中国之所贵在人心”,“官畏夷,民不畏夷,夷人敢与官争,不敢与民抗,其畏我人心,更甚于我之畏彼利器。”故“所可恃者,中国数千年礼义廉耻”(1875年4月3日)。那么与之对立洋务派的观点是什么呢?张之洞说: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李鸿章认为:“中国文武制度,事事远出西洋之上,独火器万不能及“。冯桂芬在《采学西议》(1861)里说:“如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以诸国富强之术,不更善之善者哉?”

谈及中国近代史中的复孔运动,特别是谈到“中体西用”思想从民族情绪上升为国家政策,绕开太平天国是不可想象的。尽管严肃的研究者都承认,太平天国绝对不是一场真正的基督教运动(无论是从信仰的正统性还是根据它的政治实践),但这并不妨碍清政府联合儒家士大夫一起以抵制耶教为名发起了近代历史上第一次复孔运动。这场运动的标志性“文件”是咸丰帝尊崇儒学防止“聚众滋事”谕(1851年1月13日):朕思性理诸书,均为导民正轨,著各直省督抚会同各该学政,转殇(?)地方官及各学教官,于书院家塾教授生徒,均令以《御篡性理精义》、《圣谕广训》为课读讲习之要,使之家喻户晓,礼义廉耻油然而生,斯邪教不禁而自化,经正民兴,庶收时效。曾国藩的《讨粤匪檄》(1854年2月)则表明中国士大夫对西方宗教积怨已久:“自唐-虞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序如寇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伇,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姐妹也。„„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 面对洪秀全,曾国藩甚至“敏感地”怀念起李自成来了,因为“李

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而洪秀全拜洋教完全数典忘祖。

在接下来的戊戌变法年代里,曾国藩的思想又被维新派深化了。虽然康梁是“托古改制”,但他们对西方文化、特别是宗教文化的抵制是显而易见的——越是深刻认识到宗教的社会功能越可能强调恢复孔教以代之。在某种意义上,梁启超可能是第一位持“非基”立场并广有影响的中国思想家。有趣的是,传教士是维新运动的积极参与者,特别是甲午前,传教士是西学东渐的主要媒介,他们积极鼓吹中国按西方模式改革,而康梁党人深受其影响。有研究者称:从1889年到1898年,英美传教士在《万国公报》上发表鼓吹变法的文章多达数百篇,使《万国公报》成为“一个影响中国领导人物思想的最成功的媒介。”传教士也向清政府游说改革。李提摩太、李佳白等参与了强学会,康有为的西学启蒙书《西国近事汇编》即传教士所编。康曾说:“我信仰维新,主要归功于两位传教士,李提摩太牧师和林乐知牧师的著作。”梁也对传教士所编著西书大为推崇。但是,这一紧密联系却没有使维新派接受基督教,却间接鼓舞维新派坚信另外的“宗教救国论”——孔教救国。章太炎就认为救中国第一要务是“用宗教发起信心,增进国民道德。”康“欲侪孔子于基督”,以“孔教之马丁-路德自居”。但维新派的宗教绝不是基督教,而是孔教,他们坚信:没有上帝中国仍能取得进步和自强,而在梁启超看来,中国正是因为没有基督教,才更可能尽快迎头赶上西方。

毫无疑问,曾国藩和戊戌改革家的思想直接影响了此后两次复孔运动:袁世凯的帝制运动和蒋介石的“新生活运动”。不容否认,晚清的宪政改革之彻底超过近代以来中国历届政府的“政治改革”。清政府1906年9月1日颁发“预备仿行宪政之谕旨”称:“各国之所以富强者,实由于实行宪法,取决公论,军民一体,呼吸相通,博采众长,明定政体,以及筹备财政,经画政务,无不公之于黎庶。又在各国相师,变通尽利,政通民和,有由来矣。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庭,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 事实上没有晚清的宪政改革,辛亥革命在政治上取得的成果是不可设想的。可以说,晚清的宪政改革和辛亥革命一起奠定了中国民主政治的制度基础,是时,中国的宪政框架已经完备。这是中国政治史上唯一的一次日出,然而就是在这一政治遗产之上,接着却出现了袁世凯的帝制活动和军阀混战——孙中山的二次革命恰恰说明了其目的仅仅是想“复辟宪政”,而不是“实现三民主义”——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呢?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如前所述,尊孔复古思想在近代一直颇具影响,而宪政失败使这一思潮变成了国家行动。那么晚清和新国家的宪政是如何失败的呢?在经济上,国家的军事主义动员消耗了社会改革所需要的资源,在精神上,制度没有变成社会的普遍信仰,人们并不尊重、也不相信制度,因此使宪政制度形同虚设。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民间都缺乏宪法观念和法治准备。与此相关,革除孔教后中国传统社会的价值体系不复存在,社会道德彻底败坏,信用体系全面崩溃。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复孔”似乎成为中国政治文化唯一能够给出的拯救方案。人们注意到,西方国家的政治稳定取决于其教会的作用,包括信仰对激进主义的吸收功能——在这种意义上,袁世凯的帝制行动的确也是西化活动,只不过他不打算要基督教教,而是要恢复孔教,以达到社会持久和平。袁世凯的帝制行动在思想文化界是从汤化龙(教育总长)《上大总统言教育书》(1914年5月)开始的;在这份文件中,汤化龙主张立孔教为国教。其后袁世凯颁布了《祭孔告令》(1914年9月25日),文称:中国数千年来,立国根本,在于道德„„先圣之说。„„近自国体变更,无识之徒,误解平等自由,逾越范围,荡然无守,纲常沦弃,人欲横流,几成为土匪禽兽之国。„„中国服循圣道,自齐家、治国、平天下,无不本于修身。语其小者,不过庸德之行,庸言之谨,皆日用伦常所莫能外,如布帛菽粟之不可离。语其大者,则可为天地育万物,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事实上袁世凯代表了中国“保守主义思想”的源头。比如他反对过快和激进变革,他的政治理想是新旧、中西结合。德、日改革是他模仿的主要对象(因此有人称“袁世凯新政”是“失败的明治维新”),直至他认为“只有君主制才能救中国”。1914年袁世凯既主持祭孔大礼,又庆祝武昌起义。这一矛盾的行动表明他看到了西方“宪法加耶稣”的社会模式的重要性,但却主张以“宪法加孔子”的模式取代之。然而这一点正如陈独秀所说的:“孔教与共和乃绝对两不相容之物”(《复辟与尊孔》1917年8月)。按儒家纲常所给出的逻辑,宪法必然被抛弃,而帝制必然复辟。事实上袁世凯走的正是这样一条自我毁灭之路。时代使宪政成为第一政治正义,如果儒教不能为此提供援助,儒教连同它的政治理想也将一同被抛弃。遗憾的是,蒋介石正是在这个问题上重蹈了袁世凯的覆辙。北伐战争结束以后,中国政治似乎迎来了第二个黎明,国家获得了全面实现宪政理想的新的机遇。但武汉政府和南京政府面对袁世凯相同的问题(军事主义横行与道德败坏)时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企图恢复孔教安定社会。蒋主张:“有人说今后教育要注意改良人种。我以为今后教育的责任,只要恢复民族固有美德就行了,因为我们的种族,本来是优秀高尚的民族,用不着改良。”在他看来,“四维八德”(礼义廉耻与忠信仁爱信义和平)“受诸于天,而以一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任何威力所不能摧毁,任何强敌所不能动摇,以其所以援救危亡复兴民族最好的武器。”“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因此他发动“新生活运动”,以恢复中国传统伦理为目标。陈立夫为此解释说:“新生活运动者,最普遍广大国民教育事业也。礼义廉耻之教,则此教育单元之中心也。”其目的是培养“文武合一,术德兼备”之良才。但蒋在政治上以另外一种姿势被抛弃,这一结局也再次宣告“以人伦取代宗教”这一努力在政治上的失败。

“以人伦取代宗教”这一思想在中国绝对不是政治寡头们的个人意志,它在政界和文化界拥有广泛的同情者和诠释者。1904年1月13日颁布的《学务纲要》(张百熙、荣庆、张之洞,全国各“学校”通用)主要内容是:

▲中小学堂,宜注重读经,以存圣教。外国学堂有宗教一门。中国之经书,即中国之宗教。若学堂不读经书,则是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谓三纲五常者。尽行废绝,中国必不能立国矣。

▲学堂不废弃中国文辞,以便读古来经籍。中国各体文辞,各有所用。古文所以阐理纪事,达德达情,最为可贵。骈文则遇国家典礼制诰,需用之处甚多,亦不可废。古今体诗辞赋,所以涵养性情,发抒怀抱,中国乐学久微,借此亦可稍存古人乐教遗意。中国各种文体,历代相承,实为五大洲文化之精华,且必能为中国各体文辞,然后能通解经史古书,传述圣贤精理。文学既废,则经籍无人能读矣。

▲私学堂禁专习政治法律。近来少年燥妄之徒,凡有妄谈民权自由种种蓓谬者,皆由并不知西学西政为何事,亦并未多见西书,耳食臆揣,腾为谬说。其病由不讲西国科学,而好谈西国政治法律起。盖科学皆有实艺,政法易涉空谈,崇实戒虚,最为防范正俗要领。日本教育名家,持论亦是如此。学生不准妄干国政。

▲外国教员不得讲宗教。如所聘西师系教士出身,须于合同内订明,凡讲授科学,不得借词宣讲,涉及宗教之语,违者应即辞退。

▲各堂兼习兵学。各省宜讲求警察监狱之学„„

赞同“以人伦取代宗教”者并非所谓的顽固派人士,也不局限于新儒家,有些甚至还是自由派人士和宗教界人士。陈独秀说:“袁世凯祀天,严复赞同之。及袁世凯称帝,严复亦赞同之”。严复的态度并不令人惊讶,由于他的唯科学主义观点使他对政治缺乏热情,也许在他看来,稳定的社会环境可以为科学技术的成长提供外在条件,而帝制显然可能实现政治而机会成本最底。不过在此方面特别有代表性的应该是杜亚泉,也许正因为杜亚泉坚持折衷的观点,他得到了近年“中国的保守主义”的重视。杜亚泉的“保守主义”是对辛亥革命后果的一种反省。按王元化先生的说法:辛亥革命以共和取代帝制,却出现军阀割据和内战,议会贿选,政客收买猪仔议员;由是杜亚泉反对激进变革,主张“持续主义”。因此他主张“东西文化调和论”。第一次世界大战同样帮助他巩固了自己的观点:“(欧战)不仅宗教本位之希伯来思想被其破坏,即理性主义本位之希腊思想亦蔑弃无遗”。但他不主张恢复希伯来思想和希腊思想,而主张以中国文化调和弥补欧洲文化的上述缺陷。杜亚泉深刻地认识到:“人类之所以生存,社会之所以成立,因而形成一国家之有机体者,期间有二大要素焉:一曰法律,一曰道德。法律制其外,道德制其内”,但他却认为“独吾中国则为纯粹唯一之道德国家。”(《国民今后之道德》,1913)因此,杜亚泉的社会改良方案是:“君道臣节名教纲常诸大端”(《战后东西文化之调和》1817)

在今天,主张“以人伦取代宗教 ”的人士仍然层出不穷,新儒家在中国永远后继有人。站在杜亚泉一边的还有梁漱溟、柳诒徵、陈寅恪等,而王元化先生也赞成杜亚泉对传统文化的“冷静思考”。在海峡对岸进行这样“冷静思考”的另一位学者是钱穆。钱先生同样深刻地看到了“耶稣教在西方整个文化系统中之地位与功用”,他说:“若在西方文化中抽去耶稣教,则必然会全体变形。成为矛戟森然,到处只是唯物与斗争之一个人类修罗场。„„五四运动时所对西方文化之认识,亦只提出民主政治与科学两项,并又鲜明揭起反宗教的旗帜。但在西方文化,苟无耶稣教,民主政治只像在对人争权,科学只像在对物争利,一切全落在物质与权利上,全成为一种斗争性,全是功利色彩,循是演进,则自然会走向马克思。”(《民主评论》,1951)钱穆还正确地指出:“严格言之,可谓中国自古无宗教”,“在中国文化体系中,教育即负起了其他民族所有宗教的责任。”(1968年政治大学教育研究所演讲)。那么出路在什么地方呢?这时钱穆又返回“遇宗教就退回孔子”这一近代传统中去了。他认为儒教不反对宗教,而且可以承担宗教功能,“今天我们东方人的教育,第一大错误,是在一意模仿西方,抄袭西方。不知道每一国家每一民族的教育,必该有自己的一套。”,他所说的自己的一套就是袁世凯——杜亚泉那“一套”。

国故派承认宗教在西方文化中的价值甚至承认宗教是西方文化之根,但却坚称它“不适合中国国情”,而适合中国国情的是孔教。但这些因为民族主义或者因为人类学上的原因倍受西方学院尊重的孔学家却不能告诉人们,袁世凯的事业失败了,而这一失败不是偶然的;更重要的是,此前数千年以孔教立国的那些王朝从来没有给中国带来任何一点政治自由和社会安定。那么为什么儒家思想无法和宪政共存呢?首先儒家的“三纲五常”无论如何都是指向建立一个封闭社会这一政治目标的。其次,儒家的道德说教并不能为社会提供超验目标和内在动力,却可能产生一个自义的知识分子团体,形成这个团体对社会的道德专断。而最后,这一道德和知识精英可能成为垄断国家政治资源和精神资源的压制性力量。这一点正如一位传教士所言:

“儒家未能实现它自己的国家、家庭、社会的理想。„„美德被奉为最高的善,但是它没有永恒的生命源泉。它充其量也不过是自我修养的成果,并在儒家学者心中优越感。这种自我修养的倾向表现为尊敬圣人和祖先,最终是偶像崇拜。„„被称为一种教育制度的儒家学说,未能达到真正教育的最高目标。它已达到的最高思想只不过是模糊地认识到人作为不朽精灵的尊严,生来与上帝同在。即使儒家最深的哲学也没有能够真正说明宇宙万物的起源、进化和持续。在漫长的年代里,它像一个瞎子、聋子,在大自然的奇迹之间摸索。„„如果旧的儒家文化只是拿西方借来的一些装饰品打扮一下,那么恐怕这种状况比原先的状况更坏,自私只能找到更丰富的滋养,并结出更繁华的果实。如果有人问我们,目前中国最迫切的需要是什么,答案必须是,不是西方的哲学、科学和工艺,而是一种崭新的生活,爱成为行动的动力,而不是自私。(谢卫楼(Rev.D.Z.Sheffield。《基督教教育对中国现状及需求的关系》,1890年)换句话说,儒家不能使人在认识上获得普遍谦卑并为道德提供坚实的基础和动机,反而会鼓励专制主义以道德的名义争取合法性(道德精英和权力精英两位一体)。

因此,今天重新思考袁世凯的帝制活动是非常必要的,反思的结果当然不是主张中国走袁世凯的政治道路,而是找出袁世凯帝制的历史真相,它的深刻的片面性(这是教训)和片面的深刻性(这是经验)。“深刻的片面性”是指企图以儒家“人伦”挽救宪政的道德危机,“片面的深刻性”则指它意识到了“制度中心主义”同样是一种乌托邦空想。延安兴起的政治文化也一直在谈论对辛亥革命的失望,但辛亥革命的真正教训是什么,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真正解决。现在似乎有两种观点,激进主义批评它“革命不彻底”,表现出“资产阶级的妥协性和软弱性”,保守主义批评它“革命太彻底”,使社会丧失了持续发展所需要的文化资源。事实上道理应该更多在保守主义一边,但后者仅仅揭示了部分真相——现代社会变革确实需要相应的文化软环境,但这一资源不在中国的故纸堆中,而恰恰在“两希”文化的联合中。因此,进一步的结论就是。“人伦”不可能取代宗教,因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文化实体,还试图在经验世界寻找先验根据的人们应该止步了。

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些宗教界人士也出来迎合这种民众主义热情。他们延着利玛窦“补儒”的调和道路向前走,主张基督教思想和中国文化的调和或所谓“本色化”。基督教本色化运动始于20世纪20年代,主力是中国基督徒知识分子,如林语堂、吴雷川、赵紫宸、许宝谦、吴耀宗、晏阳初等。这一派的观点不仅无视利玛窦时代的“策略选择”(其消极后果之一是为法国启蒙运动的极端唯物论提供了东方理性主义的支援),也无视圣经真理本身的绝对性。简单可以列举谢扶雅(1892——1991)为证,谢扶雅首先是对的,他力证基督教思想乃西方文化的渊源基础,“近代思想的核心:自由、平等、博爱,以及‘五四’以来的中国知识界拥戴的民主与科学,其根源都是深植于基督教教义,而为中国儒家文化所欠缺。”但他的理论出路是什么呢?是试图“融洽汇通”中国哲学、希腊哲学和基督教哲学三者,甚至试图编辑适合中国人的圣经以成全中国文化。也许殷海光也可以名列其中,尽管他是从“自由主义”的立场上主张“东西道德整合”的。总的来说,他们同时主张基督教的中国化(吸收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基督教化。这样的宗教观点今天还后继有人。前车之鉴是先有太平天国**,后有半吊子信仰的屈服与覆没。

第四篇:围棋与中国文化

围棋与中国文化(1)

围棋的棋盘格子死板,毫无变化。棋子除黑白为对以分二方外,所有棋子没有区别,无谁大谁小,无分工,不知性能。可一落到棋盘上,突然活起来,都在谋在杀,一着能使通盘皆活,或满盘皆输,变幻莫测,不可端倪。这正是典型的中国文化。有一位我所佩服的先生着文说:「象棋的最大优点,也是较围棋的最大进步是:每一个棋子有每一个棋子的性能。」这真使我大失所望。他不知道围棋的无可无不可正在个中,且又不知道中国人对于他手下的东西最讨厌有固定的性能。再看下去:「象棋棋子越下越少,而围棋棋子越下越多,少则容易控制,多则眼花缭乱,满盘密密麻麻,真能看出青光眼。」倒还有些意思的是称这是「象棋和围棋的最大差别」,则又大谬不然矣。

围棋和象棋比,棋子无固定性能,这就比象棋对人的主观依赖性为大。中国象棋每个子,与生俱来有一身本领,人服从于这一性能。象棋的每一个棋子的作用是固定的,而且看起来有天赋的优越条件,例如车可以横冲直撞,马可以斜过去吃子,当然这是他们的好处,但是也是一种限制,总是一种天赋吧!车好像出身高贵,似乎是纨绔子弟,旧时代的王公贵族。兵很可怜,只能往前,只能走一步,过了河才能横行,横行也只能走一步。而且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保护将,将死了就是棋局终了,即使别的子很多也是输了。象棋布局也是先布好,像罗马方阵图一样,摆出阵地决一死战的架势。围棋就不同,每一个子都靠人的主观,它本身没有天赋,全仗人,下棋人,临时决定,临阵决机。这样围棋形而上的成分高,象棋形而上的成分少„„象棋的布局先固定死,再分头冲杀,而围棋的宏观布局先存于心,且边走边布,重在占位。我以为围棋是典型的真正的中国式。

中国象棋落子非常明确,为的是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围棋落第一手时,战场上空无一物,第一手下去,根据你的第二手才有第三手。棋手在布局上很下功夫,绝对不是为了杀伤对方有生力量。正如老子所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老子说的,是很有辩证法的,要能收缩,一定要先扩张;要想放弃,一定要先张扬;要想夺取,必定先要给予。这样的辩证的思考,是在围棋手的心中一直在进行中的。根据实际的情况临阵决机。围棋的棋子没有大小,但一旦落到棋盘上,变化就开始了,都在谋在杀,而且是阴谋阳谋结合在一起的。比如弃子战术,吃亏一点,是为了叫你上大当。围棋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却又是居心叵测。围棋和中国人的通脱老辣相象。中国人中间的一些人非常潇洒,但他又是老奸巨滑的。二三十年代人论中华民族性中就提到这样的特点。好多作家说过,我记得林语堂就说过这个意思。好像并没有表现出凶巴巴的样子,就像老子说过的「和光同尘」,不那么直露,光芒不那么耀眼。往往表现出一种超脱,但这又不是真正的超脱,表面上装出一种消极的超脱这里面埋伏着老滑。

所以我从这些地方,认为它和中国的哲学扣得特别紧,正是在这种地方使围棋成为非常典型的中国文化的代表,有最典型的中国哲学气息。

围棋又可以和中国人另一个很重要的理论相映照。中国人往往说「引而不发」。中国人不是讲中庸吗?「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我们就举个普通的例子,就如弓箭,假如有十个人包围我,我手里只有一根箭,我采取的办法只能是引而不发。当我拉开了弓威胁着每一个人,「谁过来?」这十个人唯也不敢过来。假如我将箭一下子射出去呢?射死了一个人,但是,余下的九个人全部过来了,我就完了。

《易经》讲时,讲位。每卦有六个位:初、二、三、四、五、上。某一特定的时,某一特定的位,再加上一个度。围棋上的位也跟走的时间、局面的程度有关。我的棋子啪地下去,一下子对方可以傻眼。两个高手的棋还一点点往下走,进行肉搏,收官子之类;低手的棋,布局时位就被高手悉数占到,不战而败。棋子根本用不着走下去了。《易经》的位经常在调整,比如同一个第二爻,刚说他是好的,到第三爻又说第二爻是坏的。怎么会这样?实际生活中也不稀奇。我想围棋是和《周易》相通的。一个子落到棋盘上,没有缺点是不可能的。正如做任何一件事都有利弊,利多还是害多?如是利多,就可以上了。两个高手下棋,很难有万全之策。

这个子落到棋盘上,还可能有许多的功能,别的子还能受到它的影响。有时它的「位」原来是好的,走到一定的时候,它又不好了,它又碍手碍脚了,是不是有这样的情况?这与《周易》也有一点相像。我在研究《周易》的时候发现,有时很好的爻位,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碍事,可能会阻挡你前进的道路。或者开始不错,但走下去会给对方做了件事情,对方可以马上利用你这东西,这是他开始时没有想到的。但是以后又可能起作用。像《周易》中说的「鹤鸣在阴,其子和之」,又呼应起来了。围棋中的包围,反包围,大包围,这样的千变万化,也与《周易》相通。围棋和《周易》最终什么东西都归结到一个「数」。中国人对这个数,讲天数、气数,如果撇开它的迷信思想,实际上什么都是由数决定的。《周易》虽然是「象」,实际上「易者数也」。为什么?「象」实生于数。离开了数就没有「象」。可以举个例子。「某人,某地,淋雨两小时,第二天起,感冒发烧,三天后痊愈。」这是一个「象」,但这里,还不是有许多数目字?离开数无所谓「象」。围棋也是一个「象」,但是核心是数,都是数目字。围棋每个子都没有成见,没有给某一个棋子如象棋一样先定什么调子,不赋予你任何特权,平等竞争。棋盘死得不能再死,里面是很平等的。下棋人和对手也是非常平等。而且一开始不如象棋一样占好位。我非常讨厌象棋(当然从社会学的角度去谈),把位置预先弄好,令我很不喜欢。我非常赞赏围棋一律平等,看自己的作用,这正是希望所在。

围棋与中国文化(2)

(五)围棋中的人生哲学

“黑白演绎如世事,纹枰对弈悟人生。”不知道从哪朝哪代开始,就有了“棋如世事”和“人生如棋”的说法。人们常把“学棋”与“做人”联系在一起,把围棋的棋理看作是做人的道理。如果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可以说围棋中蕴含着人生的哲学。

下棋要懂棋理、走正着,才不容易失败;人要有道德、走正道,才不致于堕落。下棋要有大局观,思路要清晰,意图要明确;人生也一样,要有长远规划,要有自己的既定目标。下棋不能够贪心,做人也不能忘乎所以。我们说,围棋与人生都有三个阶段。围棋布局的好坏会直接关系到形势的优劣乃至全局的胜负;一个人要想在事业上取得成功,在青少年时期就要打好基础。围棋的中盘是双方激烈争斗,决定胜负的一个关键阶段;而人到中年,则是奋力拼搏、事业有成的黄金时期。人到晚年就相当于围棋的收管阶段了,虽然大局已定,但也要居安思危,不可等闲视之,要防止功亏一篑,晚节不保。下棋取得了优势时,既不能得意忘形,也不可缩手缩脚,要善于一步步地把优势转变为胜势;当棋局处于劣势时,既不能丧失信心,更不能意气用事,要千方百计地寻找对方的弱点和破绽,耐心地等待扭转局势的机会。人生也是如此,在一帆风顺时,要想到遭受挫折的可能性,时刻做好接受前进道路上各种严峻考验的准备,最终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当身处逆境、遇到坎坷时,不能灰心丧气,要依靠顽强的意志,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克服各种困难,战胜人生道路上的各种艰难险阻,到达胜利的彼岸。下棋要力争主动,不可让对手牵着鼻子走;人在社会中生存,也要争取主动,要努力学习、主动掌握各种技能,主动适应社会的竞争环境。无论是下棋还是在生活中,我们都要有一颗平常心。下棋要平心静气的对待输赢,生活中也要心平气和的看待名利和荣辱。无论是棋局还是人生,都不能把结果看得过重,重要的是要把过程做到极致。一个好的过程是值得认真回味的,只有好的过程才会有好的结果。如果没有好的过程却有了好的结果,那只能说是偶然。人生和棋局都会有偶然,但我们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偶然上。这就像不能把赌注下在彩票中百万大奖上一样。棋局中经常会出现各种选择,而人生中也是要经常面临各种选择的。对于棋局和人生,我们都要冷静和理智的面对,都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如果说“棋如人生”,其含义就在于:与其一心想赢棋,不如专心下好每一步棋。因为下棋要步步取“正道”,而人生也是如此。

我们说,下围棋是否讲究礼仪,也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修养来。第一手棋应该下在棋盘的右上角,把方便对方下棋的左上角留给对方,以示尊重对手。在现实生活中,同样应该讲文明、有礼貌,尊重他人。做为晚辈或棋力低的一方,在对局的前后都应该主动地整理棋具。这不仅体现了对他人的尊重,也是把自己摆到了谦虚好学的位置。围棋讲究落子无悔,无论走得好还是走得差,你都要自己负责,因为棋是你自己走的,不能悔棋,这也正如人生不能再重新来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小的围棋盘,就是我们人生的大舞台。围棋吸引我们的并不是双方对决的胜负,而是蕴藏在其中的一条条做人的哲理。与其说你在和对手下棋,还不如说是在和自己对弈,因为最难战胜的对手就是你自己。在关键时刻你输给了自己的随手和昏招,总不能怪罪对手吧?我们说,下棋需要智慧的思考,人生更需要睿智的经营。谁能说人生不是一盘永远下不完的棋呢?

由上可知,在这看似简单的黑白世界中,确实是蕴含着许许多多深奥的哲学道理,体现了中国人传统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围棋能够使我们在休闲娱乐之中得到人生的感悟,让我们能够正确地面对丰富多彩的生活。正有所谓“大智若愚,返璞归真,无中生有,有中生无。” 你如果了解了一定的哲学知识,对于开发智力、启迪智慧,学好棋理、提高棋艺必定是大有益处的。实践证明,凡是围棋名人,都是能够对哲学学以致用,对辩证法有着深刻理解的人。著名棋手俞斌九段在谈自己的切身体会时就曾经说过:“学不好哲学的人,下不好棋。”这句话显然是十分有道理的。如果你是一名围棋爱好者,若懂得或是正在用哲学思想来指导下棋,那就一定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和收获,同时你也一定能够体会到,在棋局之外,还有许多许多更让人回味无穷的东西。

第五篇:神话传说与中国文化

论自然界的神话与中国文化的关系

摘 要:自然界多姿多彩,自然界的力量无比神奇、无比强大,太阳提供给我们光热,月亮为我们照亮黑暗的世界,风雨雪云霞塑造了自然界的美,那么,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人们是如何理解自然界的种种神奇?又创造了怎样美丽辉煌的文化呢? 关键词:自然神话;太阳神;蚕神;马头娘

中国神话,源远流长。它是远古人民对世界起源、自然现象和社会状况之主观想象和幻想的反映。由于当时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不能科学地解释世界起源、自然现象和社会的各种矛盾变化,还经常遭受自然威胁,便产生了幼稚的想象和主观幻想,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和拟人化,这就产生了神话。它表现为古人对自然力的原始理解、斗争和对理想的追求。同时在历代文艺创作中,摸拟神话,假借传说中的神来反映现实或讽喻现实的作品,也属神话范畴。传说和神话有近似之处,又无近似之处,神话是幻想、虚构,塑造英雄,借助神的力量;传说有历史事实的影子,但经过渲染加工而成。

在中国古代神话中,自然神话是颇为出色的一支。《山海经》中有较多自然神话的记载,其中不乏神奇怪异、令人惊叹的自然神形象。如“龙身而人头,鼓其腹”的“雷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的“海神”,“身长千里”,主宰昼夜明晦、冬夏寒暑的“钟山之神”烛阴,“十日所浴”的神树“扶桑”,衔木石而填东海的神鸟“精卫”等等,都是自然神话中出色的自然神形象。更值得注意的是《夸父逐日》的神话:夸父与日逐走,人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山海经·海外北经》)据《淮南子·地形训》高诱注:“夸父,神兽也。”《山海经·西山经》谓“其状如禺而文臂,豹虎(疑为“尾”之误)而善投”。可见“夸父”实为自然神的形象。

自然神话多以山川风雷、鸟兽草木之类自然物为描述的对象和故事的主角,反映了原始人类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崇拜,迷惑与解释,同时也表现了他们征服自然、支配自然的愿望。另外,因为信仰自然神话,古人们便从自然神话中找到种种方式,来祭祀这些自然神,以求得自然的风调雨顺。这些方式便是民间风俗,是中国文化长河中熠熠生辉的瑰宝。

首先,我们来谈谈有关太阳神崇拜与中国文化的关系。

世界上所有古老民族都有太阳神。多数只是虚幻的神话,没有真实的生活原型可查考。中国的太阳神崇拜不仅年代久远,而且有案可查,这是由于中国文明是自远古到当今从未中断的唯一古老文明。远古先民在树碑立传、保存文献等方面不及近代,却终不能抹去祖先那辉煌的业绩。

中国关于太阳的神话,在《山海经》中,便有夸父“与日逐走,如日,渴欲得饮”,最终“道渴而死”的故事;也有讨论太阳升起落下之地的“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的说法,《山海经·大南荒经》中出现了“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的记载。在《淮南子》的《天文训》一篇中,出现了太阳在旸谷升起,在天池咸池沐浴等等对太阳周天运转的描述。此外,还出现了盘古之双眼化作日月、后羿射日的神话传说,也构成了中国的太阳神话的一部分。

中国古代的太阳神崇拜有着悠久的历史,中国古代农耕文化的形成,中华民族文化的发源,人们对创造之神的信仰,民间太阳神话的广泛流传,炎帝神农氏崇高地位的确立,都与之密切相关。

古代的太阳崇拜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刻绘在器物上的有关太阳崇拜的图像;与太阳崇拜相关的遗迹、遗址;古代岩画中有关太阳崇拜的图像。另外,中国古代古籍中大量有关太阳崇拜的记载,记录了先民们精神信仰的历程,见证了民族的诞生。

由此可知,太阳神话与中国文化之间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正因为有了太阳神话的出现,才有了民族的诞生,有了中华文化的开端。其次,我们再来谈谈有关动植物起源的神话中蚕神神话对中国文化的影响。蚕丝神话是中国神话园地里一枝艳丽的奇葩,象嫘祖神话、织女传说千百年来仍在广为流传,系蚕丝文化园里一曲优美动听的交响乐。神话、传说中的蚕业文化主要有空桑传说、扶桑传说、三桑传说、桑林传说、马头娘传说等等。这里主要谈一下蚕神神话。

蚕神在民间有蚕女、蚕姑、马头娘、马明王、马明菩萨等多种称呼,为中国古代神话中的蚕桑之神。在古代男耕女织的农业社会经济结构中,蚕桑占有重要地位,汉以前,蚕已经被神话,称其神曰先蚕,意指始为蚕桑之人神。民间祀奉的蚕神,则是蚕马神话演化而来的蚕女、马头娘。其起源是《山海经·海外北经》所记的“欧丝”女子,该书谓:“欧丝之野在大踵东,一女子跪据树欧丝。” 这是蚕神的雏型,一开始即为女身,尚未与马联系。后晋干宝《搜神记》载:“旧说太古之时,有大人远征,家无余人,惟有一女;牧马一匹,女亲养之。穷居幽处,思念其父,乃戏马曰:‘尔能为我迎得父还,吾将嫁汝。’马既承此言,乃绝缰而去,径至父所。„„(父)亟乘以归。为畜生有非常之情,故厚加刍养。马不肯食,每见女出入,辄喜怒奋击,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问女,女具以告父,„„ 于是伏弩射杀之,暴皮于庭。父行,女与邻女于皮所戏,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为妇耶?招此屠剥,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 邻女走告其父。„„后经数曰,得于大树枝间,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其茧 纶理厚大,异于常蚕。邻妇取而养之,其收数倍。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由斯百 姓种之,今世所养是也。””此后,百姓据此为之塑像,奉为蚕神。

神话逐渐演变为民俗,如含山的“轧蚕花”,其中心内容还是祭祀蚕神,民间传说蚕花娘娘在清明节化作村姑踏遍含山,所以在山上留下了蚕花喜气,谁要是能够“脚踏含山地”,就可以把含山喜气带回去了。为此,附近蚕农届时都要来“轧蚕花”,庙会上有一种制作精美的纸做“蚕花”出售,人人都会买一朵,男的插在帽沿上,女的插在鬓边,更加增添了喜气;习俗中还要去买一支三寸长的嫩藕来吃,据说清明吃藕,眼目清亮,养蚕时不会打瞌睡,也有的说是因为藕也有丝,是为了一种吉兆;中原地区在一年收完蚕花之后,还要到庙里谢蚕神,祈求来年蚕业丰收;在江苏蚕区,乡间妇女有祈蚕丰收的祭祀;湖州三月要表演蚕花鼓,蚕期要拜蚕花五圣;安徽潞安在上元节要蒸面茧祭祀蚕姑等等。

这些都是蚕神神话演绎出来的中国地方习俗,不仅意味着蚕神在民间的信仰之高,也揭示了中国文化中精彩的蚕神文化。正是因为有了蚕神,才有了古代民间多姿多彩的民俗,才有了中国文化长河中经久不衰的蚕文化。

神话不仅以特殊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远古时代的人类生活及历史发展进程,而且展现了远古人民的心灵世界,为探索远古时代的历史奥秘透露了许多可贵的信息,也为了解远古人民的意识、情感、精神、意志和性格提供了不少形象的资料,具有不朽的认识价值。不仅如此,古代神话还以自身的瑰丽壮伟给人们以美妙的艺术享受,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同时,古代神话还是文学史上浪漫主义的源头,为后世文学的发展提供了取之不竭的丰富营养,无愧为文学艺术的肥沃土壤。

下载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word格式文档
下载费孝通与中国文化自觉.doc
将本文档下载到自己电脑,方便修改和收藏,请勿使用迅雷等下载。
点此处下载文档

文档为doc格式


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自行上传,本网站不拥有所有权,未作人工编辑处理,也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果您发现有涉嫌版权的内容,欢迎发送邮件至:645879355@qq.com 进行举报,并提供相关证据,工作人员会在5个工作日内联系你,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涉嫌侵权内容。

相关范文推荐

    易经与中国文化

    易经与中国文化 《易经》为中华文化的精粹,乃五经之首,作为中国文化的主干《易经》的发展横贯数千年,至今仍深深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和文化特质。 目录 一、中国文化的源......

    梅与中国文化

    梅与中国文化摘要:梅素以民族之魂被中国人民喜爱,是中国传统十大名花之首,梅的起源与发展,梅的习性与栽培以及梅花的应用构成了源远流长,内容丰富的梅文化,成为中国花文化的重要组......

    “师”与中国文化

    “师”与中国文化 ——关于中国教育大战略的一点思考 章启群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2月24日 13 版) 社会问题归根结底是人的问题。人的知识、教养、情趣尤其是健全人格的......

    设计与中国文化(★)

    设计与中国文化 设计在中国源远流长,只是在最初不叫设计,当然现在人们将古代的设计作品统称美术。 中国美术有着悠久的历史,从18000年前山顶洞人的装饰品上,已经看到审美意识的......

    中国文化与管理

    传统文化与企业管理 随着经济的发展,物质文明的发达,企业的规模越来越大,加之人们的道德良莠不齐,使得企业的管理难度和管理成本大大提升。一般企业的硬性规章制度难以规范到企......

    全球化与中国文化

    ●目前,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都离不开世界。 ●全球化引起了文化的焦虑。 ●中国传统文化经受了极大的考验,目前出现了一种再生,可以说是一种奇迹。 ●中国文化完全能够与时俱......

    孔孟之道与中国文化

    孔孟之道与中国文化 摘 要:孔孟之道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对中国古代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们在继承古代优秀文化的同时,也应该让孔孟之道服务于我们当代文化,将孔孟之道的......

    中国文化软实力建设自觉、自信、自强之路

    十七届六中全会系列前瞻之八中国文化软实力建设自觉、自信、自强之路张国祚来源:人民网-理论频道,2011年10月14日缘起“软实力”概念看似新鲜,但其内涵对中国共产党人来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