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咏蝶诗话
咏蝶诗话
作者:周游《光明日报》
以花为食的蝴蝶简直就是美神!它那娇艳的容貌,轻盈的体态,妙曼的舞姿,常常引得文人墨客浮想联翩,尤其多情的诗人面对着它们更是有永远谈不完的话题。
“庄生晓梦迷蝴蝶”(李商隐《锦瑟》)。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或在半空中翩翩然展翅飞翔,或在草叶上悠悠然凉翅小憩,自己觉得很美也很自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忽然觉醒,惊异发现自己还是庄子。不知道是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子……无论如何,庄子“梦为蝴蝶也寻花”(鱼玄机《江行》),“应疑春色在邻家”(王驾《雨晴》)。其实,“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张潮《幽梦影》)
检阅文史,我们不难发现蝴蝶这一物象是较早“不幸”被人格化的。譬如萧绎《金楼子》云:“陈思之文,群才之俊也,而武帝诔之‘尊灵永蛰’,明帝颂云‘释渝浮轻’。浮轻有似于胡蝶,永蛰颇拟于昆虫,施之尊极,不其蚩乎?”意思是说,陈思文风“浮轻”似蝶。再如《北齐书》云:“魏收常在洛京,轻薄尤甚,人号云:‘魏收惊蛱蝶’。文襄曾游东山,令给事黄门侍郎等宴。文襄曰:‘魏收恃才尾嵓適,须出其短。’往复数番,收忽大唱曰:‘杨遵彦理屈,已倒。’竹彦从容曰:‘我绰有余暇,山立不动。若遇当途,恐翩翩遂逝。’当途者魏,翩翩者,蝶也。文襄先知之,大笑称善。”他们借蝶体态“轻薄”形容魏收品性。这是以蝶喻人,赋予蝴蝶象征意味的先例。也正因其“轻薄尤甚”,后人多以“艳蝶”比喻沾花惹草的男子,导致蝴蝶如淋大雨,飞不高远。
也就在南北朝,蝴蝶忍辱负重,几经碰壁,终于飞进文人雅士的视野,得到应有礼赞。据《南史·沈麟士传》记载:“沈麟士年过八十,耳目犹聪明如故,抄写火下细书,复成二三千卷,满数十箧。时人以为养身静嘿所致,仍制《黑蝶赋》以寄意。”尽管此赋早已不存,但有咏蝶诗篇存世:萧纲有《咏蛱蝶》,刘孝绰有《咏素蝶》,徐防有《赋得蝶依草应令》,李镜远有《蛱蝶行》,温子升有《咏花蝶》。这五首诗描摹蝴蝶注重神似,行文结构灵活多变,并采用多种修辞手法以丰富诗歌的表现力。由此可见,“蝴蝶文学”南北朝时就已初具雏形。
蝴蝶飞到唐代,礼遇益厚。唐代诗人咏蝶不仅在内容上有所创新,而且在艺术上取得突破:一是不少诗作在描摹蝴蝶形象时仍侧重形似,譬如王建《晚蝶》、徐寅《蝴蝶二首》;二是咏蝶诗中出现了追求神似的写作手法,譬如李商隐《蝶三首》其
二、其三;三是比兴手法的运用,譬如白居易《秋蝶》、罗邺《秋蝶二首》其
一、吴融《蛱蝶》;四是象征手法的出现,譬如卢频《蛱蝶行》、郑谷《赵璘郎中席上赋蝴蝶》;五是咏蝶诗作风格多样,雅俗兼备,譬如罗隐《蝶》、徐寅《蝴蝶二首》其一;六是灵活运用修辞手法,譬如徐寅《蝴蝶三首》其
二、李商隐《蝶》(叶叶复翻翻)。除了上述特点,唐代诗人咏蝶诗多为近体诗形式,行文工整,篇幅短小,但是极富美感和表现力。尽管唐代诗人专门咏蝶的诗篇仅有二十多首,但是含“蝶”意象在唐诗中出现的频率颇高。检阅《全唐诗》,我们发现其中含“蝶”意象的至少有四百七十多首。按其不同的意义指向与功用方式等归纳起来,这些含“蝶”意象可分为文化意象、动态意象与组合意象。可以说,蝴蝶为唐诗增添了不少瑰丽的色彩。除了“花蝶”“舞蝶”“戏蝶”“飞蝶”“粉蝶”“秋蝶’“寒蝶”“冷蝶”“早蝶”“晚蝶”“黄蝶”“彩蝶”“紫蝶”“皓蝶”“黑蝶”“灰蝶”“苑蝶”“野蝶”“幽蝶”“仙蝶”“风蝶”“归蝶”“惊蝶”“水蝶”“睛蝶”“玉蝶”“狂蝶”“异蝶”等意象,还有“庄蝶”“韩蝶”“化蝶”等典故。
众所周知,“庄蝶”源于《庄子·齐物论》“庄周梦蝶”,那么,“韩蝶”一词之源呢?“韩蝶”最早亮相于李商隐《蝇蝶鸡麝鸾凤等成篇》:“韩蝶翻罗幕,曹蝇拂绮窗。”据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河南道十四·济州》引晋干宝《搜神记》云:“宋大夫韩凭娶妻美,宋康王夺之。凭怨王,自杀。妻腐其衣,与王登台,自投台下,左右揽之﹐着手化为蝶。”这里所云的韩妻衣裳破碎化为蝴蝶,与韩凭夫妇死魂化为鸳鸯,尤为二事。除了《蝇蝶鸡麝鸾凤等成篇》,李商隐吟咏韩凭故事的还有《青陵台》和《蜂》,诗中都出现了“蛱蝶”或“粉蝶”的意象。也许这可能是诗人凭吊古迹时未见鸳鸯、只见蝴蝶而作出的浪漫的想象。无论如何,其后化蝶情节却愈演愈烈。北宋王安石索性以韩妻化蝶咏之:“翅轻于粉薄于缯,长被花牵不自胜。若信庄周尚非梦,岂能投死为韩凭?”(《蝶》)
说到“化蝶”,自然又绕不开“梁祝”。关于“梁祝”,唐代《十道四番志》有所记载,文字不多,故事的主题并非爱情,而是强调忠义。直到晚唐,张读在《宣室志》中写到祝英台跳入梁山伯坟冢殉情。至于“化蝶”,却是明代冯梦龙《古今小说·李秀卿义结黄贞女》所撰的情节。
有宋一代,蝴蝶更艳,甚至狂飞乱舞,令人眼花缭乱,疑似鬼蝶:“双眉卷铁丝,两翅晕金碧。初来花争妍,忽去鬼无迹。”(苏轼《鬼蝶》)陆游亦曾讶然复欣然:“何处轻黄双小蝶,翩翩与我共徘徊。绿荫芳草佳风月,不是花时也解来。”(《窗下戏咏》)不过,宋代诗人尤以谢逸最为痴迷于蝶。据《诗话总龟前集》卷六记载:“谢学士吟《蝴蝶诗》三百首,人呼为‘谢蝴蝶’,其间绝有佳句,如:‘狂随柳絮有时见,舞入梨花何处寻?’又曰:‘江天春晚暖风细,相逐卖花人过桥。’古诗有‘陌上斜飞去,花间倒翅回’,又云:‘身似何郎贪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终不若谢句意深远。”
明代文人似乎更爱蝴蝶。据龚炜《巢林笔谈》卷一《县令好蝶》记载:“明季如皋令王某,性好蝶。案下得笞罪者,许以输蝶免。每饮客,辄纵之以为乐。时人为之语曰:‘隋堤萤火灭,县令放蝴蝶。’”国人的传统意识,每每以为捉萤放蝶的事都属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因而偶有一位县令爱看蝶舞,也不免受到讥刺。传统意识的功利性和僵硬化,使得古代民间的若干生活趣味由此而丧失,这是很可惜的。比较而言,我很欣赏高启《美人扑蝶图》:“花枝扬扬蝶宛宛,风多力薄飞难远。美人一见空伤情,舞衣春来绣不成。乍过帘前寻不见,却入深丛避莺燕。一双扑得和落花,金粉香痕满罗扇。笑看独向园中归,东家西家休乱飞。”一个正在绣花的怀春少女,眼看一群蝴蝶翩翩飞来,不免引动了自己的情思,于是起身扑蝶。几经寻觅,终于扑得一双,得意之余,发现落花的香气染满一身,余下的蝴蝶栩栩然向园中飞去。全诗以叙述为主,描绘了一个天真活泼而又多情的少女形象,极富生活气息。
清代诗人较少咏蝶,佳作更是少之又少,只是偶有含蝶意象出现,譬如孙枝蔚《遭困苦道旁行乞莫相嗔》:“欲觅桃源聊避乱,还凭蝶梦暂宽愁。”再如味榄生《〈十洲春语〉前题》:“迷香不醒蝴蝶梦,落颔谁抱骊龙珠。”又如史承豫《咏梁祝》:“山上桃花红似火,双双蝴蝶又飞来。”
胡适是新文化运动的领袖,少时就和江冬秀订婚,但是到美国后爱上了才女艾迪丝·克利福德·韦莲司,“风流谁得似,两两宿花房”(贾蓬莱《咏蝶》),最终苦于无力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只好劳燕分飞。回国前夕,胡适写下了白话诗《蝴蝶》:“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这首《蝴蝶》其实是一曲中西合璧的现代“梁祝”。本来“双双飞上天”翩翩翻飞的两只蝴蝶,因胡适母亲催胡适回家结婚,不得不“忽飞还”一个,剩下艾迪丝·克利福德·韦莲司在水一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终生未披婚纱……
笔记至此,眼看“东家蝴蝶西家飞”(李贺《蝴蝶飞》),“试就花间扑已难”(徐夤《蝴蝶二首》其二),唯有庄子就“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乔羽《思念》)……
(作者:周游,系文化学者)
第二篇:词咏中秋 诗话月饼
词咏中秋 诗话月饼
文/延彬
自古以来,人们给传统的中秋佳节留下了无数佳话和有趣风俗,特别是,古代文人多情致,凡是节日皆有诗词吟颂。他们在中秋佳节望月、拜月、赏月、咏月中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宋代苏轼的《水调歌头》,是中秋吟颂诗词中最著名的一首:
水调歌头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诗词是诗人在欢饮达旦、大醉之后的倾情之作。全诗景情交错,诗情顿挫,想象丰富,低回中转酣畅,激越中呈现祝愿,实为上乘诗词。所以胡仔《溪渔隐丛话》说:“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也因此,历代文人在编选苏轼词时也总选到这一首。
与咏叹中秋诗词齐名的就是咏颂月饼的诗词,它们把中华美食文化推向一个新高度。月饼作为中秋节的标志,是最具象征意义的中秋民俗食品。椐考证,月饼古称“胡饼”,别称“宫饼”、“小饼”、“团圆饼”等,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史料记载,早在殷、周时期,江、浙一带就有一种纪念太师闻仲的边薄心厚的“太师饼”,此乃我国月饼的“始祖”。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引进芝麻、胡桃,为月饼的制作增添了辅料,这时便出现了以胡桃仁为馅的圆形饼,名曰“胡饼”。后来演变为唐朝军队祝捷食品。传说于唐高祖年间,大将军李靖征讨匈奴得胜,八月十五凯旋而归。当时有吐鲁番商人向唐朝皇帝进献圆饼祝捷,高祖皇帝李渊十分高兴的接过华丽的饼盒,拿出圆饼,笑对空中明月说了一句诗:
“应将胡饼邀蟾蜍”
说完把圆饼分给群臣一起吃。此诗句中的“胡饼”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月饼”。可能这一诗句是最早咏颂月饼的一句诗,可惜李渊说完这一诗句之后却没有下句。仅一诗句,却能流传自今,亦可堪称一绝。把“胡饼”改称为“月饼”的一个传说是:有一年中秋之夜,唐太宗和杨贵妃在赏月吃胡饼时,唐太宗嫌“胡饼”名字不好听,杨贵妃仰望皎洁的明月,心潮澎湃,随口呼出“月饼”一词。从此“月饼”的名称便在民间逐渐流传开。
值得回味的是宋代诗人苏东坡在当年的中秋月夜,饮酒、赏月后“欲上琼楼”并在其《水调歌头》的诗里“把酒问青天”之后,估计是又吃了些月饼,感叹之余又信手写了一首五言绝句: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默品其滋味,相思泪沾巾。诗中的“小饼”即“月饼”别称。诗人在吃着包有“酥和饴”的月饼、细品“其滋味”后,极为想念亲人或故人,竟掉下了“相思泪”,此情此景令人感动。此诗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全家人在中秋节相聚品茗邀月的习俗在宋时已很普及。当时的笔记《西湖游览志余》提到,中秋节“民间以月饼相遗,取团圆之意。”而《帝京景物略》则说:“月饼月果,戚属馈相报,饼有径二尺者。”另一笔记《臞仙神隐书》也提到“(中秋夜)乃造太饼一枚,众共食之,谓之八月求团圆。”从这些的记载还可见到,月饼一开始就是相互馈赠的社交礼物,而且分量颇大,必须众人分而食之,蕴含了中国伦常与共食制度的文化精神。这种大月饼可能盛行了几百年,所以在《红楼梦》中贾母吃的宫廷御赐“内造瓜仁油松穰月饼”,据考证就是个直径二尺、重十公斤的大月饼。在明代,中秋吃月饼在民间逐渐广为流传。当时心灵手巧的饼师,把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作为食品艺术图案印在月饼上,使月饼成为更受人民青睐的中秋佳节的必备食品。所以明代诗人彭蕴章在《幽州土风俗》中才会写道:
制就银蟾紫府影,一双蟾免满人间。
悔然嫦娥窃药年,奔入广寒归不得。
诗句生动描写了明代的饼师已经把嫦娥奔月的传说形象,作为艺术图案形象再现于月饼之上。
清代嘉庆年间的袁学澜,苏州人,其传世手写稿本《吴郡岁华纪丽》十二卷铺展了一幅绚丽迷人的清代苏州一带风俗图,中有一首《咏月饼》诗:
形殊寒具制,名从食单核。巧出饼师心,貌得婵娟月。入厨光夺霜,蒸釜气流液。揉搓细面尘,点缀胭脂迹。戚里相馈遗,节物无容忽。
诗人在其诗中,不仅描写了吃月饼,还将做月饼时的和面、点缀、藏馅儿、蒸煮乃至馈赠亲朋等一系列活动罗列出来,甚为有趣、多彩!
清代诗人沈兆褆写过一首《吉林纪事诗》,表现的是当时吉林地区中秋合家赏月、聚食月饼的快乐情景:
中秋鲜果列晶盘,饼样圆分桂魄寒。聚食合家门不出,要同明月作团乐。
近代诗人陈海梅运用乡土掌故题咏月饼的《中秋饼》诗曰:
正当三五夜清闲,买饼分甘向市圜。馋口儿童开口笑,如何皓魄落筵间?
此诗写出了台湾、闽南一带中秋期间儿童兴高采烈尝饼玩饼的心情,颇具情趣。
吟颂月饼的诗词在我国是如此源远流长,从而给中秋佳节增添了许多温馨的美食文化内涵。而且每年的中秋月饼的文化内涵都在不断地发生变化,近几年来以团圆、博爱、和谐为主题,推出的“桃李情”、“思亲月”、“儿女心”、“慈孝于行”、“天道酬勤”、“师恩难忘” 等就是赋予月饼以新的文化内涵的典范。在今年中秋,这样带有浓重感情、文化特点的月饼会再给人们感受到不同的新意境,也定会产生很多生动有趣的咏颂月饼的新诗篇。
第三篇:清明诗话
清明诗话
黄 健2008-03-30解放日报
清明是中华民族四大传统节日之一,历代文人墨客写下了大量关于清明的诗篇,令人回味无穷。
清明时节,风和日丽,桃红柳绿,草长莺飞,常常引得诗人诗兴大发。最脍炙人口的当推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堪称扛鼎之作。
黄庭坚的《清明》写道:“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垫,雨足郊原草木柔”,别有情趣,意境不凡。
唐代诗人韦庄的“满街杨柳绿丝烟,画出清明二月天”,清新飘逸,美不胜收。
清人孔尚任的“清明寒食多风雨,特特今宵月照花”,则带有不胜惊喜之情。还有韩的“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崔橹的“一百五日又欲来,梨花梅花参差开”、厉鄂的“节近清明,一池春绿蛙催雨”等,都是久传不衰的佳句。
清明是传统的祭祖扫墓、追思故人的日子。白居易在《寒食野望吟》中生动地描述了当时清明扫墓祭祖的情景:“丘墟郭门外,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宋代诗人杨万里的《寒食上冢》:“迳直夫何细,桥危可免扶。远山枫外淡,破屋麦边孤。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梨花自寒食,进节只愁余”,则表现了诗人扫墓时睹物伤怀的感伤心境。
清明又叫“踏青节”,以踏青为题的诗数不胜数。欧阳修的《踏青》写得生动传神:“南国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宋代吴惟信的“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真实展现了万人郊游、尽兴方归的宏大场景。北宋诗人张先有“芳草拾翠莫忘归,秀野踏青来不定”的佳句,描绘了郊野踏青游人往来不绝,时已黄昏仍流连忘返的盛况。
古人在清明还有寒食禁火、戴柳、放风筝、荡秋千、蹴鞠、拔河、斗鸡等习俗。“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韩翃写有《寒食即事》一诗:“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在当时尤为知名。韦庄的《长安清明》诗:“早是伤春梦雨天,可堪芳草正芊芊。内宫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紫陌乱嘶红叱拨,绿杨高映画秋千。”真实地描写了清明时节踏青、拔河和打秋千等活动的热闹景象。清代高鼎的“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成为吟咏风筝之绝唱。宋代诗人洪觉范的《秋千》:“花板润沾红杏雨,彩绳斜挂绿杨烟。下来闲坐从容立,疑是蟾宫谪降仙”,将杏杨绿中佳人在秋千上飘飘欲仙的姿色写得惟妙惟肖。唐代花蕊夫人的“寒食清明小殿旁,彩楼双夹斗鸡场。内人对御分明看,先赌红罗被十床”一诗,专咏斗鸡乐趣。
关心人民疾苦,关心家国兴亡,历来是文人的优良传统。就是在清明这个节日,诗人们也不忘忧国忧民。张继的《阊门即事》:“耕夫召募逐楼船,春草青青万顷田。试上吴门窥郡郭,清明几处有新烟?”清明本是春耕生产的大忙时节,农夫却被“召募”去服劳役,倾诉了对统治者的强烈不满。明代诗人高启也有“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的诗句,反映出元末明初战乱过后人烟萧疏、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近代弘一法师李叔同的“一杯浊酒过清明,觞断樽前百感生。辜负江南好风景,杏花时节在边城”,则凄恻伤感,堪称绝唱。
第四篇:于谦诗话
以诗明志 清廉自守
——于谦诗话赏析
崇廉敬洁,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是从古至今社会普遍认同的道德规范,是为官者都应自觉遵守的行为准则。在历史的长河中,涌现出了一大批为官清廉而名垂青史者,如春秋西门豹清正廉明,造福百姓;西汉赵广汉不畏强权,捍卫正气;唐朝狄仁杰体恤百姓,拯救无辜;宋代包拯铁面无私,不持一砚归……这些清官廉史给后人树立了榜样,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在这里,我想写写他们其中的一位代表人物于谦,品品他的诗作,说说他的人生。
今天我们大部分人知道于谦,多赖《石灰吟》中“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一句,诗如其人,于公一生也可用“清白”二字形容。如何“清白”,我们从于公诗词作品便可观之一二。
清风两袖朝天去
于谦生活在明朝日趋衰落之时,朝廷政治腐败,社会上贪污、贿赂成风,引起了人民的强烈不满。那时,地方官僚进京朝见皇帝时,大都要从老百姓身上搜刮大量诸如绢帕、蘑菇、线香等土特产品献给皇帝和朝中权贵。而于谦在从山西巡抚调任京城时,却什么礼品也没有带。有人奇怪地询问他为什么不带礼品时,于谦朗声笑着举起两袖道:“我带有‘两袖清风’已足矣”。随后又以一首七律《入京》诗作为回答:“绢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两袖清风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诗里行间的蘑菇、绢帕和线香是供人们使用的,如果都被当官的拿去讨好了上司,就会给人民生活所需带来困难,不要让老百姓指戳脊背。从此“两袖清风朝天去”挂上他的门楣,以示不为利禄所动。“两袖清风”还被引申为“品德正直清廉官员”的代名词,沿用至今。
清风一枕南窗卧
于公40岁生日之际即兴一首抒怀诗,诗文的内容是这样的“碌碌庸庸四十余,因逢初度转踌躇。腰黄久负金为带,头白惊看雪满梳。剩喜门庭无贺客,绝胜厨传有悬鱼。清风一枕南窗卧,闲阅床头几卷书”。首句是自谦之词,次句是作者形象的真实写照。“剩喜门庭无贺客,绝胜厨传有悬鱼”是典型的清官形象,“清风一枕南窗卧,闲阅床头几卷书”进一步点出作者清风一枕、南窗卧读的业余生活。全诗告诉我们一位称职的官员应该思考些什么、追求些什么,那就是要勤政爱民,清廉自守。
苟图身富贵,朘剥民脂膏 国法纵未及,公论安所逃 这是于谦一生的追求。在他看来,历史不仅存在于浩瀚的史书之中,更存在于天下芸芸众生的良知和公正的评判之中。几百年过去了,于公充积极向上的人生哲学和淳朴健康的为官之道仍让我们感慨万千,他的诗今天读来仍具有警示自策、振聋发聩的作用和教育借鉴的现实意义。
第五篇:藏海诗话
藏海诗话 [宋] 吴可 著 明不亏
案:明不亏姓名诸书不载,未详何人。《题画山水扇》诗云:“淋漓戏墨堕毫端,雨湿溪山作小寒。家在严陵滩上住,风烟不是梦中看。”後二句《骚》、《雅》。
叶集之诗云:“层城高楼飞鸟边,落日置酒清江前。”明不亏诗云:“故乡深落落霞边,雁断鱼沉二十年。写尽彩笺无寄处,洞庭湖水阔於天。”“落霞边”不如“飞鸟边”三字不凡也。评:明诗首包已藏末句在内,此所以佳也,奈何以“飞鸟”、“落霞”较量工拙耶?即叶诗亦未见不凡也。
老杜诗云:“行步欹危实怕春。”“怕春”之语,乃是无合中有合。谓“春”字上不应用“怕”字,今却用之,故为奇耳。
杜诗叙年谱,得以考其辞力,少而锐,壮而肆,老而严,非妙於文章不足以致此。如说华丽平淡,此是造语也。方少则华丽,年加长渐入平淡也。
五言诗不如四言诗,四言诗古,如七言又其次者,不古耳。评:诗自四言递降至七言,此风会使然耳。後世论诗只论其工不工,何必问其古不古也。
“便可披襟度郁蒸。”“度”字又曰“扫”,不如“扫”字奇健。盖“便可”二字少意思,“披襟”与“郁蒸”是众人语,“扫”字是自家语,自家语最要下得稳当,韩退之所谓“六字寻常一字奇”是也。
苏州常熟县破头山有唐常建诗刻,乃是“一径遇幽处”。盖唐人作拗句,上句既拗,下句亦拗,所以对“禅房花木深”。“遇”与“花”皆拗故也。其诗近刻,时人常见之。案:欧阳修《诗话》亦作“遇幽处”。
凡作文,其间叙俗事多,则难下语。此条馆本不载,见李氏《函海》本。
唐末人诗,虽格不高而有衰陋之气,然造语成就。今人诗多造语不成。
画山水者,有无形病,有有形病;有形病者易医,无形病则不能医。诗家亦然。凡可以指瑕飧改者,有形病也。混然不可指摘,不受飧改者,无形病,不可医也。
余题黄节夫所临唐元度《十体书》卷末云:“游戏墨池传十体,纵横笔陈扫千军。谁知气压唐元度,一段风流自不群。”当改“游”为“漫”,改“传”为“追”,以“纵横”为“真成”,便觉两句有气骨,而又意脉联贯。
凡看诗,须是一篇立意,乃有归宿处。如童敏德《木笔花》诗,主意在笔之类是也。
前人诗如“竹影金锁碎”、“竹日静晖晖”,又“野林细错黄金日,溪岸宽围碧玉天”,此荆公诗也。“错”谓“交错”之“错”。又“山月入松金破碎”,亦荆公诗。此句造作,所以不入七言体格。如柳子厚“清风一披拂,林影久参差”,能形容出体态,而又省力。
白乐天诗云:“紫藤花下怯黄昏。”荆公作《苑中》绝句,其卒章云“海棠花下怯黄昏”,乃是用乐天语,而易“紫藤”为“海棠”,便觉风韵超然。“人行秋色里,家在夕阳边。”有唐人体。韩子苍云:“未若'村落田园静,人家竹树幽',不用工夫,自然有佳处。”盖此一联颇近孟浩然体制。
世传“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以为“寻常”是数,所以对“七十”。老杜诗亦不拘此说,如“四十明朝是,飞胜暮景斜”,又云“羁栖愁里见,二十四回明”,乃是以连绵字对连绵数目也。以此可见工部立意对偶处。
余题王晋卿画《春江图》,累十数句,事穷意尽,辄续以一对云“寒烟炯白鹭,暖风摇青”,便觉意有馀。
《木兰诗》云:“磨刀霍霍向猪羊。”“向”字能回护屠杀之意,而又轻清。
“北邙不种田,唯种松与析。松析未生处,留待市朝客。”又《贫女》诗:“照水欲梳妆,摇摇波不定。不敢怨春风,自无台上镜。”二诗格高,而又含不尽之意,见於言外。
老杜句语稳顺而奇特,至唐末人,虽稳顺,而奇特处甚少,盖有衰陋之气。今人才平稳,则多压塌矣。
和平常韵要奇特押之,则不与众人同。如险韵,当要稳顺押之方妙。
秦少游诗:“十年逋欠僧房睡,准拟如今处处还。”又晏叔原词:“唱得红梅字字香。”如“处处还”、“字字香”,下得巧。
工部诗得造化之妙。如李太白《鹦鹉洲》诗云“字字欲飞鸣”,杜牧之云“高摘屈宋艳,浓薰班冯香”;如东坡云“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饥”,鲁直《茶》诗“煎成车声绕羊肠”,其因事用字,造化中得其变者也。
学诗当以杜为体,以苏黄为用,拂拭之则自然波峻,读之铿锵。盖杜之妙处藏於内,苏黄之妙发於外,用工夫体学杜之妙处恐难到。用功而效少。案:“用工”以下有脱文。
凡装点者好在外,初读之似好,再三读之则无味。要当以意为主,辅之以华丽,则中边皆甜也。装点者外腴而中枯故也,或曰“秀而不实”。晚唐诗失之太巧,只务外华,而气弱格卑,流为词体耳。又子由《叙陶》诗“外枯中膏,质而实绮,癯而实腴”,乃是叙意在内者也。
凡诗切对求工,必气弱。宁对不工,不可使气弱。评:气自弱耳,何关切对求工耶?
凡文章先华丽而後平淡,如四时之序,方春则华丽,夏则茂实,秋冬则收敛,若外枯中膏者是也,盖华丽茂实已在其中矣。
孟郊诗云:“天色寒青苍,朔风吼枯桑。厚冰无断文,短日有冷光。”此语古而老。
老杜诗:“本卖文为活,翻令室倒悬。荆扉深蔓草,土锉冷疏烟。此言贫不露筋骨。如杜荀鹤”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青柴带叶烧“,盖不忌当头,直言穷愁之迹,所以鄙陋也。切忌当头,要影落出。案:末句有误。
”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盆搅夜眠。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聘”字下得好,“衔蝉”、“穿柳”四字尤好。又“狸奴”二字出释书。
“春阴妨柳絮,月黑见梨花。”“登临独无语,风柳自摇春。”郑谷诗。此二联无人拈出。评:“月黑见梨花”,此语少含蓄,不如义山“自明无月夜”之为佳也。
“椎床破面枨触人,作无义语怒四邻。尊中欢伯见尔笑,我本和气如三春。”前两句本粗恶语,能煅炼成诗,真造化手,所谓点铁成金矣。
“吹折江湖万里心。”“折”字双使。
鲁直《饮酒》九首,“公择醉面桃花红,焚香默坐日生东”一绝,其体效《饮中八仙歌》。
东坡计:“已有小舟来卖饼。”曾公卷:“已有小舟来卖鱼。”学者当试商略,看优劣如何。
“量大嫌酣酒,才高笑小诗。”“卑枝低结子,接叶暗巢莺。”双声字对。
“绿琼洲渚青瑶嶂,付与诗翁敢琢磨。”善用材料。
“风来震泽帆初饱,雨入松江水渐肥。”又卢襄诗:“眼馋正得看山饱,梅瘦聊须著雨肥。”善用“饱”“肥”二字。评:上联不害为佳诗,下二语直村学中捉对耳。盖先下“馋”“瘦”字便似有意求奇,不似上联自然合拍也。
陈子高诗云:“江头柳树一百尺,二月三月花满天。袅雨拖风莫无赖,为我系著使君船。”乃转俗为雅,似《竹枝词》。
“大书文字是防老,剩买山准备闲。”“是防”“准备”四字太浅近。
荆公诗云:“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措得一枝还好在,可怜公子惜花心。”东坡云:“秋花不似春花落,寄语诗人仔细看。”荆公云:“东坡不曾读《离骚》,《离骚》有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案:此事《西清诗话》作欧阳修语,《高斋诗话》则与此所记同。胡仔《渔隐丛话》辨其皆出依托。
隐岩《古松》云:“劲节端为百木长,治朝无复五株封。”又《和上元》云:“化国风光原有象,春台人物不知寒。”立意下语好。
“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细数落花”“缓寻芳草”,其语轻清。“因坐久”“得归迟”,则其语典重。以轻清配典重,所以不堕唐末人句法中。盖唐末人诗轻佻耳。
看诗且以数家为率,以杜为正经,馀为兼经也。如小杜韦苏州王维太白退之子厚坡谷“四学士”之类也。如贯穿出入诸家之诗,与诸体俱化,便自成一家,而诸体俱备。若只守一家,则无变态,虽千百首,皆只一体耳。
石曼卿诗云:“水活冰无日,枝柔树有春。”语活而巧。
梅圣俞诗云:“远钟撞白云。”无合有合。
“寒树邀栖鸟,晴天卷片云。”“邀”“卷”二字奇妙。案:杜诗作“落日邀双鸟,晴天卷片云”。
李光远《观潮》诗云:“默运乾坤不暂停,东西云海阳精。连山高浪俄兼涌,赴壑奔汉为逆行。”“默运乾坤”四字重浊不成诗,语虽有出处,亦不当用,须点化成诗家材料方可入用。如诗家论翰墨气骨头重,乃此类也。如杜牧之作《李长吉诗序》云:“绝去笔墨畦轸,斯得之矣。”又如“”字亦非诗中字;第二联对句太粗生,少锻炼。
“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没”若作“波”字,则失一篇之意。如鸥之出没万里,浩荡而去,其气可知。又“没”字当是一篇暗关锁也,盖此诗只论浮沉耳。今人诗不及古人处,惟是做不成。案:此语出苏轼《志林》,盖论宋敏求之轻改杜诗。此引之而没其名氏。
“野性终期老一村,全胜白发傍朱门。”使“傍朱门”则不类,若改“白发”为“微禄”,则稍近之矣。评:若改“白发”,则上句“老”字亦当改矣。
“耻为家贫卖宝刀”又云“不为家贫卖宝刀”,“耻”字不如“不”字。
“矫首朱门雪满衣,南来生理漫心期。青衫愧我初无术,白发逢人只自悲。”悲苦太过,露风骨。
“北岭山矾取次开,清风正用此时来。平生习气谁料理,爱著幽香未拟回。”学者云:“自公退食入僧定,心与篆香俱寒灰。小儿了不解人意,正用此时持事来。”韩子苍云:“全用此一句,有甚意思。不欲其此时持事来,用得此语甚妙。”“故人相见眼偏明”,子苍云:“当有律度,岂容如此道。”
欧公云:“古诗时为一对,则体格峭健。”
七言律诗极难做,盖易得俗,是以山谷别为一体。
七言律一篇中必有剩语,一句中必有剩字。如:“草草杯半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如此句无剩字。
东坡《玉盘盂》一联,极似乐天。又《次韵李端叔谢送牛戬画》:“笑指尘壁间,此是老牛戬。”牛戬做不著,此一句盖语意不足也。
蔡天启坐有客云:“东湖诗叫呼而壮。”蔡云:“诗贵不叫呼而壮。”此语大妙。“擘开苍玉岩”、“椎破铜山铸铜虎”,何故为此语?是欲为壮语耶。“弄风骄马跑空去,趁兔苍鹰掠地飞。”山谷社中人皆以为笑。坡暮年极作语,直如此作也。案:此处语意未明,当有脱误。
杜牧之《河湟》诗云:“元载相公曾借箸,宪宗皇帝亦留神。”一联甚陋。唐人多如此。或作云:“唯老杜诗不类此格。”仆云:“'迁转五州防御使,起居八座太夫人。'不免如小杜。”子苍云:“此语不佳。杜律诗中虽有一律惊人,人不能到;亦有可到者。”仆云:“如《蜀相》诗第二联,人亦能到。”子苍云:“第三联最佳。'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此一联後,馀者便到了。”又举“三峡星河影动摇”一联,仆云:“下句胜上句。”子苍云:“如此者极多。小杜《河湟》一篇第二联'旋见衣冠就东市,忽遗弓剑不西巡',极佳。为'借箸'一联累耳。”
高荷子勉五方律诗可传後世,胜如後来诸公。《柳》诗:“风惊夜来雨。”“惊”字甚奇。琴聪云:“向诗中尝用'惊'字。”坡举古人数“惊”字。仆云:“东风和冷惊罗幕。”子苍云:“此'惊'字不甚好。如《柳》诗'月明摇浅濑'等语,人岂易到?”
欧公称“身轻一鸟过”,子苍云:“此非杜佳句。”仆云:“当时补一字者,又不知是何等人。”子苍云:“极是。”
汪潜圣旧诗格不甚高,因从琴聪,诗乃不凡。如“春水碧泱泱,群鱼戏涉茫。谁知管城下,自有一濠梁”,乃是见聪後诗也。
东坡诗不无精粗,当汰之。叶集之云:“不可。於其不齐不整中时见妙处为佳。”
参寥《细雨》云:“细怜池上见,清爱竹间闻。”荆公改“怜”作“宜”。又诗云“暮雨边”。秦少游曰:“公直做到此也。'雨中'、'雨傍'皆不好,保'雨边'最妙。”评:“雨傍”不成语,“雨中”有何不可?此是秦与之作剧耳,何堪举作话头邪?又云:“流水声中弄扇行。”俞清老极爱之。此老诗风流酝藉,诸诗僧皆不及。子苍云:“若看参寥诗,则洪诗不堪看也。”案:洪计不知指何人,岂山谷诸甥耶?
孙诗云“雁北还”,下“还”字最不好。“北归”、“北向”皆妙,独“还”字不佳。案:孙不知何人。
有大才,作小诗辄不工,退之是也。子苍然之。刘禹锡柳子厚小诗极妙,子美不甚留意绝句。子苍亦然之。子苍云:“绝句如小家事,句中著大家事不得。若山谷《蟹》诗用'与虎争'及'支解'字,此家事大,不当入诗中。如'虎争'诗语亦怒张,乏风流酝藉之气。'南窗读书声吾伊',诗亦不佳,皆不如《羊》诗酝藉也。”
曾吉父诗云:“金马门深曾草制,水精宫冷近题诗。”“深”“冷”二字不闲道,若言“金马门中”、“水精宫里”,则闲了“中”“里”二字也。此诗全篇无病,大胜《与疏山》诗。
“笋根稚子无人见”,不当用“稚子”字。盖古乐府诗题有《雉子斑》。“雉子”“凫雏”,自是佳对。杜诗有“凤子”,亦对“凫雏”。案:“凤子”字出韩渥诗。此可以稽证也。金陵新刊《杜诗》,注云:“稚子,笋也。”此大谬,古今未有此说。韩子苍云:“冷斋所说皆非,初未尝有此说。”或有脱文,观冷斋云云可见。
“倾银注瓦惊人眼。”韩子苍云:“'瓦'当作'玉'。盖前句中已有'老瓦盆',此岂复更用'瓦'字?'瓦'与'银''玉'固有异,其为醉则一也。'轩墀曾宠鹤',当用'轩车',非'轩墀'。'河内尤宜借寇恂',非'河内'。”
“功曹非复汉萧何”,不特见《汉书注》,兼《三国志》云:“为功曹当如萧何也。”此说甚分明。刘贡父云:“萧何未尝作功曹。”刘极赅博,何为不能记此出处也。
何颉尝见陈无己,李チ尝见东坡,二人文字,所以过人。若崔德符陈叔易,恐无师法也。
师川云:“作诗要当无首无尾声。”山谷亦云。子苍不然此说。
东湖云:“春灯无复上,暮雨不能晴。”昌黎云:“廉纤晚雨不能晴。”子苍云:“'暮'不如'晚'。”昌黎云:“青蛙圣得知。”汪彦章云:“灯花圣得知。”子苍云:“蛙不圣所以言圣,便觉有味;灯花本灵,能知事,辄言圣得知,殊少意味。”
“璇题”,倪巨济作《谢御书表》用之。子苍云:“乃椽头,非题榜也。”
“弹压山川”,见《淮南子》:“弹出山川,压而止之。”仆看《後汉》、《党锢传》“荣华丘壑”,正可为对。
新烧夫火案:“夫”字字书不载。谓之“р火”,见《苏武传》。烧汤谓之“覃汤”,见《内则》。灶中烧火谓之“炀灶”,见《战国策》。晓天赤如霞者谓之“阴沦”,见《尔雅》。案:《尔雅》无此文。王逸《楚词注》引陵阳子《明经》曰:“沦阴者,日没以後赤黄气也。”又《广雅》引之作“渝阴”。此盖误《广雅》为《尔雅》,又舛乱其文耳。汗曰“盐汗”,浮沤曰“覆瓯,见《淮南子》。
子由曰:”东坡黄州以後文章,余遂不能追逐。“
蔡天启云:”米元章诗有恶无凡。“孙仲益韩子苍皆云。子苍又云:”师川诗无恶而无凡。“不知初学何等诗,致如此无尘埃也。
叶集之云:”韩退之《陆浑山火》诗,浣花决不能作;东坡《盖公堂记》,退之做不到。硕儒巨公,各有造极处,不可比量高下。元微之论杜诗,以为李谪仙尚未历其藩翰,岂当如此说。“异乎微之之论也。此为知言。
东坡豪,山谷奇,二者有馀,而於渊明则为不足,所以皆慕之。
山谷诗云:”渊明千载人,东坡百世士。出处固不同,风味要相似。“有以杜工部问东坡似何人,坡云:”似司马迁。“盖诗中未有如杜者,而史中未有如马者。又问荔枝似何物,”似江瑶柱“,亦其理也。
某人诗云:”男儿老大遂功名。“杜诗:”功名遂乃佳。“"遂功名”则不成语矣。
范元长云:“前辈言学诗当先看谢灵运诗。”
东坡《谢李公择惠诗帖》云:“公择遂做到人不爱处。”评:放翁“诗到无人爱处工”,盖本东坡也。
陈子高云:“工部《杜鹃》诗,乃摹写庾信《杜鹃》诗。”案:今《庾集》无《杜鹃》诗。“穷途俗眼还遭白”,便不如“穷途返遭俗眼白”。案:此二句文不相属,疑有脱误。
徐师川云:“工部有'江莲摇白羽,天棘梦青丝'之句,於江莲而言摇白羽,乃见莲而思扇也。盖古有以白羽为扇者。是诗之作,以时考之,乃夏日故也。於天棘言梦青丝,乃见柳而思马也。盖古有以青丝络马者。”庾信《柳枝词》案:《庾集》作《杨柳歌》。云:“空馀白雪案:《庾集》作”独忆飞絮“。鹅毛下,无复青丝马尾声垂。”又子美《马行》云:“青丝络头为君老。”此诗後复用支遁事,则见柳思马形於梦寐审矣。东坡欲易“梦”为“弄”,恐未然也。
苏叔党云:“东坡尝语後辈,作古诗当以老杜《北征》为法。”
老杜诗云:“一夜水高二尺强,数日不可更禁当。南市津头有船卖,无钱即买系篱傍。”与《竹枝词》相似,盖即俗为雅。
张嘉父云:“长韵诗要韵成双不成只;玺叙诗要说事相称;却拂体前一句叙事,後一句说景,如'惆怅无因见范蠡,能差烟树五尖胨',又如'我今身世两相违,西流白日东流水'。”
《次韵伯氏寄赠盖郎中喜学老杜之作》,末句云:“独抱遗编校舛差音叉。”盖郎中惠诗云云,次韵解之,末句云:“真成句践胜夫差音茶。”两“差”字不同音,何故作同音押韵?必有来历,姑记之以俟知者。诗见建本重编《南昌文集》卷第四十一。押韵“夫差”不音茶,当以押韵为证。案:押韵二句似後人所注。
吴申李诗云:“潮头高卷岸,雨脚半吞山。”然头不能卷,脚不能吞,当改“卷”作“出”字,“吞”作“倚”字,便觉意脉联属。
凡作诗如参禅,须有悟门。少从荣天和学,尝不解其诗云:“多谢喧喧雀,时来破寂寥。”一日於竹亭中坐,忽有群雀飞鸣而下,顿悟前语。自尔看诗,无不通者。
幼年闻北方有诗社,一切人皆预焉。屠儿为《蜘蛛》诗,流传海内,忘其全篇,但记其一句云:“不知身在网罗中。”亦足为佳句也。
元间,荣天和先生客金陵,僦居清化市,为学馆,质库王四十郎、酒肆王念四郎、货角梳陈二叔皆在席下,馀人不复能记。诸公多为平仄之学,似乎北方诗社。王念四郎名庄,字子温,尝有《送客》一绝云:“杨花撩乱绕烟村,感触离人更断魂。江上归来无好思,满庭风雨易黄昏。”王四十郎名松,字不凋。仆寓京师,从事禁中,不凋寄示长篇,仅能记一联,云:“旧菊篱边又开了,故人天际未归来。”陈二叔忘其名,金陵人,号为陈角梳,有《石榴》诗云:“金刀劈破紫穰瓢,撒下丹砂数百粒。”诸公篇章富有,皆曾编集。仆以携家南奔避寇,往返万馀里,所藏书画厄於兵火。今屈指当时诗社集六十馀载,诸公佳句,可惜不传。今仅能记其一二,以遗宁川好事者,欲为诗社,可以效此,不亦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