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诗经·国风》婚恋诗中的水意象
《诗经·国风》婚恋诗中的水意象
【摘要】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有大量的爱情婚姻诗,在这些诗歌中水意象大量存在。《诗经·国风》中的婚恋诗中与水有关的诗歌就有二十多篇。在这些诗歌中出现的水都是与女性、爱情、婚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本文试从水意象在婚恋诗中所承载的内容、文化内蕴、以及所产生的审美效果三个方面来讨论水与女性、爱情之间的微妙联系。进而揭示《诗经·国风》婚恋诗中以各种面貌、状态出现的水,在具有自然物质这一属性的同时,在文化内蕴上,是一个与女性、爱情相关的文化意象。从水这一文化意象中我们看到的是周人的世界观、审美观。
【关键词】《国风》 女性 水 爱情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水,作为自原始时代即进入人类生存关注视线的一种自然物质,在经历了漫长的民族心理积淀后,已经成为了负载着深层文化内蕴的水意象。黑格尔指出它已“不是以它们的零散的直接存在的面貌而为人所认识,而是上升为观念。”〔1〕 水所形成的这些观念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常常与时间、道德、女性、恋爱、婚姻的认识联系在一起。
而水与女性、恋爱、婚姻的这种血缘情结进入真正意义的文学中,最早可以追溯到《诗经》中的国风部分。《国风》中的婚恋诗很多,其中与水有关的婚恋诗就有二十多篇。涉及的河流有二十多条,除了大家熟知的黄河、长江﹑淮水、汉水、泾水、渭水,还有淇水、汝水、洧水、等相对陌生的河流。水在《诗经·国风》情诗中出现的频率很高。它与女性、爱情、婚姻究竟有哪些潜在的联系?这些联系存在怎样的文化内蕴呢?
一、水意象承载的内容
众所周知,《诗经》中最常用的一种表现方式是“兴”。“兴”是触物以起情。物是动情者,诗人要“引起所咏之词”,抒要抒之情,就必须“先言他物”,而描绘的景物,也就必然蕴涵着诗人触物所起的情。《国风》中的女性诗,多以水起兴抒发对爱情的忠贞专一,水带给青年们的是希冀与情思。
(一)水边是女性引发情思的场所
《周南·汝坟》、《周南·关雎》﹑《陈风·泽陂》几首都是思念丈夫或恋人之作,诗中的主人公满怀着浓重的心事,到哪里去排遣呢?她的思绪或脚步会不由自主的来到水边。这时的水总是最忠实的见证者,见证着或静静地倾听着水边曾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二)以水兴起女性相思之苦
《 国风》中的水边情诗并不是全都洋溢着欢乐和喜悦,也包含着很多与情人不得相见的苦闷和愁思。这类诗多以水来引起诗人们内心世界情感的抒发。《邶风·匏有苦叶》“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通过匏儿的成熟可以渡河,水浅则把匏儿高举直接淌水过来的叙述,充分表现了作者对情人的思念和渴望相见的情感。提到相思,《诗经》中多用“悠悠”一词,如《邶风·泉水》“我心悠悠”,《郑风·子衿》“悠悠我心”。张顺微在《说文解字注》云:“悠从攸声,声亦兼意,谓相思之长也。”而“攸”,《说文》则云“行水也。”〔2〕可见水之绵长不绝常常让人联想到相思,对于为相思之情所困的女性,它无疑是最为合适的抒情载体。荡漾不定的流水,也正与处在相思焦虑中的女性的心神不宁相一致。
(三)以水兴起女性遭弃之痛
在《诗经》的女性诗中以水作喻,以水起兴的句子,往往能够紧扣诗中情,事与景比附自然贴切,即使在弃妇的怨情悲吟中也将视线定格于水上。
《卫风·氓》写卫国一个女子从恋爱到遭弃的全过程。在这首长篇叙事诗中,女主人公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叙述了自己的恋爱﹑ 婚姻到遭弃的全过程。“水”在这里一共出现了三次。而这三次的出现,正好贯穿于女主人公与氓痛苦婚姻的开始到结束。诗中三处提到淇水,其中两处以淇水为喻,深刻揭示了弃妇悲愤又茫然的心灵轨迹。“淇水汤汤,渐车为裳”以水深浪高,车子在淇水的风浪中颠簸挣扎的危险,形象地比喻出女主人公家道的苦况和爱情的危机;“淇则有岸,隰则有畔”反比出女主人公对一去不复返的以往情爱的深重痛惜﹑无边哀怨和对负心人的强烈愤慨。水意象在这首诗中出现在她与氓交往的每一个关键环节。在这些环节中,水都脱离了它本身,而是作为一意象,承载了不同的内容。无论是爱情的见证,还是自己的义无返顾,无论是对氓的坚持,还是与氓的诀别,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女主人公赋予了特定的内容,而这些内容在有意无意中诉说着女主人公的爱情,她的心境﹑她的勇敢﹑她的坚强。
由此可见,在人类进入了所谓的文明社会后,在以礼乐文化而著称的周代,女性的地位已逐渐走向沦落,男女平等的状况受到人为的压抑。
(四)水意象成为女性反抗不公命运的工具
《国风》中有相当一部分女性诗,是再现女性的各种反抗行为和她们决心奋起反抗的精神。这些诗同样都与水联系在一起。
《邶风·柏舟》中写到:“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我心匪鉴,不可以茹”这首诗从语气上看出自女子口吻。开篇便以顺水飘零的柏舟起兴,以动荡的水中摇动的小舟,来比喻孑然一身无所依附。女主人公不仅被男家遗弃,甚至连父母兄弟还辱骂她,她感到委屈悲愤痛苦。因而付出一连串愤怒抗挣之音。她不仅对忘恩负义的丈夫不满,而且对不理解她的父母进行了大胆谴责。这在礼教束缚人思想的周代,是需要勇气和胆识的。
《国风》中的女子借水所张扬的自由思想和个性解放确实是弥足珍贵和发人深省的。敢于替自己做主,勇于反抗家族礼教,这既是对叛徒的歌颂,也是对自我价值的肯定。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认为《国风》中以各种面貌出现的水,几乎都与女性有着密切的联系。她们或者在水边表露心迹﹑诉说爱情,或者借水抒发誓言,或者以水比喻自身命运,激起反抗。无论以何种形式出现的水意象都把上古女性的美好品质表露无遗。她们与水共存共现的命运使得后世一直沿用,甚至水便成为女性的代名词。
那么水为什么会与女性﹑恋爱﹑婚姻联系在一起,这一现象背后具有怎样的文化内蕴呢?
二﹑水意象的文化内蕴
《国风》呈现出的是一个洋溢着生命气息的世界,而女性是这一自然之美的灵魂所在。水边之地,是女性活动最理想的自然场所。在水一方有伊人独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浈洧河畔有少女倾吐爱意。既有在春日水畔采摘劳作的女子《召南·采蘩》亦有驻足水边黯然流泪的怨女。于是,《国风》中的水,作为一种文化意象,首先以典型场景的身份出现在女性背后。诗人为什么会选择水意象?“物象描写是一种文化选择,正因为周文化精神作用于诗人,才使他们在《诗经》中选择了此类物象而不选择彼类物象”〔3〕我们认为,女性多以水边为活动场景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
(一)水生神话信仰
《诗经》记载的是西周初年的社会生活,它所处的时代正是在口耳相传的神话故事﹑神话传说的积淀中成长起来。《周语·晋语》载“昔少典取于有娇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4〕《列女传》上说“契母简狄者,有娀氏之长女也。当尧之时,与其妹姊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而坠之„简狄得而含之,误而吞之,遂生契焉。”
〔5〕
这些都折射出了中华民族对于创造出生命的认知心里:女性和水是生命开始。
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认为“水是万物的始基”而在《诗经》产生的周代,华夏民族开始以农耕文化为主脉生息繁衍,水因其灌溉作用而为周人所重视。没有了水就没有了生活的源泉,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可能。在他们看来,水与生存血脉相连,是永恒生命力的象征。因此水作为一种自然物质被摄如国风中,本身就蕴涵了生命的灵气。
而在水生神话中除了水这一构成要素外,另一个构成要素就是女性。在上古传说中,是女性神女娲用泥和水塑造了人类形象。因而女性成为了人类的母亲,人类的图腾,是女性缔造了生命。
因而国风中的女性和水在生命的给予者这一神圣身份上具有同一性,共同接受着人类的崇拜。
(二)阴柔之美
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人类思维能力不断发展,人们开始逐渐地用审美的眼光来重新审视“水的特征”,发现水的澄明﹑纯美等自然属性与女人纯洁﹑美丽﹑温顺柔和等天性相暗合,都具有一种阴柔之美。所以水便开始常常与女人联系在一起,甚至一定意义上成为女性的象征。
这种阴柔之美的范型来自于《周易》八卦中的坤卦,“三偶为阴,其卦为坤,其象为地,阴之成形,莫大乎地,地势卑顺,故名为坤”〔6
《易传· 系辞》有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7〕自古以来,中国的传统女性所表现出的都是坤卦所具有的柔和宁静阴柔之美。在审美倾向上,女性美等同于柔弱美.而《淮南子·天文训》记载“积阴之寒气为水”〔8〕说明水性属阴性。这样女性与水在美学的审美特征中有了直觉的关联。写到悠悠流水自然想到温暖的女性;写到女性的喜怒哀乐常以水为起兴和烘托,使得女性和水又亲近了几分。(三)性隔离,性禁忌的束缚
诗经国风婚恋诗中,水给少男少女带来相悦相爱的氛围,是酝酿爱情发酵之物,但水也成为了爱情的阻隔,情爱的禁忌物---礼的象征。
茫茫的江水成为恋人之间无情的阻隔。最典型的如《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周南·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写的都是主人公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渡过眼前茫茫的江水,去和自己心目中的恋人相见。
这种由原始的生命欲求,向个人爱情及其精神品格上的升华,同时在《诗经》时代也被打上了宗法社会的某些烙印。这样,诗中的水意象有时就由爱情阻隔之意进而转化为象征着情爱的禁忌物---礼,正如傅道彬曾从文化原型的角度做过一番分析考究,并总结说:“首先水限制了异性之间的随意接触,在这一点上它服从于礼的需要和目的,于是它获得了礼仪相同的象征异味。
提到礼,这就要追溯到上古社会的男女隔离制度。上古曾实行一种寓于“学宫”的集体住宿制度。贵族男女在八岁以后的少年时期,离开诸父诸母,而寄宿到学宫和女宫。男居男宫,女居女宫。学宫的周围有三面或四面都环绕着注满水的深沟,使之与外界隔离。这种学宫的隔绝时期开始在知女色后。过去的研究者包括古代的注家,都单纯把这种礼知的记载看作是一种理想化的贵族教育制度,没有意识到它实际上具有两性禁忌和隔离性质。
不管这是原始的两性禁忌观念的遗留,还是周代礼教文明的结果,周代学宫制度的存在,使我们更深刻的理解到,为什么国风的婚恋诗中会有那么都反映“思男”“思女”对着面前的水无法逾越一步,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痛苦地折磨自己,或是只能偷偷地萌生爱情的幻想的诗,就像《秦风·蒹葭》《周南·汉广》等诗中所唱的那样。
在国风诗中水已经不仅仅是自然界的恩赐,新生命的源泉,女性的阴柔美,男女之间爱的象征,更是两性之间的自我约束的“礼”的象征.但是,自然界的水可以游而过/涉而过/乘伐而过,象征礼的水却是无情的阻隔,才是最难跨越的。
那么,水所表征的这种距离与阻隔,在审美上具有怎样的影响呢?
三 水意象的审美效果
(一)悲剧之悲
水的阻隔和距离使女性成了悲剧中的主人公。因为它的存在,男女两性之间的接触受到了限制,于是求女的理想便有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爱情的不可实现,愁思的难以排解便使得诗歌被笼罩在一种悲的氛围中。水的阻碍之所以在周人的观念中如此深刻鲜明,与其在原始先民的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分不开的,对于尚处于低级生产力与社会生活水平的原始人类来说,水在给予他们生命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难以消除的灾害.人类征服自然能力的有限,使得先民在面对这滚滚流水之时往往表现出无可奈何的一面,因而,水意象被看作是距离,阻碍的象征,折射出原始人类对水敬畏的心理。诗经中,水的阻隔作用使它成为隔离女性与外界接触的自然物质,而它所象征的礼也作用于周代的女性,使之恪守妇道,不越雷池半步。与男性相比,水对于女性的束缚作用远远大于男性。反映在爱情上,礼教对女性的需求也要苛刻于男性。与男性的”求之不得”的悲剧相比,被水隔离的女性,悲剧性更大。(二)悲剧之美
虽然水的阻隔造成了国风中女性的悲剧的一面,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有了水的距离,女性也才能够表露出她的美。虽然美的事物往往有些遥远。
朱光潜先生曾指出:“一个普通物体之所以变得美,都是由于插入一段距离而使人的眼光发生了变化,使某一现象或事物得以超出我们的个人需要和目的的范围„”
〔10〕
在《诗经·国风》中水无疑是使女性产生美所需要的距离。《秦风·蒹葭》中”伊人”首先是一个可感的对象,但却又被距离所隔。有距离而又可感,对于追求者来说,女主人公具有着朦胧之美,是理想化的”伊人”。她激发起男主人公的全部热情﹑期望﹑勇气去投入追求。
这种有水的隔离而使女性成为理想之寄托的情节,自国风始,对后世产生了极大影响。李白让如花美人身处“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的云端。”曹丕吟咏着“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址”的南国佳人。可见,国风中以女性为抒情对象的求女诗中,水的距离不仅隔离出相思之情更隔离出了女性之美,这种受阻隔型审美形态正揭示了爱情的悲剧,而这种悲剧使诗经产生了巨大的审美力,水在这里起到无法替代的作用。
“水”这一自然物质的流动性和延续性正好象征了我们中华民族文明的发展历程。
在原始社会中,先民的男女关系是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在最初阶段,肉欲关系是男女之间的基本关系,在这个时候,情感在男女之间几乎不占任何比例。接着,就有了生殖关系,以维系种族的生存和延续。在接着才进入恋爱阶段。应当承认,这种过程是进步的,是我们人类从蛮荒走向文明所必须的,但同样无可否认的是,像水一样阻隔男女之爱的规范和束缚造成了对人类自然欲望的某种程度的压抑。正是这种压抑导致了爱情悲剧的诞生。其实这种悲剧体验在西方是普遍存在的,在《圣经》里,亚当和夏娃原来就是一个整体,在伊甸园里过着自由自在的快乐生活,可是偷吃禁果后,他们明白了善恶美丑,于是相互躲避,从此有了距离。而这种距离某种程度上正是心理距离的结果,成为“在水一方”爱情悲剧美的核心之所在。
透过诗经国风婚恋诗中“水”的意象,我们似乎看到了她的后面有着更为深邃的意义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水”既意味着生命之源,又象征着男女之间的爱情,同时更象征着爱情的禁忌物---礼。只有深入到这样一个丰富的世界中,才能真正认识到“上古无名诗人心目中的“水”与我们今天所感受到的水有着多么大的不同。
注释:
[1]朱立元 《黑格尔美学》 第55页 复旦大学出版社 1976年版 [2]徐中舒 《说文解字段注》 第103页 成都古籍书店 1981年版 [3]赵明 《先秦文学史》 第82页 吉林大学出版社 1999年版 [4]崔高维 《国语》 第234页 辽宁教育出版社 2001年版 [5]郑小霞 《列女传汇编》 第67页 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1992年 [6]吴兆基 《周易》 第100页 时代文学出版社 2001年版 [7]吴兆基 《易传·系辞》 第167页 时代文学出版社 2001年版 [8]陈广忠 《淮南子译注》 第 267页 吉林文史出版社 1987年版 [9]《艺术百家》 2006年第七期 第43页
[10]朱光潜 《悲剧心理学》 第304页 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6年版 参考文献:
朱一清评注 《诗经》 安徽黄山出版社 1998年
赵明 《先秦文学史》 吉林大学出版社 1993年
吴兆基 《周易》 时代文学出版社 2001年
司雁人 《学宫时代》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5年
林尹 《周礼今注今译》书目文献出版社 1985年
第二篇:浅析《诗经·国风》爱情诗中的水意象
浅析《诗经·国风》爱情诗中的水意象
摘 要: “水”在自然界中是一种普通的物质,但在中国文化中,“水”却是一种“有意味”的文化意象。在文学源头《诗经》中,爱情诗多与水有着密切的联系。本文主要从朦胧之美、纯洁和缠绵之美、爱慕和追求之美、欢娱之美等几方面来揭示水意象在《诗经·国风》爱情题材诗歌中的意涵。
关键词:诗经 国风 爱情 水意象
《诗经》是中国诗歌的源头,也是诗与水完美结合的源头。在《国风》里我们看到很多关于爱情的诗歌都与水有关,它们或以水作比,或以水起兴,或者就在水气氤氲的氛围中展开爱情的描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开篇就带领我们进入了迷离的水世界,诚如严云受先生所说的:“它不是一般的事物表象,而是饱含着情感的想象中孕育而形成的,含蕴着主体情意的象。”[1]水意象浓缩了先民们至后世整个人类的生命感受和心理体验,承载了一个民族最初的文化心理和艺术内涵。在缠绵悱恻的爱情里,水作为一种意象包含着浓郁的审美意蕴。《诗经·国风》中有大量的水描写,写到水意象的诗作共有40多篇,其中有关婚恋的诗就有30多篇。在这么多的诗篇中,水或者作为一种情感符号,或者作为环境背景而出现,不仅反映了当时农耕社会的生活风貌,更是对先民的淳朴民风和艺术审美的直接体现。在《诗经·国风》里,常常以水的特征来突出爱情的特征,以水的灵动、优美来象征爱情的纯洁和缠绵之美;以水的悠长、深广、波动来象征青年男女对爱情的思慕和表现他们在追求爱情过程中的欢愉之美。而《国风》中的水意象对后世爱情诗的创作和发展也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水”的意象作为抒情的自然载体,在女性的歌声中被不自觉地用以寄托各种情感。“水”与女性在《诗经》中共存共现,“水”所形成的意象无疑与女性的认识相重叠,青春的失落,时光的流逝,以及纯洁、温顺、清丽、柔美等,“水”承载着多重美学内涵,充分显示了女性在情爱中的耀眼风采和无穷魅力,逐渐成为后世情爱中越来越重要的母题之一。
1、水象征着爱情的朦胧之美
男女情爱一向是文学领域里不朽的创作主题之一,从爱情经验中所散发出的浪漫色彩,也一向最为幻变多样,暗恋、苦恋、热恋、迷恋、失恋等等,吸纳了人生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但在爱而不可得,望而不可即的意境中,却展现了青年人对更为广阔更为完善境界的不懈追求的心理。《周南·汉广》中写道: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泰戈尔有诗云“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汉广》中的所体现的就是这样一种距离所产生的朦胧美。男子连用四个比喻,慨叹对思慕的女子可望不可求,神魂颠倒的情思,就如浩淼茫茫的江汉之水。诗歌在比喻和暗示中展开了这个痴心人因思念之深而产生的焦灼、无可奈何的心境,有说不尽的爱慕、烦恼和惆怅。又写道:“翘翘错薪,言刘其楚。之子于归,言株其马。”这个男子追求女子的心怀是非常纯朴和诚挚的,当他在杂木丛生的林间割取荆条时浮想联翩:如果那个女子要出嫁,他会为她喂饱马儿,并无妒忌愤恨的自私之心。表现同样主题的还有《秦风·蒹葭》,这是一首非常优美、情深意长的恋歌。抒发了恋爱过程中一个痴情人,对远方意中人的憧憬、追求、失望、惆怅的心情和可望而不可及的心理感受,写得十分真实、曲折、动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徊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中。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全诗融写景、叙事和抒情于一体,虽然没有具体的人物交待和执着纯真的热烈表白,但是通过抒情,把一个痴情男子想念和追寻自己远方情侣时的那种惆怅情景及心理活动,刻画得细致入微,委婉感人。在一个秋苇青苍、露重霜浓的清晨,诗人踏霜而来,伫立在河边,此时此景暗衬出主人公的心情。但是,眼前所见,只是一片秋景寂寂,秋水漫漫,而自己所爱的人又在何处呢?“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自己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意中人,远隔秋水,遥遥不得相会。清人马瑞辰说:“在水一方,诗言伊人在其地,有可求也,下四句言逆求之则远而难至,顺而求之则近而易见,非以在水一方为喻远也。”[2]于是诗人感情起伏,不能自己,而产生了去追寻她的念头,沿着河边逆流而上,但是路远水阔,道路多险,难以到达,如果说顺着河边往下游去,好象自己要追寻的人儿,就在水中的小岛一样。这个男子独自在水边徘徊往复,神魂不安。最后在寻来觅去中,他忽然觉得自己所爱的人宛似就在前面流水环绕的小岛上,只是人影迷离,似真似假,可望而不可即,无法到达她的眼前。这显然是写的一种痴迷心境,但却深刻地刻划出了这个男子对他所爱的恋人的强烈感情。这首诗对环境和人物的描写上,既富有层次,又富有变化,层层推进。景物有变化,时间有推移,情节有发展,感情有深化。反复吟唱,蕴含无限深情。而这种情景交融、虚实结合、神韵飘逸的朦胧美,具有韵味无穷的艺术感染力。这首诗把男女相恋的艰难追求放入河水阻隔之中进行描写,再衬托以秋天的茫茫霜露和苍苍蒹葭,就为我们创造出了一种迷离扑朔,凄清感伤的朦胧意境。在那秋水伊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画面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难以言传的中国文化情韵,蒹葭白鹭的苍茫意境,一水相隔的痛苦无望,令千百年后的读者仍然为止唏嘘不已,相爱而不能相见的凄婉之情跃然纸上,古往今来,不知曾影响过多少诗人,打动过多少读者,感染过多少后人。而这就是《诗经》所体现的朦胧美的魅力——见证爱情的迷离与扑朔。也许有人会说“距离产生美”,但不管是《周南·汉广》还是《秦风·蒹葭》,或者是《诗经》中其他表现了朦胧之美的诗歌,都为我们展现了爱情的若隐若现、凄美婉转的美。
2、水象征着爱情的纯洁和缠绵之美
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水常常用来象征纯洁美好的爱情,比如秦观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还有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等等,后世诗歌以水比喻缠绵的爱情不得不说是受到《诗经》婚恋诗的影响。以《卫风·氓》前两章为例,这首诗前两章写的是青年男女在还没有结婚之前他们纯洁与缠绵的爱情。
氓之嗤嗤,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这两章用赋的方法具体描写男子向女主人公求婚乃至结婚的过程。当年在一个集市上,他面带敦厚的来求婚,还玩了一个可爱的小小花招,表面上是抱着布匹来换丝,其实是找“我”商量婚事来的,可是来的匆忙,连媒人都没找好,“我”送他渡过淇水一直到顿丘,约好秋天再结良缘。此时的“我”是多么的缠绵痴情啊!自此以后,“我”就深深的陷入了相思之中,“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充分表现出“我”的纯真与热情,而“以我贿迁”则表现出了“我”的善良与淳朴。这时,爱情达到高潮,欢乐达到顶峰,热恋时有着太多的美好与憧憬,也有着太多的甜蜜与欢乐,这些都让我们看到女主人公的深情意笃,她的爱得坦荡,爱得热烈。正是因为她有着这份热烈的爱,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嫁给了氓,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份纯洁而缠绵的爱。
我们再来看《邶风·谷风》,这是一首与《卫风·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诗歌,同样是用弃妇的口吻陈述被弃的痛苦,但在她们被弃之前,她们都经历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恋。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匐匍救之。
这是《邶风·谷风》的第四章,写女主人公回忆自己婚后在夫家的生活。如果是水深,我就用船、用筏横渡;如果是水浅,我就游水过去。家里有什么,缺什么,我努力进行搜求。凡是亲临有了灾难,我就尽力加以救助。虽然这一章没有明确说他们的婚姻生活,但是我们从女主人公的回忆中知道,她努力地处理好家中的一切事情,和亲睦邻,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欢诗歌中的男主人公,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的事情。而让她有动力去做那些事的,我们可以大胆的说依然是因为她的心中有着对爱情的一种纯洁、缠绵的追求。透过这些文字我们仿佛能听得到青年男女的欢声笑语,能看到那温馨动人的画面,这里的水已不仅仅是一种自然环境的描写,更具有了意象的性质,有了隐喻象征的功用,象征着爱情的温柔缠绵、纯洁美好和天长地久。有此类的喻意的水意象同样出现在其他的婚恋诗中,比如《关雎》《蒹葭》等这些人人熟知的经典篇目,同样是以水比兴譬喻,象征着爱情的纯洁与缠绵。
3、水象征着思念和企慕之美
刘勰《文心雕龙·比兴》:“起情者,依微以擬议,坏壁以托讽。兴之托喻,婉而成章。”这在《诗经》三百篇之首《关雎》中就已充分体现了。《周南·关雎》是反映大胆追求爱情的诗篇。它描绘了一位男子对在河边采荇菜的“窈窕淑女”的爱慕与追求,以及想象与那位美丽少女结为伴侣的欢乐情景。全诗共分五章。前三章表现一个青年男子对淑女的追求,和他“求之不得”的相思之苦。男主人公在大自然蓬勃生机的感召下,在河边对采荇菜的姑娘一见钟情,既而陷入情网。“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而,炽热的爱情并不总是得到温暖的回报,诗的后二章表现了男主人公由热恋到失意,以及绵绵不断的相思之情。由于他没有得到美丽少女的爱情,以至长夜无眠,“辗转反侧。”然而,他并没有沉浸在愁苦的情绪里,而是在心灵的深处编织着美好的梦想,幻想着总有一天会把她娶过来,共同过着“琴瑟有之,钟鼓乐之”般的和谐快乐的幸福生活。这种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愿望,是对爱情十分淳朴、热烈、率真、大胆追求的表露。此诗感情真挚,基调健康,孔子称赞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国风》中很多爱情诗表达了这种思念和企盼,比如《匏有苦叶》:这是一首描写女子在济水岸边思念未婚夫的诗,滔滔济水,雌山鸡鸣,引起了女子对未婚夫的思念之情,于是在心底召唤着情人的到来,那济水还没有淹过车轴啊,要渡过河来不会有危险吧,你怎么还不出来呢 ?心绪与水波一起荡漾起伏,飘忽不定;济水盈满,女子的心里也充盈着思念焦急怅惘甜蜜等复杂的情感,这里以水喻情,写出了爱慕之深,思念之切。同样的例子可见与《风·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为我仪。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中侧。髧彼两髦,实为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上古时代民风淳朴,人的性情真率天然,所以会有这类直白地表达女子的心意,争取爱情自由的作品,这首诗里揭示出的这位女子个性鲜明,对爱人的情感坚定不移,甚至发誓至死不渝。“泛彼柏舟,在彼中河。”“泛彼柏舟,在彼中侧。”诗开篇以“舟横水中”的意象起兴,“泛彼即快速不停地漂浮貌”[3],船在水面快速的漂浮,可见水波荡漾,水流湍急,恰如女子此刻起伏的心情,她因思念爱慕恋人而心潮澎湃,更因反抗父母的阻挠而激愤不已,接着写那个“彼两髦,实维我仪”的垂着鬓发的青年才是自己选择的配偶,勇敢地宣称:“之死矢靡它”,至死不改变自己的主张,反映出她敢于向礼教抗争的精神,也可以看出当时女性追求恋爱婚姻自由的迫切愿望。坚定的话语表明意志的决绝,语气的强硬反映情绪的亢奋,语言率真,情致动人。梁启超先生比较此篇与《邶风·柏舟》时说:“《邶风·柏舟》用的是‘回荡的表情法’,而此诗所用的是‘奔迸的表情法’,“用极其简单的语句,把极真的感情尽量表出”[4],而这种“奔迸”的意味,我们在诗的开篇两句通过水与舟的复合意象起兴时就已经有所体会,这恰恰是水意象代表思念企慕含义的一种表现,这里的思慕更炽烈、更决绝。
4、水象征着欢娱之美
在古代,有仲春之月、大会男女的风俗。这时节玄鸟(燕)北至,巢人堂宇而孵乳,是男女婚娶的吉象,因而在这个时间内,男女在水边欢会、求偶、恋爱、议婚,并同时祭祀高媒,以乞求爱情和幸福,当然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据说,秦汉以后是在三月上巳(三月的第一个巳日)之日举行,魏晋以后才逐渐固定在三月三日。这里有携手春游的欢愉和快乐,也有面向涨满的河水对情人的期盼和呼唤。
有一首《郑风・溱洧》这样写道: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兮。女日观乎?士日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 相谑,赠之以勺药。
该诗描绘了郑国的民俗风情。阳春三月,青年男女就会在溱河、洧河岸旁郊游,趁此机会表达爱情。诗中描写了这样一幅情景:春风拂面,大地回暖,艳阳高照,鲜花盛开,在春水涣涣、游人如织的溱洧两河旁边,有一对青年男女相邀同游,嬉戏调笑,并相互赠送芍药。真是春意无限,情深意长。这首诗宛如一首欢畅流动的乐曲,天真纯朴,烂漫自由。
下面我们接着看《邶风・匏有苦叶》: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弥济盈,有雉鸣。济盈不濡轨鸣求其牡。
《诗经》中《郑风・溱洧》生动地反映了郑国男女在溱水、洧水之滨相互欢会的习俗,本诗的作者和她的情人不一样也可能在济水边欢会过吗?眼下她独自徘徊在水边,耳闻目睹,抚今追昔,不是会自然而然地引起种种情思和联想吗?深秋来临,匏儿成熟了,济水渡口的水位也上涨了。作者看到这种情况,可谓触景生情,于是就自然地想起自己的情人来。或许他们曾在这里欢会过,共同留连山水,谈情说爱;或许他们常常在此幽会,一起山盟海誓,私订终身。每次,她的情人都是从渡口那里渡水过来的。现在,虽然河水上涨了,但是匏儿也成熟了,还是可以前来的呀!
如果说第一章还仅仅写的是看到“匏有苦叶”后的联想,那么第二、三、四章就具体写她真的来到河边详细的观察或等待了。综观全诗,我们可以领略和体会到作者所表达的爱情内容。这位姑娘,在深秋季节,由于看到“匏有苦叶”,马上联想到“济有深涉”。由“济深”和“匏枯”,又马上联想到渡水的方式:“深则厉,浅则揭。”一天早上,天刚刚亮,她就来到济水渡口的旁边,观察着水势,辨析着雉鸣,冉冉初升的朝阳,群群呜叫的飞雁,使她情思澎湃,愁绪满怀。原来她是在等待情人的到来,如饥似渴地希望未婚夫早日把她迎娶啊!我们再来看《椰风・桑中》:
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沫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平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这是一篇描写男女青年聚会在桑林之社,尔后到淇水祓楔的情诗。青年男子们有时采唐,有时采麦,有时采葑。男子们采摘的地方亦有变化,时而“沫之乡矣”,时而“沫之北矣”,时而“沫之东矣”。其实,这里的采摘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他们都另有所图,另有所盼。因为他们都有“孟姜”、“孟弋”、“孟庸”在桑林之社中等候他们。无论是到桑社中去密谈,还是转移到上宫去幽会,淇水都是他们的送别之所。在这首诗里,淇水的渡口、沫水之东和沫水之北,一起构成了这群青年男女们恋爱的背景与见证。
饶有兴味的是,《邶风,谷风》、《卫风・氓》两首诗都是无辜弃妇控诉丈夫抛弃自己、感叹自己人生命运遭遇不幸的篇章。前者第六章中有“有洗有溃,既诒我肄”的句子,后者第四章里则有“淇水汤汤,渐车帷裳”的诗句。这些句子都是对新婚前后欢娱聚会、互赠信物的甜蜜回忆。当其时也,这种欢聚愉悦、赠予信物的场景,也全都是发生在春水泛泛、波光盈盈的淇水漯河之畔的。
此外,《诗经·国风》中的水还蕴含着其他的意蕴。如《淇澳》以淇澳之竹象征意中人的风雅;《考槃》以涧之考槃喻硕人的聪明开朗;以《庸风·柏舟》“泛彼柏舟,在彼中河”喻人心之衷也;以《卫风·氓》中则以“淇则有岸,隰则有泮”喻歌者被弃的苦海无边等等,水之审美意蕴,层出不穷。水意象所凝聚的苍茫沉重的伤感及表现出的稍纵即逝和不可复归,则体现了水意象与本文相反的意蕴。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注意到,在《诗经》中凡是出现了“水”意象以及与“水”相关的意象时,诗歌中的“水”逐渐脱离了其本身的含义。在多数情况下已经不被作为其本身含义而存在,而是被借助于因为水的某一特征或是与水本身相关事务的特征而使用。在这种情况下,“水”意象也因为它的种种特征被运用在人与人之间,特别是男女之情,而以表现女子的情感居多。着说明,“水”在先民生活和情感世界中,已经不知不觉被用于女子身上,成为体现女性情感的重要意象。
由上种种可知,“水”在《诗经·国风》中作为审美意象,为诗歌艺术增添了无穷的韵味,从上古《诗经》一直到唐诗宋词及后代诗词,水的原型性象征更直接频繁地出现于中国古典审美意象之中。如《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白居易《莫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徐幹《室思》:“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何逊《为衡山侯与妇书》:“思等流水,终日不息。”上述种种“取象寄寓,佥同《汉广》、《蒹葭》,抑世出世间法,莫不可以‘在水一方’寓慕悦之情,示向往之境”。[5]可见,水之意象,已积淀于民族的集体无意识之中,在中国文学艺术中屡屡呈现,脉脉不绝,形成独特的水文化。
参考文献:
[1]《诗歌意象的魅力》,严云受著,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 [2]《毛诗传笺通释》,马瑞晨著,中华书局1989年版 [3]《诗经注析》程俊英、蒋建元著,中华书局,1991年版,261页 [4]《诗经注析》程俊英、蒋建元著,中华书局1991年版,122页 [5]《管锥编》钱钟书,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一册124页
第三篇:《诗经》爱情诗中的水意象研究
《诗经》爱情诗中的水意象研究
【摘要】在中国文化中,“水”是一种富有十足韵味的文化意象。《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爱情诗更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文学生命力,在这之中,水意象频繁而又直接地出现,具有十分丰富的内蕴:首先,水意象在《诗经》中往往是爱情产生的背景;其次,抒发相思之情或倾诉单恋之苦;再次,表现爱情受阻或婚姻不顺。
【关键词】水意象 《诗经》 爱情诗
在《诗经》305篇中,爱情诗约有70余首,而以“水”作为审美意向的就有三十几篇。在这些诗歌中,很大程度上实现了人与自然的相通和主客统一,作者通过水意象传达他们丰富的感情世界和心灵寄托。
一、《诗经》爱情诗中的水意象
(一)作为爱情产生的背景
在我国古代,先民有仲春之月、大会男女的民间习俗。阳春三月,世间万物开始焕发新的生机,人们耕种劳作,一切都开始萌芽,爱情也是如此。青年男女相邀会在河边,参加盛大而又丰富的聚会节日,寻找如意的人生伴侣、企盼爱情能长久甜美、祈求拥有美满幸福的婚姻。如《溱洧》: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方涣涣兮。”这两句奠定了通篇诗歌产生的背景,即水流盛大的溱水、洧水岸边。这首诗描绘了郑国的民俗风情,阳春三月,青年男女就相会在溱河、洧河岸旁郊游,趁此机会表达爱情。在春水泱泱的溱洧两河岸边,有一对青年男女相邀同游,嬉戏玩耍,并相互赠送了彼此芍药花。诗中描写了来自民间的歌者满怀爱心和激情,讴歌了这个春天的节日,记录下人们的欢愉,肯定和赞美了纯真的爱情,诗意明朗欢快、清新自然。
(二)抒发相思之情
《诗经》中的爱情诗还有以水表达相思之情的,如被誉为“诗之首”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d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是一首相思恋歌。写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梦醒时分无法忘怀却又追求不到。他面对悠悠的河水,耳闻周边成对的雎鸠鸟欢快地歌唱,眼睛里迎着水流中摇动的荇菜,此时那个小姑娘采摘荇菜的姿影又在他的眼前闪现,这清晰的记忆更增加了他的痛苦,以致出现了幻觉,仿佛自己和她结成了情侣,共同享受着婚后欢快的生活。诗人即景言情,借助气氛的烘托,幻想境界的描述,生动地抒发了强烈的相思之情,真切感人。
(三)倾诉单恋之苦
俗话说,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在《诗经》爱情诗中,并不都是两情相悦的美好诗篇。相思虽然苦涩,而单恋也别有一番愁苦锁上眉头,困于心间。如《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这首诗是江边人民特有的情歌,抒发了男子的单恋痴情。首章连用四个比喻,说明意中人无法追求;第二、三章假想所爱的女子将嫁,自己喂饱马儿去迎亲。诗中情与景相互交融,男子神魂颠倒的情思与江汉浩渺、烟水茫茫的景色,浑然一体,在比喻和暗示中展现了这个痴心男子因记挂思念之深而产生的焦虑及无可奈何的心境。
(四)表现爱情受到阻隔
相恋过程中的矛盾与争吵,求之不得的失落与烦恼,经常因为水流的浩浩荡荡、汪洋恣意,造成了恋爱中的男男女女难以如愿,当恋人们望“水”兴叹时,往往一唱三叹、入木三分。如《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濉K蒌Т又?,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b。
这是一首表现爱情受阻,心情惆怅至极的诗作。在一个深秋的清晨,大地铺着一层薄薄的霜花,诗人透过一片茂密浓郁的芦苇丛,久久地凝视着河水的对岸,那是意中人居住的地方。然而,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因为,逆流而上道路崎岖遥远,顺流而下意中人又在水中央无法抵达。从诗人流露出的这种彷徨失望的情绪看,是爱情受到挫折和阻碍,让人感到无比丧魂失魄。这首诗把男女相恋的艰难放入河水阻隔的意象之中进行描写,再衬托以秋天的霜露茫茫和蒹葭苍苍,为我们创造出了一种扑朔迷离、冷漠感怀的艺术境界。在那秋水伊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画面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难以言传的中国文化情感和韵味,蒹葭、白露的苍茫意境、一水之隔的痛苦无望,令千百年后的读者们仍然为之唏嘘不已。
(五)表达婚恋生活的不顺
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正是封建礼教盛行的时代,男女相恋受到现实生活中的多方面限制和约束,在《诗经》爱情诗中,作者往往把这一艰难的过程融入到水意象的描写之中。如《柏舟》:
??彼柏舟,在彼中河。?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彼柏舟,在彼河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诗中开篇写“??彼柏舟,在彼中河。”这两句是以河中漂浮不定的船只起兴,引出自己恋爱婚姻不能自主的悲叹。这首诗是反映主人公婚姻爱情不能自主的不顺心情,诗中主人公已经有了意中人,可是她的母亲却强迫她嫁给别的男子。她痛苦至极,并声称誓死不会改变初衷,表现出坚贞的爱情和强烈的反抗性。全诗情感忧郁深沉,主人公渴望恋爱自由,使之感人至深。
二、“水”意象在后世文学作品中的继承与发展
《诗经》之后,中国古典诗歌中,水的意象无处不在:春水、江水、雨雪、霜露、大浪拍岸的水、倾泻千里的水、九曲迂回的水、无声无息的水„„水在诗词中呈现出形态万千的模样,引起丰富多样的联想意蕴。汉末的《古诗十九首》之十:“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诗中不写河汉之水的宽阔无边,而是强调它“清且浅”,两人相距并不遥远,却只能隔着水流“脉脉不得语”,无法互吐相思之情。仅仅一弯既清且浅的河水,就让人饱尝别离相思之苦,一水之隔,便让人体会刻骨铭心的遗憾。北宋词人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首诗写有情人被长长的江水阻隔,却又以共饮一江之水而感到知足幸运,江水对于他们而言,既是痛苦的来源又是精神的慰藉。两地情、一水牵,寄情于水,水的特征便是纤柔、绵长,无尽相思之情犹如那流动着江水,缠绵悠长。可见水意象的确适合用来暗示思念的情感和爱情的缠绵悱恻。唐代诗人温庭筠所作《梦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O洲。”悠悠的流水映着无声的斜阳西下,不正是思妇眺望归舟的寂寞与哀怨之情吗?
《诗经》是中国古典诗词以水为意象表现爱情的艺术源头。《诗经》爱情诗中的“水”意象,影响着后辈诗人词人的创作,历经千百年的传承与发展,水意象逐渐成为诗人们用来书写爱情的情感符号,逐渐成为中国古典诗词用以表达爱情的常用诗歌意象。
参考文献:
[1]蒋立甫.诗经选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1.[2]袁琳.《诗经》中的情爱诗与水意象关系探微[J].高等函数报,2004,(4).[3]李瑛.水意象在《诗经》爱情诗中的体现及后世发展[J].吉林农业科技学院学报,2012,(2).[4]王更生.古典诗词中的水意象[J].文学教育,2010,(4).
第四篇:从《诗经》之《国风》婚恋诗
从《诗经》之《国风》婚恋诗
看周代女性的情爱观
程莉蓉
内容提要:
婚恋诗是《诗经》中最有特色、最富感染力的作品,而《国风》中的婚恋诗占全部恋诗的百分之九十九强。本文从《国风》婚恋诗中提取周代女子在爱情、婚姻中的不同表现,体会与感受周代女子情感的纯真和执著追求,感慨她们被遗弃的悲惨遭遇,昭示周代女子情爱的质朴自然与丰富多彩。
关键词:《国风》
婚恋诗
情爱观
女性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国风》一百六十篇是其精华所在。其中有半数的作品着墨于女性,而且多半出自女子之口,主要反映她们的爱情婚姻生活。这些爱情婚姻诗不仅使人们看到了几千年前女子的爱情婚姻生活及其社会风貌,也使人感受到《国风》中那些平淡无奇的周代女子的情爱观。她们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女诗人。
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生活与情感是它的生命。对此《诗大序》已有了较清楚的认识:“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刘勰也认为“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而吟咏情性。”(《文心雕龙·情采篇》作为一个健全的人,她们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与追求,加之感情丰富强烈,情动于衷,自然要发乎于声了。透过《国风》中的婚恋诗可以窥探到周代女性对爱情婚姻的态度:或爱得情深,如:《周南·草虫》、《王风·狡童》;或爱得奔放,如:《郑风·褰裳》、《邶风·匏有苦叶》;或爱得无奈,如:《卫风·氓》、《召南·江有汜》。这些诗歌有的反映了华夏民族女子本来的性格面貌,率直、大方、活泼、热烈,对于爱情的追求大胆无畏,具有反抗斗争的锋芒;有的反映了遭受礼教束缚、被欺凌,性格发生变异的女性,她们毫无生气,优柔寡断,畏缩而柔顺,不敢爱己所爱,屈服于悲苦的命运。(详见《求是学刊》1987年第1期《略论<诗经·国风>中的恋女形象》)由此可见,《国风》中婚恋诗给我们塑造的一个个性格鲜明、形象生动、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是值得后辈们探讨,其婚恋观值得一议的。
爱的纯真与深沉
“十分单纯质朴的”、“多么美妙的”原始氏族社会,“大家都是平等的、自由的,包括妇女在内”(《马恩选集》四卷,92—93页)人们的性爱、情爱、婚姻同样是平等、自由的,也是“多么美妙的”。尽管还具有人类童年的蒙昧、蛮性特征,但它却独具超物质关系、金钱关系、功利关系的生命意识。《国风》中的婚恋诗在不同程度上继承了原始生命意识中的婚恋意识,闪耀着浪漫爱情的美好光辉。《卫风·伯兮》描写了一位情深至致,哀怨相思之苦的女子:“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愿言思伯,甘心疾首。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该诗相当真挚地表达了一个妇人思念出征丈夫的深厚感情:“自从丈夫你出征之后,我的头发如同乱草一样,难道是没有面膏发油吗?只是打扮给谁看呢?”“每当说话就想起丈夫,苦苦思念,即使头痛了心里也是甜的。”“每当说话就想起丈夫,使我心里痛苦难忍。”这位妇女当丈夫不在家时,连修饰打扮的功夫都废了,思慕丈夫竟达到甘心头痛的地步。《陈风·泽陂》是一首女子怀春之诗,亦即女子的单相思。女主人公在池塘边遇见一位身材高大、雍容大方的美男子,一见钟情:“彼泽之陂······有美一人,硕大且卷。”由于深沉思念,始而“涕泗滂沱”,继而“中心悁悁”,终而“寤寐无为”。慕而不得,由流泪到惆怅,由忧郁到焦躁不安,睡着醒着都思念不断,把一个妙龄少女怀人而不得的单相思神貌刻画得淋漓尽致。《周南·草虫》描写一位采菜的女子,在秋天蝗鸣虫跳的季节,忧心忡忡地思念在外服役的丈夫并想象着团聚的欢乐。从其“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未见君子,忧心惙惙”“未见君子,我心伤悲”的反复吟唱中,感受到该女子对丈夫的一往情深。从心神不安到心慌气短再到内心伤悲,情感层层深入;“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我心则说······我心则夷”想象如果见着了,心才放得下,心情才高兴,内心才能平静。把一个对丈夫忠贞不二,情深意重的痴情女子活脱脱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桧风·羔裘》描写一个女子很想念那位穿着羊皮袍、狐皮袍的大夫,但由于某种原因又无法达到目的,心中忧伤,便唱出了:“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岂不尔思,我心忧伤······岂不尔思,中心是悼。”从“忉忉、忧伤、悼”这几个词能体会到女子思夫的煎熬及对夫的浓情厚意。《桧风·素冠》一诗则刻画了一位见到丈夫遗容憔悴,心为之碎,宁愿伴着一起去死的至情妇女。“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兮。劳心憓兮!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
除了以上几首诗以外,《郑风·狡童》、《王风·君子于役》、《邶风·简兮》等诗歌也刻画了一个个对男子一往情深、饱受相思之苦的女子形象。从这些诗歌中,我们不难看出,周代女子感情的充沛和情感的真挚与深沉,她们或劳动中歌唱,或溪水边呼唤,或黑夜里夜不能寐,把自己对青年男子或丈夫的深情和爱意毫无保留的表达出来,这是值得称颂的。
爱的奔放与执著
从《郑风·褰裳》等诗中我们又看到一个个对爱情追求非常直率、热烈的女子。她们毫不顾忌地诉说着自己对意中人的思慕和热爱,不加掩饰地表露出对婚姻的向往和追求。“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诗中女子性格爽朗干脆,警告那个男子,如果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要找别的男子了。这样的女子,感情多么直率、人格何等自尊、性格多么痛快,令人爱慕啊!这样的女子对男子别有一种诱惑力,她的爱情理想是大胆而健康的,并且有周代妇女身上特有的爱情主动性。《郑风·子衿》写到:“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是说:“你那漂亮的佩玉,令我长久的思念。即使我没有前去找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在久等不来的情况下急得“挑兮达兮”惆怅徘徊、心神不定、思念深沉、感情真挚,仿佛“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她渴望形影不离、时刻不分,一个痴心、热恋中的少女跃然纸上。
《邶风·匏有苦叶》生动描绘了一位女子焦急地等待未婚夫,久久不愿离开渡口的情景:“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并且从心底发出呼唤:“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年青男子,快点迎娶我吧!趁着这冰雪未融化的时候。一个焦急张望、迫不及待地等待结婚的未婚女子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召南·摽有梅》是一位成熟青春女子对性爱和情爱的呼唤: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用现代白话表述出来,是说:这时候梅子已熟,要落下来了!他结在树上的,十成中只有七成了!好比女子年纪已大,应在许多男子中找一个如意的;叫他选一个好日子,快来完婚吧!这时候梅子已熟,要落下来了!它结在树上的,十成中只有三成了!好比女子年纪已大,应在许多男子中找一个如意的,叫他不必再选日子,今天就来完婚吧!这时候梅子已熟,一起落下来了!装满了一竹蓝拿来,好比女子年纪大了,能够在许多男子中找到一个合意的;只须这时候一言为定,就马上结婚吧!——这个女子在收获梅子的时候,触景生情,把心灵深处的恋情渴望和求情、求爱的紧迫心理,吐露得那么自然、坦率、急切、灼热。这个大龄姑娘,性的成熟,爱的渴望更加强烈;情的积淀,追求合意情郎的心情更加热烈。这是生命意识中爱的呼唤,是对爱的执着追求。
《鄘风·柏舟》描写了一位少女追求婚姻自由,向父母包办的婚姻抗争,表现了她对爱情专一,坚决反抗封建礼教的决心:“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王风·大车》是一首女子热恋情人的诗。她很想和情人同居,但不知对方心里怎么想“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所以有些畏惧而不敢找他私奔“岂不尔思?畏子不奔。”最后,她下定决心对情人明誓“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噭日。”表白她矢志不渝的爱情。而《郑风·山有扶苏》则写了一位因找不到如意恋人而发牢骚的女子,诗中唱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是说:山上有枝繁叶茂的大树,湿地里有美丽的荷花,怎么见不到英俊的男子,只有我的疯狂和失落;山上有高大的松树,湿地里有摇动的狗尾巴草,见不到那好心人儿,只看见那狡猾的青年。把一位春心萌动、渴望爱情的怀春少女表现得淋漓尽致。
《齐风·东方之日》中的女子则敢爱敢做,直接跑到意中人家里去直面爱情追求意中人。她不但白天去“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大清早便跑了来,在“我”的屋子里,在“我”的屋子里啊!是暗地里跟着我的足迹来的啊!而且晚上也去“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那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夜里又跑来了,在“我”的门里面啊,她在“我”的门里面啊!是暗地里跟着我的脚步走的啊!不难看出,诗中女子胆大,有一股子冲劲,面对爱情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勇敢出击;相比较之下,男子则显得被动,有点无所适从。女子的行为无疑是要与情人私奔,这是对封建礼教的约束、阻挠的反抗和叛逆,是追求浪漫爱的行为和生命意识的张力。这与周代女子的性格奔放、豪爽、无所羁绊是分不开的。
爱的无奈与失落
马克思说:“最初的阶级压迫是同男性对女性的奴役同时发生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57页)《诗经》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弃妇诗,约占七分之一,主要在《国风》中。弃妇诗代表着奴隶社会婚姻文化的另一个层面。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出现了以男子为中心的夫权社会,纵然这种个体婚制对社会文明来说是一种进步,但恰恰在此时,妇女的命运犹如系在帷幕上的燕巢,随时都有倾覆之险,遭到灭顶之灾。该现象具有广泛的社会根源是同阶级压迫相联系的。女性之被奴役,被抛弃是社会问题,而决非哪家哪户的个别现象。《氓》诗是弃妇诗的代表作,这篇叙事性的抒情诗把女主人公同“氓”的恋爱、结婚、被虐待、被遗弃全部过程淋漓尽致地叙描出来: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衍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漣漣。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徳。
三岁为妇,靡室牢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它揭示了这样一些生活真谛:一是爱情不是金钱。作为商人“氓”,他视妻子为商品,既然能利用“贸丝”轻而易举地得到她,当然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抛弃,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牢固的,维系婚姻家庭的基础是纯真的爱。二是人格与道德品质是维系婚姻家庭的另一个支柱。“氓”忘恩负义(女主人公至其家“靡室劳矣”)、背弃信义(当初曾“信誓旦旦”,此时他却“士贰其行”、“二三其徳”了)是造成这场婚姻悲剧的直接原因。三是年作为女孩子不可以草率从事,“于嗟女兮,无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轻信就容易受骗。女主人公百无聊赖,只有回忆曾经的誓言与幸福而徒增无限的烦恼与怨恨“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多么的无可奈何与惆怅啊!
《召男·江有汜》描写了一位被喜新厌旧的丈夫抛弃,别无他法,只有对沱啸歌的弃妇形象“江有汜„„不我过,其啸也歌”虽然该女子大度以“江有汜”原谅丈夫的另有新欢,但丈夫仍以“不我以„„不我与„„不我过”拒绝,她只有“其啸也歌”。既突显了她对爱情的无奈,更突出了她在婚姻中的无助地位,只好独自忧伤。从中也可看出,周代妇女在婚姻中的从属地位,真实地反映了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妇女被欺凌的悲惨命运。而《邶风·柏舟》中的女主人公又有不同的表现。她自伤不得于夫,见悔于众妾,表现出一种委屈而又愤愤不平的情绪“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朱熹《诗集传》注“群小”曰:“众妾也”。可谓独具慧眼。从诗中可见,这位妇女是因为受到了妾的中伤、挑拨而失宠的。程俊英先生翻译其最后两句说:“审慎考虑仔细想,梦醒搥胸心更焦。”真把一个充满愤懑情绪而又感到失望无告的妇女形象活画了出来。
《王风·中谷有蓷》是描写一位弃妇悲伤无告的诗。这位妇女被丈夫遗弃于荒年之时,天灾人祸相逼迫,实在走投无路,只有慨叹、呼号、哭泣了
中谷有蓷,叹其干矣。有女仳离,慨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中谷有蓷,叹其脩矣。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嘯矣,遇人之不淑矣。中谷有蓷,叹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该妇女除了哭诉生活的困苦,更多的只有感慨自身命运的捉弄“遇人之艰难”“遇人不淑”,侧面反映了周代妇女悲惨生活的一面。《邶风·终风》是一首倾诉女子被丈夫玩弄嘲笑后糟遗弃的诗。“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终风且霾,惠然肯来„„终风且噎,不日有噎。”昭示了那位男子的放荡轻狂,对妇女的粗暴虐待。“莫往莫来,悠悠我思„„寤言不寐,顾言则嚏„„寤言不寐,愿言则怀。”又表达了该女子对丈夫既恋又恨又不胜哀怨的复杂内心。《王风·遵大路》、《秦风·晨风》等弃妇诗,多是“自伤其夫不见答”者。都是那些失宠女子的无奈自白。
综上所述,《国风》婚恋诗给我们展示了周代女子情爱生活的多个画面,塑造了一个个血肉丰满、有情有意的女子形象。她们的爱源于内心的纯真与美好,诱发出强烈的感情与大胆的追求行为,同时也由于男子的“二三其德”,随时摆脱不了被遗弃的命运。爱的无助与婚姻的失落更加丰富了周代女子的情感世界。她们呼唤、哭泣、长啸都不能改变被抛弃的悲惨命运。总的来说,《国风》中婚恋诗的许多情爱观是很健康的,摆脱了单纯性爱的成分,又透露了对于两性之间纯真自然的互相爱悦之情,对爱情进行了热烈的咏叹。诗中的恋女、思妇、怨妇、弃妇女等女性形象,为后代描写女性生活提供了创作模式,成为中国文学反映女性生活的传统题材,其情爱观对后世影响很大。可以说正是因为《诗经》中(尤以《国风》)的婚恋诗给《诗经》带来巨大的声誉,也正因为诗中丰富多彩的女性形象,使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参考文献:
①《诗经》(上)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2004年第一版
②冷国俭
《〈诗经〉婚恋诗研究——兼论奴隶社会婚姻文化》 《佳木斯师专学报》1993年1期 ③江永源
《〈诗经〉与浪漫爱——中国古代浪漫爱研究之一》
《西部学坛》1991年4期 ④王功龙
《从〈诗经〉爱情词语看先民的情爱观》
《辽宁师范大学学报》 1993年4期 ⑤徐送迎
《谈〈国风〉》中恋爱婚姻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与影响》
《哈尔滨师大学报》
1988年4期 ⑥朱杰人
《文化视野中的<诗经>情诗》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3期
第五篇:浅析《诗经》婚恋诗中的男性形象
浅析《诗经》婚恋诗中的男性形象
摘要:《诗经》作为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其中的爱情诗更是像文学宝库中的闪闪明星,散发着夺目的光彩。这些情诗大多以女性为为主角,对于男性的表现关注不多,笔者试图通过对一些作品的分析,捕捉诗经时代恋爱中和婚姻中男性在情感生活中的独特风貌。
关键词:《诗经》
爱情诗
男性形象
前言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里,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归到《诗经》的时代,那个男耕女织、远离喧嚣的时代,似乎我们离祖先那份单纯与天真愈来愈遥远。只能在《诗经》的指引下回望那个遥远美好的世界,那是人类的童年。今天的世界充斥着欲望与欺骗,让我们一同来品味人世间最纯美的情愫——爱情。一部《诗经》,许多美丽曼妙的身影穿梭其间,女子往往是爱情诗的主角,男人们作为封建阶级的统治者在爱情诗中总是被忽略。但是男子也是人,面对爱情他们也会向往惆怅,今天让我们一同来细细品味一下这部经典中重情尚义、温柔缱绻的男子们吧。
一、恋爱中的男性形象
(一)、理性的相思形象
《周南·关雎》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首篇,这便奠定了它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这是一首出自于国风中的民歌,民歌本来就是有很多描写男女爱情的作品。这首《关雎》正是这样一篇产生于两千年前的古老的民间恋歌。这首诗是以一个男子的口吻来述说的,他爱上一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而又无法追求到的苦涩心情。“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姑娘的身影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这更加深了他痛苦的思念,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仿佛同那个姑娘结成了一对爱侣,共同享受着婚后欢乐的生活。
孔子说:“《周南·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这首诗作为一首描写爱情的诗篇,写思慕,写追求,写向往,既深刻细微又之所当止。这个男子要是放在当今社会中肯定会被人说成“花痴”,由思念到幻想真是中毒不浅,不过又着实让人觉得可爱率真。这是一个理性与感性并存的男子,他还没有完全陷入难以自拔的低沉哀吟之中。
另外理智的男子还出现在《郑风·野有蔓草》中的情节中,描写一对青年男女在田野间不期而遇,自然结合的情景,表现出内心的无限喜悦。诗以田野郊外,草蔓露浓为背景,同时也是一种象征,情长意浓,男女相遇,自然情景交融,人不期而遇,情也就不期而至了。这个男子不爱繁复的牡丹,他喜欢的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如清扬”,这个男子选择适合自己的姑娘,这是他选择爱情时的理智。而后当他觉得这个女孩子“适我愿兮”,他做的不是偷偷地暗恋也不是大胆突兀的表白,而是对姑娘说“与子偕臧”,含蓄但不含糊的告白,我多想这样和你相亲相爱的走下去„„
有调查表明,男性是相较女性更理智的,这类在爱情面前理智的还有《周南·樛木》中那个在爱情面前自比樛木的男子,以及《周南·桃夭》中的男子,因为他知晓平平淡淡才是真,万紫千红也比不上一枝宜室宜家的小桃花。
(二)、单恋中的男子形象
这是一个男子的苦诉:“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他心仪的女
(1)子 “硕大且卷”“硕大且俨”,这意思是说“她长得好高大好健硕啊,既美好又端庄。” 这样一个壮硕的姑娘在我们当今社会未必会被众人认同为美女,但在几千年前的陈国,这个男子就对她心心念念向往不已。人类的情感是一脉相承的,譬如这首诗里的相思。
(2)应验了那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但是怎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姑娘似乎并不中意他,她冷淡的回绝了他的热情,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池的荷,与他相对。他却天天来到与姑娘初次邂逅的地方痴痴傻傻的等待。荷叶长了,荷花开了,莲子结了,可是自己的爱情却无法开花结果。他为情所困,再无心做其他的事,“寤寐无为”醒着睡着都在想着她,“中心悁悁”想的内心忧愁苦闷“涕泗滂沱”哭了起来,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像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这得是怎样的一种深情!这种相思悲痛到涕泗滂沱在男子身上还真是少见,所以这个小伙子真是罕见的痴情。
这种痴情的男子在《秦风·蒹葭》中也有体现,这个男子是忧郁失望的,显然他求偶没有成功或者他面对佳人没有追求的勇气,故而“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逆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虽然情绪低落,但淳淳的真情依然让人感动。对于此类形象塑造的还可见于《陈风·月出》、《陈风·宛丘》等作品中。
(三)、暗恋的苦涩形象
(3)暗恋是一种隐忍的情怀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比如这个爱上“汉水女神”的男子。“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一句话道出了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差别和这段爱情的悲剧结果。他是个砍柴为生勉强温饱的樵夫,而他爱上的却是一个犹如汉水女神一般的姑娘。第一句诗又可以这样理解,美丽的姑娘像高大挺拔又极其珍贵的南方乔木,直指云霄,而我这渺小的人只能仰望它,却没有办法躲在它的树荫下休息。明知追不上,男子还是一往情深,欲罢不能,进入了一种痴想的境地:“翘翘错薪,言刈其楚”,“翘翘错薪,言刈其蒌”,小伙子愉快的割着杂乱如鸟尾般的杂草,割着丛生的(4)荆条和白蒿,扎成迎亲用的火炬[古人婚嫁多在黄昏之后举行,有燎炬为烛的风俗。]当火炬的材料准备好后,樵夫开始喂饱他的小马驹,是为了迎娶美丽的新娘,他内心里最真切的呼喊是“之子于归,之子于归”,但是,很快他就回到现实当中,知道“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汉之永矣,不可方思。”樵夫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渡过那宽广的汉水的却还是苦苦的仰慕,构成了《诗经》中暗恋形象的典型。
这种苦涩的暗恋情怀还在《秦风·晨风》中有所表现,自古以来这首诗的解释众说纷纭,又说是女子被抛弃所做,也有说臣见弃于君,士见弃于友所作。但我宁愿相信这是在写一个限于单相思却无果的男子的真情流露。因为“晨风”是一种鸟,即鹯鸟,属于鹞鹰一类的猛禽,男子以鹞鹰自比,在丛林疾飞。但在茂密的丛林中“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忧思难忘的样子(朱熹译:“忧而不忘之貌”)。面对心仪的姑娘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忧郁苦闷的情感油然而生,“忧心靡乐”“忧心如醉”,即使思念,忧心忡忡也难以快乐,整日如梦如醉,苦涩溢于言表。这样的痴情的男子形象还见于《陈风·东门之杨》等诗歌。
(四)、大胆追求爱情的男子形象 面对心爱的女子,《诗经》婚恋诗中的男性敢思敢想、敢作敢为,多会展开爱情的攻击,毫无顾忌的大胆采取行动,具有浓郁的情欲意识。《召南·野有死麕》中的小伙子先以高超的打猎技术打动姑娘的芳心,一旦发现“少女怀春”就迫不及待的展开行动了。“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我们从姑娘娇羞慌乱的语气可以想象他的大胆和粗野,这是一个雄性特征突出、充满野性和原始生命活力的男性。
《郑风·将仲子》中从女子一再告诫男子“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中,我们仿佛看到“仲子”毫无顾忌地爬墙逾垣、攀树折枝来女心爱的女子约会。“仲子”逾墙爬树约会的情节在中国文学中得到源远流长的继承。最著名的是,《莺莺传》中张生赴莺莺之约,就是“梯其树而逾焉”。这
(5)些男性的行为雄性自然天性的反应,具有粗犷炽热的气息和坦率天真的野性美。
(五)、热恋中的男子形象 限于相思之中的男子让人亦欢亦喜,情绪跌宕,而热恋中的男子则另有一番风情。《邶风·静女》中描写一对青年男女约期幽会的生动场景。全篇以男子口吻叙述为主,是描写静女与情人相见并送情人信物的爱情诗。一个男子在城之一隅等待自己的恋人,心情竟然至急躁而“搔首踟蹰”。她来到面前,并且以彤管、茅荑相赠,他珍惜玩摩,爱不释手,这并不是礼物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美人所赠。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用爱屋及乌来形容这个热恋中的小伙子再恰当不过了。
还有一对恩爱的情侣互赠礼物来表现对彼此的爱恋,那就是《卫风·木瓜》中的男女,淳朴的姑娘送给自己心爱的男孩子的礼物是木瓜、木桃、木李来表达情意,男子忙不迭地“报之以琼琚”、“报之以琼瑶”、“报之以琼玖”,并一再的表白自己“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不是报答你,而是为了想要跟你永结同心。这不是简单的答谢,而是借美玉表达永远相爱之情。
这样表现热恋恩爱的诗歌还有《周南·樛木》、《王风·采葛》等。
二、婚姻中的男性形象
(一)、征夫形象
《诗经》中有很多是描述服役在外的丈夫思念妻子和家人的作品,《邶风·击鼓》就是描述一个在战场上真挚表白对妻子无限相思的征夫形象。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不我以归,忧心有忡。”鼓声镗镗,每一下都击中了征夫的心,爱人、亲人、家园都在无法抵达的远方,一夜征夫泪!这表达的是战士久戍在外,对家人妻子怀念不已,想到自己曾对妻子做出的誓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又想到残酷而遥遥无期的战争,“古来征战(6)几人回”,“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是他内心里含着血泪的道白,这是一个足以让人为之深深感动与难过的男性形象,那如泣如诉的话语,就像是在心中流淌的泪水,在眼角滚动的鲜血,这种强烈的家庭责任感与生命情怀令人动容,令人沉思。这是一个有强烈感染力的征夫形象。
《豳风·东山》是一首写征人卸甲还乡途中抒发自己浓烈的思乡之情的诗歌,其最动人之处在于写征人思妻,不直接正面描写,直抒胸臆,而是通过联想,幻想出妻子思念征人的情景。“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这种影中取影、像中取像的写法,实际上是从更深的层次上写出自己对妻子的思念。这种以人衬己的写法,非常符合生活的真实性杜甫在《月夜》中所写的对妻子的思念:“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与此诗(7)可谓一脉相承。
(二)、矢志不渝的形象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所以其中的“第一”非常多,在这里我想介绍的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鳏夫形象(8),他是《邶风·绿衣》中的男主人公。这首诗展示的是以为丧失爱妻的丈夫,看到亡妻生前亲手所缝制的衣服,睹物思人,反复咏唱的情景。“绿衣黄里”“绿衣黄裳”这件绿衣黄里的衣服出自于一个贤惠女人之手,针脚缝的又密又匀,做工是那样精细,每一针一线都融入了妻子对他深深的爱。妻子亡故后,诗人想到“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这绿丝制成的衣服是她生前所做,妻子平日里对他在一些事情上的规劝,从而使他避免了不少过失,这其中饱含着多少深情啊!会想到妻子生前对自己的细心照顾,而现在,男人身上还穿着夏天穿的粗布葛衣,秋风瑟瑟,找出妻子为自己过冬缝制的寒衣,由此更加思念自己的贤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恸。“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这是男人心中最真挚的想念,阴阳相隔,永无相见之日,我是那么思念她,她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了我的心。不过纵使生死相隔,相信这枚小女子也会永远活在他的记忆里。
在《诗经》诸多的婚恋诗中,《郑风·出其东门》是为数不多的直接从男性角度表 现对恋人钟情的诗:“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此诗所说的,即人们常说的“钟情”,这个字是由繁体字“锺”而来,《说文解字》里解释“大其下小其颈,自锺倾之而入尊(樽)„„引申之
(9)意为锺聚”。于是“钟情“之意乃是感情凝聚于一个特定的对象身上。诗中的男子来到东门外,面对莺莺燕燕,美女如云,他不因如花似玉的女子而心生摇曳,而是心净无尘,因为他心仪的是“缟衣綦巾,聊乐我员”“缟衣茹藘,聊可与娱”,她穿着缟衣綦巾,素面朝天,这个男子多么可爱多么可贵,可能这个姑娘在锦簇花团中只是一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但她开在一个人的想念里,任凭外界再多繁华旖旎,也撼动不了她在他心中的美好。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钟情。“钟情”是人性的升华,升华成人对特定对象专注地
(10)爱欲,使得最烂漫洋溢的情感人于道德伦理的畛域之内。
(三)、举案齐眉的形象
《诗经》中有许多善良可爱的“贤夫”形象,例如《郑风·女曰鸡鸣》和《齐风·鸡鸣》是两篇表现和美家庭生活和诚笃而真挚感情的诗歌。《女曰鸡鸣》的末章为丈夫的回答之词:“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一片热肠暖语,温情体贴,殷切备至,把丈夫对妻子的一片热烈的感情表现得酣畅淋漓。
《鸡鸣》写的是一对夫妻床笫间的私房话。全诗以夫妻间的对话展开,构思新颖。本诗开头写妻子提醒丈夫“鸡既鸣也,朝盖盈矣。”丈夫便故意逗她说“匪鸡之鸣,苍蝇之声。”下两章时间由鸡鸣至天亮,官员由已上朝至快朝散,丈夫愈拖延愈懒起,故意把天明说成“月光”贪恋衾枕,缠绵难舍,还想与妻子同入梦乡。而妻子则越催越紧,最后一句“无庶予子憎”已微有嗔意但仍有默许迁就之意。全诗洋溢着一种富于人情味的幽默意味,尤其是丈夫的调侃,令人捧腹,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四)、“二三其德”的形象
谈及《诗经》中婚恋诗的男性形象,便无法忽略那些弃妇诗。这些弃妇诗多以女性自述的口吻,叙述了她们在婚姻家庭生活中的悲惨经历,从侧面塑造了诸多负心男子的形象。而且多数是男子重色不重德,往往在家道好转、女子年老色衰后,将其抛弃。
《卫风·氓》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代表之作。《氓》中的男主人公在恋爱时情意绵绵,对恋人百依百顺,“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对女主人公的誓言是“言笑晏晏,信誓旦旦”,“桑之未落,其叶沃若”,而一旦成婚,随着妻子“三岁为妇”,多年操劳过度后,“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则前后反差极大“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二三其德”的氓成为《诗经》里负心汉的典型。
《邶风·谷风》写的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当家庭生活有了改善以后,丈夫喜新厌旧,另觅新欢,“新婚燕尔,不我屑以”。妻子明白自己的容貌变化是引起丈夫变心的直接原因,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丈夫,她以泾渭设喻,把自己和新人做了一番比较,“泾以渭浊,”,泾浊渭清,清以比美,浊以喻丑,弃妇用泾水自比,用渭水比新人。可是丈夫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对妻子动粗。
结论
通过对以上对《诗经》中不同特征的男子简要分析不难得出,和后世的男子相比,诗经时代的男人带有一种古朴、率真,既不像那些封建卫道士们表面上不关风月、只读圣贤,实际上却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也不像那些清高的文人或失意的政客,在爱情上
(11)做太多文章;更不去刻意地追求感官的刺激。
零露漙兮的蔓草地里,满心欢喜的期待一场美丽的邂逅(《郑风·野有蔓草》);年轻的猎人与怀春的姑娘避开众人,偷偷约会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召南·野有死麕》);在水一方不断追求的痴想(《秦风·蒹葭》);桑林中深情呼唤的(《鄘风·桑中》);那个令无数女子沉迷心醉、洵美且武的叔(《郑风·叔于田》);还有那个不顾家长反对执意 要和姑娘约会的小子(《郑风·将仲子》)„„《诗经》中除了各形各色的女子外,还有许多形象鲜明的男子形象,是他们共同组成了这部人类文学史上的巨作。
注释:
(1).丁丽梅《诗经里的那些情事》(金城出版社 2009年4月第1次出版)(2)辛弃疾《青玉案·元夕》(3)杨鸿儒《爱情诗评议》(北京华文出版社 2001年1月第1次出版)(4).丁丽梅《诗经里的那些情事》(金城出版社 2009年4月第1次出版)
(5)吴秀波 《论〈诗经〉婚恋诗中的男性形象》 安阳工学院学报2006年6月第3期p107(6)王翰《凉州词》(7)、(8)郑群、钱宗武《诗经》研究的盲点:婚恋诗中男性形象的整体观照 [J] 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6期 p38 p41(9)(10)鲍鹏山、王骁《附庸风雅》(重庆出版社 2010年8月第2次出版)(11)郑群《〈诗经〉婚恋诗中的男性群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