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纳兰性德对佛学的感悟及在创作中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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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论纳兰性德对佛学的感悟及在创作中的体现

论纳兰性德对佛学的感悟及在创作中的体现

顾贞观在《纳兰词·原序》中云:“容若天姿超逸,悠然尘外。所为乐府小令,婉丽清凄,使读者哀乐不知所主,如听中宵梵呗,先凄惋而后喜悦。”这一把握十分准确,在纳兰性德的诗词作品中屡屡可见佛学印迹,而其本人也和佛教关系微妙。他自号“楞伽山人”,梁佩兰解释道:“佛说楞伽好,年来自署名。几曾忘夙慧,早已悟他生。”楞伽”即《楞伽阿跋多罗宝经》的简称,昔日达摩曾以之授慧可,日:“我观汉地,惟有此经,仁者依行,自得度世。”其词集初名《侧帽》,后更名为《饮水》。“饮水”典出《坛经》,慧能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中国古代文坛上,雅好佛学者并不少见,然而,纳兰性德作为入关不久的满族贵胄,年少成名,任职清要,却也对佛学情有独钟,这一现象颇值得玩味。纳兰性德是在什么条件下接受的佛学?造诣如何?佛学在其创作中又呈现何等面目?下文逐一分析。

一、纳兰性德接受佛学的时代背景及民族传统

(一)清初社会的佛学氛围

纳兰性德之所以能接受佛学,是与当时社会上浓郁的佛学氛围分不开的。清代虽然不是佛教的黄金时代,但它承续了前代千余年的文化传统,社会上的佛学氛围依然十分浓厚。据《清朝野史大观》卷一《清代述异·康熙时直省寺庙僧尼总数》记载:康熙六年七月礼部统计,直省“敕建大寺庙共6073处,小寺庙共六千四百九处,私建大寺庙共8458处,小寺庙五万八千六百八十二处。”合计79622所。同书记载“僧共110292名”,“尼姑共8615名”,合计118907人。这一数字远远超过前代。清初佛教各宗,以禅宗为最盛,净土次之,二者均具有易于修行的特点,故而吸引了大批平民百姓,同时也加强了佛教世俗化的趋势。每逢佛教的重大节日,到寺庙朝拜、进香、还愿者络绎不绝;一些佛教术语如“阿弥陀佛”、“罪过”、“无常”、“业根”、“十八层地狱”等经常出现在人们的It常言谈中,而因果报应、轮回转世等佛教思想也慢慢侵入人心。士为民之秀,早在明亡前,佛教就大受士人青睐。程朱理学本是外儒内佛的,心学在某种意义上更是佛学的翻版。在经历了国破家亡、江山易主的易代巨变,目睹了烽火连天、骸骨蔽地的战争惨状之后,士人之向佛者愈众,黄宗羲言:“桑海之交,士之不得于时者,往往逃之二氏。”⑤佛教清静无为的思想成了士人愈合伤痛与回避现实的良药,寺庙也成了抗清复明志士保护自己的所在,如戒显、澹归、药地、蘖庵、担当、大错、石涛等人都人了空门。在诗人词客之间,禅悦之风更为盛行,以至出现以佛说诗、以禅释词的新景象。王士祯的“神韵”说、刘体仁的“神味”说、袁枚的“性灵”说,均本于佛学。纳兰性德的好友之中也不乏崇佛之士,如顾贞观词集名《弹指》,诸洛释其意:“昔弥勒弹指,楼阁门开,善才即见百千万亿弥勒化身。”@陈维崧词集名《迦陵》,取自梵语妙音鸟之名“迦陵频伽”。

(二)满民族的信佛传统

驰骋在白山黑水间的满民族,原有信佛传统,入关后,信佛之风愈炽,清初二帝顺治、康熙均与佛教大有渊源。顺治是虔诚的佛教徒,他曾说“朕想前身的确是僧,今每到寺,见僧家明窗净几则低回不能去。”⑦并召憨璞性聪、玉林通锈、木陈道态等禅师入内廷讲经,尊通锈为玉林国师;在董鄂妃去世之后还一度欲出家为僧,死后遵从佛教习俗实行火葬。康熙也深知佛教对于稳定政权的重要性,他每次巡幸江南,都要参礼佛寺,据《清鉴纲目》记载,“(康熙)写寺庙扁傍多至千余。”@皇太极第六子镇国悫厚公高塞号“敬一老人”,王士祯称他“性淡泊,如枯禅老衲”@;权倾一时的纳兰家族也有多个成员信佛甚笃,据《皇清诰封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相国纳兰公元配一品夫人觉罗氏墓志铭》(纳兰之母)记载:“(觉罗氏)平日皈心释氏,晨起必焚香膜拜,诵梵经一卷。尝手书《金刚经》,字画精整,锓板流传,缁素皆奉为重宝。”另据其弟《习庶吉士管佐领事加七级谥文端公揆公墓志铭》记载:“太夫人(觉罗氏)奉佛谨,公之嬉戏,惟学膜拜诵佛号。”可见纳兰亲近佛教是有

其种族及家庭原因的。在佛教管理方面,清政府承袭明制,从中央到地方,普遍设立寺僧衙门,掌管佛教事务,足见对其的重视。据《大清会典》卷五五《礼部·祠祭清吏司·方伎》记载,“凡民有出家为僧道者,置首领以约束之。在就师者,日僧录司:左、右善世二人(正六晶),阐教二人(从六品),讲经二人(正八品),觉义二人(从八品),„„由部选择移吏部补授,在直省者,府日僧纲,„„州日僧正,„„县日僧会,„„(均未人流),府二人,州、县各一人。由直省咨部给扎,择其朴谨者为之。仅服方外衣冠,不得与职官并列。”∞另据《清史稿》卷115((职官志二》补充:中央僧录司,于左、右善才之上,尚有正印、副印各一人;京师“各城”之中,还分设僧人“协理”一人。

二、从人生经历看纳兰性德对待佛学态度的变迁

纳兰性德短暂的一生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对待佛学的态度也有所不同,总的来说,呈现由弱趋强之势。第一阶段是他的童年与少年时期,从其出生之年(1655)起至康熙十五年(1676)殿试告捷。在此期间,纳兰性德的思想是以儒为主,以佛为辅的。

性德自童年时期便已接触佛教,其母觉罗氏奉佛甚谨,蒙师丁腹松也有浓重的佛、道情结,这无疑会对他有所影响。但这些影响都是潜在的,那时的性德年少志高,有经世之心,并未以佛学为重。他“数岁即善骑射”@,“善为诗,在童子已旬出惊人。”@自从入学拜徐乾学为师后,更是以儒家的“治国、齐家、平天下”为己任。据友人描述,他“闲语天下事,无所隐讳。,@予往古治乱,政事沿革兴坏,民情苦乐,吏治清浊,人才风俗,盛衰消长之际,能指数其所以然。”@在三藩之乱爆发后,他还萌生了从戎之意,曾于风雨夜与友人“展卷论王霸”。在这一阶段,纳兰性德曾编撰二书,其一为《通志堂经解》,该书是在徐乾学等人的协助下完成的,性德在《经解总序》中云:“先生乃尽出其所藏本示余小子日:‘是吾三十年尽力所择取而校定者。余且且喜且愕,抄得一百四十种。„„请捐资经始,与同志雕版行世。”@是书汇集了先秦至明经解140种,1788卷,旨在阐释儒家经义,“表彰先哲,嘉惠来学”。@性德为所辑经解写了六十五篇序言,字句之意洋溢着对儒学的推崇与倾慕。其二为《渌水亭杂识》。性德在卷首小序中云:“癸丑病起,披读经史,偶有管见,书之别简。或良朋莅止,传述民闻,客去辄录而藏焉。逾三、四年,遂成卷,日《渌水亭杂识》,以备说家之浏览云尔。”@该书始作于康熙十二年,完稿于康熙十五年前后,内容庞杂,天文地理、经史百家、国计民生、为人处世无所不包,最能体现这一时期性德的思想倾向。《渌水亭杂识》载有与佛学有关条目二十五条,以考证佛家掌故、宗派为主,如“楞严翻译”一条云:“楞严翻译在武后时。千年以来,皆被台家拉去作一心三观。万历中年,僧交光始发明根、性宗趣。暗室一灯矣。”@但对于佛学经义的领悟辨析则未臻上流,往往与道家神仙长生之术混为一谈。如“什师”条云:“什师《维摩经》注有云:‘天人以山中灵药置大海中,波涛日夜冲激,遂成仙药。’又在楞严十种以外。以非人所能为故也。”@“释典”条云:“释典多言六道,唯《楞严》合神仙而言七趣。神仙在天下之人之上,虽是长年,实有死时。”o其中最有价值的是关于儒佛之辨的条目。纳兰性德欣赏万松老人之言:“以儒治国,以佛治心。”他认为对佛典进行研习有助于加强儒学方面的修为,因为“儒道在汉为谶纬所杂,在宋为二氏所杂,杂谶纬者粗而易破,袭二氏者细而难知,苟不深穷二氏之说,则昔人所杂者必受其瞒,开口被笑。”引‘三教中皆有义理,皆有实用,皆有人物。能尽知之,犹恐未当古人心事,不能伏人,若不读其书,不知其道,唯恃一家之言,冲口乱骂,只自见其孤陋。”从《渌水亭杂识》中可以看出,纳兰性德对佛教很感兴趣,翻阅了大量佛学典籍,并且对佛教的“义理”、“人物”及“实用”之功加以肯定。但在他心中,佛学不过是儒学的附庸,研习佛学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儒学修养、广博知识。

第二阶段从康熙十五年(1676)开始至康熙二十四年(1685)性德去世。在这一阶段纳兰的儒家思想有所下降,佛学的地位却提升了,佛学是他调和进退两难问题的润滑剂,是他治疗伤痛的一剂良药,已不仅仅是儒学的附庸了。

康熙十五(1676)年是纳兰性德人生中的转折点。七月,其结发妻子卢氏亡故,这对重情的纳兰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卢氏的灵柩停于双林禅院一年有余,纳兰眷恋亡妻,一有时间便流连其中。守灵之时,时见佛灯明灭,经声佛号不绝于耳。便是在此期间,其创作中的佛教意象逐渐增多。如《望江南·宿双林禅院有感》云:“天上人间俱怅望,经声佛火两凄迷。”《寻芳草·萧寺记梦》云:“一闪灯花堕,却对着琉璃火。”

其后不久,他被任命为乾清门三等侍卫,受明珠的政敌索额图之兄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统率。从此便终日为扈驾、入值、巡幸等琐事所苦,终日陷于“蛾眉谣诼”、“冰霜摧折”的疑惧中。而其“所欲试之才,百不一展,所欲建之业,百不一副,所欲遂之愿,百不一酬””。在《送荪友》一诗中,他感叹:“我今落拓何所止,一事无成已如此。平生纵有英雄血,无由一溅荆江水。„„君今偃仰九龙间,吾欲从兹事耕稼。”@从中可以看出,性德的经世之心已大打折扣,虽然“身在高门大厦”,却已萌生了“山泽鱼鸟之思”。北宋苏辙曾云:“大多病则与学道者宜,多难则与学禅者宜。”在多重压力之下,纳兰性德的经世之心有所下降,原本潜伏的佛学思想则显露了出来,次年,他便自号为“楞伽山人”,词集亦由当初的《侧帽集》更名为《饮水词》。他在致友人的信中说:“日夕读《左传》、《离骚》,余但焚香静坐,新法如麻,总付不闻,排遣之法,以此为上。”够焚香静坐乃净土宗的修行方法。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出入佛寺,与僧人往来。在致友人的信中经常提到“中秋后曾于大恩僧舍以一函相寄”,“华山僧鉴乞转达彼意,求其北来为感”够,“明日欲过尊斋,同往慈仁松下”。

康熙二十一年(1682),性德出使觇唆龙羌,一路跋涉艰险,“卒得其要领还报”。此行似可慰其平生未遂之愿,但由途中词作看来,依然多是“平生多恨”、“百事堪哀”等愁苦语,并无志得意满之意。归朝后,康熙有迁擢之意,性德却无兴奋之情,他致信顾贞观云:“发已种种,而执殳如昔,从前壮志,都已堕尽。昔人言,身后名不如生前一杯酒,此言大是。弟是以甚慕魏公子之饮醇酒,近妇人也。”o盖此时,纳兰的经世报国之心已被现实消磨殆尽,人生价值的落空带给他强烈的空幻感。可以说,性德之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数年中与佛教过从甚密,是希望借此淡忘生活中的种种烦恼,从而得到解脱。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性德虽不再以建功立业为理想,但儒学在他心中仍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并与佛学相互交融。在《与某上人书》的末尾,性德写道:“竺氏求空而反滞于有,不如吾道(儒学)之物物皆实而声臭俱冥,仍不碍于空也。”@由此可见性德对儒学还是怀有很深的感情的,但同时,佛家对他的影响也十分显著,已经左右了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他并不是要反对空,他追求的是更高层次、更为彻底的空。

三、从纳兰词看性德的佛学情结

《通志堂集》诸体毕备,而以词最负盛名,性德的佛学观也于词中体现最为明显。下文通过对纳兰词主题的探究,来审视作者的佛学造诣。

(一)悼亡词:纳兰对妻子一往情深,生死不渝。卢氏之死是他接受的佛学的一个契机。在悼亡词中,往往富含祈祷意味。如《眼儿媚·中元夜有感》:“手写香台金字经,惟愿结来生。想鉴微诚。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此词作于康熙十六年,卢氏亡故不足两月,适逢中元节,旧俗于此日祭祀亡灵。伤心人值此伤心日,已是欲哭无泪,他亲手书写佛经,并置荷灯于水上,祈盼着能和妻子再续前缘,但夜深露浓,西风无情,吹着载有痴情者希望的荷灯越漂越远,最终归于沉灭。

再如作于康熙十七年的《浣溪沙》:“抛却无端恨转长,慈云稽首返生香。妙莲花说试推详。但是有情皆满愿,更从何处著思量。篆烟残烛并回肠。”佛家谓“如来慈心,如彼大云,荫注世界。”称佛名号“能破除众生一切无明,能满众生一切志愿。”又云《妙法莲花经》“能大饶益,一切众生,充满其愿”。纳兰与卢氏的三载情缘,一朝断绝,死者已矣,生者却悲不自禁,遂生痴想。他曾不止一次地跪拜在菩萨脚下,恳求佛法慈悲,使亡妻还魂,也曾在一片篆烟残烛之中,忍泪推详佛经,但无论如何虔诚,都无法如愿,徒惹得愁肠百转。

此二词在写作时间上相差一年,在结构上则颇为类似,都是上阕写因佛法而产生的希望,下阕写随希望破灭而来的伤痛。如果把二词连接在一起看,则构成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那就是希望一失望一再希望一再失望。所谓希望,其实就是还魂、重生之说。

(二)友情词:纳兰性德笃于友情,他择友甚严,不妄与人交,“达官贵人相接如平常,而结分义,输情愫,率单寒羁孤,佗住傺困郁,守志不肯悦俗之士”。留其“绝塞生还吴季子”一事尤为人称道。

众友人之中,性德与顾贞观情谊最深,顾贞观曾画《侧帽投壶图》,性德为之题《金缕曲》一阕于其上:“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通篇情真意切,肝胆相照,绝非一般酬唱之作可比,尤其是结句,以千劫为期,他生为约,读罢感人至深,诚如前人所言:“情至此,非金石可能比坚。”@后世讹传性德死后转世投胎于顾家(事见武进汤曾辂之《炙砚琐谈》),也是因此调而起。

“后身缘”云云,并非性德-ml-冲动之语,在《大醣,寄梁汾》中,他再次提到来生相会之愿,词云:“当时不是错,好花月、合受天公妒。准拟倩、春归燕子,说与从头、争教他、会人言语。万一离魂遇,偏梦被、冷香萦住。刚听得、城头鼓。相思何益?待把来生祝取,慧业相同一处。”再次直抒胸襟,吐露真情。

(三)边塞词:纳兰性德的边塞词颇为可观,蔡嵩云在《柯亭词话》中说:“尤工塞外荒寒之景,殆语言扈从时所身历,故言之亲切如此。”@在性德吊古伤今,感慨兴亡的时候,其词作中经常出现梵钟、清呗等佛学意象。《浣溪沙·小兀喇》作于吉林乌喇城,词人行经于此,遂作是词以兹纪念。词云:“桦屋鱼衣柳作城,蛟龙鳞动浪花腥,飞扬应逐海东青。犹记当年军垒迹,不知何处梵钟声,莫把兴亡话分明。”当作者缅怀往事之际,恰传来阵阵梵钟之声,这是实写还是虚写,已不重要,当年军垒之迹却在这悠长的钟声中逐渐淡化。收笔处以钟声做结,遂跳出了红尘中的胜负之争,苦乐之辨,颇有警世钟的意味。

在其他塞上江南词中虽无疏钟之声,却自始至终响彻着经声佛号。《菩萨蛮》(飘蓬只逐惊飙转)是作者行经明宪宗朱见深的陵墓时所作,词云:“飘蓬只逐惊飙转,行人过尽烟光远。立马认河流,茂陵风雨秋。寂寥行殿锁,梵呗琉璃火。塞雁与宫鸦,山深Et易斜。”才只百余年的光阴,前朝的皇陵就敝败如此,只剩下梵呗喃喃,琉璃火未灭。全词未加一句情语,纯以景物化出,而世事无常之叹,不胜今昔之感跃然纸上。

将人世间的荣辱兴衰与佛门的清静空寂两相对照得最为强烈的要数《望海潮·宝珠洞》:“漠陵风雨,寒烟衰草,江山满目兴亡。白日空山,夜深清呗,算来别是凄凉。往事最堪伤,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荒沙一片茫茫,有桑乾一线,雪冷雕翔。一道炊烟,三分梦雨,忍看林表斜阳。归雁两三行,见乱云低水,铁骑荒冈。僧饭黄昏,松门凉月拂衣裳。”宝珠洞在今北京西郊八大处之顶,登临此处可凭高眺远,北京城、永定河、卢沟桥、昆明湖、玉泉山等尽收眼底。全词词意冷峭,处处以古今对比、虚实对比:昔日的铜驼巷陌、金谷风光,败落为如今的漠陵风雨,寒烟衰草;昔日的帝王离官,却成为如今的童子牧羊之地。经过历史长河的一遍遍淘洗,什么千秋功业,万代江山尽是虚言,在松门凉月的冷冷清晖之中,兴亡无据和世事荣枯都变得格外清晰。

综观纳兰词的主题,除了边塞词时有勘破红尘的了悟之外,在爱情词、友情词中虽然满纸佛音,实际上却没有大彻大悟。他寄希望于还魂、重生之说,执迷于情海,因前缘而喜,并切盼能结后身之缘;这些都是佛教世俗化之后的内容,并不契合佛家勘破生死之本意,性德却眷眷于此,暴露了他对佛学取舍态度。但正是这不能淡忘的深情,令纳兰词拥有了非同别家的词人风貌。

第二篇:浅析纳兰性德爱情词中(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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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纳兰性德爱情词中的‘风’意象

摘要:

纳兰性德爱情此中“风”意象出现的频率颇高,在这些词中“风”被赋予不同的含义,“风”能读懂人心知人情意,能渲染气氛增添哀情,能作为信使传递相思,也能变成阻力,分隔有情人。词人借助“风”来表达自己的深情相思与求不得的痛苦。本文通过对常见的几首词人的爱情词中“风”意象鉴赏,浅析在纳兰性德爱情词中“风”所蕴涵的情感。

关键字:纳兰性德 爱情词 风意象

纳兰性德(1655—1685),满族人,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清词三大家”之一。纳兰性德一生著作颇丰,而最出名的自然是他的词,他的词中最具特色、最能代表其个性的作品是爱情词。

爱情词占有纳兰词三分之一多的篇幅,纳兰性德的爱情词,能够准确的抓住爱情中那些细腻的令人心忧的情愫,直戳读者内心,引起强烈的共鸣。纳兰爱情词中除了大量爱情典故的运用,还有许多优美的意象,比如:月、泪、时间、风等等。

所谓“意象”就是寓“意”之“像”,就是寄托主观情思的客观物象,是诗人主观情意与客观物象的完美结合。所谓托物言志借物抒情,诗人将自己的感情、人格、情趣等寄托于物象,从而构成一个包含着广阔的蕴涵于自身的完整的感情世界。

刘勰在《文心雕龙·深思》讨论创作艺术构思时说:“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匠心,窥意象而用斤。此盖驭之术,谋篇之大端。”[1]他明确指出,作者构思及表达过程中,要努力追求声律之美与意象之美。“风”无形无相,自由自在无需依凭具有神秘性而同时它有具有一定的力量。因而中国古代文人喜欢写风,以风来表现传达自己的情感。“风”与爱情相关,中国古人很早就将爱情与风、花、雪、月四个意象紧紧相连,更有“风情”“嫁春风”“东风误”等说法。

纳兰性德一生的爱情生活失意多于得意,眼泪多于欢笑,悲凉伤感,凄怨苦多。他的父亲纳兰明珠曾经问过他一生生活在富贵之家,还有何求为何总是郁郁寡欢?

纳兰明珠不会理解儿子的伤心,因为在那个时代男子为了爱情失意而过分忧愁总是没出息的。然而使纳兰性德求而不得的爱情,却也是他词创作源泉之一,他的爱情词取得了很高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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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是描绘爱情的词坛高手,他的爱情词是内心细腻体验的真是描绘,是词人独抒心灵的吟唱。王国维高度评价纳兰词:“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2]

纳兰性德爱情词中的风,融入了词人的主观感情,寄予了作者的相思、苦恋和求不得的怨愤,赋予了其词悲凉无奈的韵味。在爱情词中“风”意象频繁的出现,有“西风”、“秋风”、“临风”、“凄风”、“玉兰风”、“竹林风”、“风兼雨”、“轻风”、“阑风”、“斜风”等等。而这些“风”正是词人爱情经历和对爱情体会的真实写照。

纳兰性德对爱情或是歌颂或是埋怨或是向往,他以自己的目之所见心之所感来描绘自己经历的爱情故事。在他的爱情故事中“风”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风”可以为他的爱而不得增添几许愁绪;“风“可以成为他心中爱意的传递者,越过万重阻隔讲自己的相思意送到爱人身畔;“风”有时会化身为爱情的阻隔,它犹如强大而邪恶的力量,将有情人分隔两地。

当无形无相,自由自在的“风”与纳兰的爱情词相遇时,会在词中显现出一种怎样的神奇力量呢?会为我们展现一幅怎样的爱情画卷?

一、更添哀情的“风”意象

纳兰性德短短三十一年的生命留下了一百多篇爱情词,这其中大多是描写对逝去的爱情的眷恋,以及被爱人抛弃的哀怨。纳兰性德的爱情生活失意多于得意,初恋夭折原配夫人卢氏早逝,这些经历为纳兰的爱情词蒙上了一层忧郁哀愁的色彩。

妻子早逝后纳兰性德写了许多词悼念亡妻,表达对亡妻的思念之情,纳兰悼亡词词情真意切更是同类词中翘楚,在纳兰爱情词中占几乎占了二分之一。陈廷焯评价纳兰的悼亡词说“容若词言中有物,几令人感激涕零。”[4]

“诗的意象并不陈述或者指明任何东西,他们只是互相映衬,启发或唤起你去发现使诗中充满活力的心情。即是说,意象能表达或弘扬这种心情。”[5] “风”在纳兰的爱情词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风,如烦恼、如思念、如悲痛,无形无相,来无影去无踪,摸不着看不见,却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它的存在。纳兰敏感的神经抓住了风的特性,在悼亡词中准确的运用风来表达自己的悲、愁、追悔或是思念。如这首浣溪沙,用“西风”状写了自己的悲苦心境。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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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凛冽,词人独驻窗前,看着一地黄叶感受着西风的寒意,在夕阳之下难免感伤,触哀景生悲情,自然的想起早逝的妻子。现在西风带来寒冷,而我只是独自一人,再不能与你有“赌书”“ 泼茶”的乐趣,即使借酒消愁,酒醒之后依旧深深地感到失去你地哀痛。

词人开篇用“西风”二字奠定了整首词的哀伤基调,在“西风”之中自然的感受到“凉”,这不仅是写天气,更是写词人此时悲凉的心境。词人借用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典故表现欲亡妻的伉俪深情,可是往昔美好平常的生活画面,现在回忆中却因逝去不再重来而更显凄凉。

金缕曲 亡妇忌日有感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哭了,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乘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妻子已亡故多年,可是她的身影时常出现在词人梦里,梦中妻子好像又回到词人身边,可是梦醒之后妻子却只在那冷清清的尘土里。词人与妻子相约来生,又担心来生依旧不能白头到老,依旧自己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冷月寒风中飘零。

“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乘月零风里”这时的“风”不懂人意,不通人情它是无情的冷酷的,让词人感到孤独无助。就像这残酷的命运,不听词人的心声,硬生生的吹打着孤独之人的心房,让他们更加愁苦更添悲凉。

泪已流尽,纸灰被风吹起,这无情无义的风,即使是词人凭寄相思的一点点情意它也不留尽数摧毁。

此外还有《于中好》一词: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度可怜宵。几回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惟有恨,转无聊。五更依旧落花朝。衰杨叶尽丝难尽,冷雨凄风打画桥。

“冷雨凄风”这时的风是悲伤的,它摧残着杨柳画桥,亦吹打着词人的心,让词人更加悲伤同时却也承载者词人的伤心,绝望。

“窗前桃蕊娇如倦,东风泪洗胭脂面。”(《菩萨蛮》)桃花再娇再美,词人看来却只是无精打采,忧心忡忡。东风不只是知晓人心中的苦闷摧的人潸然泪下,还是只是无心的吹打让人徒增伤心。这里的“风”摧人伤心,又传递悲情。

在卢氏卒后的八年时间里,“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4]对卢氏离世的怀念和伤悼一直伴随到他生命的终结。“纳兰性德用以抒发悼亡的幽咽,寄托生死殊途的哀思,且投入时间之长,硕果之丰,境界之高,在文学史上无出其右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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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纳兰性德的悼亡词中“风”意象准确的抒发了词人对死别的怨情,对夫妻之前的眷恋。当然纳兰的爱情词中也有非悼亡词的,在这些非悼亡词中‘风’这个意象依旧受到纳兰的钟爱。

二、传递相思的‘风’意象

纳兰性德除了悼亡词外也写过许多其他的爱情词,在这些爱情词中词人最常表达的依旧是爱而不得的苦情苦意。这当然与他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在与妻子卢氏结婚之前,纳兰还有过一段初恋。

深深的爱着自己的 表妹,青梅竹马,可是由于父辈的 安排,聪明漂亮、诗词具佳,颇句气质本应和纳兰郎才女貌的表妹入宫选秀成为贵人。表妹的入宫令纳兰朝思慕念,相传纳兰曾借机会打扮成喇嘛入宫过一次,可惜,两人: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表妹进了宫,有情人从此深墙远隔,少年的思念无处可寄,许唯有风才能够穿越过那座围城,才能回到心爱的人的身边。与表妹无疾而终的感情经历给纳兰带来了极其消极的影响,他的爱情词也就有许多表现了这种失去恋人的伤心和无奈之情的。

如:《秋千索》在这首词中“风”成了爱情的使者,将词人的浓浓爱意传递到两地相隔的爱人耳边。

药阑携手销魂侣,争不记,看承人处? 除向东风诉此情,奈竟日,春无语。悠扬扑尽风前絮,又百五,韶光难住。满地梨花似去年,却多了,廉纤雨。

“除向东风诉此情,奈竟日春无语。”这是一首怀思恋人的令词,充满孤寂之情,词人追忆往日欢乐,感伤今日孤独,柳絮梨花依旧,伊人却已不知去向,此处“东风”是词人心中情感的寄托,成为诉说的对象,东风带去思念,或许会吹到爱人耳边。

再如:《忆江南》中,“轻风”能解人心,知人心中的凄苦之意,轻摇梅花更显得思念的情意在风中飘摇零落。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天已黄昏寒鸦尽数归巢,四下一片寂静中,一人孤独的立于窗前,看着窗外急雪般翻飞的柳絮,悠悠荡荡飘进屋里。那胆瓶中的红梅在风中微微摇晃,显得那么无力可怜。那心字香已经燃尽,香灰被风吹散在屋里,正如人心头那无可奈何的相思,依凭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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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首词中词人写闺中相思凄苦之情,寒鸦归巢行路无人迹而等待的人还不归来。飘零的柳絮随风吹到香阁,无端的带来相思愁绪。这是春风新绿的时节,正是相思意浓时,此时春风吹到香阁中的胆瓶,红梅点点,在风中摇曳,那风仿佛吹在人心上,随风摇曳的也是人的相思之情,希望这春风带着这股相思吹到心上人的身边。

又如:《菩萨蛮》中“风”成了女子的化身,风的灵动优美在词人笔下完全融入在心爱女子的行动之中。词人将“风”化作情人,向她表达着自己心中深深地爱意。

惜春春去惊新燠,粉融轻汗红绵扑。妆罢只思眠,江南四月天。绿阴帘半揭,此景清幽绝。行度竹林风,单衫杏子红。

初夏时节女子换去臃肿的春衣换上轻盈美丽的夏裳,心爱的女子今日或许是一袭白裙,或许是一身绿裳,正与词人漫步的翠绿茂密的竹林之中。她行动轻盈,笑声泠泠,词人不时偷看她的脸,女子此时的幸福满溢,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词人眼中美丽的女子如这竹林之风,让人感觉心头舒爽,此时的“风”是爱人的化身,传达着词人深深地爱恋之情。

三、阻隔爱情的“风”意象

谈到纳兰容若的爱情,不得不说的是他与汉家女子沈婉这段令人心碎的爱情经历。纳兰性德满腹才华却在政事中不得施展,而心爱的人又一个个离他而去,心情抑郁的容若在此时遇到了一位懂他、怜他、惜他的美丽女子。

沈婉是有名的才女,精通诗词音律,纳兰引为红颜知己,两人情投意合怎奈终因父亲明珠的反对,而不得相守。沈婉离开京城回到江南,容若的爱情之梦再次破碎,破碎在礼教专制里。面对苦求不得的爱情,容若将那满心的怨怼怪罪与风,只能让风来承担打破他爱情梦想的罪责。

如:在《临江仙》中‘风’成了爱情的阻隔,词人将爱而不得的满腔忧愤寄予风的无情。

昨夜个人曾有约,严城玉漏三更。一钩星月几疏星,夜阑犹未寝,人静鼠窥灯。原是瞿塘风间阻,错教人恨无情。小栏杆外寂无声,几回肠断处,风动护花铃。已是三更时分,词人不得安寝,独自在园中漫步,看着天上一勾新月几点疏星,想象着为什么约好见面的情人没有出现。园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情人的脚步声,为何她不出现?忽然风吹动风铃,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这“瞿塘风”阻挡的情人的脚步,我还疑心是她无情,竟是错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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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瞿塘风”使有约的人不能赴约,使等待的人“错恨无情”,然而“恨无情”是错的,词人却也错怪了这风,在这里风成了横在恋人之间的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它让词人心中寂寥不安,也暗喻词人的爱情遭到阻挠,而中不得圆满。

再如:《清平乐》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与情人分别后,雨也欺风也欺,让人憔悴不堪,无力的倚着栏杆看着天上的月晕,这个时候容易想起情人,想起曾经一起赏月低于的情景。只一阵轻风吹过,便将两个相互思念的心吹开到天涯海角的距离。词人怪罪于风,更显得词人对被迫分离的无可奈何。分别越久相见之期就越加遥远,犹如被风吹走得柳絮只会越飞越远,无法回头。

纳兰性德初恋夭折、爱妻早逝、情人相离,这些生离死别,犹感情生活之一波三折,宕荡起伏。其诗词凭添冷暖色彩。他是人世间的痴情种,在凄美的词藻中苦恋自己的爱人。

词人的爱情犹如凄风苦雨中的飘零枯叶,飘摇不定不得圆满,这些与“风”所蕴涵的无根飘零、无情摧残的寓意相合。“风”是词人爱情的见证者,是信使也是高墙,是词人唯一可以吐露心迹的对象。

“风”成为纳兰性德爱情的寄托和疏散口,容若也赋“风”以灵动的生命力,使它具有了人的力量,人的感情,无形无相又无时无处不在的风,和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姻缘一般难以捉摸,又偏偏时不时的撩人心弦,使人心动。

相隔两地的爱恋让“风”来传递相思,那天人永隔的离愁别意也凭“风”吹寄,近在眼前却不得相亲的爱恋由“风”来传达,还有轻盈可爱满脸幸福的恋人词人也将之化作“风”来吟唱。

爱情中的欣喜、思念、忧愁,词人都能通过“风”意象来准确的表达,与“风月”不同,与“风情”有别,与“风花雪月”的繁华不同,纳兰的“风”是纯粹的爱恋、纯粹的相思、纯粹的心碎。

“风”承载着词人许多的爱情寄托,从纳兰的笔尖悠悠荡荡的飘散开来,飘过百年的历史、飘过亿万的文字诗词,飘到我们的心中,飘过了世事的纷扰,回归纯净与自然。

综上所述,纳兰性德的爱情词中“风”意象或渲染凄苦氛围表达词人哀情愁绪;或化为知心解意的精灵传达词人的相思想念之情;或化身为残酷的世俗力量,阻隔着有情人相会,成为爱情的谋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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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刘勰.《文心雕龙·深思》.2012-7-1.中华书局

[2]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五.2009-8-1.上海古籍出版社 [3]王国维.《人间词话》.2010-1-1.吉林文史出版社

[4]诺思罗普·弗莱.《批评的解剖》.2006-1.北京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 [5]张秉戌.纳兰词笺注.1996.北京出版社 [6]郭预衡.中国古代文学史.

1998.海古籍出版 7

第三篇:论纳兰性德的词学思想

论纳兰性德的词学思想

纳兰性德的《饮水词》饮誉有清一代近三百年,为无数词家激赏。其词学思想主要表现为三点:一是 “贵重”的美学风格;“入微”的言情词旨和“音调铿锵、自然协律”的词声观;二是张扬宋词“适用”的革新思想.它包括词体“心声”功能的“适用”性和词体艺术表现特质的“适用”性;三是强调清新自然的语言字句和深细幽微的无尽情思,从而构置一种“烟水迷离之致”的美学至境。本文将从上述三个方面结合《饮水词》中的作品来论述纳兰性德的词学思想。

【关键词】 纳兰性德 词学思想

《饮水词》

一、“花间”范式下的审慎思考

“花间”范式指的是早期文人词集《花间集》中所传达出来的词学审美传统,主要指的是“花间派”词人创作中体现出来的审美情趣。文人词自唐五代到宋、元、明、清的发展过程中,围绕词的正变、流派、风格、功用、创作技巧等理念众说纷纭,然而在对这些问题的讨论中,许多都涉及到早期传统婉约词的代表——“花间词”。这是因为花间词虽然有香艳秾丽、言情雕琢狭隘等弊病,但也有一些被后世词家称道并且被保留保留下来的某些词体特性元素。纳兰性德正是以审慎的目光,思考花间词所代表的早期

①词学审美传统中某些值得学习的因素。“《花间》之词,如古玉器,贵重而不适用”。“贵重”是纳兰性德认可花间词之美的一面。此外,他还认为花间词还具有“言情入微”、“音调铿锵、自然协律”的美感:“仆少知操觚,即爱《花间》致语,以其言情入微,且音调铿锵、自然协律。”②因此,纳兰性德对传统“花间”范式进行一番审慎思考后,将其某些元素纳入自己词学创作理论和实践,它主要包括为三方面:“贵重”的美学风格、“入微”的言情词旨和“音调铿锵、自然协律”的词声观。

(一)“贵重”的美学风格

词这一文学体裁进入北宋中期以后逐渐为文人所重视。尽管历代词人对婉约、豪放两大流派究竟谁为词体之正宗纷争不下,各执一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摒去花间词中过于浓腻香艳的女性身姿容貌服饰情态描写后,文人婉约词仍多将描写对象对准 ① [清]纳兰性德《渌水亭杂识四》,《通志堂集》卷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据康熙刻本影印出版。以下文中所引《通志堂集》皆出此版。② [清]纳兰性德《与梁药亭书》,《通志堂集》卷十三。

女性,词中人物容貌服饰、行为举止、心理活动和生活场景,或雍容典丽,或娴雅缠绵。词风以婉约为主的纳兰性德推崇花间词的“贵重”,正是肯定了传统婉约词的这种富丽精工的华贵之气。

“贵重”是花间词的一个重要特点,主要表现为词中女性人物外貌描写的富贵华丽、男性人物心态品尚的富贵风雅和语言字句的富丽精工。就词中女性形象之华贵而言,花间词人的鼻祖——温庭筠的词作最能体现这个特点:其《菩萨蛮》十四首中女主人公皆为贵妇形象,如“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玉钗头上凤”、“翠钗金作股”、“翠佃金压脸”;她们所居之处是“玉楼”、“画楼”、“金堂”;香闺中悬挂着“水精帘”、“珠帘”、“绣帘”、“翠幕”、“画罗”的帘幕;卧具是“绿檀金凤凰”的“山枕”、“玻璃枕”、“锦衾”。其中遣词造句,充斥金玉朱翠,富丽堂皇。她们的情态行为也无不带有贵妇的特征:如“金雁双飞,泪痕沾绣衣”,“无言匀睡脸,枕上屏山掩”,“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同样,其他绝大多数花间词人的词中也具有这种艳丽华贵的气息,就连颇具清丽风格的作者韦庄也不能免俗。他的《菩萨蛮》中的美人居所是“香灯半卷流苏帐”,弹奏的是“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薛昭蕴描写美女的妆束是“叠损罗衣金线,睡觉水精帘未卷”(《谒金门》(春满院));牛峤词中的女性“舞裙香暖金泥凤,画梁语燕惊残梦”(《菩萨蛮》(舞裙香暖金泥凤)------。

这样的例子在《花间集》中俯拾皆是,正好应合了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作出的“文抽丽锦”之意。然而,还需说明的是,花间词的贵重不仅仅体现在大量词中女性人物穿着、情态、居所陈设的华贵,还隐隐流露出文人士大夫人物对富贵娴雅的闺阁淑女的一种玩赏心态。如顾夐《河传》春景的描写:“曲槛,春晚。碧流纹细,绿杨丝软。露华鲜,杏枝繁。莺啭,野芜平似剪,人间到天上,堪游赏,醉眼疑屏障。对池塘,惜韶光,断肠,为花须尽狂。”这种流连春光、为花醉狂的心态正是典型的文人士大夫游冶恣乐的心态。江南春日,偕遇佳人,令无数文人士大夫醉心玩味。作为深受汉文化熏陶的贵胄公子纳兰性德,自然也喜爱汉族知识分子这种恣乐旖旎的行为心态。纳兰性德的《剪梧桐》吟道:“忆少日清狂,花间马上,软风斜照。”可见,少年的纳兰性德曾耽于花间、樽前的绮丽生活,相同的红袖依傍诗酒恣乐生活浸染出相似的文化审美趣味。如他在《与梁药亭书》中说:“仆少知操觚,即爱《花间》致语。”《花间集》是引领纳兰性德走入词学创作的典范,并在他后来的创作中发生着持续的影响,以至纳兰性德虽然认为花间词不如北宋词适用,但自有一种雍容华贵之美。

夏敬观曾论道:“寒酸语,不可作,即愁苦之音,亦以华贵出之,饮水词人,所以 2

为李重光后身也。”此语道出了纳兰性德与李后主相似的“华贵”出身,揭示出其词“华贵”面貌的深层原因。《饮水词》中的“华贵”之语比比皆是,主要表现为情词中女性的传统贵妇形象。如“桦烛影微红玉软,燕钗垂。”(《山花子》(昨夜浓香分外宜)),“越罗裙飏缕金衣。”(《山花子》(小立红桥柳半垂))“珠衱佩囊三合字,宝钗拢髻两分心。”(《浣溪纱》(十二红帘窣地深))“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减字木兰花》(相逢不语))“笑卷轻衫鱼子缬。”(《蝶恋花》(露下庭柯蝉响歇))她们的居所陈设有“红帘”、“画屏”、“绣屏”、“玉帘钩”、“山枕”、“熏笼”、“博山炉”、“绣床”、“香篝”、“翠被”、“金碧画”、“金屈戌”、“金缕绣”、“银灯”等,出入的场景可以看到“玉阑”、“红桥”、“雕梁”、“银墙”、“园花”等。一句话,居所陈设,处处“华贵”之极。

女性如此,男主人公也处处沉浸在“华贵”之中:衣着穿戴是“人拥缑笙氅。”(《清平乐》(麝烟深漾))居所里有“双鱼洗”、“铜瓶小注”、“麝炉”、“金鸭消香”、“银虬泻水”、“银灯”;主人公出入皇家宫苑,目及“鸳甃”、“香车”、“瑶华映阙”,居处日常生活用品有压帘的“银蒜”、敲竹的“玉钗”、“莲漏”、“九枝灯”、“玉鸦叉”、“青缣被”、“红蕤枕”,出行“雕鞍斑骓”;其生活方式也是贵族化的:春日家中禄水亭则“看白袷、亲调马”、“教费尽、莺儿语”,“十里湖光载酒游,青帘低映白蘋洲,西风听彻采菱讴。”(《浣溪纱》(十里湖光载酒游))

从遣词造句看:词人有意识的将一些名词物事典雅化贵族化。如将室内焚香用的“熏笼”雅称为“香篝”,有双鱼形象的盥洗器称为“双鱼洗”,盛水的铜器皿称为“铜瓶小注”,鸭形香炉称为“金鸭”,漏刻上的播水壶龙口称为“银虬”,门窗上的铜钮环称为“金屈戌”等,字句的精工锤炼处处显露富丽的韵味。

但纳兰性德毕竟与温庭筠的家世出身不同,前者的“贵重”可谓是大家闺秀;因而显出某种“清丽”;后者只能是小家碧玉,因而“绮丽”。富贵风流的生活方式、精工雅丽的语言字句使《饮水词》于清丽自然中亦透露出“贵重”的气息,这正是自花间词以来传统文人词带给纳兰性德词的一个重要特色。①

(二)“入微”的言情词旨

作为文人词的“鼻祖”,花间词所唱之“情”主要是男女之情。《饮水词》也不例外。我们来纳兰性德的一首《虞美人》:“凭君料理花间课,莫负当初我。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瘦狂哪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黄庭坚、秦观向以擅写情词著称,黄庭坚还被法秀道人叱为“作艳词当坠犁舌地狱”,纳兰性德自喻“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表明词人喜爱“情词”和宁遭叱骂亦 ① [清]夏敬观《蕙风词话诠评》,况周颐《蕙风词话附录》,唐圭璋《词话丛编》第五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

无怨无悔的决心。

花间词的“言情入微”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表现女性神态举止、心理活动细节的细腻描写。《饮水词》在一定程度上传承了传统花间式的艳词情语,借鉴了花间词人言情细腻的特点,如下面这首《浣溪沙》:

“睡起惺忪强自支,绿倾蝉鬓下帘时,夜来愁损小腰肢。远信不归空伫望,幽期细数却参差,更兼何事耐寻思?”

这首词从题材到语言具有明显的花间风味。词中写思妇睡后新起的慵懒娇柔,通过刻画她的慵柔、发髻、腰肢、空望以及细数、寻思等细节,细致地表现了一位忧思怀人的闺中少妇的风姿,与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何其相似。其次,花间词的“言情入微”还表现为爱情心理的隐微曲折和层层深入。而这点在纳兰性德词中更占主导地位,例如《秋千索》:“游丝断续东风弱,浑无语,半垂帘幕。茜袖谁招曲栏边,弄一缕、秋千索。惜花人共残春薄,春欲尽、纤腰如削。新月才堪照独愁,却又照、梨花落。”词中上阕用“游丝断续”、“东风弱”、“半垂帘幕”、“曲栏”、“秋千索”等意象传递出词中女子悒悒无奈的心情。下阕开头用“惜花人共残春薄、春欲尽、纤腰如削”,道出她惜春逝去的惆怅。结尾却用新月“却又照、梨花落”的写景之语,将前面刚要说出的“独愁”悄悄隐去。全词词情幽微曲折,耐人寻味。

再如《生查子》:“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总是别时情,那得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词的上阕写一位女子见彩云惆怅,念合欢花而空倚相思树;下阕则将这种惆怅空倚之情更深入一步,由回想离别场景和昔日誓言愈生缱倦之情,以致愿甘守“最长宵”,听任空雨连绵的折磨,这种由景及情,由表及里的表现方式,使得表情达意更深入了一层。

言情的细腻与隐微深入赋予了纳兰性德词婉丽缠绵的情致。

(三)“音调铿锵、自然协律”的词声观

纳兰性德指出花间词“音调铿锵、自然协律”,这是就词的音乐美感而言。词乃音乐文学,不仅讲究平仄格律,还要求声律和谐之美。除了平仄格式不同外,词与诗的根本区别在于能否合乐歌唱。“倚声填词”的“倚声”,是对词中句度短长之数、声韵平上之差以及腔调、格式等规定,都必须以乐曲的音声变化为标准。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明确提出了词要声律和谐的原则:“名高白雪,声声而自合鸾歌;响遏行云,字字而偏协凤律。”①《花间集序》的声律和谐思想可谓是词学本体论发展过程里音律观的发轫之说。继《花间集序》后,历代词家都不同程度的提到了词要合音律的问题。如李清照在 ① [后蜀]欧阳炯《花间集序》,转引自徐中玉主编《中国古典词学理论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9页。

《词论》中批评苏轼某些词是“句读不葺之诗尔”。但实际上苏词“不豪放处,未尝不叶律。”② 这些都证明词要协律乃历代词家必须遵守的不二法门。

词至清代已实际更多表现为一种专供吟诵的案头文学。词要合音协律俨然成为体现词体自身文体特质的一个重要特征。纳兰性德认为花间词的典范之处在于“音调铿锵、自然协律”正是从维护词体文体特质而言,即词要体现区别于诗歌、文赋等文体的音律特性。词要在吟诵中体现出音乐美感,基于此,《饮水词》在创作实践中表现出一种在继承基础上的积极创新意识。

首先,纳兰性德词以小令为主,亦以小令见长。其词字法精严,音调畅美,向为后世所称:“容若《饮水》一卷,《侧帽》数章,为词家正声。散壁零玑,字字可宝。”③为求声情自然和谐,纳兰性德词中押韵少用险韵,偶有一首《剪湘云》押险韵,也属创作中的新尝试,词中云:“险韵慵拈,醉倚新声”。词人将“险韵”与“新声”对举,一方面指出“险韵”为创新之举,是有意为之。但这样的“险韵”词人只是谨慎为之。揣测其动机,还是怕这种“新声”有碍于音律的自然和吟诵的上口。

其次,纳兰性德精通音律,自创及填写时人新调,表现出对词体音乐特性的积极维护和创新。《饮水词》所涉词调计一百零三调,明确标明是“自度曲”的为《剪梧桐》一首。另有《青山湿遍》、《潇湘雨》、《秋水》三调词谱不载,为纳兰性德自度曲。此外,他还尝试填写同时代人所创的新词调,如《饮水词》中《秋千索》一调又名《拨香灰》,为清人毛先舒所创。再如他填写的《剪湘云》一调,就是其好友顾贞观的自度曲。慎用“险韵”而又推崇协律上口的“新调”,这便是纳兰性德在词作中遵循继承与创新的基本原则。

二、宋词“适用”的革新思想

纳兰性德将自己住所旁边“葺茅为庐,常居之,自题曰‘花间草堂’”④,对花间词的推崇由此可见。然而,在继承传统花间词风特点的同时,他也注重创新,对后来宋词革新唐五代词风中表现出来的题材内容、艺术表现手法的多样性称为“适用”,并加以借鉴学习。这种“宋词适用”的词学创作思想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即词学本体论之释见、词体“心声”功能的适用性、词体艺术表现特质的适用性。它们反映了纳兰性德推尊词体、以词为心声并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不拘一格的词学思想。

(一)词学本体论及词体甚过律诗的词学观

①② [宋]李清照《词论》,转引自徐中玉主编《中国古典词学理论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2页。

[宋沈义父《乐府指迷》,转引自徐中玉主编《中国古典词学理论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00页。③ [清]胡薇云《岁寒居词话》,唐圭璋《词话丛编》第五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④ [清]姜宸英《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表》,光绪勿自欺斋刊《姜先生全集》卷十八。

早期文人词主要是作为歌舞宴席上的娱宾遣兴之具,聊佐清欢,因此,词的题材往往狭窄单薄,主要是描写男女相思和相娱。进入北宋以后,词在题材、风格和功用上逐渐展现出新的面貌,以苏轼“以诗为词”的创作实践为标志,词的地位开始向诗歌看齐,而苏轼“以诗论词”的则明确表明了他的诗词同源观:“清诗绝俗,甚典而丽。搜研物情,刮发幽翳。微词宛转,盖诗之裔。”①(《祭张子野文》)显然,苏轼认为,词乃诗之苗裔,由诗一脉承传。在苏轼诗词同源理论及其词学创作实践的指引下,北宋中期词坛在题材内容和审美风格上呈现出多样化的特征。其后,虽有陈师道、李清照等人张举词之本色理论,诗词同源说沿元明以后在清代却更趋抬头。这一时期的词集序跋及词话著作中,以词为“诗余”是常见的话题。

清初王士祯在其《倚声集序》中谈到了词为古诗之苗裔:“诗余者,古诗之苗裔也。”

②浙西派宗主朱彝尊认为:“盖言词者,假闺房儿女之言,通之于离骚变雅之义,此尤不

④得志于时者所宜寄情耳。”而阳羡派领袖陈维崧则以词“存经存史”的观点将词为“诗余”抬至与诗比肩的地位,使词彻底摆脱了传统“小道”的观念。

纳兰性德作词得顾贞观指点,又多与朱彝尊、陈维崧相唱和,在这种标举词体地位大思潮背景下,纳兰性德也对词体发源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诗变而为骚,骚变而为赋,赋变而为乐府,乐府之流浸淫而为词曲,而其变穷矣。”⑤这段话勾勒出了诗词的演变规律,即词是与诗、骚、赋、乐府地位同等的一种文体,是在文学演变过程中适应文学发展规律应运而生的时代产物。

纳兰性德七古《填词》中写道:

“诗亡词乃盛,比兴此焉托。往往欢娱工,不如忧患作。冬郎一生极憔悴,判与三闾共醒醉。美人香草可怜春,凤蜡红巾无限泪。芒鞋心事杜陵知,只今唯赏杜陵诗。古人且失风人旨,何怪俗眼轻填词。词源远过诗律近,拟古乐府特加润。不见句读参差三百篇,已自换头兼转韵。”据此论点,纳兰性德认为具有音乐特质的词是由《诗经》转化而来,其源流更早于律诗。这种认识已隐有抬高词体甚过律诗之意,较之前人对词的尊崇更进一步。而对词体的尊崇抬高使纳兰性德主张词作为一种应运而生的文体,既要继承诗歌创作的优良传统又要具备词独特的美学特性,这使《饮水词》扩大了题材内容、丰富了抒情功能和更趋“适用”。纳兰性德的《饮水词》中有一些言志叙事的词,其题 ①② [宋]苏轼《祭张子野文》,《东坡全集》卷九十一,《四库全书》本。

[清]王士祯《倚声集序》,《渔洋山人文略》卷三,转引自孙克强《清代词学》中国社会科学版社2004年版,第137页。③ [清]朱彝尊《红盐词序》,《曝书亭集》卷四十一,上海涵芬楼影印本。④ [清]陈维崧《词选序》,转引自孙克强《清代词学》中国社会科学版社2004年版,第171页。⑤ [清]纳兰性德《赋论》,《通志堂集》卷十四。

材内容中有致友人心事,有咏古抒怀,有反映边塞生活等等,这些作品内容以及艺术风格上的刚柔相济都一定程度的反映了词人真实的人生生活。

(二)词体“心声”功能的“适用”性

“诗言志”是长期以来诗歌文学中的主导抒情思想,旨在说明诗歌能抒发诗人的真实志意,反映广阔的现实人生。文人词在词人心中由“小道”走向“诗余”进而发展为与诗比肩之后,词的抒情达意功能也具有向诗歌看齐的特点。纳兰性德的词学思想中推尊词体,以词为《诗经》之变,因此他对诗的某些创作理论也可看作是他词学思想中的一个方面:“诗乃心声,性情中事也。发乎情,止乎礼义,故谓之性。”①在“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前提下,以诗抒写“心声”是顺应人之情性。同样,纳兰性德的词学创作实践中也反映出“词为心声”的一点。除了表现传统的男女相思情怀以外,纳兰性德词中其它各类题材的作品也达到相当数量,按内容主要分为赠友词、悼亡词、边塞词和怀古词等。友人姜宸英称纳兰性德游历各地,“君虽跋涉艰险,归时从悉囊倾方寸札出之,叠数十纸,细行书,皆填词若诗,略记其风土方物。”②“填词若诗”其实是词人纳兰性德对社会人生时真实心境的反映。

如赠友词中的《金缕曲•赠梁汾》: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金缕曲》一调基本全为纳兰性德酬赠友人以及自诉衷肠的“心声”之作,除了有写给顾贞观的以外,还有写给友人姜宸英的词作。这首词是纳兰性德写给好友顾贞观的。在这首《金缕曲》里,纳兰性德引顾贞观为平生之至交知己,英雄相惜,然诺相约,以词作书简相寄,慰酬心意。“一日心期千劫在”正是纳兰性德表明要与顾贞观友谊永恒长存的“心声”。从描写内容和遣词造句来看,不仅“以诗为词”,而且“一文为词”。

悼亡词《金缕曲》(此恨何时已)是纳兰性德的代表作,词中描写对亡妻的感情是“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来。料也觉、人间无味”,痛失爱妻,惘死此心,即心渐复,亦觉人间无味,“人间无味”四字道出纳兰性德无限悲概之情。

边塞词在《饮水词》中也占一定比例,是纳兰性德随侍康熙巡边塞外所写。这类边塞词并不极力渲染战士塞外沙场生活之苦,而是着重在塞外壮丽的风光描写中,突出词人和妻子离别的相思之情,笔调奇丽中多显清冷旖旎。《台城路•塞外七夕》中写道:“白 ①② [清]纳兰性德《渌水亭杂识四》,《通志堂集》卷十八。

[清]姜宸英《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表》,光绪勿自欺斋刊《姜先生全集》卷十八。

狼河北秋偏早,星桥又迎河鼓。清漏频移,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两眉愁聚。待归踏榆花,那里才诉。只恐重逢,明明相视更无语。”身处军营角弓之中,最能激起人愁绪的不是疆场杀敌,而是呢呢儿女之情,却正反映了词人真挚多情的情怀。此外《采桑子•塞上咏雪花》则道出了纳兰性德厌弃荣华、自洁立身的心声:“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怀古词笔写古今时空变幻,如《浣溪沙•姜女祠》:“海色残阳影断霓,寒涛日夜女郎祠,翠钿尘网上蛛丝。澄海楼高空极目,望夫石在且留题,六王如梦祖龙非。”全词由孟姜女传说生发对历史上帝王功业瞬梦如空的感慨,于历史的厚重沧桑面前突出个人的渺小。

“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①王国维对纳兰性德词的这几句评价全以“自然”二字论之,自然观物言情使得纳兰性德之心在词中如明镜历历可鉴,词成为词人“抒发心声”的“适用”文学形式。

(三)词体艺术表现特质的“适用”性

纳兰性德推崇宋词的“适用”,这种“适用”狭义上指的是词题材内容的扩大和实用,广义来说还可表现为词体艺术表现特质上的一种“适用”性。即词的艺术表现手法不局限于传统婉约词典雅流美、琢炼字句音律以及情感抒发的朦胧深婉,而将诗、赋、文等文体中的表现手法引入词中,词体创作可小令、慢词兼用,表现手法多样化,使词体在抒情形式上具有一种自由随意的适用性。

纳兰性德在《与梁药亭书》中谈到词的选本时说:“然愚意以为吾人选书,不必务博。专取精诣,杰出之彦,尽其所长,使其精神风致涌现于楮墨之间„„仆意欲有选如北宋之周清真、苏子瞻、晏叔原、张子野、柳耆卿、秦少游、贺方回,南宋之姜尧章、辛幼安、史邦卿、高宾王、程矩夫、陆务观、吴君特、王圣与、张叔夏诸人。多取其词,汇为一集,余则取其词之至妙者附之,不必人人有见也。”这段话虽是纳兰性德对编选词集务求精诣的看法,却也说明他的词学创作中有取众名家之长的意识。《饮水词》词风主尚婉约,但不乏豪放悲壮之音,虽以小令为主,但也有一些慢词长调兼具周、姜、苏、辛之长。

在借鉴一些宋词名家之长的过程中,纳兰性德对词体以外其它文体的创作手法的学习吸收十分出色。他的很多词作中都可看到诗、赋、文的创作手法,“以为其章法转换、顿挫离合之妙,正与文家散行体何异?”②这虽不是他词学创作中的首创,但诗、赋、①② 王国维《人间词话》,唐圭璋《词话丛编》第五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清]姜宸英《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表》,光绪勿自欺斋刊《姜先生全集》卷十八。

文的一些表现手法如对仗、用典、铺叙、虚词、章法结构以及散文句式等在其词作中却得到了灵活自如的运用。以纳兰性德词中频频出现的对仗句法论之:

“紫盖忽临双鷁渡,翠华争拥六龙看。”(《梦江南》(江南好))

“一片晕红疑着雨,几丝柔绿乍和烟。”(《浣溪沙》(谁道飘零不可怜))

“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玉帐空分垒,金笳已罢吹。”(《南歌子•古戍》)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山花子》(林下荒苔道韫家))“碧甃瓶沉,紫钱钗掩,雀踏金铃索。”(《百字令》(片红飞减))“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沁园春》(试望阴山))

这种词句对仗在《梦江南》和《浣溪沙》两调中尤为突出,几乎每首词中都有对仗,且对仗严谨工整,增加了诗化的韵味,显然是词人有意为之。

再以另一首《金缕曲•简梁汾》为例:“洒尽无端泪。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世。信道痴儿多厚福,谁遣偏生明慧。莫更着、浮名相累。仕宦何妨如断梗,只那将、声影供群吠。天欲问,且休矣。情深我自判憔悴。转丁宁、香怜易爇,玉怜轻碎。羡煞软红尘里客,一味醉生梦死。歌与哭、任猜何意。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闲事。知我者,梁汾耳。”该词又题作“简梁汾时方为吴汉槎作归计”,吴汉槎即顾贞观好友吴兆骞,顺治十四年以科场案被告发“舞弊”,遣戍宁古塔,居塞二十三年,生活困苦,有《金缕曲》两篇寄顾贞观,顾亦作《金缕曲》词回赠。纳兰性德感二人词中情谊深重,遂倾力相救,终使吴兆骞于康熙二十年赎归。因此,这首词也可看作是纳兰性德用词体劝慰顾贞观关于营救吴兆骞的一封信。词的上阕劝慰顾贞观莫为浮名所累,能洒然处世。下阕则表明自己愿为朋友肝胆相助,将吴兆骞营救回来。词中以春秋吴国季札代指吴汉槎,情感层层铺垫,有些语句为散文叙述句式,如“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世”、“仕宦何妨如断梗,只那将、声影供群吠。天欲问,且休矣”、“歌与哭、任猜何意”、“算眼前、此外皆闲事。知我者,梁汾耳”,词中“矣”、“耳”二字为语气助词,这些都具有“散文化”的特点。

三、“烟水迷离之致”的美学至境

纳兰性德倾赏花间词的“贵重”和宋词的“适用”,其词“小令取唐五代,宗晏氏父子;长调则推周、秦及稼轩诸家。”①虽博采唐五代、宋代众多名家之长,然唯有一人是纳兰性德心中填词的美学典范,他就是兼具花间、宋词之美的南唐后主李煜。梁启超 ①[清]姜宸英《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表》,光绪勿自欺斋刊《姜先生全集》卷十八。

评之云:“容若小词,直追李主。”

李煜独特的词学风貌在于营造了一种“烟水迷离之致”的意境。关于李煜词“致语”的说法最早见于王世贞《艺苑卮言》,王世贞评李煜《玉楼春》结句“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曰:“致语也。”②《玉楼春》上阕写宫中夜宴歌舞之盛,下阕写词人歌罢归时让侍从不要点烛照路,而是乘马月色之中。显然,“致语”是李煜用清新自然的语言表现内心深处一种清逸幽细的情怀。纳兰性德也自称“少知操觚,即爱《花间》致语”,此处“致语”含有“言情入微”的意思,结合上述两处“致语”的内涵,可以得知“致语”抒发的是深细幽微的情思愁怀。“烟水迷离”则传达出词境的柔美蕴籍。

因此,“烟水迷离之致”是指用清新自然的语言和深细幽微的情思愁怀营造出的一种深远蕴籍、耐人寻味的意境,这是纳兰词心中的美学理想至境,后人亦称之:“八旗词家,向推纳兰容若《饮水》、《侧帽》二词,清微淡远”③(李佳《左庵词话》)。

(一)清新自然的语言字句

纳兰性德词中固然时见语言工丽之作,但为了追求自然天成的词中至境,语言的自然灵真是他更高的词学追求。在这点上,纳兰性德于唐五代和两宋之间明显偏爱南唐、北宋词。以花间词为代表的早期文人词往往语言精工典丽,难有自然天成之趣,至南唐后主李煜词中,清新自然的语言抒发其性灵之情。而较南宋词的骋才使气、繁缛雕琢,北宋词中亦多显真率自然之风,这种差异明显有一点源于北宋词语言相对要少学者雕琢之气。纳兰性德“好观北宋之作,不喜南渡诸家。而清新秀隽,自然超逸。”④ “遍涉南唐、北宋诸家,穷极要眇。”⑤(《清史稿•文苑一》)怀着这种审美倾向,纳兰性德词中的语言更多的表现为清新自然之美。

词中常以带有“清”、“碧”、“新”、“轻”、“微”、“纤”、“浅”、“细”、“柔”、“绿”、“青”等这类清新柔美意蕴的形容词突出清雅恬淡之美,如:

“纤月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如梦令》(纤月黄昏庭院))“风丝袅,水浸碧天清晓。”(《谒金门》)“重檐淡月浑如水。”(《海棠月》)

“小院新凉,晚来顿觉罗衫薄。”(《点绛唇》(小院新凉))

“莲漏三声烛半条,杏花微雨湿红绡,那将红豆寄无聊。”(《浣溪沙》(莲漏三声烛半条))

①②梁启超《饮冰室文集》卷七十七,中华书局1989年版。

[明]王世贞《艺苑卮言》,唐圭璋《词话丛编》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③ [清]李佳《左庵词话》卷上,唐圭璋《词话丛编》第四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④ [清徐乾学《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兰君墓志铭》,康熙刻本《通志堂集•附录》。⑤ 赵尔巽主编《清史稿•文苑一》,中华书局1977年版。

“烟轻雨小,望里青难了。”(《清平乐》(烟轻雨小))“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临江仙》)

“涨痕添、半蒿柔绿,蒲梢荇叶无数。”(《摸鱼儿》(涨痕添))“春深浅,一痕摇漾青如剪。”(《忆秦娥》(春深浅))

此外,词中用“雨”、“雪”、“烟”、“水”、“银”等这类颜色柔和素雅的意象描绘景物。如:

“一片晕红疑着雨,几丝柔绿乍和烟。”(《浣溪沙》(谁道飘零不可怜))“帘卷落花如雪,烟月。”(《荷叶杯》(帘卷落花如雪))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几簇淡烟衰柳。”(《踏莎行》(月华如水))“夜来月色如银,和衣独拥,花影疏窗度。”(《百字令》(绿杨飞絮))

除了上述这些清新柔美的词语外,纳兰性德词中还常见一些自然性灵之句,有的以景拟人抒相思之情,如“辛苦最怜天上月。”(《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有的感概今古人生诸情,如“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蝶恋花•出塞》)有的伤叹人生苦短却不免多情伤感,如“人生能几,总不如休惹、情条恨叶。”(《百字令》(人生能几))有的萦怀人生初始的美好,如“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这些语句烂漫纯真中又见天机翛然之美,和词境融为一体。

王国维赞纳兰性德“以自然之舌言情”,“自然之舌”也包含了纳兰性德词语言清新自然的意思,清新自然的语言字句不杂人力雕琢生硬之气,也就有利于创造出“烟水迷离之致”的美学至境。

(二)深细幽微的情思愁怀

李煜词中致语的情感类型主要表现为两类,一类是世俗的文人情怀,如相思、游乐等;一类是家国忧患意识和人生世事的感悟。纳兰性德词中深细幽微的情思愁怀也大致分为这两类,前者包括相思、悼亡、赠别、游乐赏景等内容,后者表现为个人身处繁华富贵中的清绝孤独之感。

表现第一类情感的词在《饮水词》中占主导地位,特别是爱情词尤其幽细缠绵,如《临江仙》:“长记碧纱窗外语,秋风送归鸦。片帆从此寄天涯。一灯新睡觉,思梦月初斜。便是欲归归未得,不如燕子还家。春云春水带轻霞。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

上阕写离家在外思念所爱的女子,思念至深,梦中相见。下阕更添伤感,欲归归未得,惆怅恍惚中想象心爱女子烟波游船的画面。结尾三句是词人词心的映照,将所有的相思虚实为一幅春日佳丽图,以春云春水、细雨杨花衬托所爱女子的柔美诗意,人似月、雨落花的朦胧画面传达出了一种烟水迷离之美。

第二类情感虽然在《饮水词》中数量不多,但因为是表现人生无端的愁绪,所以尤显深远蕴籍、耐人寻味。纳兰性德为宰相明珠之子,出身贵胄,又得康熙宠信,但他于繁华富贵中却始终有种孤独忧患之感,和当时许多江南狷介狂放文士如顾贞观、严绳孙、姜宸英、陈维崧等交好,感怀伤时,以悲愁为美,“瘦狂哪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虞美人》(凭君料理花间课))词中的“瘦狂”指抒写忧患憔悴之情,正如他在七古《填词》中所云“往往欢娱工,不如忧患作。冬郎一生极憔悴,判与三闾共醒醉”,在纳兰性德心中,传统观念中的欢娱之词也应有“风人旨”,有所寄托。在这一词学思想指导下,纳兰性德词中多有“小楼明月镇长闲,人生何事缁尘老”(《踏莎行》(倚柳题笺))、“无穷山色,无边往事,一例冷清清”(《太常引•自题小照》)这样的语句,深细幽微的情思愁怀表达深远含蓄,如《清平乐》:“将愁不去,秋色行难住。六曲屏山深院宇,日日风风雨雨。雨晴篱菊初香,人言此日重阳。回首凉云暮叶,黄昏无限思量。”

这首词写于重阳节。上阕写深院长愁,这种长愁是处于“六曲屏山深院宇”繁华中的愁情,日日风雨的人生飘摇之感。下阕写重阳佳节倍感孤寂,“回首凉云暮叶,黄昏无限思量”不言所思为何,只将思量寓于“凉云暮叶”的时令流逝中,世事变换、繁华无定、人生易老、美人迟暮、相思别离等诸多幽微情绪都尽藏其中,令人回味无穷。

再如《渔父》:“收却纶竿落照红,秋风宁为剪芙蓉。人淡淡,水濛濛,吹入芦花短笛中。”笔致清淡超逸,结句人水一色、芦花短笛,写词人的清绝独立、超然世外之情,词境深远含蓄。

结 语

中国文人词的规模创作从最初以花间词为代表的初始时期,到两宋词的繁盛革新,经历元明词的中衰凋敝,直至清代词学复兴,其间词家围绕词的体性、功用、艺术风格等问题展开了一系列的探讨,词学思想的多元化直接引导词人创作,由此产生了风格各异、各擅其美的诸家词作。《饮水词》饮誉有清一代近三百年,为无数词家激赏。其词词情典美,幽咽感人,矗立清词百家彦林中仍难掩其风姿俊秀、天然标逸。据笔者统计,仅清人民国词话论及转引纳兰词的各类论述就不下158条之多,“海内名人为词者皆归之”①

纳兰性德成为“国初第一词手”②和他继承创新的词学思想紧密相关。他的词学思 ①② [清]冯金伯《词苑萃编》卷八,唐圭璋《词话丛编》第二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

[清]况周颐《惠风词话》卷五,唐圭璋《词话丛编》第五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

想既有对传统花间词风的继承,又以开放的目光,吸取宋词“实用”的营养,并将南唐李煜词清远蕴籍的意境作为词学理想境界,从而在赋予词言志抒情的诗化功能时,又能真正将传统词清丽芊绵、言情幽细的韵味发挥到极致,别树一帜,并对后世词人填词产生重要影响,如清人蒋敦复称汪稚泉《兰笑词》“长调音节浏亮,顿挫生姿,瓣香纳兰容若,而绝少衰疯气。”①清人蔡嵩云则认为治小令途径“或取清丽芊绵家数,由漱玉以上规后主,参以后唐之韦庄,辅以清初之纳兰”。②从此意义上来说,纳兰性德的词学思想已对清代词学的创作实践和理论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① [清]蒋敦复《芬陀利室词话》卷三,唐圭璋《词话丛编》第四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② [清]蔡嵩云《柯亭词论》,唐圭璋《词话丛编》第六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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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纳兰性德词中的风意象

浅析纳兰性德词中的“风”意象

摘 要:纳兰性德是清代一位重要词人,他的词中有着丰富的意象群,这些经过构思之后的意象,渗入了词人的主观情意与审美趣味。“风”这一意象,在纳兰词中有着独具一格的哀伤之美,蕴涵了作者深刻的生命体验和真挚的情感表达。关键词:纳兰性德;词;意象;风 纳兰性德(1655—1685),满族人,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纳兰性德本名成德,因犯太子保成的忌,改名纳兰性德。纳兰性德三十一岁便离世,这位才华横溢,影响深远的清代重要词人,将凝聚着其短暂一生的真挚情感留给后人。作为“清词三大家”之一的纳兰公子,拥有落拓不羁的性格,以及天生的超逸脱俗的禀赋,他才华出众,出身豪门,本是前程无限美好的,却因人间聚散、人情冷暖,始终无法摆脱内心深处的困惑与悲观。纳兰性德的词,清新隽秀,哀伤而又动人,具有独特的真情锐感,表相处此人敏感而又脆弱的内心世界,纳兰性德的词备受当时以及后世人们的好评。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誉其为“国初第一词手”。梁启超赞他为“清初第一学人”,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赞许其:“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之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纳兰容若汲取汉文化的精华,他博览群书,精通经史,擅长书法,又精于书画评鉴,而又保持着自然纯真的本性,这种“自然”、“真”尽现于词中。纳兰留给我们的词存有三百四十余首,内容涉及爱情、友谊、边塞、江南、咏物、咏史及杂感等方面。又主持编纂了一部1792卷编的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以及四卷集《渌水亭杂集》等。一

意象是中国古典诗词中一个独特的概念,是诗人主观情意与客观物象的完美结合。意象是中国历史上可谓是“源远流长”,古人体会到,要把心中的意思说出来,就要运用意象,也就是说具体事物。中国传统美学将意象是为艺术的本体,而意象的基本规律则是情景交融,由此构成一个包含着广阔的蕴涵于自身的完整的感情世界。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它的产生首先有赖于客观的物象,只有当客观物象进入诗人的印象和记忆后,通过人的构思,带上诗人的美学理想和美学趣味,渗入诗人的人格和情趣,才形成染上诗人主观色彩的意象。一个成熟的,又个性的诗人,会将一些平常的事物,通过巧妙的的摄取、组接,形成自己的意象群体,纳兰性德就是如此。

刘勰在《文心雕龙·深思》讨论创作艺术构思时说:“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匠心,窥意象而用斤。此盖驭之术,谋篇之大端。”他明确指出,作者构思及表达过程中,要努力追求声律之美与意象之美。胡应麟也说过“诗家借景立言,惟在声律之调,兴象之合,区区事实,彼岂暇计?”,胡应麟所说的兴象,实即意象。纳兰词中的意象丰富,常常借物抒己之情,将自然风物为自己抒怀所用,每一首词都巧妙运用种种意象,这些意象融入了纳兰的独特生命体验与情感,构成了他词里的特殊意象群。在纳兰的词中,大自然中的夕阳、月亮、云、山、风、雨、烟、雾、霜、柳、落花、松、竹、梅、菊、梨花,生活用具中的灯、烛等以及其他的一些,例如梦、影、故园等,都带上了纳兰的风格,构成了他的独特意象。

细读宋词,我们会发现其中“风”这一意象频繁出现,深得每位词人的喜爱,且看:和风细雨,平和逸景的“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欧阳修《采桑子》)“东风又做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晏几道《玉楼春》)表现了词人面对残花落而无计挽回的伤感苦闷。“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柳永《八声甘州》)秋风一阵紧似一阵,词人衣单难御寒,漂泊的心渴望回归,面目的凄凉,秋风的横扫让人更觉心酸。“溶溶曳曳,东风无力,欲皱还休。”(范成大《眼儿媚》)用“风”这一意象,传神的描绘出了春慵这一生理现象,惟妙惟肖。“落絮无声风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东风临夜冷于秋。”(吴文英《浣溪沙》)东风吹此夜,竟觉得还冷于秋,寄予了词人刻骨铭心的内心深情。李清照的《醉花荫》中“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西风卷起帏帘,人比菊花还要消瘦,充满了凄苦孤独之情。诸如上述的与风相关的词句,多不胜数,诗词作者或多或少的都会借用“风”这一意象来寄情托志。二

在纳兰性德诗词中,“风”意象出现较多,总共有261处,包括春风、秋风、东风、西风、朔风、轻风、阑风、斜风、凄风、好风、零风、晓风、惊风、霜风、晚风、恶风、四面风、玉兰风、二月风、竹林风、风兼雨。这些风或悲、或愁、或怨、或凉,传达哀伤、凄凉、悲伤、孤寂等情感。风,来无影去无踪,摸不着看不见,如烦恼、如思念、如悲痛,却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在落叶凋零的季节,秋风卷着黄叶,为秋日增添可积分凄凉。在寒冬,风夹杂着雪花袭来,让人顿时觉得寒冷刺骨。“风”是作者抒发个人感情的载体,风从一种不带有任何主观情意的自然现象,被可以营造成中国文学中传统的抒情意象,其中融入了作者特有的感受、体验、情绪和心态,具有了丰富的人生意蕴和审美价值。

表层之象与深层之意的渗透,是意象的构成机制。因此我们在诗词世界里遨游,面对缤纷多姿的意象行列时,一定要透过色彩、线条、声响、形态、质地、动作等,深入体味其内层意蕴。读纳兰性德的词,读他的故事,,才会懂得他所表达的情感,以及他丰富的内心。当人生的凄苦无法完美的宣泄时,当作者凝望远方思念爱人时,当词人远离家乡,仰望另一片天空的皓月时,清风拂过,似乎所有的哀思都随风而去,因此文人墨客总会“捕风”来抒发内心情感。纳兰词中的“风”,几乎没有和风、煦风、畅风、暖风等词,而尽是悲凉之味的风。按理里说,纳兰生长在一个富裕显赫的家庭里,衣食无忧,本应快乐满足的,就像其他的贵公子一样读书享乐,而他却步入了文字的世界,喜爱文字的人注定要变得敏感伤悲。纳兰容若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父亲的藏书楼里,他读《左传》《春秋》《史记》一类的历史著作,他也曾想长大后像历史中的英雄人物一样,施展文才武略,成就一番大业。满族人崇尚武功的传统在纳兰身上也不例外,他能文能武,十九岁中举,二十一岁通过殿试,成为皇帝侍卫队中的一员,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诗人。但是出入宫廷,却让他目睹了朝廷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他对仕途感到失望,功名、荣誉、光宗耀祖、报效祖国,都成为虚幻的东西,他宁愿沉睡在自己的纯净世界里,静静的吟诗作词,抚琴而长叹,看月朗风清,度过清水般的一生另一方面,纳兰容若身为风流才子,多情重义,爱情路却坎坷崎岖,让忧伤的容若变得愈加悲伤。和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进了宫,红墙外的思念无处可寄,日夜思念,几多回忆,终于不敌他晚来风急„„或许唯有风才能够穿越过那座围城,才能回到心爱的人的身边。卢氏清理妩媚,像出水芙蓉般盛开在容若的世界里,容若重获新生,沉浸在夫妻情意浓浓的爱河里。可惜好景不长,卢氏在婚后三年后因难产而离开人世,将纳兰容若生命中的温暖再度抽离,孤影徘徊,只身守着回忆无限冰凉,才会写作那么多的吊亡词,感人至深。江南的汉家女子沈婉,多才多艺,深深吸引了容若,两个趣味相合的人,一见倾心,容若疲惫而又孤寂的心再次鲜活起来,却终因父亲明珠的反对,历尽苦难,沈婉回到江南,爱情的不幸再次挫伤了容若的心灵,于是他在爱情里思念,在孤寂中谱词,寄情于风,让风来吹散相思之痛。三

纳兰词中的风,寄予了作者无边的愁绪,赋予了其词悲凉无奈的韵味。风,融入了词人的主观感情,而产生不同的风意象。从西风中可感受其纤柔很长,从中感受到西风阵阵,无比凄凉,令人添愁增恨。从朔风中,感受其肃杀凄冷的意境,用来表达悲哀、忧伤、抑郁和惆怅的情感。风可以调动人的感官,从外界感受到内心变化,都可以体会得到。首先来看纳兰性德的抒写爱情中忧伤、思念、以及惜别的饱含哀愁情绪的词作。“窗前桃蕊娇如倦,东风泪洗胭脂面。”(《菩萨蛮》)描写闺阁中丽人在乍暖还寒的春天里,孤寂无聊的情态,在微凉的东风里,泪流满面,这里的“风”是尽染离情别苦的风。“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菩萨蛮》)词中“西风”带着凋零的伤感,是思妻念旧时的惆怅之风,西风阵阵,络纬声声,不但难以入眠,而且更令人感到忧伤,引发对去年秋天的思念,西风凄紧,却已经无人关心冷暖,风似乎愈加吹得寒冷,心也愈加冰凉。“衰杨叶尽丝难尽,难雨凄风打画桥。”这是一首悼亡词,“丝”即是思,词人思念亡妻,心中悲凉,满眼的景物也显得那么孤寂,“冷雨凄风”风无定,雨无常,风夹杂着冷雨只能是更加悲哀,风成为了心中悲伤的载体,染上了作者的哀伤。“除向东风诉此情,奈竟日春无语。”(《秋千索》)这是一首怀思恋人的令词,充满孤寂之情,词人追忆往日欢乐,感伤今日孤独,柳絮梨花依旧,伊人却已不知去向,此处“东风”是词人心中情感的寄托,成为诉说的对象,东风带去思念,或许会吹到伊人耳边„„

纳兰词中的风不仅是抒爱情之愁,也充满与友人的离别愁思和同情之心。如“握手西风泪不干,年来多在离别间。”(《于中好》)这首词中纳兰容若表达了对诚挚友情眷恋和一往情深的伤别之情,“风”在此便是伤离别,以及对友人的惜别之情。“藕风轻,莲露冷,断虹收,正红窗、初上帘钩。”(《金人捧露盘》)词人观莲有感,荷塘里风轻露冷,故地重游,油然而起怀念友人的深情。“重来对酒,折尽风前柳。若问看花情绪,似当日,怎能。。。休为西风瘦,痛饮频搔首,自古青蝇白璧,天已早,安排就。”(《霜天晓角》)这首词是与友人共酌而抒发的感慨,“风前柳”饱含不舍之情,下片又转入对事实人生的感叹,西风逼人瘦,风让人憔悴、哀伤,往事如风,日夜吹不尽。人生如风,匆匆而过,烦恼却不能如风一去无踪。风至情至性,吹醒心中的思念与哀愁,吹散知己各奔天涯。风也吹来了江南的美。“十里湖光载酒游,青帘低映白苹洲。西风听彻采菱讴。”(《浣溪沙》)江南的美,清新淡雅,本词哟偶那个白描,清丽简淡,描摹如画,这里的风多是温婉的,和煦的风,带着江南特有的柔美气息。又有抒发关塞行役的“边愁”,“极天关塞云中,人随落雁西风。”(《清平乐·弹琴峡题壁》)行役塞上,词人慨叹知音难觅,前朝如梦,边愁难写,伴随着“落雁”和“西风”,边愁月愈加浓烈。四

关于纳兰性德的词中感风伤怀的现象,以及风在词中所渲染的悲凉色彩,这些与词人心境的关联,基本可以将词人对风意象的反应模式划分为以下两种:

(一)愁怨满怀,遇风益悲:强化模式

此类型是说,词人心中愁怨已经堆积心中,外界的影响会使其更加伤感,纵使艳阳高照,词人心中也会阴雨绵绵,这个时候,遇见风起,只会更加悲伤,愁上添愁。例如:

“凉月转雕阑,萧萧木叶乾。银灯飘落琐窗闲,枕屏几叠秋山。朔风吹透青缣被,药炉火暖初沸。清漏沉沉无寐,为伊判得憔悴。”(《河渎神》)

这首词作大篇幅绘景,述景而情在景中,上片之景从大景写到小景,从室外写到室内,都是肃煞凄凉之景,可见作者心中已是凄凉悲愁万分。下片从“朔风”写起,引发更深的悲伤,为“憔悴”作铺垫语,因相思而致多愁多病,即便如此也无怨无悔,在一片凄凉景色之中,风似乎更加忧伤的袭来。“欲寄愁心朔雁边,西风浊酒惨离颜。黄花时节望云天。古戍烽烟迷斥堠,夕阳村落解鞍鞯。不知征战几人还。”(《浣溪沙》)

词人使至塞上,又于客中送客,满心伤感,西风微凉,吹开忧伤,由此词人联想到戍守边关的将士,于是不胜悲悯,由此写边关苍茫凄清之景,深发心中伤怀之感。“将愁不去,秋色行难住。六曲屏山深院宇。日日风风雨雨。雨晴篱菊初香,人言此日重阳。回首凉云暮叶,黄昏无限思量。”(《清平乐》)重阳佳节,独自立于深宅秋雨中,在苍茫中风风雨雨更添孤寂之感,因此勃发隐怨长愁。这并非一般秋感,而是长久积郁心中的愁思,在这风雨交加的重阳日,终于无法抑制。

(二)愁怀潜伏,因风感发:感生模式 这一类型是指,词人心态处于平静态势,虽然曾经的离别、伤心、失意已随时间隐藏于心底,或是暂时忘却。一阵凉风袭来,回忆夹杂着伤痛侵入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勾起层层涟漪,一时难以平复。例如: “帘外五更风,消受晓寒时节。刚剩秋衾一半,拥透帘残月。争教清泪不成冰?好处便轻别。拟把伤离情绪,待晓寒重说。”(《好事近》)

秋夜寒风袭来,冰冷的被子多出一半,更显得凄凉,念起曾经在一起时的温暖,顿觉凄凉孤单,思念妻子的情绪高涨,泪流不止。因为风的到来突然唤起了作者不愿意想起的伤心,这伤心本就是潜伏已久。

“风灭炉烟残地冷,相伴惟孤影。判教狼藉醉清尊,为问世间醒眼何人?难逢易散花间酒,饮罢空搔首。闲愁总付醉来眠,只恐醒时依旧到尊前。”(《虞美人》)

词人本是敏感的,容易伤春悲秋,多愁善感,总会因为外界的变化引发心绪的波动。这是风将香炉里最后一缕烟吹尽,烛花也变冷了,此景勾起了词人的伤感,带来了不尽的孤寂之感萦绕心怀,一发便不可收拾,于是借填词来宣泄了。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山花子》词以景起,风中柳絮,残飞到水面化作浮萍,河泥中莲花虽然刚劲果断,但是它的茎却依然丝丝萦绕不断。一切因风而起,忽然记起以前的事情,思绪万千,泪禁不住悄悄流下了。

综上所述,意象的巧妙运用,可以提升词作的感染力,用随处可见的事物填入词中,具有广阔的表达感情的空间,在抒情的同时,将自然物象为己所用,表己之意,与己同悲,情深意切。纳兰词中“风”这一多是表现思念与忧伤,就像一缕忧思,从纳兰的眼前飘过,飘到我们的心中,飘过了世事的纷扰,回归纯净与自然,这就是纳兰词的独特之美,无功利,不染尘埃,在诗词的广阔天地里开启了一片纯美之地。

参考文献:

【1】 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 严云受.诗词意象的魅力【M】.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 【3】 纳兰性德(著)、张秉戍(笺注).纳兰词笺注【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6 【4】 苏缨.纳兰容若词传【M】.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 【5】 陈植锷.诗歌意象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第五篇:纳兰性德边塞词中的挣扎

毕 业 论 文

学生姓名 院 班属 级

马云飞 文学院

学 号 专

010701029 汉语言文学

2007(1)

远走塞漠 情归何处

——浅析纳兰性德边塞词中的情感挣扎 题

指导老师

赵 青

职称

讲 师

2011 年 5 月

淮阴师范学院毕业论文

摘要:清朝初期著名词人纳兰性德以其感伤抒情为主题的词而为后人所关注,而他的边塞词的数量也可谓超越前人,纵观纳兰性德的边塞词,我们会发现,这些词在立意、取材、艺术形式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纳兰性德的边塞词倒映出他心灵深处复杂矛盾的情感。亲人间的悲欢离合,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时代赋予的特殊身份,种种的痛苦与无奈无时无刻不困扰着这位忧郁的相门公子。悲

[1](P63)等等。字慨万分的纳兰性德总说自己是“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里行间充溢着内心世界的情感挣扎。倘若我们能真正地深入细致地去解读纳兰性德的边塞词,便不难体味其爱情与婚姻的挣扎、远走塞上的挣扎以及时代交替的挣扎,是家庭、功业和时代的共同作用使得这位相门公子如此深感无奈而悲慨忧郁。

关键词:纳兰性德;边塞词;情感;挣扎;原因

Abstract: The early Qing Dynasty Ci writer known for its lyrical theme of sentimental words and concern for future generations, and his frontier can be described as the number of words than their predecessors, the Frontier Throughout Nalanxingde words, we will find These words in the conception, drawing, art forms, etc.have made great achievements.Nalanxingde the frontier words reflected his soul out of complex and contradictory emotions.Between family joys and sorrows, and the bureaucratic infighting on the times given special status, all the pain and frustration all the time troubled son of the depression phase gate.Lights in extreme grief and indignation in the general said he was “accidentally, Zi Jing dust States, the first door black clothing” [1] and so on.Between the lines the inner world of emotions filled with struggle.If we can really go in depth and meticulous interpretation of the frontier Nalanxingde words, it is not difficult to appreciate the struggle of his family and love and went to the Frontier and the era of the turn of the struggle struggle, family, exploits, and the combined effect of age makes the phase gate and Grief son so deeply troubling depression.Key words: Nalanxingde, Frontier words, emotion, struggle, rea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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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师范学院毕业论文

显赫的皇族,纳兰性德平日的生活本应该是安闲平静的,可是作为皇帝侍卫却又不得不一次次随驾出征。征途中的种种波动与其天生向往安闲平静的性情相互矛盾,引起了他对故园的无限向往。“夜深千帐灯”,倘若将这幅画面置于盛唐意气风发的时代氛围下,无疑是一张壮阔豪迈的边塞夜景图。但此处却透着词人的无奈和不满。随着山水兼程,行途越来越深入,离开故园和安宁的生活也越来越远,词人只有通过深夜在梦中回到家园一享温情。谁知风雪交加却令他好梦难成。本是词人自己心中烦乱不安,无从入梦,这里却偏偏迁怒于物,反说风雪搅扰了他的梦。这样的情感所出,则使得上阙“塞外千灯图”顿时充满了浓厚的哀怨沉痛之感。

(二)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

之前提到,纳兰性德自22岁至31岁担任康熙皇帝的侍卫。“御殿则在帝左右,扈从则给事起居”[8](P76)皇帝诗性大发,他随声唱和;皇帝著书立说,他受命译制;皇帝行猎,他则执弓冲突,跃马随围;皇帝每次出巡,他都是“日侍上所,巡幸无远近,必从”。九年之中,他扈从皇帝“数尝西登五台, 北陟医巫闾山, 出关临乌喇, 东南上泰岱, 过阙里, 度江淮, 至姑苏” [9](P103)。而且,康熙十七年(1678)皇帝巡视京畿和塞外;康熙二十一年(1682)皇帝东出山海关, 到清朝发祥地巡视, 祭长白山;康熙二十二年(1683), 皇帝二月赴五台, 登长城, 七月巡古北口;康熙二十三年(1684)五月, 皇帝再一次往古北口。纳兰性德均随侍巡幸。身为臣子的纳兰性德能够有机会走出京城,饱揽祖国的大好河山,但更多的则是体味边疆生活的苦与悲。渴望和平安定的纳兰性德与边疆普通士兵一样都深切盼望战事早日结束,祈盼国家强大,人民安居乐业。但是他并没有主宰这一切的能力,他只是皇帝手中众多棋子中的一枚,根本无力实现心中的理想,因此往往心中所盼与现实会有相当大的落差。看清了这一切的纳兰性德无奈自己的处境,不甘做“笼中鸟”,但又无法挣脱现实,心中悲苦感叹之情油然而生,他的边塞词中便也不知不觉隐含了对世事的厌倦和幻灭感。如《满庭芳》:

堠雪翻鸦,冰河跃马,惊风吹度龙堆。阴磷夜泣,此景总堪悲。待向中宵起舞,无人处,那有村鸡?只应是,金笳暗拍,一样泪沾衣。

须知今古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叹纷纷蛮触,回首成非。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年华共,混同江水,流去几时回?[5](P261)

纳兰伫立松花江畔,面对满族入侵前的古战场,情绪悲怆。上片的前五句景语,写古战场的荒寒阴森,以“总堪悲”绾。下句转进,先说有“中宵起舞”的爱国

淮阴师范学院毕业论文

之心,但“那有村鸡”一句转折,表明了无由以报,徒增伤感,再以金笳声声烘托,更添一种悲慨。下片在上片的景与情中转为议论,表达出满怀的哀怨与痛苦,纳兰性德把纷纷扰扰的的实现喻为缠杀变换的棋局,认为世事“翻覆”,只是如同棋盘上的输赢而已,而世上群雄逐鹿也就不过是蜗角相争,这一切的一切仅因微利细故而起,今日回首,一切都是虚无短暂的。词中着意描绘了用于记录将士战功的碑碣,在斜阳的映照下,既断且残,一片萧瑟。于是乎,词人发出了年华如江水一去不复回的感慨,表达了词人对现实厌倦与幻灭。这首词同样为前景后情,全词巧于铺垫,气势壮观,真情四溢。此中情感虽然流于消极,但我们却可从中感受到纳兰性德郁结于心的悲苦惆怅。

(三)恩怨兴亡与时代交替的纠结

法国著名哲学家丹纳曾说:“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的设想他们所处的时代精神和风俗概况。”[10](P758)出生于历史更替之时的纳兰性德,有着复杂的历史兴亡之感。这种挣扎首先来自于对家族历史的记忆。纳兰性德虽是相门之子,但非皇帝嫡亲,他的家庭和满清皇室关系密切而又复杂,既是姻眷,又是世仇。纳兰性德生活的时代正是所谓“康乾盛世”初期,他的父亲是康熙时期权倾朝野的宰相明珠, 母亲觉罗氏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 一品诰命夫人。而其家族——纳兰氏, 为清初满族最显赫的八大姓之一, 即后世所称的“叶赫那拉氏”。纳兰性德的曾祖父名叫金台什, 为叶赫部贝勒, 其妹孟古, 于明万历十六年嫁努尔哈赤为妃, 生皇子皇太极。其后纳兰家族与皇室的姻戚关系也非常紧密, 因而可以说, 纳兰性德一出生就被命运安排到了一个天皇贵胄的家庭里,他的一生注定是富贵荣华、繁花似锦的生活。但是命运再次捉弄了纳兰性德,家族的恩怨、先祖的争斗、前代的兴亡之业,或多或少的引起纳兰对人生的思考:没有浪漫乐观,少了慷慨悲壮,有的却是浓郁的感伤与凄凉。

同时,时代的交替给纳兰性德的挣扎与其所处的大的历史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从整个封建社会发展的趋势来看,清王朝已经是封建社会的末期,李自成的失败带来的满清帝国的建立,许多反清复明的战争都以失败告终。一些具有民族意识的汉族文人身经沧桑之变,他们在民族失败的耻辱、国家灭亡的哀痛。个人仕途坎坷面前感到人生空幻无常,充满的悲观失望的情绪,这种情绪反映到文学创作中,就形成了文学创作中的伤感倾向。更为重要的是,与明末那种解放思想相反,清初是极盛一时的复古主义和禁欲主义,作为明代形成的那种浪漫主义思潮和市民文艺突然萎缩,浪漫主义文学一变成为伤感文学,成了当时文学的淮阴师范学院毕业论文

主要潮流。生活在那个时代的纳兰性德不得不受到这种时代伤感思潮的影响,这对他的思想和艺术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从而对他所处的地位、时代都感到厌倦,产生了消极悲观的思想。如《菩萨蛮》:

黄玉紫塞三千里,女墙两畔啼乌起。落日万山寒,萧萧猎马还。

笳声听不得,入夜空城黑。秋梦不归家,残灯落碎花。[5](P84)

这里词人通过黄云、紫塞、啼乌。落日、笳声、残灯,构成荒漠凄凉、肃杀萧索的境界,烘托出词人思乡的悲怆孤独的心情。“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纳兰对自己亲身经历的孤独寂寞的处境以及由此而生的苦闷忧郁的内心体验的抒写,从而体现心灵上的痛苦,全词基调消极悲怆,简直是让世人难以忍受的穷愁寂寞和无法承受的心灵重荷!

再如《于中好》:

冷露无声夜欲阑,栖鸦不定朔风寒。生憎画鼓楼头急,不放征人梦里还。

秋淡淡,月弯弯。无人起向月中看。明朝匹马相思处,如隔千山与万山。[5](P196)

这种萧疏散懒的心态,无可无不可的人生观的内层潜在着一颗多么无奈秋悲的忧心。词人在一路感叹,一路挣扎,一路颠簸中,努力用爱情这块柔软的轻纱来擦干那伤痕累累的灵魂血迹,并到梦中去寻找一个总是不可实现的安顿地。这意味着词人对现实追求的放弃,也暗示着纳兰对理想追求的放弃。生命漂泊之感与向往安定之感构成其边塞词重要的精神源头。塞上风景的描写没有慷慨激昂、烟花烂漫,而涂上了词人的漂泊感受,萧瑟低沉。

纵观纳兰性德一生所作的边塞词中,兴亡慨叹,故乡之思,古迹吟咏,边塞风光等等各种题材均有涉及。总之,纳兰把对边塞的目之所睹、耳之所闻、心之所思,真切生动的写入他的词中,让我们走进他的细腻复杂的情感世界,感受他的挣扎与彷徨。他笔下的边塞无不蕴含着兴亡感和羁旅愁思,景凄情真,在他哀感顽艳的总体风格之外,更融入了他独有的对人生,时空,历史的宿命感和体悟,为边塞词意境风格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也体现出清初文化背景和时代思想的状态,感伤孤独和无奈幽凉的情绪,道出了他独特的生命体验。

参考文献:

[1]徐轨.词苑丛谈[M].重庆出版社,2001.[2]赵尔巽.清文史稿[M].商务出版社,1994.[3]陈维崧.词话丛编第二册[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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