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世说新语》中疑难词“可笑”考释
阮 彬
《世说新语》又称《世说》、《世说新书》,共36门,记录了东汉末年到刘宋初年士人的玄言清谈以及趣闻轶事,虽是魏晋时期文言志人小说,但融入大量口语,反映了六朝时期的语言面貌。在《世说》编纂的时代,政权走马灯似的更迭,社会动荡,人的自我生命意识觉醒。刘义庆编纂这部魏晋风流的故事集,起到了名士“教科书”的作用。按照冯友兰的说法,风流是一种人格美,构成真风流的四个条件“玄心、洞见、妙赏、深情”。语言的口语化,社会背景的复杂,思维方式的非常规,造成其中许多词语的确切意义,至今尚众说纷纭。例如《容止》第20则:“周伯仁道桓茂伦:‘嵌崎历落可笑人。’”1对于“可笑人”的解释,在张万起、刘尚慈的《世说新语译注》2中,解释为“了不起的人,非常的人”。在张万起《世说新语词典》3中,“可笑”亦解释为“非常”。此种说法虽然说的通,但缺乏例证。余嘉锡的《世说新语笺疏》4引用元代李治《敬斋古今黈》四曰:“周顗欢重桓彝云:‘茂伦嵌崎历落,可笑人也。’渭上老人以为古人语倒,治以为不然’。盖顗谓彝为人不群,世多忽之,所以见笑于人耳!此正言其美,非语倒也。”张永言《世说新语辞典》对“可笑”一词,并未单独解释,对“可”、“笑”的解释也是常规的几种义项,按照《辞典》对单独二字的解释,置于文中,理解与李治相仿。但这种“见笑于人”的说法,放在语境中似乎也并不合适。一.从句读上考察
“可笑”在《世说》中仅仅出现了这一次,因而本文先从前人研究成果来考察。首先,我们来考察这则故事的句读。《晋书》中为:“顗尝叹曰:‘茂伦嵚崎历落,固可笑人也’。”余嘉锡的《笺疏》中,此则为“周伯仁道桓茂伦:‘嵌崎历落可笑人’。”张、刘《译注》,张永言《词典》中,此则故事是“周伯仁道桓茂伦:‘嵌崎历落,可笑人。”三处句读不同,前一和第三种类似,将“可笑人”单独作为分句,补充描述“嵚崎历落”,后二种,与《笺疏》标注的“渭上老人”观点相吻合,但对于元人李治“见笑于人”而言,这种划分句读的方法固然可以,但将较前两种,显然不够明确“可笑人”三字的独立性。
于是,本文将以上三种句读归为两类,一类是“可笑人”单独出来,作为对“嵚崎历落”的补充,描述桓彝这个人。这种情况下,“可笑”为定语修饰“人”的中心语,显然为一个形容词。根据《译注》、《词典》中的解释,“可笑”意为“非常”。这里的“非常”是当做形容词修饰“人”来理解,符合此种句读划分的方法。但“可笑”作为形容词“非常”理解,似乎缺乏例证。本文按照“非常”这个义项,相似地查找到在董志翘《训诂类稿》5中,有“可笑”一条,释为“副词,‘非常’、‘甚’之义”。并指出,此种意义在《世说》中首次出现。董志翘又列举出《入唐巡礼法门》(卷四,会昌五年三月三日)、《祖堂集》(第五卷“雲岩和尚”)、《敦煌变文集》(欢喜国王缘)等三处找到例证,证明“可笑”为副词“非常,甚”之以。例证较为详实可信。然而,若以副词出现,似乎更符合“渭上老人”的“古人语道”的观点,将倒语正置,则是“可笑嵌崎历落人”,“可笑”作为副词修饰“嵌崎历落”。因而将董志翘的考释与余嘉锡的《笺疏》相结合的这种解释,有较为详实的例证、有前人笺注可考且匹配句意,因而可行。
第二类,按照李治并不认同“渭上老人”的看法,而“为人不群”因而“见笑于人”,这是常规意义的理解。这种理解一则过于婉曲,二则,嵌崎,山势险峻貌;历落:洒脱,襟怀广阔,后有成语,嵌崎磊落喻人品格调卓异。周顗用“嵌崎历落”形容桓彝,后面形容他见笑于人,并不符合语境。三是不符合故事人物的历史情境与性格6。还有一种对“可笑”的解释,言其意为“可喜、可爱”。此种情况多见于《寒山诗歌》。闞绪良有《<世说新语辞典>札记》7中列举了《寒山诗》数条,以“可喜、可爱”解释“可笑”,此处不具体列举。此种说法结合语境自然行得通。二.从周顗、桓彝的生平考察 为对上述三种说法进行考释,笔者考察了故事中两位人物的生平。
茂伦,是桓彝(276-328)的字。在《晋书·列传第四十四》中,有对其生平的记载:“谯国龙亢人,汉五更荣之九世孙也。父颢,官至郎中。彝少孤贫,虽箪瓢,处之晏如。性通朗,早获盛名。有人伦识鉴,拔才取士,或出于无闻,或得之孩抱,时人方之许、郭。少与庾亮深交,雅为周顗所重。”8出身在儒学世家,又是经学大师桓荣的嫡系九世孙,桓彝自小饱读儒学经典,但在东晋士族的文化背景下,玄风大兴,儒学就相对古板,在上层名流中并不认同。桓彝为挤进上流社会,也做出许多行为出挑的事情,最终挤进了名士团体“江左八达”,成为大名士。《晋书》记载中的桓彝,出谋平定了王敦之乱,在战乱后的宣城励精图治、清廉明洁,深为百姓拥戴,在苏峻之乱中,坚志守城一月有余,最后在城中被叛将韩晃杀害,年仅五十三岁。
我们从桓彝生平可以看出,虽然位列与“江左八达”,他与当时社会风气下整日玄言清谈,追求风流而缺乏责任感的名士相比,有着更为浓厚的儒家兼济天下的情怀,也深受君王赏识,百姓爱戴。此则故事中的伯仁也是很有风采的一个人物,成语“三日仆射”“空洞无物”“伯仁由我”皆是出自他的典故。周顗(269-322),字伯仁。根据《世说》、《晋书·周顗传》记载,周顗少年时就神彩秀彻,虽然已经吸引当时人的亲近,但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恭敬,不敢放肆。周顗嗜喝酒,升任尚书左仆封后曾经试过因酒醉而三日不醒,被称为三日仆射。同时,周顗性格宽裕而友爱过人。其弟周嵩酒醉后怒称周顗才能不如自己,却有这么大的名声,甚至以点燃的蜡烛掷向他,周顗都没有表露过一丝愤怒的神色。王敦叛乱牵连其兄王导,周顗上书进言救了王导,出庭见到王导没有理睬王,王因此误解周顗,怀恨在心,反而导致周顗之后被王敦杀害。
周顗比桓彝小7岁,对桓彝做出评价时二人都已经是当时的名士,但相比较下,桓彝更加注重兼济天下,死于为国尽忠,不会做出“三日仆射”的事情,而周顗更加追求个性自由,更符合当时的雅士标准,死于自己个性与风流。
从周顗与桓彝两个人的生平来看,做为被评论者的桓彝,他不仅不是“见笑于人”而且还深受君王赏识,百姓爱戴,同事也无过节,所以按照李治的第二类说法并不可靠。
若如第一类划分句读的方法,认同“渭上上老人”的观点,正常语序即“茂伦嵚崎历落可笑人”,一种解释为副词“非常、甚”前文已经做过阐释,是可行的。另一种是按照《寒山诗》中“可喜、可爱”来理解,似乎“可爱”这个形容词放在最后和前面是没有多大差别的,渭上老人既然要强调“古人语倒”,自然是更倾向于副词“非常、甚”的解释,而对于“可喜、可爱”并不强调。考虑渭上老人的说法,将“可笑”解释为副词“非常、甚”是几种说法中最恰当的。
但若不考虑渭上老人提出的“古人语倒”,以《寒山诗》的“可爱、可喜”解释,文本语境行的通前文已做解释,从周顗和桓彝的生平个性等考察,在此处也说得通。桓彝“雅为周顗所重”,周顗评价桓彝“可爱”,与以“宽裕而友爱过人”的性格更加吻合,而且桓彝一生并未像周顗那样,因为直言的个性,为许多人不容,而是一生志在兼济天下,百姓对之也十分爱戴,所以评价其“嵌崎历落”后,加上一句“可笑人”,言他是深受喜爱的人,也十分符合桓彝的实际情况的。三.词义溯源
虽然“渭上老人”并不可考,但根据“古人语倒”,对故事中人物生平考察以及前人研究成果来看,本文大致得出以下两种并存的解释。一是,“可笑”作为副词“非常、甚”,在此句中出现了常见状语后置现象。二是,“可笑”作为在“嵚崎历落”之后,补充说明桓彝是个可爱的人。这两种解释都有较为详实的例证,也都符合句义,而且与两个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都较符合。第一种解释相较于第二种解释的优势在于,有前人笺注为证,劣势第一种例证出处的成书时间不如第二种更接近《世说》,《世说》成书于420-581年间,寒山生活在691-793年,《入唐求法巡礼行记》成于847年,《祖堂集》969年。这也是第二种解释的优势,此外,前文从从桓彝和周顗性格以及生平已经考察过,解释“可爱、可喜”更加符合周顗“宽裕而友爱过人”的性格以及桓彝受君王赏识百姓爱戴的历史事实。所以,虽然两种解释都可行,但笔者更倾向于第二种。
对于为什么“可笑”会出现这两种可能的意思,前人并未进行溯源。笔者查阅了一些较为权威的字典,鲜有能符合“可笑人”语境的义项。最终,笔者为“可喜、可爱”此种解释寻找到相关依据。
《康熙字典》分别收录了“可”和“笑”。对“可”,《康熙字典》未对此种义项进行直接解释:“【文中子·事君篇】達人哉山濤也,多可而少怪。”此处,“多可而少怪”是对“达人”的说明,“达人”在《古代汉语大词典》9中的解释为:“通达事理的人”“达观的人”,“少怪”由于是从负面解释“达人”,“可”是正面解释,所“可”与“达”的意思应基本相当。结合《世说》语境意义,将“可”理解为褒义形容词,解释为“通达事理”或者“达观”可行。另外,《新编古汉语常用字字典》10对“可”收录了“善,好”的义项,并举出两例:“阻而鼓之,不亦可乎?――《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况君前途尚可。――《世说新语·自新》”综合此两种说法,“可”在“可笑人”这一句中,应当是“好”的意思,再引申为人的优秀品质“通达事理或者达观”。对“笑”,字典中少有符合“可笑人”具体语境的解释,《康熙字典》对其进行了音训:“又入宥韻,音秀”。由此可推测,由于音同,极有可能“笑”是“秀”的假借字,而“秀”指“状貌或才能优美出众”。如此,“可笑”二字,是两个褒义形容词连用,意为“很好的、优美出众的”,形容桓彝“通达事理,优美出众”。从以上字典查询结果来看,《寒山诗》出现的“可笑”,“可”极有可能是形容词“好、善”,“笑”也极有可能是“秀”的假借字,“可喜、可爱”是《寒山诗》的语境意义,并非“可笑”的意义。例如寒山诗《可笑寒山道》:“可笑寒山道,而熬卓焉喧。”(北京,9063)拾得诗《可笑是林泉》:“可笑是林泉,数里少人烟。”(9109)《我诗也是诗》:“缓援绷披寻,不得生容易。依此季修行,大有可笑事。”(9104)《衡岳慧思禅师》:“可笑物兮无比况,口吐明珠光晃晃,寻常见说不思议,一语標的天下当。”将这些例证中的“可笑”理解为“很好的,优美出众的”都是可行的。
由此,本文认为,前人对“可笑人”的考察,多数停留在语境意义的考察,“可爱、可喜”的解释虽然符合《世说》语境,但若按照“通达事理,优美出众”理解更加符合人物性格,例证也更加详实。参考文献:
1.张万起、刘尚慈:《世说新语译注》[M],文中简称《译注》,中华书局,2006版,第613页。
2.张万起、刘尚慈:《世说新语译注》[M],文中简称《译注》,中华书局,2006版,第613页。
3.张万起:《世说新语词典》[M],文中简称《词典》,商务印书馆,1993年版,第177页。4.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M],文中简称《笺疏》,中华书局,1983版本,第263页。5.董志翘: 《训诂类稿》[M],四川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19页。6.详见文中第二部分。7.闞绪良:《汉语史学报》[J]第四辑,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
8.房玄龄等: 《晋书?卷六〇至卷七四》[M],中华书局,1974年,第1939页。9.徐复等:《古代汉语大词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版,第304页。10.任超奇:《新编古汉语常用字字典》[M],武汉:崇文书局.2006.第270-271页。
第二篇:《世说新语》中成语知多少
《世说新语》中成语知多少
《世说新语》中成语知多少
【望梅止渴】
比喻以空想安慰自己。
《世说新语·假谲》: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一览无馀】 谓一眼即可全见。
《世说新语·言语》:江左地促,不如中国,若使阡陌条畅,则一览而尽,故纡馀委曲,若不可测。【二童一马】 指少年时代的好友。
《世说新语·品藻》:殷侯既废,桓公语诸人曰:“少时与渊源共骑竹马,我弃去,己辄取之,故当出我下。” 【才疏志大】 谓志向大而才能小。
《世说新语·识鉴》:伯仁为人志大而才短,名重而识暗。【千里莼羹】
旧时多作思乡之辞。原为具有吴地风味的名菜,后泛指本乡特产,含思乡之意。《世说新语·言语》:陆机诣王武子,武子前置数斛羊酪,指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陆曰:“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
【千岩万壑】
形容峰峦与山谷极多。
《世说新语·言语》: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不舞之鹤】 喻名不副实。
《世说新语·排调》:昔羊叔子有鹤善舞,尝向客称之。客试使驱来,氃氋不肯舞。【相煎何急】 喻自相残杀或迫害。
《世说新语·文学》:文帝(曹丕)尝令东阿王(曹植)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盲人瞎马】 前者比喻处境危险而犹暗昧无知。
《世说新语·排调》:桓南郡与殷荆州语次,因共作了语。顾恺之曰:“火烧平原无遗燎。”桓曰:“白布缠棺竖旒旄。”殷曰:“投鱼深渊放飞鸟。”次复作危语。桓曰:“矛头淅米剑头炊。”殷曰:“百岁老翁攀枯枝。”顾曰:“井上辘轳卧婴儿。”殷有一参军在坐,云:“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殷曰:“咄咄逼人!”仲堪眇一目故也。【竹头木屑】
比喻可供利用的废置之材。
《世说新语·政事》:陶公性检厉,勤于事,作荆州时,敕船官悉录锯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后正会,值积雪始晴,听事前除雪后犹湿,于是悉用木屑覆之,都无所妨。官用竹皆令录厚头,积之如山,后桓宣武伐蜀,装船,悉以作钉。【管中窥豹】
比喻只见到事物的一小部分。
《世说新语·方正》:王子敬数岁时,尝看诸门生摴蒲,见有胜负,因曰:“南风不竞。”门生辈轻其小儿,乃曰:“此郎亦管中窥豹,时见一斑。”
【割席分坐】 谓不与志同道合者为友。
《世说新语·德行》:管宁、华歆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簸之扬之,穅粃在前】
谓扬米去糠,糠在米上。穅,同“糠”。本为调侃之词,谓位卑而居前列。后亦用为谦词,谓无才而居前。
《世说新语·排调》:王文度、范荣期俱为简文所要,范年大而位小,王年小而位大,将前,更相推在前,既移久,王遂在范後。王因谓曰:“簸之扬之,穅粃在前。”范曰:“洮之汰之,沙砾在后。” 【肃然起敬】
肃穆地产生敬佩的态度或心情。
《世说新语·规箴》:远公在庐山中,虽老,讲论不辍。弟子中或有惰者,远公曰:“桑榆之光,理无远照,但愿朝阳之晖,与时并明耳。”执经登坐,讽诵朗畅,词色甚苦。高足之徒,皆肃然增敬。
【华亭鹤唳】
为感慨生平,悔入仕途之典。
《世说新语·尤悔》: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蒹葭玉树】
蒹葭,指毛曾;玉树,指夏侯玄,谓两个品貌极不相称的人在一起。后以“蒹葭玉树”表示地位低的人仰攀、依附地位高贵的人。亦常用作谦辞。
《世说新语·容止》: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玄共坐,时人谓“蒹葭依玉树。” 【绝妙好辞】
用以指极其美妙的文辞。
《世说新语·捷悟》:魏武尝过曹娥碑下,杨脩从。碑背上见题作“黄绢幼妇,外孙蒱臼”八字。魏武谓脩曰:“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脩别记所知。脩曰:“黄绢,色丝也,於字为绝。幼妇,少女也,於字为妙。外孙,女子也,於字为好。韲臼,受辛也,於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
【醉玉颓山】
形容男子风姿挺秀,酒后醉倒的风采。
《世说新语·容止》: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行。”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身无长物】 形容极其贫穷。
《世说新语·德行》:(王恭)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 【道边苦李】 喻庸才,无用之才。
《世说新语·雅量》: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兒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兒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 【青州从事】 美酒的代称。
《世说新语·术解》:桓公有主簿善别酒,有酒辄令先尝。好者谓“青州从事”,恶者谓“平原督邮”。青州有齐郡,平原有鬲县。从事,言到脐;督邮,言在膈上住。【难兄难弟】
指兄弟两人才德俱佳,难分高下。
《世说新语·德行》: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与季方子孝先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之太丘。太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 【铜山西崩,洛钟东应】 比喻重大事件彼此互相影响。《世说新语·文学》:殷荆州曾问远公:“《易》以何为体?”答曰:“《易》以感为体。”殷曰:“铜山西崩,灵钟东应,便是《易》耶?” 【颊上三毛】
比喻文章或图画的得神之处。
《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画裴叔则,颊上益三毛。人问其故?顾曰:“裴楷俊朗有识具,正此是其识具。看画者寻之,定觉益三毛如有神明,殊胜未安时。” 【面如傅粉】 形容男子美貌。
《世说新语·容止》: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脤。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食辨劳薪】 形容识见卓越。
《世说新语·术解》:荀勖尝在晋武帝坐上食笋进饭,谓在坐人曰:“此是劳薪所炊也。”坐者未之信,密遣问之,实用故车脚。
第三篇:《世说新语》中的成语
《世说新语》中的成语
【望梅止渴】比喻以空想安慰自己。典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假谲》:“魏武行役失汲道,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
【一览无馀】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江左地促,不如中国,若使阡陌条申昜,则一览而尽,故纡馀委曲,若不可测。”后以“一览无馀”谓一眼即可全见。
【二童一马】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品藻》:“殷侯既废,桓公语诸人曰:‘少时与渊源共骑竹马,我弃去,己辄取之,故当出我下。’”后用以指少年时代的好友。
【七步成诗】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惭色。”后以“七步成诗”称人才思敏捷。
【才高七步】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文帝(曹丕)尝令东阿王(丕弟曹植)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箕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因以“才高七步”形容才思敏捷。
【才疏志大】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识鉴》:“伯仁为人志大而才短,名重而识暗。”后以“才疏志大”谓志向大而才能小。
【千里莼羹】旧时多作思乡之辞。语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陆机诣王武子,武子前置数斛羊酪,指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陆曰:‘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千里,湖名,在江苏溧阳县。莼羹,用莼菜煮的汤。原为具有吴地风味的名菜,后泛指本乡特产,含思乡之意。亦作“千里莼羹”。
【千岩万壑】语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后用以形容峰峦与山谷极多。
【不舞之鹤】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排调》:“昔羊叔子有鹤善舞,尝向客称之。客试使驱来,氃氋不肯舞。”后因以“不舞之鹤”喻名不副实。
【相煎何急】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文帝(曹丕)尝令东阿王(曹植)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因以“相煎何急”喻自相残杀或迫害。
【瞎马临池】语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排调》:“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后因以“瞎马临池”比喻处境危险而犹暗昧无知。
【略见一斑】大致地看到事物的某一部分。语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说·方正》:“门生辈轻其小兒,乃曰:‘此郎亦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竹头木屑】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政事》:“扞陶公呴作荆州时,敕船官悉录锯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後正会,值积雪始晴,听事前除雪後犹湿,於是悉用木屑覆之,都无所妨。官用竹皆令录厚头,积之如山,後桓宣武伐蜀,装船,悉以作钉。”后以“竹头木屑”比喻可供利用的废置之材。
【管中窥豹】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方正》:“王子敬数岁时,尝看诸门生摴蒲,见有胜负,因曰:„南风不竞。‟门生辈轻其小兒,乃曰:„此郎亦管中窥豹,时见一斑。‟”谓从管子中看豹,只看到豹身上的一塊斑纹。后用以比喻只见到事物的一小部分。
【管宁割席】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管宁、华歆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后以“管宁割席”谓不与志同道合者为友。
【簸之扬之,穅粃在前】谓扬米去糠,糠在米上。穅,同“糠”。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排调》:“王文度、范荣期俱为简文所要,范年大而位小,王年小而位大,将前,更相推在前,既移久,王遂在范後。王因谓曰:‘簸之扬之,穅粃在前。’范曰:‘洮之汰之,沙砾在後。’”本为调侃之词,谓位卑而居前列。后亦用为谦词,谓无才而居前。穅,亦写作“糠”。
【肃然起敬】肃穆地产生敬佩的态度或心情。语本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规箴》:“远公在庐山中,虽老,讲论不辍。弟子中或有惰者,远公曰;‘桑榆之光,理无远照,但原朝阳之晖,与时并明耳。’执经登坐,讽诵朗暢,词色甚苦。高足之徒,皆肃然增敬。”
【华亭鹤唳】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尤悔》:“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华亭在今上海市松江县西。陆机于吴亡入洛以前,常与弟云游于华亭墅中。后以“华亭鹤唳”。为感慨生平,悔入仕途之典。
【万壑千岩】形容峰峦、山谷极多。语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蒹葭玉树】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玄共坐,时人谓‘蒹葭依玉树’。”蒹葭,指毛曾;玉树,指夏侯玄。谓两个品貌极不相称的人在一起。后以“蒹葭玉树”表示地位低的人仰攀、依附地位高贵的人。亦常用作谦辞。
【绝妙好辞】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捷悟》:“魏武尝过曹娥碑下,杨脩从。碑背上见题作‘黄绢幼妇,外孙蒱臼’八字。魏武谓脩曰:‘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脩别记所知。脩曰:‘黄绢,色丝也,於字为绝。幼妇,少女也,於字为妙。外孙,女子也,於字为好。蒱臼,受辛也,於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后用以指极其美妙的文辞。
【醉山颓倒】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行。’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后以“醉山颓倒”形容醉态。
【醉玉颓山】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后以“醉玉颓山”形容男子风姿挺秀,酒后醉倒的风采。
【身无长物】语本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王恭)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后以“身无长物”形容极其贫穷。
【道边苦李】典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雅量》:“王戎七岁,尝与诸小兒游,看道边李树多子折枝,诸兒竞走取之,唯戎不动。人问之,答曰:‘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取之信然。”后以喻庸才,无用之才。
【青州从事】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术解》:“桓公有主簿善别酒,有酒辄令先尝。好者谓‘青州从事’,恶者谓‘平原督邮’。青州有齐郡,平原有鬲县。从事,言到脐;督邮,言在鬲‘膈’上住。”意谓好酒的酒气可直到脐部。从事、督邮,均官名。后因以“青州从事”为美酒的代称。
【难兄难弟】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与季方子孝先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之太丘。太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刘孝标注:“一作‘元方难为弟,季方难为兄’。”意谓元方卓尔不群,他人难为其兄;季方也俊异出众,他人难为其弟。后遂以“难兄难弟”指兄弟两人才德俱佳,难分高下。
【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殷荆州曾问远公:‘《易》以何为体?’答曰:‘《易》以感为体。’殷曰:‘铜山西崩,灵钟东应,便是《易》耶?’”刘孝标注引《东方朔传》:“孝武皇帝时,未央宫前殿钟无故自鸣,三日三夜不止。诏问太史待诏王朔,朔言恐有兵气。更问东方朔,朔曰:‘臣闻铜者山之子,山者铜之母,以阴阳气类言之,子母相感,山恐有崩弛者,故钟先鸣。《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精之至也。其应在後五日内。’居三日,南郡太守上书言山崩,延袤二十馀里。”后以“铜山西崩,洛钟东应”表示重大事件彼此互相影响。
【颊上三毛】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巧艺》:“顾长康画裴叔则,颊上益三毛。人问其故?顾曰:„裴楷俊朗有识具,正此是其识具。看画者寻之,定觉益三毛如有神明,殊胜未安时。‟”后遂用作典故。以“颊上三毛”比喻文章或图画的得神之处。
【面如傅粉】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脤。既啖,大汗出,以硃衣自拭,色转皎然。”后因以“面如傅粉”形容男子美貌。【食辨劳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术解》:“荀勖尝在晋武帝坐上食笋进饭,谓在坐人曰:„此是劳薪所炊也。‟坐者未之信,密遣问之,实用故车脚。”后遂以“食辨劳薪”形容识见卓越。
【鹤唳华亭】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尤悔》:“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刘孝标注引裴启《语林》:“机为河北都督,闻警角之声,谓孙丞曰:„闻此不如华亭鹤唳。‟”后常以“鹤唳华亭”表现思念、怀旧之意。亦为慨叹仕途险恶、人生无常之词。
第四篇:简历中的可笑事
国际知名人力资源网站www.Vault.com日前面向人力资源经理做了一项名为“简历中最可笑的事”的调查,下面是一些人力资源经理的反馈:
——“在一份应聘销售主管职位的简历中,附有几张应聘者的彩照,照片中的他头戴王冠、身穿皇袍,端坐在龙椅之上,身后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书几个大字‘约翰.史密斯,销售之王’”
——“我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位求职者,她应聘我公司的一个初级职位,在简历中她表示,如果她不能获得这个职位,请公司向她提供捐赠,因为她是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并正在社区学院攻读学位,急需用钱,“最好是现金支票”。
——“在为海外承包商工作期间,我曾收到过一份简历,上面列有他目前工作的福利条件,其中有一条居然是‘与老板睡觉’,我大为震惊,直到在简历的后面他写道:‘我的配偶就是我的老板。’”
——“在向我们阐述了他的工作背景和工作动机之后,一位应聘者表示:‘我还可以兼任贵公司的乒乓球选手。’”
——“我最近收到过一份打印在票据纸上的简历,上面居然还有孔洞和饰边。”
“我曾经通过互联网收到一份简历,通过简历上的链接可以登陆他的个人网页,我点击了链接后,在网页上出现了他的一幅照片,照片中的他正从悬崖跳向大海——裸体的。”
——“一位应聘者在简历中表示他想从事有关IT方面的工作,但他以前的职业是一名验尸官助理,他甚至用图片的的形式在简历中详细描述了他的工作细节”。
——一名应聘者形容他们的前任雇主是一张比萨饼,而他们的工作则是“将比萨饼上的奶酪切下来。”(续浩编译)
来源:北京人才市场报
第五篇:(读书笔记)追根究底,《世说新语》中的背景
谅我焚琴煮鹤,却求追根究底
——《世说新语》读书笔记
魏晋南北朝,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时期。无可否认的是,因为五胡乱华,中原诸国争战,连年天灾,这一时期是乱世无疑。然而,即使是乱世,它也乱得比其他朝代雅致,加上大汉王朝刚刚划下句点,三国征战几多精彩出奇,流传到魏晋,为这个乱世增添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魏晋南北朝,虽是乱世,却以盛世为魂,中华上下,唯有此一节,令人不忘。
诗曰:汉时公侯自矜贵,三国鼎立豪门起。魏晋南北门阀据,十家七姓盛唐袭。
纵观《世说新语》一书,讲的都是名士风流。何为名士?所谓名士,大多出身世家门阀,胸怀广博,文采斐然,旷达放浪,令人慨叹而难及。
原谅我焚琴煮鹤,非要将名士细细分说,且当我北门闲坐,龙门阵摆谈,不谈真假,也不辩驳,只是一家之言,乱侃一通。
世说一书,所描述的是许多人的言行,皆是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而这个“许多人”,多出自魏晋时期的世家门阀。太原王氏,温县司马氏,吴郡孙氏,琅琊王氏,龙亢恒氏,陈郡殷氏,陈郡谢氏,新野庾氏,陈留阮氏,陈郡袁氏,高平郗氏,泰山羊氏。诸多世家同气连枝,互相联姻。当时,这些世家的身份之高,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甚至于,皇室想要迎娶这些家族的女子,也未尝能够如愿。晋文帝想要让后来的晋武帝司马炎迎娶阮籍之女,却被阮籍以酒醉糊弄了过去,这在后来的许多朝代是令人不可想象的。在门阀的权威之下,这些家族中的子弟,对理论上说应该至高的皇权,没有普通人那么大的畏惧。“晋文王功德盛大,坐席严敬,拟于王者,唯阮籍在坐,箕踞啸歌,酣放自若。”这一句,说的不仅仅是阮籍旷达的性格,更是世家门阀的威势!
正因为世说一书写的是实情,故而我们才能知道那个时代一星半点的风貌。正如开头那首打油诗所言,所谓世家,能在魏晋时期如此屹立,是有其原因的。华夏自古注重家族理念,一个姓氏就决定了许多事情。秦时尚且不提,从汉朝开始,在大一统的国家之下,不断传承的世家开始凸显。其实,比起世说一书中的世家,华夏最令人惊异的世家应该是孔家,从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衍圣公”一系便走上了令人惊异的高度。除却清末到新中国初的一段时期外,数千年时间,孔家成了华夏的第一世家。无论哪朝哪代,统治者都必须先安 1
抚孔家,从而对整个天下的儒生们进行安抚,打天下用兵,治理天下,却需儒生。汉朝开始,诸多公侯世家不断传承,积累了极大的力量,等到汉末,三国,群雄并起,在这一时期争霸这需要借助这些世家的力量,而当时又同时存在崇尚“大儒”的思想,对具有高文化素质者顶礼膜拜。两者结合之后,“名士”出。出身世家门阀,身份高贵,又有文采风流,满腹经纶,自然令人心折。而等到魏晋时期,由于三国连年征战,五胡乱华,皇权反倒被削弱了,在这种情况下,世家门阀更加傲然。人们对于世家门阀也有着自然而然的崇敬感。故而,名士成为了世说一书主要写的对象。
然而,说是名士风流,却又不得不提这世家门阀的另一面。多年征战,时局混乱,这一时期的人们对“国家”实际上没有多么深刻的感受。在他们看来,家族才是真正重要的。莫怪我诽谤,不仅仅是这个时期,最有代表性的依旧是孔家,你看那改朝换代新旧更迭,他们永远都处于超然的位置,从未倒下,哪一朝那一代,孔家真正遭过什么罪?就是异族入主,他们照样为之效力!更多的事,世人心中自是清楚,世说新语赞叹着名士风流,对皇权不理不睬浑不在意,然而另一方面,正是这些世家影响着从这一时期到后来的历史,直到盛唐时,照样有七姓十家,其大患让皇家忌惮无比,想出各种方法来针对世家。
说到皇家和世家之间的争斗,在世说中就已十分明显,只是皇帝本人用尽办法,最终实际也只敢对付某一两个人,如阮籍嵇康之事,就是皇权和世家门阀的博弈,而皇权处于下风,能对付一人,不敢动一个家族。因为这时的世家门阀,任何一家和其他家族都是紧密相连的,其联姻之紧密,几乎成为一家。谢家女嫁给王家郎,这便是一则代表例子。
名士之所以在这一时期能有如此之势,更必须提到的是资源和制度。观世说一书,似是人人读书,皆为饱学之士,郑玄侍女之言,更是传为雅事。撒盐风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又是流传千古的佳话。然而事实却是:世家门阀占据了大量的教育资源,他们有足够的金钱,接触得到真正的饱学之士,家学之强令人惊异。而平民,所谓的寒门,无数人中也难有一两人能够真正学得学识。皇室想要统治天下,必须用世家门阀的人。另一方面,因为世家门阀的强势,当时的做官制度是察孝廉,推举制。世家门阀的人名声自然更显,而寒门子弟,除非有二十四孝之举,否则想要做官,难之又难。如此一来,门阀越来越强,寒门越来越贱,无怪名士风流——只有他们,有足够的金钱,空闲,资源,展现他们的风流。
诗曰:为官推举品德先,百善唯孝据枝巅,遇事不改真颜色,方是名士性如莲。
不管世家门阀有多少黑暗,世说一书,最令人倾慕的,依旧是名士风流。
想想那一群人,峨冠博带,飘然若仙。时而奔走先后,时而醉卧路边。想想那一群人,为官一方雷厉风行,大军压境奕棋悠然。美名远扬者总与之相交,品行不佳纵好友也割席断交。他们自由,独立,旷达放浪。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以后世眼光看来,捉而掷去之的举动已经让人无比惊异,何谓视金钱如粪土?这就是视金钱如粪土!然而当人真正当它与石无异的时候,我们方才知道,何谓真名士。
钱又如何?于我眼中不过凡物。既然凡物,何必去管。后人说着割袍断义割席断交,可曾如管宁一般?择友以德,以求处兰馨之室,馨香满身。性如赤子,一念升起就去做,从不违心。而今之人,谁能如此?难怪后世不断有人叹:名士风流!
风流二字真味,不过一事便知,纵是诗仙李白,也困于世事,不如也!
然,莫怪我俗人,非要追根究底。
人人都称赞刘伶“死便埋我”的洒脱,然而这时有背景的。
魏晋,那么多名士,那么多精彩,那些人如此旷达,不忧思死亡,不关心金钱。却是因为魏晋这精彩得恍若盛世一般的朝代,是个不折不扣的乱世!无数国家升起又落下了,无数生命升起又落下了。战乱,疾病,无数悲哀的存在。从一出生开始,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门阀权贵,不断见证无数的葬礼——死亡,一直和他们同在。
有时候我忍不住怀疑,是否只有在死亡的阴影下,生命方能绽放绝美的花,当名士们见惯生死,当他们习惯了无数过客自他们生命中走过,于是他们也接受了,或许明天,他们自己就会死在道旁树下,一身落花。
于是放开了,于是旷达了,于是不在意死亡何时到来了,饮酒度日,半梦半醒。管他乾坤颠倒,管他晨星倒转。死便死吧,埋了就是。何必在意呢?
如诗所言,这个时代对于道德的要求,是如今的我们很难想象的。以孝廉为评判标准的做官方式,让所有人将品德作为极度重要的评断一个人的标准。卧冰求鲤,扼虎救父,恣蚊饱血,尝粪忧心。守孝三年,麻衣素食,如今还有什么人能做到?叔度汪汪,以其风度品格著称。不动如山,谢玄美名千古。这一时期寒门出身的名士,皆是品行高洁之辈,风度如此,方知世说之真意。
名士风流,风流在骨,人人都是君子,心如赤子。孝,廉,宽,仁,恭,俭,这才是名士风流的真意。而文采风流,琴棋书画,不过是赤子之心上小小点缀而已。无怪世有佳句:
士农宫商角徵羽,寒热温良恭谦让。真名士,当如此。
诗曰:满腹诗书华气升,天下经纶名士成。琴棋书画皆小伎,挥斥方遒乃真人。
与明清的腐儒不同,魏晋时期,所谓的名士不仅仅要在文学上有所成就,更要有琴棋书画乃至耕耘之技巧。
说琴,便不得不提嵇康之《广陵散》,遥想当年,那狂放名士在刑场之上弹奏词曲时,当是如何心境?慷慨不屈,忧愤激昂,这是一曲广陵散的真谛。当嵇康言说广陵散至此绝矣的时候,那是怎样的一种遗憾?到底,广陵散只是一首曲子,即使没有嵇康也会有其他人去演奏,而广陵散自此绝,是因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有盛世气象的乱世如魏晋,再也没有旷达放浪名士如嵇康,再也没有数千名士愿以身代之的才名!于是,广陵散绝!
谈棋,更不可避开魏晋,避不开世说。僧支遁是第一个将奕棋成为手谈的人,而世说上的记载,让这个别称千古流芳。王坦之以坐隐喻奕棋,可知其境界之高——横竖方格,是为天地玄黄,棋子变化,是为宇宙洪荒。棋盘上棋子轻敲的声音,从万古之前响起,黑白交错,万世轮回。
论书,二王美名至今流传。那一篇《兰亭集序》,即使是拓印,依旧美不胜收。当《兰亭》陪葬之事,真假兰亭的故事已经成为传奇,当门前小池成墨池,方知魏晋名士,不愧名士之名。
言画,顾恺之,曹不兴,即使是在画师被视为奴隶的时代,真正的名士,大夫们,一首丹青依旧使人迷醉。
琴棋书画且不论,当谢家谢玄挥师北伐,淝水之战一场大胜定天下时,谁会认为他仅仅是个文弱书生?他是名士,而名士不仅仅是书生,琴棋书画,兵书战策,这是属于名士们的浪漫,我们无法触及到的文才经验,铁骨柔情。读了《世说》,方才知道后来李白是如何的人,知道何谓“侠骨香”,知道诗才绝世的同时,青锋三尺。
时至今日,当所谓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成了一句套话,回想魏晋风骨,惭矣,愧矣!士大夫之所以为士大夫,良有以也!
诗曰:东篱采菊隐逸志,南山食薇独自归。山中隐者多高士,清谈误国士大夫。
世说一书中,不知多少有才者隐居田园。他们在田间饮酒,在山中奕棋。他们远离政治,却又无处不在。
我在先前曾经说过,世家门阀的强大导致了皇权被压制。甚至于,一直到唐朝,因为长期占据大量教育资源,科举制度从一开始来说,实际上并不是削弱世家的利器,反而因为糊名制尚未开始,估计门阀的威严,更多的世家子弟成为了官员。然而,这是从皇权的角度来讲的。对于门阀自身,他们同样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魏取汉,晋代魏,臣犯君,此乃儒家大忌。虽则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但终究是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魏晋时,从士族的角度而言,政治是极其黑暗的。甚至于一言不对,便遭杀生之祸。阮籍屡次三番被询问对曹家的看法,逼得他只能装醉躲过,却依旧被卷入政治漩涡。为压制儒生,嵇康作为士林中的代表惨遭迫害,却无能为力。
世家门阀,决不能为了一个人而使家族破落。纵使那个人是嵇康,是阮籍,是刘伶。他们只能躲避,就如后来茶馆里高挂的牌子——莫谈国事。一个个说着向往黄老之道,一个个想着要隐居山林,不过是不想被卷入这黑暗的政治,寻了个由头躲避了去罢了。于是一个个修道了,一个个服用五石散了,一个个心中愤愤不平却无法说出口了,一个个醉生梦死只当半梦半醒了。不过如此了。时局**,为求自保,人人自危。
然而,他们是士大夫。什么是士大夫,什么是名士?孔子讲究中庸,却还说过“外曲内直”之言。为人处世当曲,和光同尘顺势而为,心中气节当直,何谓正误自在心中。士大夫,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一群人,他们承担着国家,承担着民族——此时,不谈那些门阀和皇权的斗争。
不可涉入政治,愤懑之下只出“咄咄怪事”。又以天下己任,如此便只能清谈。
我不知道这一群人是否会想到,在千数年之后会有人喊出“清谈误国”之语。他们也未必预料得到那么远。此时的名士们,不过将一腔热情尽付清谈之中,无关时政,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言说天下事。
孙安国和殷浩清谈,激愤之下相互讥讽,近让人发笑。王湛本被人认为驽钝,却因为一次清谈扬名天下,于宦海中大展身手。当清谈成为整个社会的风尚的时候,却忘记了,当初赵括不过也是——纸上谈兵。于是殷浩以清谈著称,一朝为官毫无作为,成为将军之后更是大败而归,直教人叹:清谈误国!
清谈,自魏晋始。风气却一直沿袭下去,看那一众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有宋一朝文官指挥战争,何尝不是清谈来着?后果如何?
到底,耍嘴皮子的比不过做事的。清谈虽被视为雅事,终究成了这群风流名士身上的污
点。
诗曰:九品中正定优劣,寒门高第自有分。上下尊卑应有序,不知老农心中恨。
恨者,憾也。
我曾在历史书上看过九品中正制这个名字,以为不过就是个当官的模式,未曾在意,后来读了几本书之后,方才知道所谓的九品中正制是如何的制度。后世并不以寒门为耻,反而认为寒门学子苦读成才不易,然而在九品中正制之下,将人彻底分为九品,并不是简单的划分,而是彻底的阶级划分。简而言之,上品对下品有太多的特权,人们在评判的时候也会偏向上品的人。如殷浩,一场兵败,被除出了士大夫阶层,成为了九品中正制的底层——民。
九品中正制的评判标准十分的“人性”,人性到一种过分的程度。凭借人的相貌为重要的评判标准。陶侃曾经认为叛乱是庾亮挑起的,想要杀之,却因为对方的相貌而立刻改变了想法,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儿戏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事实上,被以九品评判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才能,还有字,画,诸如此类。一切都有一个高下之分,高下之间,差别无比明显。恍如云泥。
诗曰:貌若妇人行娇弱,面傅白粉唇丹朱。容貌秀丽方佳人,名士自持火中坐。
面如冠玉一词,赞的便是男子面白。然而,面上傅粉之举,到底让我惊讶了。当魏明帝因为何晏脸白就怀疑他擦粉的时候,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行动如女子,却是当时士大夫阶层的普遍审美观,不由让我想起如今的伪娘们,若他们到了那个时代,说不得还能得个上品评价。就连曹操都因为自己相貌不够精巧而自愧的年代,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而名士们,为了体现自己的风度,非要一摇三晃地走路并且让人扶着的举动,着实让人想起后世女子那三寸金莲,说是行走摇曳生姿之美,怕是此时就有了?只是男女有别而已。看那王子敬,纵使火起还要等仆人来扶自己,再维持这样的姿态离开,时人反倒称赞他,于我看来,却是可笑。只能说风俗有变了。
到底,还是闲得慌。若是忙着劳作的农人,若是家中贫寒的学生,哪有那个闲心做出这样的姿态?就像是古代西方一样,扑粉而故作姿态,使我不觉风雅,直觉好笑。
诗曰:汉后三鼎晋代魏,乱境竟得盛世意。
公卿大夫道旁醉,圣贤当寻酒中去。
峨冠博带喜而舞,狂歌痛饮终日度。
片言誉损清谈兴,未言心中求索路。
喜怒不动世皆赞,品行高洁人人顾。
何来佳名万古传?广陵散绝苍天哭。
到底名士真英雄,后学难比功名铸!
我不愿去想衣着如仙是因为五石散,我不愿相信那些风流名士都是酒鬼,我不愿后思王谢败落,我不愿接受芝兰玉树漫倒路边。《世说新语》写的明明是乱世,那名士狂歌,士子风流,却分明是一派盛世景象。我从中窥见了盛唐气象,瞥到清宋悠远,那是中华文明中一脉而承的传统,风流二字,尽得其味。
又及:文中打油诗皆为区区所作,粗鄙不堪,还望见谅。
阅读书目:
《世说新语》许绍早、王万庄、刘家相注译本。